凤凰纹之风起云涌完本——by落叶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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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再看。”
 江逸哀嚎:“只剩两三页便能读完了呢。”
 “国策这么枯燥,你也看得进?”
 江逸脸色一肃,正色道:“爸爸,我想快些长大!”
 小家伙神色郑重,李然不觉失笑,挠了挠他的小脑袋,掀开被子将他放进去,淡笑:“长大?你还早着呢。”
 他将江逸裹在怀里,摸着小家伙的小身子道,“长大没什么好,有爸爸在,不怕。”
 这一日正午时分,日头正盛。丁顺小跑着进来,见了李然小心翼翼地打了个千,道:“殿下,丽妃在外头求见。”
 “丽妃?”李然皱眉,丁顺抿了抿唇,呐呐道:“是林家长孙女,姓林名晓月,进宫后封了丽妃。”
 “是她……”李然想了想,挥了挥手,“不见。”
 “可……”
 李然斜眼望他一眼,那一眼充满警告。丁顺张了张嘴,终是不敢逆他的,打了千出去打发人走。
 第二日,颇得圣宠的丽妃又来请安,李然依旧不见。
 第三日,还是不见。
 如此这般,不出十日,男后嚣张跋扈难容宠妃的善妒之名就一传十十传百地传了开来。
 第七十八章
 再才见到江诀已经是半个月后,这一次李然竟然没有给他闭门羹。
 江诀常日不见他,一见后不禁大愣:“怎么瘦了这么多?”
 李然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身后,避开他探过来的手:“有事?”
 江诀苦涩一笑:“无事,只是想来看看你和孩子。”
 李然不应,转身就走,江诀跟着进去,盯着他看了许久,终是开口问:“听闻丽妃多次求见?”
 李然有片刻的惊讶,然后就了然笑了,笑容冷得没有温度:“你想问什么?”
 江诀沉声一叹,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道:“朕知晓你心中不喜,但也不必如此冷脸待她,随便敷衍一两句打发了就是。”
 李然冷嗤,眼前这个人,从前曾信誓旦旦说,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他静养,现在却已是物是人非,竟然为了个女人,反过来上门找他理论。
 他勾唇冷笑:“我是男人,她是女人,孤男寡女见面,你就不怕传出什么难听的?”
 江诀被噎得哑口无言,哀恳:“再给我些时日可好?只需数月。”
 “话别说得太满。”
 江诀面上有一瞬间的难堪,盯着他瞧了许久,终是起身,再次居高临下地垂眸望下来,道:“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朕得空再来。”
 这事之后,男后不喜于当今天子的消息再次在宫中疯传开来。宫人们每每谈起,都倍感世事无常,多少替那废太子掬一把同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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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林两家自封爵封妃后,气焰之盛,朝中已无人能遏其锋芒,甚至连殷尘这个当朝一品辅相都得忌让三分。
 倒是军中添了一成粮饷,赋税却减了两成,很让人欢喜。
 日复一日,到了仲夏时分。
 这一日,李然正伏在案上写东西,丁顺小跑着进来,舌头都在打颤:“殿、殿下,太子殿下……”
 李然直觉不妥,一把踢开椅子起来:“什么事?”
 “太子殿下日间用的药膳出了些问题,殿下莫急,巧馨已经去传李太医。”
 李然眼前一晃,只觉得寒从脚底生。丁顺见他面色不好,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额头上一层层的汗珠子直往外冒,只晓得呐呐进言:“殿下莫急,太子殿下必定不会出事的。”
 李然哪里还待得住,拔腿就往外跑。
 方到门口,嬷嬷就抱着江逸急匆匆进殿来了。江逸无知无觉地躺在她怀里,印堂发黑,脸色泛青,小身子微微抽搐。
 孩子那晚还躺他怀里,小大人似地摸着他的眼睑让他不哭,逗得他哭笑不得。短短数日,竟成了如今这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李然只觉得一双眼被刺得生疼。
 李然从嬷嬷手中接过江逸,朝外头大喊:“李远山!人呢!李远山!”
 正好,巧馨拉着李远山并他的弟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李远山匆匆打了个千上前来,翻开江逸的眼皮一看,见孩子的瞳孔已在微微扩张,不禁一凛:“阿魏、藏红盐、昌莆、香旱芹、青木香、消石、硼沙、毕茇沸水煎熬!快!”
 这是一味解砒霜、铅丹等矿物毒素的药引。李然不明白,李远山的小徒弟怎么可能不晓得?
 这小子也甚是沉着,打开医药箱从一格格的药盒中依次取药,头也不抬地喊:“烧水生火!”
 丁顺已经去到殿门口了。
 李然摸着江逸冰凉的手脚,整颗心也跟着一分分凉下去。他突然觉得有些厌恶,厌恶这皇城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砖瓦和每一堵宫墙。
 药很快就来了,李远山拿汤勺往江逸嘴里灌,
 “殿下,太子殿下--”
 汤水灌不进,李远山急得双手直颤,李然一发狠,捏着江逸的鼻子掰开他的下颚:“灌!”
 “殿下?”
 “灌!”
 李然双目赤红,见李远山愣得全无反应,一把从他手里将汤药夺过来,望一眼丁顺:“捏着鼻子!”
 丁顺只得照做。
 这么一碗药灌下去,江逸喝得上吐下泻。李然抱着他,全然的无能为力。这么小的孩子,需要经过多少磨难,才能长大成人,才能不需要为他担忧?
 他轻轻抚着孩子的背,神色前所未有的茫然:“不怕,爸爸在这儿呢……”
 “殿下,让老奴替您抱会儿吧。”
 “不用。”
 “殿下……”嬷嬷背过身去抹了抹泪,回头朝李然强笑,“李太医是国手,必定不会教咱们小殿下出事,殿下莫急。”
 李然不应,许久后才哑声道:“我知道,你也别担心。”
 待李远山拔去最后一根银针,伸手拍了拍李然的胳膊,李然才意识到自己已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太久,久到手脚僵硬也没意识。
 老嬷嬷拿帕子替孩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有着劫后余生的感恩:“殿下也擦把脸。咱们小殿下得神佛护佑,轻易不会出事的,您安心啊。”
 李然茫然地抬头望她一眼,良久后才有些灵魂回窍的感觉,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子,比了个无事的姿势。
 巧馨从外头进来,拿着寝衣,双眼红肿。
 李然跟嬷嬷搭手,给江逸换了干爽的衣服,盖上薄被,摸了摸孩子的手脚,又探了探他的额头,见一切无恙,这才沉沉舒了口气。
 李远山将李然请至一旁,低声道:“殿下,是黄丹粉。分量不轻。”
 “黄丹粉?”
 “这本是一味除疟疾治痈疽的良方,太子殿下前日里着了寒凉,有些脾虚生痰,臣在太子的药膳中就用这一味。但用得适量,并不会出差错。倘若分量有所偏差,便会……致人性命。”
 他措辞小心,李然眼中有冰冷的锋芒一闪而逝:“你怀疑药被动了手脚?”
 李远山呐呐应了声是,思索须臾,推心置腹道:“太子殿下乃是陛下独子,亦是我朝根本,可出不得任何岔子,尤其是对殿下而言。”
 最后一句说得极轻,也极缓。李然微怔,李远山的言下之意他听出来了。
 江逸对他而言,是独一无二。对江诀而言,眼下还能称得上独一无二,可依照他如今宠幸昌丽二妃的热度,想来不久就会从独一无二变成可有可无。
 李然有片刻的失神。连外人都同情他境况凄惨,可见是真的惨淡。
 刹那的情绪波动后,他收拾了心神,将所有的杂念摒除在外,沉声问:“能接触到药的都有谁?”
 李远山想了想,道:“药是臣亲手抓的,不会有差;煎药之人皆是殿下近身,也不该有失。臣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破绽。”
 “药碗和药罐呢?”
 “也一并检查过,并无异样。”
 凤宫有暗卫看守,寻常人如何能潜进来投毒?
 李然眉眼紧缩,终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李远山先行告退。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巧馨拿着个煎药罐进来,神色为难:“殿下,这药罐该如何处置?”
 李然正想挥手让她丢了,冷不防想到一事。
 “给我。”他招了招手,巧馨将药罐递给他。见他盯着罐子里里外外细瞧,巧馨有些犯疑:“殿下在瞧什么?”
 “药渣呢?”
 “李太医已拿去检查。殿下,可是有问题?”
 李然指了指罐盖:“为什么包了块布?”
 “哦,这样可以收住药性。”
 “让李远山来。”
 李远山很快就来了,李然将药罐盖头递给他:“看看,有没有问题。”
 李远山有些纳闷,但还是拿起来细瞧,然后解开包着盖头的布团,凑近了闻了闻,不觉纳闷,又闻了闻,神色一变,急忙以食指在盖子拓了拓,翻开手指一看,不禁一怔。
 “殿下。”
 “是不是有问题?”
 李远山颔首,低声道:“盖子里头涂了黄丹粉,虽然只是薄薄一层,但每次蒸煮都会融一些到药中。久而久之,太子殿下必然……”
 “如果不是你在药里下了黄丹粉,逸儿就会慢慢中毒而死,是不是?”
 李远山神色一肃:“正是。”
 李然狠狠一掌拍在案上:“不管是谁,都要拿命来抵!”
 第七十九章
 江诀赶来时,江逸因服了药还在昏睡。小脸虽然苍白,却已不复之前的铁青色,李然就坐在床沿。
 江诀从未见过他那样无奈痛苦的神情,目中一刺,震惊之外,几乎不敢面对。
 他站在门口望了许久,这才抬脚进去。李然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与他四目相接,神情一分分地淡漠下去。
 江诀暗自一凛,强笑着在他身旁坐定,摸了摸江逸的小手又探了探孩子的额头,然后就想伸手过去牵他的手。
 李然手一缩,避开他的碰触。江诀苦笑,既不气馁也不恼,转而伸手去握他的手臂。方要碰上,就被挥开了,“啪”的一声脆响。惊得外头候着的一干内监宫女皆变了色。
 江诀愕然又无奈:“小然?”
 “什么事?”
 “朕想留下来陪你们。”
 “不用。”
 “孩子如今已成了这副模样,你我就别再吵了,算朕求你。”
 江诀眉眼间有深深的疲惫。李然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说:“比起这个,我更希望告诉我凶手是谁。”
 “朕已命罗风彻查此事,必定给你一个交待。”
 “不要交待,是一命抵一命。”
 江诀盯着他深望,末了起身,垂眸低声劝:“小然,朕说过会给你一个交待,这是早晚的事。”
 李然迎上他的视线,冷笑。
 江诀见他这样的反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盯着他望了许久,终是走近一步,轻声问:“那晚朕有没有——”
 “闭嘴!”
 李然一伸手推开他数丈,江诀沉沉叹了口气,目中痛苦之色渐浓。
 今夜宫中有一场盛宴,因江逸还没有大好,李然并没有出席。
 二更时分,江云从暗处潜出来,单膝跪地一脸肃然地禀报:“殿下,有消息了。”
 李然眸中一紧:“是谁?”
 “昌妃。”
 “昌妃?”
 有那么片刻,李然几乎没能反应过来。江云也不多说,只待他自己想明白。片刻后,李然才感叹:“原来是她……”想了想,又问,“消息可靠吗?”
 江云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然眸底有怒火一层层涌上来,末了尽数凝成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江云见他神色平静,极其诡异,犹豫又犹豫,终是点头。
 永慧宫里,灯火摇曳,一派祥和之态。苏沫半倚在美人榻上,望着杯中美酒,秋水浓眸中全是笑意。
 项欣素颇好笑地扫他一眼,问:“有什么欢喜之事么?”
 苏沫笑着喝了口酒,眼中有精湛的光轮:“既是得偿所愿,如何不是喜事?”
 “得偿所愿?”
 苏沫眯眼一笑,眼中大有深意:“怎么?想套朕的话?”
 “你若不愿意说,纵使我央求也无用;你若愿意说,想来不用我套也自然会说。”
 项欣素给自己杯中添了些酒,一仰头喝下,飒爽不输男儿,末了朝苏沫灿然一笑,“如何?说是不说?总之我洗耳恭听。”
 苏沫目中渐露欣赏之色,跟着一仰头将杯中酒一干而尽,感叹:“你倒了解朕。”琢磨片刻,挑眉笑道,“你既把话说到这份上,朕若再不坦诚相告,似乎就太不无情趣了。”
 语毕,还朝项欣素眨了眨眼。
 项欣素被逗得噗嗤一笑。苏沫放下手中酒杯,两手交叠垫在脑后,幽幽道:“朕从前还想不明白,如今看来,呵呵。”
 这声笑淡漠异常,隐隐透着幸灾乐祸的兴奋,项欣素直觉他话中有话。
 “如今如何?”
 “如何?呵!可不仅是如何这么简单。朕倒越发佩服他了,竟如此舍得。”
 “他?北烨江诀么?”
 苏沫不答,只笑着撩了撩她垂在腰背的柔软长发。
 项欣素想了想,就有些明了:“你说的,可是北烨选秀之事?”
 苏沫挑眉望她一眼:“哦?这事你也知道?”
 “阖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如何能听不到?”
 她语带不屑,苏沫就笑了,柔声道:“朕还从未遇到过,有你这样不爱嚼人舌根的女子?”
 “我从小见得最多的便是这样的女子,拿他人说事,好没意思。”
 苏沫浓眸一凝,当即被她口中那个“他”吸引了心绪,过了一小会才回过神来,幽幽道:“也对,说长道短的女子朕不喜欢。”
 项欣素美眸一转,似真似假地问:“那你还不是依旧专宠姌妃?”
 苏沫失笑:“妃嫔善妒乃是大罪。不准妄议她人。”
 项欣素施施然抿了抿嘴,苏沫伸手轻轻抚上她冷傲的双眼:“朕从前醉酒时曾戏言,只要她为朕诞下麟儿,必定封她为后。如今既给不了后位,多分她些宠爱总是要的。况且她那个人也无甚心眼,还差点没能保住孩子。如若不是他……那个孩子总保不住。朕的这个长子,何其幸运。”
 如此唏嘘感慨,也不知道是在感叹皇长子幸以得保,还是感叹他这个儿子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得了那个人青睐的缘故。
 项欣素暗自叹气,抬眸望苏沫一眼,见他神色怅然,终是开口问:“后位……可是虚位以待他?”
 苏沫抚在她腰上的手一顿:“他?你指何人?”
 “还有何人?”
 “既然猜到了,何必多问。”
 的确,既然心中明白,何必还要撕开这层面皮,无端惹人嫌恶?
 项欣素垂首,道:“是我失言了。”
 苏沫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拿起酒杯饮了口,自嘲:“朕虽有心,旁人却未必稀罕。”
 “稀罕与否,如今还都是未知数。你既然相信人与人能日久生情,就不该多生疑虑。如今北烨这样的形势,我想他未必没想过离开。”
 “哦?”苏沫瞳仁紧了紧,“换了你会如何?”
 “还能如何?倘若可以,必定是离开那伤心地越远越好,眼不见为净。”
 苏沫感怀地拍了拍她的手:“果真是个烈性女子。你安心,朕既然答应你留项启一命,必定一言九鼎,不会教你伤心。”
 “我是否该谢谢你的好意?”
 苏沫见她有自伤神色,略生不忍,伸手将她搂过来:“你不必谢朕。你为朕所做的一切待朕的用心朕心中十分清楚。你担得起朕的恩宠。”
 恩宠?仅仅是恩宠而已。
 项欣素垂眸,呐呐问:“我有一事一直不明。”
 “何事?”
 “你这后位空置多年,不知是在虚位以待何人呢?他吗?”
 苏沫稍稍一愣,看了眼手中清酒,邪魅一笑:“这话问得有些名堂。怎么?想当朕的皇后?”
 项欣素红着脸撇开:“怎会?”片刻后又转过脸来,盯着苏沫幽幽道,“我虽然不晓得你方才想到了谁,可见你如此钟爱西凤,想来这人必定此酒有些渊源。”
 苏沫怔忪。
 昌妃王朵儿很快就被带来了,见了李然也不行礼:“殿下这么晚召臣妾来,就不怕惹出什么风言风语?”
 李然根本不理她,朝丁顺打了个眼色:“把东西拿来。”
 丁顺将药罐放到她手边:“娘娘可认得此物?”
 王朵儿只比着蔻丹十指细瞧,连正眼也不瞧那东西,片刻后才施施然道:“臣妾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