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同人)愚人众执行官拒做万人迷—— by小圆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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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鲜少会有这样剧烈且强势的反应。
 小音姐姐的朋友,和这个明显不怀好意的学者一同出现,甚至表现出一种依附和从属的态度——就像是一种极度不详的预兆,倏然击中了纳西妲的心。
 即便身为智慧之神,纳西妲也难以保持完全的冷静和镇定。
 她想知道过去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明明蔓延的死域被扼制了,小音姐姐却一去不回,连世界树都给不出答案。
 象征着至高无上之智慧的世界树,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东西么?
 纳西妲第一次对所谓的“智慧”和“命运”产生了怀疑。
 只是,站在学者身边的人偶,并没有回答纳西妲的话。
 他一身深色装扮,只是肌肤如初雪般纯白,抱着肩膀站在博士身后,用一种毫无感情的冷漠的眼神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好像完全没听见纳西妲的问话。
 “不回答别人的问话是一种不太礼貌的行为,阿散。既然神明好奇发问,你不妨给她解惑。”多托雷含笑说道。
 人偶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深深的厌恶。
 他冷淡道:“她抛弃了我,我自然也不会追着她不放。”
 “——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扬起眉,好像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我有了新的人生,自然想跟着谁就跟着谁,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人偶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讥讽,又好像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说完这句话,他抬手搭在额前,似乎不大舒服。
 多托雷自然瞧见,只不过他清楚地知道,这只是在对人偶进行记忆改造时留下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后遗症罢了,人偶不会感觉到疼痛,扶额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
 纳西妲的心骤然沉入谷底。
 她抱了最后一点希望问道。
 “那小音姐姐呢,她现在在哪里?”
 人偶顿了一下,语气像是不大耐烦道:“不知道,呵,应该是死了罢。”
 他在说“死”时,有一瞬间轻微的停顿,语调也有些许含糊。
 旁边的多托雷眼底漾出一抹笑意。
 他温声说道:“神明加冕的仪式,是该有些鲜血作为点缀,您不必介怀。”
 “请吧,小草神。解惑时间到此为止——现在到了该花车游行的时间了。您也应该回到须弥,和焦急等待的民众们问好,履行您作为神明的责任了。”
 他声音轻缓却又笃定,俨然一副掌控了教令院的模样。
 纳西妲没回话,半晌,她眼底一层弧光落下。
 她已经从世界树得到了一部分的答案。
 “藉由大贤者的力量爬到如今的位置——却反过来除掉大贤者,拥护你自己上位,再排除异己,雷霆手段清理整个教令院。这便是愚人众执行官的能力么。”
 她听上去像是在夸奖,言辞里却带着浓浓的讽刺:“这样做,你的手下有也会有样学样。【博士】,你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多托雷并不被激怒,甚至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轻笑起来。
 “小草神,你跟闻音相处了这么久,激怒人的功力却没学上她一筹——这种程度的讽刺,在她那里连入门都算不上。”
 “至于以上这些,不妨都算作是你对我的夸奖。我能胜过闻音一筹,反过来打乱她在须弥的全部布局,就是胜在这雷霆手段上。”
 他眼尾含笑,语气甚至称得上温柔。
 “这么久了,我们的【歌者】大人还是学不会这样的道理——太过温柔的手段只是累赘。相比于慢慢传播舆论,直接清理掉贤者并将你囚禁起来是最快的办法。”
 “你看,现在,我不就将须弥牢牢掌握在手心?至于那些民众——他们不会在意掌管须弥的是小草神还是教令院,亦或是愚人众,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什么都可以当做看不见。”
 “这就是人心。”他下了定论,眼底流淌着浓重的讽刺。
 “对了,我差点忘记一件事。”多托雷并不低头,只是目光垂下看着小草神,神色里是掩不住的傲慢,“她同我,本身也没什么区别,不过都是利用你罢了。同为愚人众执行官,我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怀着那点微末的人性,也没什么用处——对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她也来自愚人众吧?”
 他看着小草神,露出了一点隐藏的恶意来。
 “别见她平时里好像掏心掏肺对你,其实她心里的恶念可不比我少——”
 “她和你不一样。”纳西妲骤然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带一丝动摇。
 甚至于,有更深的冷意在她眼底蔓延。
 “你别想得逞,【博士】。想掌控须弥,你还差的远。”
 纳西妲的周身,渐渐浮现起盈盈的绿光,那是她在动用神明的力量。
 多托雷稍退一步。
 作为【博士】的第一个复制体,他算是一个半成品,说的更严重一些,甚至是失败品。
 他的力量是远远比不上闻音或者是博士本体的,即便面对刚刚掌控部分神明之力且不擅长征战的智慧之神,他也讨不到好处。
 但是,小草神的反抗,也算不得什么麻烦。
 “人偶,抓住他。”多托雷语气堪称轻松地发号施令。
 人偶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一步迈出,站在多托雷身前。
 七天前。
 “要是有什么压箱底的办法,最好快些使出来。”闻音罕见的狼狈,身上带了不少伤口,侧脸上也染了一片淋漓的血,只是一双眼瞳仍旧亮的惊人。
 她随手斩落一只受死域影响狂躁异常的蕈兽,又瞄准不远处的另一只,召出冰箭刺进蕈兽的身体,瞬间将它冻成一座凝固的冰雕。
 空和她肩背互靠,一人应对一边的魔兽,此刻也有些应接不暇,过了几秒才回复她的话。
 只是语气里要多无奈有多无奈。
 “我要是有那样大的本事,至于眼下和你被困在一处?你指望我,还不如指望兰帝裟。”
 兰帝裟差不多是兰那罗一族中的最强战斗力,眼下就在他们身边的半空中浮动着,手中小木棒一挥,就能让大片魔兽倒地。
 兰那罗从自然中汲取力量,恢复体力的速度远比闻音和空要快,这会儿闻音和空都已经放了好几个大招,体力临近枯竭,兰帝裟还神采奕奕,甚至有空皱着小眉头看着他们担忧道:“那菈笨笨和那菈法留纳,受了好多伤。”
 “兰拉吉!兰拉吉!”兰帝裟大声呼唤道。
 兰拉吉刚刚同兰穆护昆达他们去净化旁边一块死域了,他的兰迦拉梨有治愈的效果,甚至还能恢复元素力。
 刚刚一直是兰拉吉给闻音和空治疗伤口,保持后备供给。
 确切一点来说,兰拉吉就是超快充电宝,电量还永远足够的那种。
 其实,闻音是可以催动更多的元素力的,只不过眼下她对空有些防备,加之尚没到山穷水尽之步,有所保留罢了,空也是如此。
 他们一边给予对方信任,在魔兽浪潮中将后背交给对方,另一边又都提起深深的忌惮,只等着解决此间之事后一同爆发。
 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呀!那菈笨笨!那菈法留纳!”兰拉吉隔着很远的地方听到了兰帝裟的呼唤,这也许是兰那罗某种神奇的能力吧。
 他暂时停止了净化死域,跑到他们身边来,释放兰迦拉梨。
 兰拉吉的小脸鼓起来,小短手搭在身前,看上去相当卖力。
 “崩崩崩,兰迦拉梨多多,帮助那菈笨笨和那菈法留纳。”
 “不行,无留陀越来越大,桓那兰那救不回来。”兰穆护昆达带着其他几个兰那罗回来,一向高高兴兴转圈圈的叶子也好像垂了下来。
 兰穆护昆达想了一会儿,很严肃地说。
 “我们要种莎兰树,还需要多多的兰那罗封印住无留陀,将无留陀彻底留在桓那兰那。”
 “兰那罗会失去家园。但是封印住无留陀,很值得。”它仰起头,看向远处茫茫的死域,又看向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模样的森林。
 “兰那罗,帮助千树之王,守护雨林。千树之王不在了,还有须弥,还有那菈,还有兰那罗。兰穆护昆达要守护他们,守护大家。”
 “兰拉吉也要守护大家!”兰拉吉站在闻音肩膀上,附和地开口,明明是线条小脸,但就透出十足的坚定。
 “我们需要守在桓那兰那外的大家帮助。我呼唤他们,他们会回应。”
 “兰那罗,一起设下封印,一起守护大家。守护风和雨,守护太阳和月亮。”
 “我们也能来帮忙。”空突然开口说道。
 “身为那菈,我们也会一起帮助保护雨林。”他说。
 封印死域一共需要四重封印。
 最外围封印来自最初的一棵觉王树,不必再提。
 而其他三重封印——第一重,需要一个实力强大的兰那罗以身体化作莎兰树,如果闻音没记错的话,在这个无忧节,变成莎兰树的正是兰穆护昆达;第二重,需要众多实力强大的兰那罗舍掉半身力量;第三重,需要三个极强的兰那罗用记忆符文设下封印,而这三个兰那罗大概率活不下来。
 这就是来自于兰那罗们的守护雨林的方法。
 闻音没有附和空的话,也没有反驳兰穆护昆达的建议,只是抱着肩膀站在一旁。
 她的眼睛里好像淌过一点晶莹的泪,却又好像只有冰封般的冷酷与十足长久的沉默。
 好久都没有体会过了,这种无力感。
 就像是荆棘丛生,带着尖刺的藤蔓刺进皮肉里,缓缓勒紧,留下深重刻纹的同时,连呼吸也好像疼痛起来。
 随即像是潮水蔓延一般,覆上丝丝缕缕的麻木来。
 于是,连痛觉都消失,留下的不过是一副失去心的皮囊。
 哪里还有办法?
 怎么做——才能有办法。
 逃离桓那兰那的路上,兰那罗们都十足沉默。
 连平时最快乐话最多的兰那罗,也只是蔫巴巴地待在小人偶怀里,像是想从他身上获得一些温暖。
 小人偶虽然自顾不暇,但还是将他牢牢抱紧,带着兰那罗们穿过尚没有被死域侵蚀的雨林。
 只是一滴又一滴透明的泪水,从他的眼睛里落下来,砸到地上,留下一点不甚清晰的印记。
 这是兰那罗们的家园,如今,却马上要变成一片荒芜死寂的无声之地。
 无留陀,会埋葬兰那罗们的故乡,埋葬无数生活在这里的生命,甚至于埋葬那菈和兰那罗——
 小人偶的眼前慢慢模糊起来,但他脚步毫不停留,坚定地往前走,一步不停地走。
 直到怀里的兰那罗突然动了一动。
 “兰穆护昆达在召唤我们,我们要回去,回去帮助兰穆护昆达!”
 像是被重新点燃斗志和希望,其他受到消息的兰那罗也都振奋起来,纷纷呼喝道。
 “回去!我们回去!守护雨林,守护桓那兰那!”
 小人偶愣了一下。
 有更多兰那罗回去帮忙,是一件好事。
 但是他却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一丝恐慌和茫然。
 兰那罗可以回去帮忙,那他呢?他怎么办?
 他没有力量,在死域里锤炼过无数次都没有长进,回去也只是拖后腿,他是不可能回去给闻音添麻烦的。
 所以,兰那罗们回去,但是他只能待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一切的发生,但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什么也做不了。
 小人偶没有向兰那罗们吐露自己的难过,而是笑着挥手送他们离开。
 “一定要加油哦——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大家。”
 他最后挨个摸了摸兰那罗们头顶的小叶子,像是某种古老的祝福。
 小人偶待在兰那罗们身边很久了。
 几乎全部的兰那罗都跟他熟悉,也相当喜欢这个能歌善舞还温温柔柔的善良那菈。
 他们曾经一起唱过歌,一起跳过舞,一起坐在山顶看日出日落,一起听风声和雨声。
 他们曾经一起围着篝火烤果子吃,一起尝试一道素淡的新的料理,一起笑嘻嘻地去摘丛林里的帕蒂沙兰。
 他们是朋友。
 分别之前,兰那罗们一一伸出小短手捧过小人偶的手,将漂亮的花朵送给他。
 “小白要收好哦,这是兰般度的花。”
 “无留陀会被战胜的,我们会回来,小白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不要忘了兰拉娜,小白。你要好好长大,不输给风,不输给雨……”
 兰那罗们对着小人偶露出灿烂的微笑。
 兰那罗们一起最后唱了一支歌。
 “天不下雨,天不刮风~”
 “天上有太阳……”
 小人偶用衣襟兜着一大捧漂亮的花花,目送着兰那罗们的身影慢慢远去了。
 他恍然觉得,自己短暂的一生好像总是在送别。
 心里痛到已经麻木了,却好像还能涌出更多的难过来。
 好想要力量,好想要——
 如果有力量的话,就可以和兰那罗们一起回去,不,甚至最开始就可以站在闻音身边,取代那个叫做“那菈法留纳”的家伙——
 想要力量。想拥有力量。
 小人偶含着笑的脸上,慢慢流下泪来,那笑容也慢慢地扭转,弯曲,变成无极的剧烈的痛苦。
 不能哭,不要哭,太软弱了,不可以这样——
 可怎么能忍住不哭。
 “啧,真可怜啊——即便拥有来自神明的恩赐,依旧抓不住丝毫的力量。”
 “甚至于连自己的命运都没办法决定,只能等待别人的安排。”
 “呵,神明的造物?也不过如此。”
 小人偶身后,响起一个冷酷的声音。
 那人声音优雅含笑,但偏偏像是毒蛇一般,带着丝丝的冷意。
 小人偶不认识他,但他熟悉这个声音。
 那是——那个晚上,和闻音一起的那个人。
 他是坏人。
 心脏倏然绷紧,一下一下跳得很快。
 “要和我做一笔交易吗?先别急着拒绝。”多托雷露出温和的笑容,“我是闻音的同事,我们来自一个组织,所以,我会帮助你们。”
 “只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或许闻音也告诉过你,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更多。我帮你解开身上的封印,让你恢复力量去救她,但是你——要满足我的研究,帮我拿到来自神明的技术。”
 多托雷站在小人偶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里有一抹压抑的狂热。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等到了这么绝妙的机会。
 本体被闻音杀死,来自神明的技术就在眼前,等利用人偶身上的技术补完自身,他就是真正的博士,不再是一个低劣的复制品——
 而闻音,如果能回收自然好,但倘若她当真死在森林里,好像更是一件快活事——所有的危险彻底解除,从此没人能拿到她的把柄。
 世界上也不是没有更好的实验材料,用心找总能找到。
 多托雷知道,眼前的人偶,会心甘情愿地走到他的实验台上来的。
 他或许不信任自己,看他的眼神,甚至还带着厌恶和恐惧,但是——
 他不会拒绝。
 因为眼前的人偶,已经落到山穷水尽,没有其他办法的地步了。
 果然,长久的沉默之后,人偶仰起头,说——
 “我答应你。请尽快开始吧。”
 礼貌的人偶啊,连面对敌人时都不得不使用敬辞,就为了一个微薄的拯救别人的可能,而把自己陷入深渊。
 人偶的眼神里还带着残存的恐惧和惊惶,但是他说话时的神色没有动摇,甚至坚毅得让多托雷看到了闻音的影子。
 那是多少年前?好像已经是好多年前了。
 那时的闻音——不,应该说是这些年以来,每一次他见到闻音的时候,她或温和或冷厉的神情之下,都隐藏着这样的坚毅。
 多愚蠢,多令人讨厌,但却长长久久地存在在他的记忆里,再难以忘怀。
 多托雷突然觉得,如果闻音死了,或许终其一生,他也找不到像她一般的生灵了。
 “真可惜啊——”
 多托雷轻轻笑了一声,眼睛里遗憾和惋惜一闪而逝。
 他看向人偶,眼底重新浮现出期待的光来。
 便好似青天白日,忽地落入无边苦海。
 人偶躺在实验台上,感觉到数道管子插到身上,注入冰凉的液体。那液体不知道有什么效用,落进体内竟让人偶的头脑也随之混沌起来。
 人偶心里忽地一慌。
 他不怕身上的痛苦,却怕某些看似比痛苦要浅薄的东西。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终点。
 这是人偶很久很久以前就懂得的道理。
 他努力提起精神,想要对抗突如其来的混沌,下一刻却感知到更深重的痛苦骤然席卷全身。
 即便身体被禁锢住,人偶也下意识想蜷起身体——但只是徒劳。
 明明是最痛苦的时刻,他却没有发出声音。
 只是原本被妥善兜在衣袍上的一堆兰那罗们的花,倏然散开,纷纷扬扬地洒满了整片实验台。
 像是一场没有终时的花雨,落进极夜里。
 人偶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覆在他身上那些来自兰那罗们的花,慢慢地枯萎了。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无数个太阳升起又落下那么久,人偶蓝紫色的瞳孔里才重新照进来日光。
 他睁开眼睛,瞳孔里尚还有一片茫然,直到痛苦的记忆闯进脑海里,连心都变得冰凉。
 一个有着浅蓝色头发的人出现在他的身边,音色低沉优雅,眼底带着掩不住的笑。
 人偶认识他,这是在自己被抛弃之后好心接纳了自己的人——眼前这个名为【博士】的愚人众执行官,他解封了自己的力量,给了自己一个家,是自己的朋友。
 他这样想着,却愈发觉得心里有一块极空,好像支撑它的骨架还在,内里却被人强行掏空了。
 他明明应该怨恨记忆里曾经抛弃过自己的那个人,心底却好像有另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微末,却远比任何记忆都坚定地根植在骨血里。
 脑海里像是蒙了一层雾,随即泛起无尽的疼痛来。
 人偶安安静静地站着,不说话,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博士缓步靠近他,伸手搭上他的肩膀。
 相接触的瞬间,人偶心底骤然浮现出极度的厌恶和近乎于冷酷的杀意来。
 这感觉来的突然,却好像是来自谁人善意的提醒和庇佑,在记忆深处泛着莹润而温柔的光。
 “天不下雨,天不刮风~”
 “天上有太阳……”
 记忆里好像有谁的歌声,轻轻地唱响,好似某个飘忽不定的幻梦,亦如古老泛黄的书页在黄昏的暗光中簌簌翻动。
 “你终于醒了。”博士低声说,像是替他高兴,“你终于摆脱了过去的苦痛,获得了新的幸福的人生——从此以后,你不再孤身一人,我会保护你,给你庇佑。”
 是吗?可是,人偶不想要别人的庇佑。
 他想要的是——
 是守护。
 “一直叫你人偶好像不大好,即便是非人类的生灵,能有你这般智慧,也值得一个名字。你涉世不深,不若我替你取一个名字。”
 是吗?可是,记忆里曾经有人同他说过,名字很重要,所以要自己起。
 人偶虽然固执地觉得,她不给自己起名字,所以名字对于人偶而言不重要。
 但是,人偶依然会记住她说的每一句话。
 她都没有给我起名字——博士,你凭什么?
 人偶轻轻闭上眼睛,再睁眼却突然冷嗤一声。
 “我要自己起名字。”他突然说。
 博士有点讶然,但并不算震惊。
 他确实改造了人偶的记忆不假,但人偶是有自己的自主意识的,想要给自己起名也是正常。
 “你想取什么名字?”
 人偶站在原地,看瞳色好像有些许的茫然。
 刚刚的冷色也在瞬间散去些许,一瞬间博士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仰着头,明明恐惧却依然请他“尽快开始实验”的孩子。
 但是转瞬,人偶嘲讽地轻笑。
 “不如就叫‘散’,便如风中尘沙,散去再无痕迹,孤身零落世间罢了——”
 他神色里浮现出一抹憎恶来,却叫博士愈发满意和放心。
 博士好似叹惋道:“阿散——这名字,听上去不算好——不过既然是你自己所想,便这样叫吧。”
 他自觉实验完全成功,因而心下不免有一分放松。
 是以,他没看到人偶垂下眼睫,一瞬间沉下了眼中的冷意。
 散入风海,终有聚时。
 人偶不害怕离别,因为——离开的人,也能再回来。
 闻音会回来。他会去救她。哪怕救不回也一直等她。
 等啊等,等到有一天人偶的身体腐蚀老去,神明造物的生命也归于尘土——
 他会化作风,化作尘,再飞到她身边。
 七天前,桓那兰那。
 曾经幸福祥和的兰那罗的家园,此刻已经是一片死寂。
 这里远离人类的聚集区,所以甚至没有人知晓,有一群叫做“兰那罗”的小精灵为了保护雨林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我们成功啦?”兰帝裟的力量全部耗尽,头顶上的叶子都转不动了,整只兰那罗倏然下坠。
 空眼疾手快地一把把他捞起来,身形却也因为濒临力竭轻晃了晃。
 旁边的闻音也好像只能勉强站着,身上挂了好几只兰那罗。
 他们脚下,是已经被压制住的死域产生的黑泥——高度足足到二人的小腿,如果兰那罗掉进去了估计会直接没顶。
 兰拉吉趴在闻音头顶上,呆呆地看着不远处几乎覆盖了整片桓那兰那的深蓝色奇异表盘。
 “哇哦——”它拉长声音。
 “哇哦——”其他兰那罗也跟着拉长声音。
 闻音被一群兰那罗们的惊呼声淹没,神色却并不算轻松,只能说是寻常。
 甚至,她皎皎神色下,隐隐有一抹沉色闪过。
 昔日离开璃月,仙众们为表谢意所赠的太威仪盘还是派上了用场,免得雨林一番灾祸,只是是福是祸,眼下尚不好说。
 “神奇的蓝圈圈,封印住了无留陀,无留陀不再蔓延,可以慢慢清除。”兰穆护昆达拍手道。
 它转头看向闻音,小短手捧圆脸做佩服状:“那菈笨笨不是笨笨,是大聪明!”
 那菈笨笨这个名字是绕不过去了。
 闻音将这个蹦蹦跳跳险些从自己胳膊上掉下去的兰那罗拎起来,放在臂弯里。
 总归眼下来看,算是一件兴事。
 “清理无留陀需要很长时间,得将桓那兰那分隔开,不让兰那罗们随便到这里来。”兰拉迦道。
 其余的兰那罗们都点点头,随着这动作在闻音身上晃呀晃的。
 “那你们快去通知在外面稳固结界的兰那罗们吧。”空说道。
 这一会儿说话功夫,兰那罗们的体力已经恢复不少,已经能自己撑着小叶子飞起来了,闻言也觉得有理,纷纷转起来头顶的叶子,摇摇晃晃地朝着远离死域中心的外围飞去。
 那里还有一大群实力不够强大的兰那罗们在维持结界的封印呢。
 闻音没跟上去,空的意思再简单不过。
 兰那罗们的事情解决,就要解决其他的事情了。
 比如——
 “有一句话我想说很久了,你和我的妹妹有些像。”
 空突然开口道。
 以这句话开口倒是闻音没有想到的,像是在打感情牌。
 她没应声,只是隔着几米的距离和空静静对视。
 对方莞尔一笑,连神色都柔软几分。
 “不是说外貌,而是指性格。她和你一样勇敢,也一样温柔善良,如果她能在这里,想来也能和兰拉吉他们成为很好的朋友。”
 闻音冷淡道:“那便不像了。我从来不是温柔善良的人。”
 空看上去站姿松弛,没有丝毫发难之意,只是手里的长剑始终没有放下。
 他脸上尚还带着温柔笑意,轻声说道。
 “人的表象尽可伪装——闻小姐,你的心却可不是这么说的。”
 “如果你当真冷酷如刀兵,大可不必理会此次无忧节,也不必趟须弥小草神这趟浑水。”
 空语调温和,却好像将闻音这段时间的行踪尽数掌握。
 却不料闻音并未露出怯色,反而神色如常地反问道:“所以?”
 空其实说错了。闻音接近兰那罗并迎回小草神,看起来兢兢业业毫无私心,处处为雨林和须弥人民着想,甚至因缘巧合成为了兰那罗们的朋友,小草神心中的师长——但她依旧有自己的打算和思量。
 甚至——闻音未必没有所求。
 只不过不想与空分说罢了。
 闻音这般说,便是直接隐去自己的心事不讲,看空究竟想同她说什么。
 “听说闻小姐还不是至冬执行官的时候,在深渊征战过一段时间,功勋也正是由此而来。”
 空并不卖关子,也不用过多语言掩饰,平淡地说出了闻音此前生平和如今的身份。
 “你在深渊底下,也曾见过古国的遗民吧?”
 闻音当然见过。
 不说深渊之中的深渊咏者,在闻音即将离开时到底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单说深渊里多到数不清,却因为弱小不堪而被魔兽狩猎的丘丘人,闻音亦见过不少。
 没有丘丘暴徒和丘丘岩盔王等高级丘丘人庇佑的普通丘丘人,在深渊里是活不下去的。
 常人或许没有什么感触,但是闻音早就从游戏里知道,这些丘丘人是受到诅咒的坎瑞亚遗民,见到他们在深渊里的模样,当年也曾生过怅然。
 游戏里的小怪物,和现实中见到的魔物自然不同,也更引人深思。
 只不过这件事,在现在的提瓦特之中算是机密中的机密,闻音不会表露出丝毫。
 所以她没有停滞地回到:“我没听过这样的称呼,不能确定是否见过。”
 空眼中像是闪过一丝意外,又随即覆上了然。
 他解释道:“那些沦为魔兽口中杂粮的低等魔物,拥有人型,脸上附有面具,有的能使用火把和弓箭的低智慧生物,就是古国的遗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