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 by风雨忽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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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女人未必肯,现在不是对他避之不及。
 裴燃隔了半个月,才重新踏进公馆,里头洁净一片,好似那女人从未来过。
 他进了庭院,只觉得景致寻常,她却挺喜欢。
 池子里的荷都开败了,几片荷叶枯损,那对鱼儿倒还游得欢畅。
 裴燃也不知气什么,亲自给何婶打电话催。
 “院子尽快找人翻整,还有,把那池子填了。”
 程秉言在俱乐部叫余烟,她并不想去。
 “就当作答谢不成,陪我过个生日。”
 “只这些吗?”
 “嗯,就这么简单。反正那事也不算我的功劳,燃哥首肯呢。我哪管事。”程秉言一本正经,“再说,我还打算认真追求你呢,哪能真为难你。”
 “你没事吧。”余烟略停顿,“还是其实在耍我?”
 “哈哈哈……小烟,我信誉这么差吗。难怪连我求婚你都这么冷淡,原来你一点都不相信我的真心。”
 “哪有喜欢人像你这样的。”一会一个样,翻脸比翻书快。
 余烟直觉也很少有错,他的那套作派,或许比裴燃还要重,在人情事故上,程秉言很有一套,也必然更会趋利避害,强好面子。
 “一群土包子,那位雷小姐,还真不一定待见你们。”
 “她爸刚调任,也得这个家世,不然燃哥多吃亏哈哈哈”
 余烟就在旁边,明显也能听到。
 “小烟,帮我拿点酒过来。”程秉言还嫌不够,“就属燃哥,回回迟到。等他来了,我得亲自问问。别等要结婚了,才告诉兄弟。”
 众人笑,“一会可别怂,燃哥的事,你也敢打听。”
 程秉言不管,扫过余烟,这女人脸色仍淡定如常。
 后面裴燃进来,岑浩拼命暗示,他现在十分纠结,程秉言还蒙在鼓里。
 “言少,你生日就别操闲心,不如商量晚上整什么活动。”
 可并没拦住,程秉言搭着余烟肩头,真敢问。
 “燃哥,那个雷小姐应该挺好看吧。”
 裴燃不笑时,面色总冷峻,扫了一眼,程秉言略怂,“咦就纯好奇,这不都快成未来嫂子,到底是个什么印象啊。”
 岑浩恨不得扒拉开程的手,对面燃哥眉头已经皱起。
 好在余律师起身要出去,岑浩松了口气。
 余烟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后头一句,“还行。”
 熟悉裴燃的,一下听出这话里的认可,有人起哄,恨不得道声恭喜。
 岑浩目送余律师出去后,才跟着打混。
 后来,她一个人去推蛋糕时。
 被裴燃挡在过道,他的手摁在推车边沿,语带质询。
 “呵,所以,你们和好了?他还和你求婚了?”
 后一句像从齿缝蹦出来的。
 余烟沉默。
 程秉言向来声张,余烟虽然还没答应,但他有的是时间磨着。
 一想到燃哥也快订婚,他也更有信心了。
 不过,他的这种热乎劲,很快就动摇。
 因为掺和乔氏那事,宋先生也搭了上来,和他有些往来,难免又说了余烟的难堪事,以及她和乔家人的关系。
 程秉言听得认真,面色渐渐沉下去。
 没过几天,“抱歉,求婚的事,你就当我没提过吧。”
 他有些不敢看这女人的目光,似乎他的话早在她预料中。
 “……哦。没事。”
 余烟确实不意外,“咳咳。”
 她感冒断续没好,鼻腔塞住,喉咙发痒。
 眼角咳出一点泪。
 程秉言很沮丧,但他并不犹豫。
 “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但是我不能……”乔家他根本看不上眼,帮完忙都懒得与他们打交道,后来他特意见了乔云池……听出声音……钟愫也确实被养在乔家,这些几乎都坐实了宋先生口中,她们母女和乔家男人们糟污的关系。
 他想过余烟家境普通,但也该是清白和睦,而不是沾上,就要被指指点点。
 “喏,对面点名要你跟进,你就接吧。这是有人念旧情呢。”
 原启明将东城合同塞给她,“愣着干什么,你啊,想推都推不掉。”
 “这小程总我瞧着挺不错,分手了倒可惜……”
 余烟不应,心里却有数。
 程秉言的殷勤早褪得差不多,他又从不上心工作这些,哪里会管。
 又是这样,裴燃的介入,从不经过问。
 于她而言算什么,怜悯或是施舍?
 她感冒后食欲很差,肠胃受不住,当时接了个案子,正在庭审,中途她跑出去吐了。
 后来,还是上了趟医院。
 排号没多久,裴燃就找到她,面色凝重。
 余烟不认为会这么巧,因为病痛折磨而泛红的眼,撇向另一边。
 “别排队了。”
 裴燃只说了一句,就带她去了别家。
 问诊室里,女医生态度很好,余烟坚持是感冒,不想做别的检查。
 “查血很快。没做措施,还是查一下保险。”
 她被裴燃揽了下肩膀,寒意却涌上心头,很快挣开,冷眼提醒。
 “没必要。我吃了药,不止一片。”
 “这,,那还查吗?”
 裴燃微愣,似勾了丝苦笑,他不过想到,她喝水的玻璃杯,每次都是他亲手递过去,她却不动声色。
 他从不强求什么,尊重她的一切,唯独在此刻显出偏执。
 “查。”
 抽血的时候,余烟眼尾红了。
 路过的调皮小孩,和家长小声抱怨,“真的好疼,你看那个阿姨都哭了。”
 裴燃一直陪在她旁边,寸步不离。
 这都使余烟难以忍受,她丝毫感觉不到针戳进肉里的痛,而是一种极度的羞辱,使她红了眼。
 上车后。
 余烟将报告,直接摔到他脸上,“这下你大可以放心了!”
 她还不至于恬不知耻,借腹上位。她比谁都知道自己不够格,不需要被一再提醒。
 裴燃早在第一时间,就看了结果。他头发凌乱一丝,硬质报告纸砸到他下巴,落了点印子。
 前面司机和助理,有一瞬窒息,担心要发火。
 他下颚紧绷,眼底翻涌着情绪。
 片刻后,一声低叹。
 “胳膊还疼不疼。”他拉过她的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他不过是想,万一呢,万一真有孩子,她或许会甘愿一直留在他身边。
 女人的眼泪,砸到他手背上,一滴一滴,滚烫。
 僵持间,车玻璃被敲响。
 “阿燃,真是你的车。”裴敏也在这间医院工作,“他们说我还不信,你带谁来了?”
 说着她弯腰,朝半开的窗户里,望去。
 余烟面上有泪,有些闪避,却还是被她打量个遍。
 “哦。”裴敏不咸不淡,只惊讶了一会,“要不,一块吃个饭?”
 不过她的提议当然没成行,裴燃下了车,让司机送余烟离开。
 “原来是她。”裴敏若有所思,打量自家弟弟,“该不会这么些年,一直和她在纠缠,才不肯结婚吧。”
 “?”裴燃露出一种疑惑。
 “是叫颜颜吧。”裴敏走在前头,仍在絮絮,“那天吃饭,是不是也碰到她,你脸色都变了魂不守舍……当时我没不太确定……今天才对上脸,毕竟她找来咱们家,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裴燃从听到名字那刻起,身形一晃,面色闪过波澜。
 第二天。
 助理为难地在电话里发出请求。
 “那个,抱歉,是我,余律师,燃哥可能也感冒了,你能来看看吗?就在公馆。我实在劝不动,燃哥也不肯去医院,都有些烧迷糊了,温度不低……”
 余烟沉默,直到对面传来裴燃的声音,透着嘶哑。
 “她要是不肯来,就算了。”
 一小时后,余烟还是去了。公馆里,静谧如常。
 没什么变化,连庭院也还是原貌。
 只是入了秋,植被萧索,透着些清冷。
 “燃哥刚睡下。”助理悄声说,“我这还有吩咐的工作要办,余律师,就麻烦你了。”
 说完就走了,余烟噎住,只觉得他脚步未免匆忙。
 裴燃在卧室里侧躺着,余烟也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趁他睡着,便探手试一下额头温度。
 没多久,裴燃醒来,看到女人身子背对着他。
 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底沉闷阴郁,显然已等她很久。
 “你来了。”他声音低嗡。
 “嗯。”
 余烟替他拆感冒药片。
 又是沉默,裴燃闪过无奈。
 余烟终于问出口,“颜颜,你睡着一直喊的名字。”
 “是,,是你喜欢的人吗?”
 她仍背着身,好似不在意。
 裴燃在她身后,没否认,“嗯,算是吧。”
 不过等余烟直愣愣看过来,他又加了个词,“曾经。”
 “该不会是吃醋吧。”
 余烟神色复杂,有动容亦有不解。
 她不确定裴燃是否认出她就是颜颜……
 又或者说,他只是也和她一样。
 曾在深沉的梦里,念过彼此无数遍。
 裴燃没再解释什么,揽过她的腰,低低吻她颤动的眼睫。
 “留在我身边吧。”
 余烟差一点儿就妥协……
 “你不是已经有未婚妻了。”
 果然,裴燃眼里,又有了一丝清醒的回避。
 婚姻和爱情终究不同。在他的规划里,婚姻是和他父母一样,门楣相当,相敬如宾,哪怕只得一份乏味的感情,但坚实稳定。
 而爱情是非理智的、失控的。
 有时甚至是毁灭的。
 他显然已经过了恣意而为的年纪,本就不得不慎重一些。
 “我先回去了。”余烟没有失望,“你好好休息。”
 只是觉得有点疲惫,没有意义。
 路上,那段逝去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
 海城,大二寒假。
 冬天的气候,总是很恶劣,尤其腊月开始。
 她并太适应,和京市太不同,过于潮湿阴冷,空气质量并不好,灰蒙蒙的。也是换季时染了感冒,她习惯性带上口罩。
 那会流感多发,并不显过分突兀。
 她和同学攒足资金,去尝试极限项目,但她胆子还是很小,临阵畏缩不前。
 “不用怕,工作人员也在。”滑翔伞基地,空旷的高地,往下俯视,全是山峦或海面。
 简直就是站在悬崖边上。
 她腿肚子有些打颤,身上裹着棉袄仍发冷,但鼓着劲指了指不远处,人群中的高个子。
 工作人员一愣,笑了,“这,恐怕不行,那是我们老板。”
 “他不亲自做教练的,要不,换个人?”
 她流着厚重刘海,露出一双沉郁的眼睛。
 那时她状态并不好,并没完全从低落情绪中走出,重新考学时,曾过度依赖药物治疗,激素使她发胖,她身上有股丧劲。
 “哦,这样啊。”
 余烟其实第一眼,就认出是裴燃。
 好奇心驱使才提了要求,没想到,会在海城碰到他。
 “什么情况?”
 裴燃听到动静,微抬下巴,望向这边。
 他和现在并不一样,站在那谈笑风生,眉宇间也没后来的深沉晦涩,时不时,抖落指间烟灰。
 浑身透着随性散漫,那时他处在人生中最冲动热烈的光景,家里有大哥顶着,他也即将从研究生毕业……
 掐灭烟头后,他才走过来,薄外套和休闲工装裤,显然并不怕冷。
 余烟清晰感到温热的气息,在朝她靠近。
 工作人员和他说了些什么,余烟后知后觉自己盯着他的目光,过于直接。
 “哦,我知道了。”
 空气冷冽,他说话时,哈出白气。
 她开始闪躲,又想起他肯定认不出什么。
 “颜颜!你好了吗,我要出发啦!”同学已经穿好装备,一名教练拉开大伞,负责全程操作。
 这位同学兴奋地朝她挥手,不过因为普通话说得不好,带点方言口音,叫她名字,总是这般。
 余烟没在意,不过裴燃误会,也跟着这么叫,她莫名红了耳尖。
 “颜颜同学,你不用担心,装备很安全。”两人身上稚气,被一眼看出,“这里的教练也都受过专业考核。”
 裴燃还会好言解释,余烟讷讷答好。
 不得不承认,先前她在京大,暗地里对裴燃也是很欣赏,但也止于此。
 她嗓音因为感冒和紧张,有些变质,低哑。
 “我,我都可以,谢谢。”
 裴燃又提醒,让她把东西存放到一边。
 工作人员正要喊别的教练过来,余烟急忙摘了挎包,手机也要递出去。
 锁屏还没来得急关掉,裴燃转身要走,无意扫了一眼,赶在工作人员前,帮忙接过,看清了页面搜索内容。
 【滑翔伞一年死亡多少人?】
 “滑翔伞每年的死亡人数在10人左右。”
 “滑翔伞运动的死亡率:550个人中一个死亡,几率:高”
 他嗓音不轻不重,念了几句重点。
 余烟一顿,有些尴尬,窘迫都藏在口罩下,裴燃应该没看到。
 “既然这么怕,还敢来?”
 他声音里藏了点笑,似乎才略正式地打量了她几眼。
 “签协议没?”
 裴燃有点故意吓人,那协议简直是生死状,就看到女孩子脸色更煞白。
 “签,签了。”
 “哦。”
 后来,裴燃笑得爽朗,没同她计较。
 他乐于见胆小者无畏,这样才没那么乏味……
 转身拿了个护目镜戴上,临出发,呼啸的风似乎就要扑面而来,余烟感觉心口开始狂跳,不自觉后退,贴到他滚烫的胸膛。
 “别怕。”
 他双臂有力地操纵,撑开伞面,整个人好似将她圈在怀中。
 后来见她还在抖,又将护目镜取了,替她戴上。
 “风很大,别迷了眼。”
 又低笑一句,“放心,你应该不会成为那倒霉的十个人。”
 “再说,有我陪着你。”
 余烟耳边嗡嗡,被他带着俯冲而下。
 那种极限的恐惧……使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这句话也被她记了很久很久……
 她那时一无所有,生命里缺失的遗憾,像是被填满。
 跌进失重空间,裴燃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安抚着她。
 那天之后,她打听到基地办公地址。
 恰好和她临时租住的小房子很近,假期实习并不忙碌,她经常不自觉往那边去。
 偶尔也会碰到裴燃。
第63章 海城旧事2
 几次之后,裴燃每每垂眼看她,余烟总觉得自己的心思,暴露得过于明显。但又拙劣地,不知道如何隐藏。
 一些外向开朗又热辣的女孩子,也常出现在他身边。
 很奇怪,余烟也不觉得嫉妒。
 大概是裴燃看她们时,散漫的目光,并没有起伏,反而偶尔会逗她。
 “又来了?”
 “打算天天跟着我?”
 “感冒还没好?”
 她外在的不加修饰,也悄悄转变,换掉暗沉衣服,虽然身形并不轻盈,但多了精神气,五官的精致也显出一些。
 在裴燃眼里,或许并没那么糟糕。但她还是怯场,羞于摘掉口罩。
 有一回,不小心和他透露在节食减重。
 “胖吗?”
 他直接用自己的手丈量,圈住她手腕,又仔细打量,藏着笑。
 “挺匀称的。”
 大概120斤左右,不过她在女生中偏高,她似乎才意识到他的粗线条。
 笑了笑,没争论。渐渐瘦下来,是工作之后了。
 这个冬天似乎对她格外意义不同,又落了两场雪,她变得很不一样,实习时,夏琳也在,会常常忍不住和她提起裴燃。
 这天,雪又加剧,新年氛围将至,余烟只有几天假期,也无处可去,打算在出租屋过年。
 “你住在哪儿?”
 余烟大概说了位置,离得很近。
 “哦。我明天要回京市了。”
 说完,女孩拉了一下他袖角,裴燃肩头沾了几片雪花。
 虽要分别,他眉眼却有笑,又交待。
 “年后再过来。”
 余烟松了一口气,但那晚,裴燃一直送她到出租屋外。
 他挥手离开,她从老旧的楼梯间,看到他背影。
 他穿过逼仄灰败的巷道,白雪茫茫之中,只有他。
 余烟仓促追上去,从后面抱住他。
 出租房里。
 她不敢开灯,摘掉口罩,因紧张亲到他下巴,在他胸前小声咕哝,“感冒快好了,应该不会传染。”
 裴燃低笑,用力回吻。
 磕磕绊绊靠近单人床,房间很窄,床尾有扇小窗,外面莹白的雪,透出一点点光,余烟极不自在,蒙在被子里,指使裴燃去拉上。
 彻底的漆黑之中,才掩盖掉彼此生涩。
 外面扑簌簌的雪花,渐渐落下。
 余烟醒得很早,小院子廊檐下,养着几盘多肉,还隔出简易灶台,她只是穷学生,得自己开火,更省一些,虽然手艺很差。
 “我做了早餐,要不要吃?”
 她腆着脸,仍觉得不好意思,口罩早胡乱带上。
 裴燃笑,也没勉强。
 地方窄得只放了折叠餐桌,有一道土豆汤,味道尚可。
 “汤很好喝。”
 裴燃也不觉得局促,不过,早上的航班,催他得快些出发。
 雪天恶劣,风往窗缝钻,余烟说了一句冷。
 “下次,去我那里吧。”
 匆忙间,他留下一句话。
 但是,乔云池又找来了。
 他丝毫不受影响,在京大安然念书,时常跑来骚扰她。
 余烟对他充满了恐惧,她那时还是太年轻。
 他会恐吓、威逼、非要她显出懦弱,强迫她说违心的、好听的话、以示顺从,才会放过一二。
 他也曾找到学校,因为男同学不小心碰到她,而和人大打出手。像疯了一样,蛮横搅乱她的生活,“你只能是我的。”
 一种可怖的病态,余烟始终挣脱不开。
 这天,年节里。
 一种将要失控的愤怒,他闻到她身上异常的烟草味。
 “说,你很想我。”
 “只愿意讨好我,和我在一起。”
 余烟对他只有敷衍,她目无表情地重复,只是希望他赶紧滚出这间屋子。
 乔云池将钟愫准备的生活费,扔进她怀里。
 艳色的钞票,洒到她身上。
 半阖的门边,她不知道,裴燃来找她,她的淡漠和顺从,足够使他误解……他很快离开,好似不曾来过。
 她还不到山穷水尽,用不着去捡地上的钱。乔云池看到她轻蔑的笑,又动手扯她毛衣。
 余烟白着脸,她忽然知道比反抗更有用的,嘴巴张合了几下。
 乔瞬间僵硬几分,愤怒爬满他的脸。她被重重推开,仿佛她浑身脏掉。
 余烟无所谓地出声。
 “你要看吗?这样的痕迹,还有很多。”
 她脱掉毛衣,里头一件背心,盖不住暧昧的痕迹。
 乔云池砸掉屋子里的所有东西……
 后来,余烟报复式告状,她不再指望钟愫,而是学会装可怜,大过年间,乔董大怒,将他送到美国。余烟终于觉得一种胜利。
 她以为,年节后,能迎来别样的新生。
 但是,等裴燃回到海城。
 她还记得他的话,特意煲了更丰盛的排骨汤,带过去。
 余烟知道他在这边住址,简单的公寓,并不显阔绰,她那时并没觉出两人间的差距。
 “几时回来?怎么没和我说一声。”
 她勾了几次耳边散发,犹豫该摘了口罩,如果他还记得余烟这个名字,或许还要花些时间,和他坦白解释。
 但没等她做好准备,保温杯被他弄倒,汤也全撒了。
 他冷眼旁观,从头到尾,在对她重新审视一样。
 素净的衣着,毛躁的头发,讨好的笑,帆布包……
 “好可惜。里头还放了药材,很贵诶。”
 她隐约不安,只是抱怨。
 “够了吗?”他薄唇里吐出数字,将卡扔给她。
 “到此为此,别来找我了。”
 余烟无措。成熟后她才知道,或许是她主动的方式太糟糕,才让会他如此羞辱。
 她那时就已经充分体会他的傲慢……
 一周后,他便关了基地,离开海城,等她再想找他时,已无处可寻。
 她也挣扎过,疑心是否有误解,过了半学期,在同学间辗转打听到他在京市的家。
 当看到比乔家还大几倍的宅子,她愈发不安。
 “哪个颜颜?找阿燃?”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往里带,还让不让这个家安生了?”
 高贵的妇人低斥管家,有着和裴燃肖似的脸,碧绿的翡翠,光彩戳人,一点点逼退她的自尊。
 裴敏从阁楼望见,一张血色褪尽的脸,但五官是讨喜的,那种倔强和清冷感,倒叫她记了很久。
 就此别过,裴燃压在她心中,成了一个念想。
 不可实现的念想。
 她无意再追究,那些仓促的收场。
 如今,余烟心头的波澜,很快散去,连怅然也没有了。
 “……什么意思?”原启明盯着她的申请材料,“在这边干得挺好,为什么想调走?”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接东城项目,我不会再勉强。”
 “总可以了吧。”
 余烟摆头,仍坚持,“想出去看看,这也算好机会。”
 国外大老板,在澳洲也经营律所,忙起来想找个帮手,内部选拔条件,余烟还算符合,就等原启明点头。
 “要不再给你一周时间考虑。”他有挽留的意思,并没干脆签名。
 周末,余烟碰到裴敏,对方很热络。
 “诶,阿燃没陪着你呀。”
 裴敏能感觉到弟弟对她的重视,有意说好话。
 也透露了不少信息。
 “对了,颜颜,还没替我妈道个歉。她当年过分敏感,你别放在心上。”
 “……我们家还有个大哥,阿燃是老幺,他从前挺散漫,没现在老成。我爸妈因为大哥和外面女人私定情,非常愤怒……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大哥晕头做了不少糊涂事,工作也荒废,还好后来阿燃顶上来。
 真奇怪,明明那么相爱,要死要活结了婚倒成了仇人……”
 裴敏讲得细碎,余烟已经听不进后面的话……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对裴燃感到愤怒。
 余烟还是催原启明签了字。
 材料交出后,她只觉得一种解脱。
 程秉言消沉几天,很快振作。
 再有人问起他求婚进展,他厚着脸皮,只说被拒绝,就糊弄过去。
 这似乎也维护了余烟的体面,没直接说破原由。
 裴燃听到时,心头一动,助理难得见他面色欣愉。
 他以为,终归能等到余烟心软。
 程秉言仍把余烟当朋友,知道她要去澳洲。
 愣了愣,坚持替她送别。
 叫了一桌子人,余烟失笑,跟在他身边,其实认真结交的并没多少。
 她也当真冷情。
 只是到底没好意思推托,程秉言待她,至少真诚,或许也曾炽热。
 他突然抱了她一下,才让她落座。
 “别忘了我,们这一群。”程秉言起头,“以后去旅游,再找你啊。”
 “余律师,不会定居澳洲吧,还回来吗?”
 “……”余烟释怀,难得健谈一些,“可能吧。那边气候不错,工作节奏还不知道怎么样,如果适应的话,留在那边,应该也挺好。”
 岑浩有点干着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发了条消息。
 裴燃匆忙赶来,助理险些撵不上。
 很重的一声,推门,没有平日淡定,微微喘着气。
 他眸子火热,情绪过分外泄,风雨欲来。
 众人秉住,有些不知所措。
 “燃哥,你也来了。小烟还说不用打扰你。”程秉言无所知觉,踢了下岑浩凳子,“起来,腾个座。”
 没必要的吧,岑浩都不肖起来。
 裴燃已经阔步到余烟跟前。
 “出国?呵,这就要走,不觉得亏了。”他几近刻薄,难以自持。
 照他的职务级别,出入境都受限,她竟狠得下心。
 余烟听过的羞辱,不在少数,比这难听多了。
 “燃哥,我该敬你一杯。这段时间,多谢照顾。”
 她维持最后体面,并不想闹僵。
 但裴燃攥住她手腕,不肯松开,“不准走,听到没有。”
 他竟露出一丝受伤神色,余烟无动于衷,愤怒反而重新翻涌,冲动间。
 红酒全浇到他身上,他额角和脖颈,青筋蹦起,已经失态。
 “你一早认出我,何必惺惺作态!”
 她知道他的目的,他要她俯首乞怜,作茧自缚,乖乖呆在他的领地,哪怕旧日情,也被他算计进去。
 “你觉得我会心软。可惜,半分也没有。”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众人见情况不对,程秉言更是懵了,“这是哪出?”
 岑浩叹了口气,“那个,要不,我们回避一下?”
 裴燃狼狈,但气势不减,“你要是敢走,就别回来!”
 他确实用了卑劣的方法,都是教她逼的。
 余烟抬脚便走。
 他将一样东西狠狠砸到地上,宝蓝色盒子,滚出一枚方钻戒指。
 “……”余烟垂眼扫过,并没半分留恋。
 就停在那片隆冬雪景,该多好。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你赢了。”他为她已违背一切原则。
 她脸上有一种疏离的笑。程秉言恍然大悟,想起那天,她说“没有期待”,原来是真的。
 “我可以不回来。”
 她也不吝啬,尖刺一般回击。爱成了施舍,她宁愿摒弃。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拒绝我女儿。”
 面色却沧桑,不怒自威,雷小姐哭了半天,他做父亲的当然心疼。
 裴燃不为所动,亲自拾了戒指,固执地递过去。
 余烟泪流不止,并不是感动,而是……那老者面容轮廓,她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