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皇后不干了—— by鸽子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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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天冷了,云姝穿得也厚了,绒毛的领子衬得脸巴掌大一点,“皇上久无子嗣,后妃们都该跟良妃学一学,多上上心才是。”
 顺德:“……”
 不是,他怎么觉得皇后娘娘总有一种让人无话可说的本事。他是想说,这长子,怎么也得正宫来出啊。
 他也不敢说,只得说旁的:“听说这几日给良妃娘娘看诊的都是顾太医。”这要真怀上了,可如何是好。
 顺德忧心忡忡,没看到云姝眼里一闪而过的凝滞。
 不远处的炭火烧得正旺,也不知是不是闻得多了,只觉着头疼得紧。
 云姝撑着额头,眉心皱着,这次顺德是马上发现了,赶紧将果盘放去了一边查看:“娘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还未近身,就见云姝手臂下垂,在身前摆了摆:“将炉子拿远一些。”
 “诶诶。”顺德忙不迭地照做了,“就说这炉子不能太近了,闻多了不好呢。奴才将窗也打开些吧?”
 “嗯。”
 风吹进来有些冷,但也将异味吹散了一些。见云姝仍旧撑在桌上略显疲惫,顺德又问:“还是让太医来看看吧?”
 闭目养神的人听了后,突然睁开了眼睛。
 “让顾太医来。”
 作者有话说:
 其实太医线后续展开后还是很好吃的(自卖自夸中)。
 (是她疏忽了,顾淮安也会失落啊)
 云姝有两个月未召见顾淮安了。她就像是在强迫自己戒掉某种瘾,故意不去想不去看。
 可在看到顾淮安的那一刻,被思念反噬的情感仿佛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他看着似乎又清瘦了些,一走进,那草药的味道隐隐传来,闻着那清爽中的丝丝苦涩,云姝呼吸有一瞬间的停顿。
 “臣参见皇后娘娘。”
 顾淮安的声音动作俱是恭恭敬敬,他往日自然也是恭敬的,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无言亲近,像是关爱妹妹的兄长。如今,那声音里多了一份诚惶诚恐,无形地将两人的距离划分开来。
 两月不见,就生疏至此吗?
 云姝心口一窒,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如既往地回应:“顾太医免礼。”
 顾淮安起身了,头没抬,怕眼中的情绪泄露。
 其实一开始,他还会努力往好的理由上想,许是皇后娘娘想见见其他人的医术,许是真的心情不好。然而一连两个月,他怎么能不明白,她是真的没打算用自己了。
 她是皇后,有绝对的权利来决定谁诊脉,不想要谁。自己有什么资格质疑?
 明明是这样想的,可胸口就像是压着一块石头,无法疏解的郁结让他两个月来寝食难安、魂不守舍。
 为什么?他也不明白。
 在他心底,云姝还是那个需要他呵护的妹妹,这后宫之中,诡谲多变,他也只是想尽自己一份力来帮她。
 顾淮安不会去想太复杂的问题,可现在,他的脑子与心,都被复杂的感情占据着,无法言喻的失落,与真的被她放弃的惶恐。
 因为无法确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此刻的他显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又惹皇后不快了。
 “皇后娘娘身体如何不适?”
 她没有回答,倒是顺德赶紧说了:“皇后娘娘头痛得厉害,兴许是这炭火的缘故。”
 “冬季门窗也需常开通风……”
 他开始跟顺德交代,明明云姝才是患者,但他未再与云姝有过交流。
 顺德小心翼翼观察了皇后娘娘好几次,见她好像并没有在意顾太医的失礼。
 末了,顾淮安要写一些花茶给她清脑。
 他写了两味,笔尖顿了顿,在心里做了一番斗争后才问出口:“皇后娘娘近来食欲如何?夜里睡眠如何?”
 他还是没忍住关心,以前云姝时常会吃一些安神的药的,她夜间易醒。
 这一抬头,顾淮安发现了云姝在盯着自己的手看,听到自己问话才抬眸看过来,清冷的眸光,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而后一脸认真作答:“尚可。”
 顾淮安心像是被什么波动了一下,急忙又低下了头。
 可是想到云姝在盯着自己的手看,他手指动了动,有些不知道怎么握笔了,莫名地脸热。
 以往,明明也没这样过的。
 他让自己静下来心来,将方子写下去。
 云姝看着他握笔的姿势换了又换,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安地动着,眼里笑意一闪而过,这小心着又忍不住关心的模样到底还是没变。然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笑意收敛了一些。
 “良妃最近召你看诊了?”
 顾淮安听不出她的情绪,只一五一十回答:“是,是关于皇嗣一事。”
 看来是杨珩那边有动作了,她想起了云丞相说的他可能不孕。这其中关系错杂,眼前这个人显然并不懂,云姝不想顾淮安卷进来。
 “之前不是在给本宫寻方子吗?良妃那边本宫会去说的,你就不必去了。”
 是的,顾淮安之前就在给云姝寻着能让她尽快怀孕的方子,如今听她这么说,心像是被扎了一下,刺痛,又因为太过迅速,让人几乎觉着是错觉。
 他还提着笔,半天没动。
 云姝这次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又问了句:“兰婕妤那边,也常常召你吧?”
 顾淮安面色一僵。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他毕竟只是太医,宫里的都是主子,谁召他,也由不得他自己。
 汀兰想的也简单,这后宫之中,想要立稳,少不得一些人脉,而曾经的未婚夫,无疑也可以成为一枚很好的棋子。
 她也把握好了分寸,想着说不定还能刺激杨珩嫉妒。
 “皇后……”
 “顾太医……”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顾淮安自然是停下来等云姝说。
 他这会儿坐着,云姝却是站立在另一边,他们隔着整张桌子的距离,顾淮安看不到云姝衣袖下微动的手指。他只听到云姝顿了顿,而后问他。
 “有没有想过,离开皇宫?”
 毛笔上的墨,因长时间的悬挂掉了一滴下来。
 顾淮安明显地呆愣下来了,沉默了好半晌后,他突然放下笔,撩起衣摆就跪了下来。
 “臣罪该万死。”
 他这两个月已经想了无数次自己是哪里做错了,虽然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但她肯定是不高兴了才想自己赶走。
 顾淮安不得不急忙地再次反思。
 是因为汀兰吗?
 应该是吧?因为他,汀兰才会进宫,分走了皇上的宠爱。
 云姝,是因为皇上,才与他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的时候,顾淮安胸口更加酸涩了。他伏在地上,遮掩了自己的所有情绪。只一门心思地想着先让她消气。
 顺德与赵嬷嬷都在一边,他们以为皇后娘娘这是在敲打顾太医。
 顺德看着可怜兮兮跪在那里的男人,还有一瞬间的心虚,毕竟自己算是“告密者”,不过谁也没想到,皇后娘娘那般信任顾淮安,信任顾家,这会儿居然都要把人赶出宫了。
 倒不愧是娘娘,心当真是硬得很。
 云姝马上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她不愿意顾淮安这么想,也看出了他也不想出宫。
 云姝坐了下来,华丽的裙摆拖在凳子的后面,她沉默了一会儿似在斟酌用词。
 “本宫并无其他想法,”她不懂也不能放软语气,就只能尽量解释着让他宽心,“只是想着宫里毕竟狭隘,恐顾太医志不在此。”
 他们儿时的梦想,都是芸芸众生,而非这达官显贵。
 “臣并无离意。”
 那声音甚至带上了几分急切,顾淮安不想走。他不想去深究原因,就只是不想走。
 “顾太医起来回话吧。”
 云姝这么说了,顾淮安也没有起身,但他抬起了头,直视着云姝。
 视线对上时,云姝的心狠狠一颤,面前的男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眶,甚至险些有泪水要低落。
 他大概也觉着丢人,但还是强撑着直视着云姝说着:“臣对皇后娘娘,绝无二心。”声音落下后才又俯下身,迅速用衣袖擦拭过眼角。
 他是真的急了,这会儿与顺德他们想的一样,觉着云姝这也是在敲打自己,想也没想地就这么捧出一腔赤诚之心,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皇后相信,自己是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的。
 云姝从不知道,她自己的心,也可以心软至此。想要去扶起他,想要解释自己从未怀疑过他。
 是她疏忽了,即使无关爱情,顾淮安也会失落啊。
 别哭,她的心里默默地说着,我不值得你这样……
 指甲狠狠掐进了手心中,云姝才克制住了情绪,她用平静的眼神看了眼赵嬷嬷,赵嬷嬷马上了然地走过去扶住顾淮安的一只胳膊。
 “哎哟,顾太医的衷心,娘娘自是知晓的,快起来快起来。”
 顾淮安低头,终是顺着她的动作起了身。
 云姝的视线重新看向了那纸:“顾太医无需多虑,本宫也只是随意问问。你写完便退下吧。”
 “臣遵旨。”
 他的声音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云姝走去了里间,桌上还放着她买回的医书,摊开在那里,旁边的纸上,抄写了一半。
 她走过去,微微吸口气,提笔继续写着。将原本送他,太过瞩目,她便想了这么个方法。
 这样的抄写也逐渐抚平了心里的波澜。
 方才云姝默认了他留在宫里,但她心里清楚,顾淮安不能留下。
 留他在宫里,迟早会牵连了他。云家若是败了,他当真能全身而退吗?甚至顾家……
 云姝想着方才顾淮安发红的眼尾,含泪的模样,心中酸涩之中又带着些许甜意。也许,她应该在一开始就远离的,可还是贪心了。
 她得想办法,将顾家送离这场漩涡里,但这还不够,还不够妥当。
 或许……云太后是对的,她不能对唐旭太过决绝,不为自己,也得为顾淮安为顾家留一条退路。她不过是一颗自己无法左右的棋子,想要主宰棋局,就不得不借助唐旭的力。
 外面并不知道她心思的赵嬷嬷两人送走了顾淮安,顺德忍不住由衷赞叹:“皇后娘娘可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让顾太医这般死心塌地。”
 “这点手段,娘娘能没有吗?”
 话是这么说,赵嬷嬷隐隐还是觉着哪里怪怪的。敲打自己的心腹,这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真要说的话,就是不符合皇后娘娘的作风。
 无论是皇上,还是云家、她身边这些下人,甚至是太后娘娘有意拉拢的唐将军,皇后的态度始终是无谓。
 赵嬷嬷觉着哪怕自己今日叛变了云姝,她也只会淡淡哦一声表示知道了。
 顾太医……似乎是她唯一主动争取的人。
 她隐隐觉着奇怪。
 她进了里间,云姝正背对着她,但就像是背后长了眼,她一进去,清冷的声音径直传了过来。
 “良妃那边盯着些,尤其是起居记录,有什么异动便报给本宫。”
 赵嬷嬷赶紧应下:“是,老奴知道了。”
 她看了一眼之前夫人送来的送子观音,豁然想通了。
 皇后在意的不是顾太医,而是子嗣。这是不想让良妃有怀孕的机会。
 果然,对于良妃这么迫切想要怀上皇嗣,皇后娘娘并没有想象中的不在乎呢。
 云姝给太后请安时,她正跪在佛堂里,手里的檀木佛珠一颗颗滚动。
 云姝跪在她的身后,亦双手合十。
 说出来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半生都是腥风血雨的人,竟是信佛。
 直到她动了动,云姝方过去,搀扶她起身。
 云太后喜静,这佛堂更是无人喧哗,厚重的檀香一开始并不好闻,只是时间长了倒也能习惯。
 云姝接过她的佛珠,看她净了手,这才又递过去。
 “听说,你最近因为顾太医,与良妃起了争执?”云太后悠悠的声音传来。
 后宫之中,云太后看似隐退,除了云姝,并不经常面见他人,但亦无一事能逃过她的耳目。
 云姝沉吟一会儿方才回答:“良妃最近愈发不守规矩了,这次她也是想要求子的方子。”
 依旧平淡的面容,但适时加了一丝丝恼怒。
 她们刚跨过佛堂的门槛,听了这话,云太后睨了她一眼,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她想求子,就让她求。这后宫妃嫔众多,皇上却多年无一子嗣。哀家也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谁的问题。”
 云姝细细品味了一番她的话,果然,云太后这是怀疑问题出在杨珩身上。
 也是,若说自己不孕,是杨珩防着的结果。但后宫都没有子嗣,就有些不对劲了,对他来说,这也是不利的。
 “况且,”云太后还在说着,“便是求到了,也得有命生下来。这背后有的是手段,你非选了最愚蠢的方式,与她正面冲突。”
 “唐家与云家亲厚,你便是装,也要装几分。”
 云姝低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待她说完了,才回应了一声是。
 “是臣妾愚钝了。”
 “你比你姐姐强的地方,也就是你比她冷静,不会感情用事。哀家希望,你不要在这一点上,还要让哀家失望。”
 “是。”
 不知是不是说到了云荼,云太后后边便沉默了下去,及至云姝要离开,她才又提。
 “今日是你姐姐的忌日,皇帝该是难受,你去看看他。”
 云姝并不觉着云太后是真的怕他难受了让自己去安慰,多是另有计划。她沉吟片刻才问:“是不是让兰婕妤去更好?”那不是有一个比她更合格的替代品吗?
 “哼,”云太后嗤笑一声,“她也就是个起个睹物思人作用的物件罢了,不说话倒还好……”说到这里,她烦躁地皱了皱眉,“总之,你去吧。你毕竟与他们相识时间更长。”
 出了太后的宫殿,云姝站立了一小会儿。
 云太后说他们毕竟相识时间更长,大概是觉着自己能陪着杨珩忆往昔吧。
 其实她着实多虑了,这几年里,每年这个时候,杨珩要么将她拒之门外,要么就是相顾无言。
 那是独属于他与云荼的记忆,自己无非就是一个旁观者,一个让他生厌的旁观者。
 还以为……今年能有人接替这个位置。
 夜幕降临。
 “哎哟,皇后娘娘来了!”李公公远远看到云姝的身影就已经迎了上去,手利落地拍了拍身上,随即跪地,“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吧。”
 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后宫多是礼让几分的,只有云姝,向来不冷不热的语气。
 李公公也不介意,仍旧是满面笑容:“皇后娘娘是来见皇上的吧?奴才这就去通报。”
 “嗯。”
 云姝看着他小跑离开的背影,今日这种时候,她也是不想见杨珩的,只希望能如以往那般被他回拒吧。
 然而没一会儿,就见李公公又小跑着过来了,依旧是满脸堆笑:“皇后娘娘,皇上让您进去呢!”
 云姝点头,接过半烟手里的食盒便向里去了。
 杨珩不在殿内。
 承乾宫侧殿有一露台,云姝是在那里看到他的,男人青色的衣衫略显单薄,月光下,那张脸却是衬得越发俊朗了,鼻梁高挺有致,眉尾入鬓,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竟然有了一丝朦胧,使得多情的桃花眼更是勾人。
 云姝看了一眼他桌前的酒杯,猜测杨珩已经喝得不少了。
 “坐。”
 男人声音传来,云姝干脆也省下了行礼的步骤,径直坐下来,食盒放在了一边。
 杨珩该没有心情吃,她也没想要自讨没趣。
 于是坐下后便归于沉默了,一如他们以往。
 “带了什么来?”
 还是杨珩先开的口。
 云姝还真不知道,这是云太后准备的,甚至派了个嬷嬷一直催着。显然,就怕云姝阴奉阳违。
 她往食盒看了一眼,也不慌:“皇上看看?”
 杨珩当真伸出了手。
 食盒被推去了他那边,打开的时候,杨珩是看见了,云姝看得并不真切。只瞧着杨珩抬眸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今晚从见面开始,云姝便察觉到了杨珩的气场柔和了不少,此刻更是肉眼可见的放松,云姝甚至能看到他的笑意,不同于平日里流于表面的笑,而是真心的。
 就像是全副武装的人,放下了所有的防备。
 这让云姝有片刻的恍惚,仿佛看到了云荼在时的那个杨珩。
 不同于热衷欺负她的唐旭,最初之始,杨珩对她其实是和善的。
 他给云荼带礼物也好,带吃食也好,也都会给云姝捎上一份,无论她是不是领情。
 “云姝妹妹,你这么小的年纪,该多笑笑的。”他有时候也会打趣。
 也会在云姝被罚时替她拦着。
 彼时的杨珩,应该是真的把她当做妹妹来对待,云荼的妹妹。
 杨珩把东西从食盒里拿出来时,云姝心里也微怔,那是一个小糖人。她平静的眼波有一瞬间的龟裂,仿佛看到了云荼拿着这个在自己面前晃动。
 “姝姝,你喜欢这个?”
 “没有。”
 “骗人,你刚刚在街上看了好几眼。姐姐学会了,以后姐姐给你做好不好?”
 “谁能想到呢?”杨珩笑意不减,似是怀念“我与你姐姐,送了你那么多东西你都无动于衷,最后竟然被一个小糖人拿下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细细的糖人棍,翻来覆去,平日里笼罩其身的狠厉也系数退却。
 云姝别过头。
 云太后可真是用心良苦,打定了主意要让他们追忆往昔吗?
 食盒里除了这个,还有一壶酒。
 杨珩拿了出来:“陪朕喝一杯吧。”他亲自给云姝倒上。
 云太后准备的酒,云姝自然存了戒心,双手接过后,借着衣袖的遮拦,指甲浅浅地戳进了酒里,没有反应,看来是没问题,这才送到了嘴边。
 但也只是轻轻抿了一口。
 倒是杨珩,一杯已然下肚。
 “你知道,你姐姐……”
 “皇上,”云姝突然打断了他,“臣妾的姐姐,有名字。”
 杨珩微怔,云姝想着,若是云太后在这里,该气坏了,自己似乎惯会破坏气氛。
 但杨珩也未太在意,眨眼之间就收拾好了情绪,甚至从善如流地改口:“你知道,云荼是怎么病的吗?”
 他今日有些过于好说话了,只是云荼这个名字说出口时,带着一丝莫名的生疏。
 他应该很久没叫出这个名字了。
 看他又是一杯酒下肚,云姝答了:“不知。”
 确实不知,自她回来的时候,云荼就已经病得厉害,时日不多了。甚至她多活了几年,已经超过了大夫的预估。
 “朕十三岁那年,不慎落水,是云荼救了朕。她的身体,从那以后就没有好过。”
 这确实是云姝从未听过的。
 杨珩看着她愣住的模样,能在他这位皇后身上看到这种表情,也属实难得。
 皎洁的月光中,他的声音是说不出的落寞,又带着说不出的愧疚与怀念,叹息般地说了一句。
 “皇后,克云荼的不是你,而是我。”
 他的醉意已经很明显了。
 云姝的手指微微蜷缩。她甚至想着,杨珩是不是知道,这句话,也是她的心结。
 “单是落水,不该如此。”片刻之后,她就恢复了淡定,从一个医者的角度分析,“该是另有宿疾,只是被诱发出了而已。”
 杨珩没有再回应这个话题。
 平日里总是习惯试探的男人,今日的话尤其多,絮絮叨叨地说着云荼的好,即使因为醉意已经说得颠三倒四。
 幼年丧母,先皇不宠,在云太后那里,他也只是一枚工具。
 只有云荼,是真心地对他好。
 云姝就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听着他一边饮酒,一边说着这些事情。
 她大概理解了长乐公主、唐旭他们的心情,这样的爱情故事,哀婉动人,本不该有第三者的插足。
 偏偏出了个她。
 可是如果可以……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云荼活着,比任何人都想要离开。
 对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杨珩是彻底醉了,趴在了桌上。
 云姝端起了那杯只抿了一口的酒,一饮而尽。
 杨珩这个人,惯会伪装的。哪怕是对云荼,云姝都能看出他多有隐瞒。这人一双桃花眼看着风流多情,但其实比谁都冷血。
 他们可不是能推心置腹的关系。
 云姝知道他多半是在演戏的,只是猜不出目的。
 等了一会儿不见杨珩醒来,她才起身走过去,总不能将他丢在这里。
 “皇上?”她叫了一声,没听到回应,男人醉后熟睡的面容过于干净温顺,与平日里的人几乎是判若两人。
 她对杨珩,原本是没有恨意的。
 两人说起来,着实没有憎恨的缘由,哦,杨珩或许是有的,因为自己姓云。但她没有,甚至若是作为姐夫,她会因为云荼,对他也存着敬意,存着亲情。
 偏生他们成了夫妻,这无疑是一对怨偶。
 她可以无所谓杨珩的冷落,以及他的算计,他的厌恶,但总要与这样的人做着亲密的事情,云姝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厌烦。
 她收起了那些思绪。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云荼的忌日,这些事情,她都很久没再想过了。
 云姝伸手,搭在了杨珩的肩上:“皇上,屋外夜凉,还是进去屋里。”
 照例是没有得到回应。她于是收回了手,手刚刚离开,突然被狠狠攥住,是醒过来的杨珩。
 他手上用力,却又像是没醒,眼里不甚清明。
 “云荼?”他叫了一声,不等云姝回答,将她又拉近了一些,喃喃般地又叫了一声,“云荼。”
 “皇……”
 “你喜欢我吗?”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云姝想要告诉他自己不是云荼的话语。
 她看着男人,那幽暗的眸子里,落寞、希冀与忐忑交杂在一起,原来杨珩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紧紧盯着杨珩,想看清他是真的醉了还是在演戏。
 也许她应该思考一下是作为谁来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事实上,云姝只是缓缓抽出自己的手。
 “皇上,您喝醉了。臣妾去把李公公叫进来。”
 禁锢她的手虽是用力,却又没有认真对抗,所以她轻易抽了出来。
 云姝转身得毫无留恋,没有看到身后男人瞬间清明而深邃的眼,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即使这样了,也得不到皇后的一句真话呢。杨珩眯着眼,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
 云姝去殿外叫了李公公进去,她自己则带着等候在那里的宫婢们离开,却不想走了两步,便见着一群小太监们抬着被被褥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正过来。
 放在往常,云姝该不会管的。
 可此刻,她莫名地停了下来。
 “皇上今日翻了牌子吗?”
 一边的小太监眼神闪躲了一下,但在云姝冷若冰霜的目光下还是说了:“这是兰婕妤。”
 云姝有一会儿没说话。
 她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动。
 兰婕妤……
 先让她与杨珩谈心喝酒,再送兰婕妤去侍寝吗?云太后可真是如她所言,把这个女人当做物件了。
 不过自己,又能好多少呢?
 云姝终是收回了放在那被褥上的视线,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大殿。
 她想起方才杨珩叫云荼的表情,无论是不是演戏,云姝承认,她确有不小的触动。
 所以这会儿,才会停在这里。
 卓汀兰侍寝,于她而言,也是好事。明明是这样的,可她还是没有移开。
 至少今夜,就把时间留给那两人,就把杨珩,留给云荼吧。
 “皇上已经喝醉了,把兰婕妤送回去。”
 月光中的云姝,虽然身着华服,却依然清冷飘逸若月中仙子。
 看着这张出尘的脸,很难与争风吃醋、争宠联系起来,即使她现在就在做着这种事情。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可是……”
 “太后问起,便说是本宫说的。”
 被褥中的汀兰,早就气得直咬牙了,说什么贤惠大度,这位皇后,也不过是争风吃醋之辈。
 她入宫几月,皇上看似宠爱,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发展,心里正万分焦灼,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这个该死的女人!
 她记恨万分,内心祈祷着太监们能再坚定一些。
 然而,她还是失望了。
 便是太后的命令,如今在皇后跟前,也没人敢忤逆她。犹豫半晌后,一群人又抬着她往回去了。
 承乾宫里,杨珩自然也得了消息。
 密探总觉着,皇上似乎是在笑的。
 “下去吧。”
 “是。”
 待他走了,杨珩拿起桌上的那个糖人,眼里闪过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柔情。
 “朕便当,这是皇后的答案吧。”
 反正克制如云姝,大概永远也不会说出喜欢二字。
 作者有话说:
 渣皇很快就会知道姝姝不是说不出喜欢,是对他说不出喜欢。女主恋爱起来,是直球选手的。
 (你先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若说以往云姝与汀兰还有表面的和谐,这晚过后,汀兰的不满就直接写在了脸上。
 只要不触及皇后的威严,云姝倒是也不会同她计较。她心里藏着旁的事。
 要想主动做什么,确实需要拉拢唐旭。不是拉拢到云家,而是拉拢到自己这边来。
 可是,自那日过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心绪不宁之时,云姝来到了宫里的藏书阁。
 偏东南一隅是专门放置医书的地方鲜少有人来,云姝有时候想要清净便会来这里。
 只是今日有人捷足先登。
 她看着角落里靠在窗边桌上正睡着的男人。
 那丰神毓秀面容在闭上了那双悲世悯人的眼睛后,倒是多了几分疏离,只是他乌黑的发丝微微凌乱,下巴处隐隐有青色的胡渣,眼眶下更是明显的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