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 by时只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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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蓉没吭声。
 这个小组作业耗时挺长,黎烟在?晚上十点多才做完回家,这两天折腾得有点累,第二天还有早课,她收拾完几乎倒头就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到裴嘉松在?晚上三?四点的时候@沈纵京,问今天还滑不滑雪。
 一看就是在?夜店泡到了这个点。
 沈纵京在?十点多回他消息—【不去,有事】
 裴嘉松问他人在?哪儿。
 沈纵京回两字—京大。
 即便?知道他回京大十有八九有别的事,心口还是被弄得轻微生?燥。
 上午课程快结束的时候,沈纵京的消息总算发过来,问她在?哪儿。
 挺有他风格的。
 她低了低眼睫,回:“在?公教楼下便?利店等你。”
 收尾因此加快了一点,在?下课铃响前把图交了上去,黎烟背着书包去楼下便?利店。
 沈纵京还没来。
 她在?货架上拿了个三?明治当午饭,又从另一个货架抽了一盒烟,犹豫着要不要买一包糖时,正好碰上负责心理咨询的男校医。
 这个校医虽然专业挺水的,但看了她两个半学期的心理测评问卷,倒是跟她交成?了半个朋友。
 黎烟跟他打了个招呼。
 男校医看了眼她手里的烟:“心情又不好?”
 她以前用烟压制情绪多,在?大一下那半年?尤其多,后来她开始慢慢戒,只?在?情绪明显的时候买上一两包。
 黎烟想了想,说:“有点好。”
 男校医用不容易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你这半年?进步还挺大的,大一大二那阵我还以为你也会…”
 黎烟的指骨轻微蜷了下,猜出他要说的后半句是陈苒。
 男校医看她一眼,适时停了下来,看她的视线落在?放糖的货架上,好奇问:“你之前不是把糖也戒干净了?”
 她犹豫完了,伸手拿了一包糖:“前段时间犯了次低血糖,有点想吃。”
 男校医评:“吃糖能缓解情绪,好事儿。”
 她倒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但从大一的那个新年?后,她的兜里确实没再装过糖,这是第一次。
 排队结账的时候,正好到中午下课时间,走廊里开始热闹起?来,便?利店里也开始涌进人流。
 她边等排队边点开消息栏,回了几条消息,回完退出,盯着屏幕出了会儿神?。
 结账台边的队伍再向前进一人,轮到她了,黎烟把东西放到柜台上,等扫码的间隙往门口看了一眼。
 沈纵京还没来,估计他也不会来得这么快,她摸了下兜里的那个打火机,收视线的时候看到队伍已经快排到门口。
 队伍中间有轻微骚动,一个女生?转身看着后面的男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旁边几个人的目光都?在?往那边看。
 黎烟多看了两眼那个女生?身上的毛衣。
 黑色绑带的,露出一小截纤细腰身,很漂亮。
 店员说:“一共三?十七块二。”
 黎烟收回视线,调出付款码界面,刷码的时候,身后的骚动大起?来。
 穿绑带毛衣的那个女生?说:“你摸什么呢,流氓。”
 质问对象是她身后的一个男生?,也是雕塑系的,黎烟跟他上过同一节公选课,对他的印象倒不深,只?记得他名叫王泽。
 王泽插着半边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流氓样:“摸你哪儿了?”
 女生?瞪着他:“腰。”
 王泽拉长哦了一声:“你那儿穿那么清凉…”
 人群中有几个男生?起?哄,王泽在?起?哄声里伸手:就这儿…”
 王泽的手碰到女生?袖口前,被淋湿了一片。
 他下意识缩手,黎烟低头拧上白桃牛奶的瓶盖,从一旁抽纸巾,把溅在?地上的一小片擦干净。
 王泽愣了半分钟才撸起?湿漉漉的袖子,嘴里蹦出个脏字:“你特么干什么…”
 黎烟的一双眼睛清而冷:“人渣。”
 王泽下不来台:“操,脾气还挺爆,装什么…”
 气氛僵持,有人说了一句。
 “我觉得她脾气最近好多了。”
 语气慢悠悠的,一把公子哥脾气。
 黎烟抬头看。
 沈纵京的手里提着罐气泡水,身上穿了件灰卫衣,手指间懒洋洋夹着根烟,这模样一看就是刚跟裴嘉松他们玩乐结束。
 其实玩乐是表面上的,他留学圈那帮哥们基本都?是从小名利场泡大的,交来交去都?是生?意场上的隐形人脉。
 沈纵京出了这么一声,不光她看,王泽也抬头,店里原本围观的一行人也纷纷抬头。
 他在?进门的时候把烟掐了,人群还没反应过来,但本能让开条路。
 沈纵京撩起?眼皮看了王泽一眼,直白地说第二句:“清凉你妈。”
 在?场的人这会儿都?开始有所反应,刚才起?哄最起?劲的几个男生?纷纷垂头,沈纵京一边朝那个圈的中心走,一边侧头,对着队伍中几个垂头丧气的男生?撂下一句:“挺有意思?”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黎烟无声无息地出了这个圈,在?走廊里吹了会儿风,打了根烟。
 想起?了产后抑郁的林月如。
 小时候她其实不太明白妈妈为什么会这样,后来长大了经历了一些事也见?到了一些事,有些明白林月如在?那几年?里的孤立无援。
 凭什么孤立无援的是受害者呢?
 她垂下眼睫,弹了弹烟灰,身后的言论终于从“怎么回事”,“那个女生?怎么被摸了”,变成?了“哪个系的畜生?”。
 再夹杂着一两句:“那个是不是沈纵京,我靠见?到真人了。”
 估计沈纵京出来也得被一群学姐学妹围,她把那个打火机放在?了走廊边的一个桌子上,想了想,又从兜里抽出一根蜜桃双爆压在?上边,做了个标记。
 然后给沈纵京留了条消息。
 【打火机在?走廊,我先去自习了。】
 刚进自习室,朱丽的电话?打过来:“宝宝,你碰见?沈纵京没?裴嘉松在?京大蹲他打球结果把人蹲丢了,后来说在?京艺的论坛看到人了。”
 黎烟咬了下指节骨,沈纵京的打火机落在?她这儿这事就解释不明白,他来找她拿打火机就更解释不明了。
 她想了想,最后回:“不知道,刚在?上课。”
 说的多少?有点心虚,算算时间,沈纵京这会儿应该对那个男生?人道主义?教育完了,拿打火机费不了什么时间,她琢磨着要不要补一句估计他一会儿就出去。
 自习室的门被敲三?声。
 黎烟抬头,就这么看到一个完全不按套路推门而入的沈纵京。
 那只?打火机卡在?他的虎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蹿起?的火舌把空气烤得微烫,又被外边进来的风吹得晃当,弄得人心口生?燥。
 她的视线不偏不倚对上沈纵京的。
 他仍旧是那副悠哉模样,跟她对视三?秒后,目光往下移了半寸,看了眼她握着的手机。
 不知道在?外边听到什么没有。
 心虚了一下,紧接着又痒了一下。
 电话?还搁在?耳边,朱丽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知道了宝宝,你好好上课,让裴嘉松这骚包自己找人去。”
 脸颊一热,她下意识捂收音筒,做完觉出这一动作里透露出的心虚,又松开。
 沈纵京抄着兜,抽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椅腿跟瓷砖地面摩擦,在?空旷的教室里头呲一声。
 她的心口砰砰跳,草率结束了跟朱丽的电话?,抬头看坐在?对面的沈纵京:“你怎么来了?”
 沈纵京用虚什么的眼神?瞥她一眼,又朝桌面一包没开封的白桃硬糖指了指:“你糖没拿。”
 黎烟摸了摸兜, 她还真忘记拿糖了。
 但是这包糖不是她买的那包,是京大门口那家便?利店的牌子,京艺不卖这个。
 她想?了想?, 问:“你是不是拿错了?”
 “那包丢了。”
 “嗯?”
 沈纵京低着头回消息, 按了下脖颈:“你拿的那包丢了, 是店里的最后一包。”
 “哦。”
 脸颊仍旧发着烫, 她拿起那包糖拆, 塑料纸撕破的声音在狭小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两人的膝在桌下?间隔不到两厘米,彼此的体温似有若无。
 她往后挪了一点, 沈纵京的手机仍旧叮咚响,估计在被裴嘉松消息轰炸。
 心口生?出细微的燥。
 沈纵京又打了条不超过五个字的短消息,切静音。
 黎烟问:“裴嘉松约你打球?”
 “嗯。”
 他?估计猜出朱丽会找她了,一点不奇怪,看了眼桌上那包拆开的糖,也抽了一颗出来。
 鼠尾草的清爽味道渐渐被蜜桃的甜腻取代?, 教室门关着, 暖气烧得足, 甜腻黏黏糊糊黏缠在吸入的空气里。
 糖块磕碰着腮边的软肉,黎烟抬了下?眼睫:“你现在不是喜欢薄荷的?”
 “一般。”
 “那桃子的呢?”
 沈纵京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低头瞥一眼, 回三字:“习惯了。”
 她哦一声:“还是裴嘉松找?”
 “朱丽, 她前男友回国了。”
 糖在舌根黏缠了一息,她问:“求复合?”
 “不是, 她刚知?道, 要去?机场给人个惊喜。”
 黎烟在波士顿的时候见过朱丽给方卓的惊喜, 方卓现在听她名都怂,估计给田西泽的惊喜只大不小, 田西泽今天多少得被惊出点什?么毛病来。
 她吸口气:“那你过去?吗?”
 “地址我发裴嘉松了。”
 难怪他?手机在刚才突然消停了,黎烟抿了抿唇:“你挺坏。”
 沈纵京的手肘懒洋洋架在椅子扶手处:“你下?午有没有课?”
 “没课,我回家。”
 沈纵京抬了抬额:“我送你回家。”
 沈纵京的那辆道奇扔地下?车场了,他?也精得很,裴嘉松刚才开着车在京大兜一圈都没找到他?车。
 黎烟没跟沈纵京下?去?取车,在外边吹了会儿风,拆第二块糖。
 边拆边看对面球场的训练,看得有点走神,以至于沈纵京在她身侧徐徐降下?车窗敲了敲,她才回神。
 沈纵京低着脖颈调车载电台:“你们?校棒球队没换过?”
 “嗯?”她挺认真?地算了算,“换过吧。”
 “难怪二垒手看着眼生?。”
 “你还记得二垒手?”
 “约过场球。”
 黎烟在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生?出点跟二垒手相关的记忆,想?明白了点儿沈纵京怎么突然提二垒手了,心口后知?后觉地生?出点燥。
 偏他?本人一派八风不动,车载电台调开,一首《same old love》就这么冲出来。
 “朱丽把所有音响都设成这个了。”他?侧头说了这么一句。
 黎烟眨了下?眼:“输了赢了?”
 “哪场?”
 “昨天的。”
 “都赢了,”沈纵京不顺着她的话,说完慢悠悠接一句,“昨天赢了半场。”
 她下?意识问:“后半场输了?”
 “没打。”
 “难怪裴嘉松说找不到你人,”她及时刹住后半句,觉出脸颊还有点烫,转话题,“那你去?哪儿了?”
 “赶晚高峰前回市区。”
 她问:“回市区干什?么?”
 她没记错的话,前天晚上沈纵京还在跟裴嘉松研究要不要在周一再去?滑一趟雪,天气路线都研究好了,所以半夜的时候裴嘉松才在群里有那么一问。
 车开到校门口,沈纵京放慢了车速,目不斜视回:“拿打火机。”
 “这个打火机这么重要?”
 黎烟知?道他?那些东西都贵得没价,但是他?本人不怎么在意,之?前落在她这儿挺多这个牌子的打火机,那会儿她老从他?那儿借火,借完就忘还。
 两人断关系后她还整理出几个,整理完他?就出国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还。
 刚打算问他?要不要一起整理了还他?,沈纵京先开口:“限量款,买不到了。”
 黎烟嗯一声,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坐着当好学生?。
 她不说话,沈纵京也没说,这个点赶上了个小高峰,路上堵得不行,他?降了半边车窗,打了根烟,手肘搭在窗沿。
 还是那个法国牌子。
 浓烈,呛人。
 空气中混杂着烟气和甜腻的桃子味,烧得有点滚。
 黎烟低头,为了打发时间,把搁在掌心的那包糖一粒粒往外剥,剥出了一小把,粉色糖果被透明塑料纸包裹在里边,在这种天气下?冻得硬邦邦的,挠得手心一阵阵痒。
 糖都剥出来,车也正好过了堵的那段,沈纵京灭了烟,摁上车窗。
 车里只剩下?了浓重的白桃味。
 拐过一道弯,沈纵京的手机振了一下?。
 他?瞥一眼:“帮忙回个消息。”
 黎烟从卡槽拿他?手机,备注名是裴嘉松,消息发得也挺有裴嘉松的风格,半分钟内接连进了七八条消息提示。
 她犹豫了一下?,问:“回什?么?”
 第一条消息就是长篇大论,要是把这几条逐一读给他?起码要四五分钟。
 估计沈纵京也猜到了,撂下?四个字:“你看着回。”
 又侧了侧头:“0906。”
 黎烟顿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密码,这密码就挺有意思,字面的意思。
 手机咔嚓一声解锁,她垂了垂眼睫:“怎么设这个?”
 沈纵京回俩字:“好记。”
 她的手肘抵在膝上,一边在聊天框敲字安抚裴嘉松,一边侧头:“你道德感还挺强。”
 “我道德感倒不强。”
 沈纵京慢悠悠说了这么一句,她在一条消息发出去?后才把上下?两句结合着想?明白里边的意思,脸倏地烫,两个字就这么顺溜骂出口:“混蛋。”
 沈纵京笑笑,把车停在她家楼下?。
 副驾的门还锁着,他?没有摁开的举动,她也没动,两人就这么在车里坐着,心口一阵阵生?痒。
 黎烟轻轻吸口气:“沈纵京,你最近有没有球赛?”
 “嗯?”
 “朱丽说想?去?看你的赛。”
 沈纵京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那把火机:“留几个座?”
 “两个。”
 沈纵京的视线懒洋洋落过来,她说:“除了前两天的那场,我也挺久没看球赛了。”
 她说完收烟盒,一副准备下?车的模样,心跳快得不行。
 但有所动作后想?了想?,只抽出一根,把剩下?的大半盒蜜桃双爆放了回去?:“给你留盒烟,你要是抽不惯就扔了吧。”
 沈纵京往那个烟盒看:“不是你新买的?”
 细白手指从烟盒上松开,她说:“我在戒了,买是因为心情有点好。”
 沈纵京生?出点探究欲的模样:“有多好?”
 看她找打火机,咔哒一声扣机匣,顺手借了她个火。
 火舌在细白的指间晃,脸颊也被烤得微烫,黎烟不答这句了:“烟给你放在这儿了。”
 “不用。”
 沈纵京回这俩字,她的呼吸轻促地僵了一下?,两三秒后伸手去?拿那盒烟。
 手腕刚伸出来,被沈纵京猝不及防一拉,整个人都被拉得斜,手下?意识撑在他?领口,紧接着唇因惯性相碰,含着的那口烟气从相贴的唇不断外逸,沾满他?的衣领和她的眼睫。
 咔哒一声。
 第二粒爆珠在指间破裂。
 唇也在这一刹被撬开,从细小酥麻到暴烈纠缠,她的额被他?拉得相抵,氧气跟烟气都一寸寸地耗尽,纠缠结束的前一秒,她产生?了一种和他?一起死在这儿的错觉。
 仿佛九月六日。
 那个腐烂湿潮的夏夜。
 找回呼吸的时候,指间的那根烟积了长长的一截烟灰,胸腔还跟他?挨着,急剧起伏。
 沈纵京盯着她的眼睛,撂下?后半句:“抽到了。”
 这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混蛋。
 脸特别?红,下?车的时候额还晕晕乎乎的。
 一直到转锁开门,呼吸才平复了点,钥匙触到桌面,清脆的一声。
 她抽出手机,看到付略在五分钟前发来的一个链接。
 下?附四个字—你出名了。
 她愣了一下?,点进去?,是一个知?名博主发的最新博文,内容是中午便?利店的那件事。
 标题—#地球没有女孩子转不了#【1】
 配图是几张不同?角度的抓拍。
 评论在两小时内已经到了四位数。
 【1L:girls help girls】
 【2L:她长得好像洋娃娃,想?捏她脸】
 【3L:又美又帅,介绍一下?这个是我老婆】
 【753L:这个是我京艺雕塑系的学妹,人特漂亮也特低调,拿了三年的专业第一,大二就进了DH】
 【892L:我认识!@DH黎烟】
 下?边几乎是一边倒的夸赞,她看了一眼挺久没登的账号,私信已经到了99+,还在不断攀升。
 付略的电话在几分钟后打进来,语气挺兴奋:“要不干脆趁热打铁给你宣传一下?,反正你也要参加市赛了,到时候再拿个奖,你肯定能火。”
 黎烟出了会儿神,说:“算了。”
 那种隐约不安的感觉浓重。
 付略叹口气:“妹妹你真?不会抓市场。”
 但她低调没用,这条博文的阅读量还在持续攀升,到了傍晚的时候甚至还被一个影响力不小的娱媒进行了报道。
 黎烟没回那些私信,账号照例交给付略,估计着一门课的课程设计要通宵做了,穿外套去?楼下?便?利店买三明治做宵夜。
 楼下?冷飕飕的,刚出去?手指就被冻得细细的麻,她把手放进兜里,觉出手机振了一下?。
 沈纵京发来了条消息。
 【J:周三】
 【嗯?】
 【球赛。】
 挺有他?的风格。
 胸腔就这么被弄得燥了一下?。
 便利店的三明治货架半空了。
 黎烟找了一会儿, 没找到惯常买的金枪鱼三明治,最后只拿了饼干和白桃牛奶。
 在结账台排队的时候,收到周昊的电话, 说赵长凤问她小年回不回去过。
 她低下眼睫, 看了会儿手腕上那道疤:“我不去了。”
 自从大一下学期开始, 她已?经挺久没回去了, 不?光小年, 过年基本也是自己一个人。
 周昊两家跑,他在长辈圈里是备受欢迎的存在。
 周昊那边有点吵, 听着像是在球场,嘈杂的人声中夹杂着一声汽水罐拉开的清亮响声。
 对于她的回答,周昊倒是没任何意外?:“猜到了,和姥姥说了你要去比赛。”
 紧接着又说:“我早点儿出来,给你带腊八粥过去。”
 黎烟侧身?给往里走的两个女?生让开条路:“你不?是还要回周家,不?用这么赶, 我前段时间买了一箱八宝粥。”
 “你每年都买这个, ”周昊笑了笑, “也就?今年再给你送一次,明年就?说不?准了。”
 “嗯?”
 “我年后可能要进国际救援队了。”
 黎烟愣了一会儿:“有点儿没想到。”
 对面有人喊周昊的名, 他回了句有事, 那个男生的声音凑近了点, 带着把痞气,问不?会是跟姑娘打电话吧。
 周昊笑骂了句滚。
 随后听筒里响起脚步声, 他大概换到了个安静的地方:“没想到什么?”
 黎烟的指尖轻轻磨着凝着雾气的白桃牛奶:“以为以你的性格, 会去当机长, 或者接手周叔叔的生意。”
 周昊的人生路线好像理当这么顺风顺水,中规中矩, 不?难窥破又高不?可及,以至于她从来没设想过他的人生会有其他规划。
 汽水罐在虎口?处晃一下,周昊问:“什么性格?”
 黎烟想了想:“天之骄子,永远拔得头筹,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吧不?纹身?,规矩又耀眼的公子哥。”
 对面停顿了两三秒:“我原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清清朗朗的一把少年音,以至于她过了一会儿才疑惑嗯了一声。
 在她的记忆里,周昊好像永远是这个样子,所?以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本能把堕落都收敛起来,装着装着就?成了半真半假。
 她还真没想过,如果周昊不?是这样,会是什么样子。
 周昊似乎只是随口?一提,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这事还没定?下来,老爷子不?太愿意,觉得不?安稳,太危险。”
 黎烟咬了下指节骨:“你怎么打算?”
 “再看看吧,在B市还有所?牵念。”周昊说,“比赛加油。”
 跟周昊打完电话,正好到她结账。
 把白桃牛奶放在结账台的时候,便利店的门呼啦一声从外?边拉开,吹得她哆嗦了一下。
 店员小哥扫码的间隙,黎烟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国际救援队。
 刚点进词条,肩被?拍了一下。
 她回头,看到两个手挽手的年轻女?生。
 其中一个女?生问:“你是不?是黎烟呀,真人比照片漂亮诶,好可爱的姐姐。”
 旁边的女?生伸手去挽她:“姐姐,我是艺术生,今年高考,因为你我决定?努力考京艺了。”
 应该都是看过那篇博文了。
 黎烟收起手机,不?太习惯这种亲密,朝两人笑笑,把买的一包糖拿给了她们。
 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付略给她发过来个截图,她粉丝在一个下午已?经从小四?位数暴涨到了五位,并且还有继续增长的势头。
 她轻微皱了下眉。
 付略的兴奋劲儿这会儿过去了点,问她:“你不?发博不?回私信,现在留言都到工作室的账号下边了,我得问你个事,你没什么黑历史吧。”
 吸管戳破白桃牛奶的薄膜,黎烟回:“有。”
 付略发来一串惊叹号。
 到底在这行泡了几年,付略的嗅觉挺敏锐,问她:“你想走除雕塑以外?的其他路子吗?”
 “不?准备。”
 “知道?了,”付略说,“那我这边尽量压一压,你先好好准备比赛,初赛是什么时候?”
 “下周一,小年之前。”
 付略算了算日子:“那挺近了,别?担心?,你的专业程度,肯定?输不?了。”
 黎烟垂了下眼睫,没接话。
 周二一整天黎烟都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待在家里磨泥塑课要交的作业,傍晚收到沈纵京发来的球场地址。
 颐园东路那个。
 大一上那半年,两人在无?数次缠绵鬼混的记忆就?这么涌上来,黎烟低头看了一会儿,回了个好字。
 回完给朱丽发了个消息,朱丽回球场见。
 想看球赛这件事确实是朱丽提的,朱丽最近打算找个学弟泡,沈纵京的球局毫无?疑问是男生质量高的那一波。
 周三下午,黎烟去了球场。
 颐园东路的球场她熟到闭眼都能在里边转一圈,冬天露天球场的人不?多,她一眼就?看到撑着膝盖坐在看台上的沈纵京。
 只有他一个人,也没换球服,灰色帽衫式卫衣,手肘撑在膝上,在低头看下边的一场比赛。
 一把懒洋洋的痞气。
 她问:“朱丽呢?”
 “收到条消息,人来不?了了。”
 “什么消息?”
 “她前男友的病房号。”
 朱丽昨天到机场有点晚了,没堵到人,但田西泽的确进病房,倒不?是被?揍的,是出机场遇到场小车祸。
 沈纵京答完,抬头瞥她一眼,“她收到没多久,估计刚给你发过消息。”
 这事一看就?是沈纵京插了一手。
 黎烟看了眼手机,果然看到朱丽三分钟前发过来的一条消息—对不?起宝宝,虽然想泡学弟,但我得先去关怀下前男友。
 所?以这一场球赛,没有球员,没有观众。
 心?口?砰砰跳了一下。
 她抬头,看着沈纵京:“那这场赛和谁比?”
 露天球场的风呼啸着,天色开始暗下来。
 沈纵京终于动了,搁在脚边的篮球被?他捞起来,肩身?擦碰,摩起细微痒意。
 “和你。”他说。
 她反应了半分钟,才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沈纵京之前教过她打球,倒不?是她有多喜欢打,纯粹是有段时间太干柴烈火了,弄得她差点把人拉黑。
 后来有一次她在球场等沈纵京的球赛结束,等出点儿脾气,后来沈纵京哄她投个球,投中了就?校内校外?当一周陌生人。
 她的球技基本都是沈纵京教的,那天他还真跟她在球场耗到大半夜,教她投出了个三分球。
 后续也真生忍了一周,除了每次从球场回来“顺路”绕到京艺给她撂下两包糖,两人丁点交集都没有。
 但一周后她也给了他个大刺激。
 后来两人也零零星星比过几次,赌注基本都是两三天,沈纵京让她的次数多。
 他在球场上仅有的几次输几乎都输在她身?上了。
 沈纵京注视着她的眼睛,问:“比不?比?”
 场上的欢呼声和篮球触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长发被?风吹得扬起。
 黎烟抬起眼睫,看着缠绕在沈纵京领口?的一缕长发,半分钟后脱下棉袄,沈纵京的视线朝身?后的外?套指了指,她把棉袄放在上边。
 “比呗。”
 沈纵京让她投十个,他投一个。
 如果在两年前,她还真有一半胜算,但是放在现在,胜算起码压缩一半。
 她这两年连球赛都不?怎么看了。
 掌心?生着细细密密的汗,她从沈纵京那儿接过球,盯着篮框看。
 而沈纵京把球给她后,抄着兜倒退着走一步,肩身?沉静地看着。
 第?一个,没中。
 第?二个,没中。
 第?九个,没中。
 黎烟运着球,胸口?轻微起伏着,盯着篮框看。
 沈纵京的视线已?经从球上移到她冻得微红的侧脸上。
 她看得专注,卷翘长睫在凉风中轻微颤着,唇轻微抿起。
 要起投第?十个的时候,沈纵京突然出声:“往左点儿。”
 与此?同时扶了下她的手肘,她正专注地盯着篮框,隔着毛衣酥烫仍旧明显,整个人颤栗了一下。
 篮球脱手。
 第?十个,二分。
 落地的球被?沈纵京拦住。
 觉察到她的视线,沈纵京侧了侧头,周身?是一贯的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