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扶阙—— by绿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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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耳欲聋的虎啸渐消。
 对,他是宿清焉。
 宿清焉转过头,空洞的眼睛慢慢聚了神盯着扶薇。
 扶薇接过灵沼浸了冷水的巾帕轻轻擦拭他额上的冷汗,柔声问:“宿郎,还难受吗?是中暑了吗?”
 她转眸望过来,柔柔一笑。
 在她的嫣然浅笑里,宿清焉神志回归。发现自己攥着她的手,他立刻松了手,却见她雪玉一样的柔荑被他攥出了红印子。
 愧疚顿生,他站起身来,想赔礼,却惊觉自己一身脏汗狼狈不堪。
 这个样子站在她面前实在失礼。
 “我去收拾一下。”宿清焉侧着身尽量避着扶薇,快步走出厢房。
 扶薇甩了甩还在疼的手,抬眸从窗牖望出去。宿清焉正在打水。
 宿清焉打了一大桶凉水提进浴室,先用木瓢舀了一瓢凉水当头浇下。水珠沿着他的脸颊滚落,凉水顿时让混沌的脑海清明许多,头疼的感觉也稍微消了些。他深吸了口气,才解去身上的衣衫,仔细清洗。
 当宿清焉洗完之后才发现进来时匆忙,忘了带换洗衣物。而刚脱下来的衣物不仅浸了脏汗还被水浇湿了。
 宿清焉回头望了一眼房门,用擦身的宽大棉巾在腰间一系,出去拿衣服。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宿清焉却僵在原地。
 扶薇坐在圆凳上,闻声回头,四目相对。扶薇目光光明正大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而后弯唇:“要拿衣服?”
 宿清焉有些尴尬地点头。
 扶薇站起身,缓步走向衣橱。她拉开衣橱的门,一边打量着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一边问:“要哪一件?”
 宿清焉看着扶薇的指端在他的一摞衣服上徐徐划过,她莹润的指尖好似在他心里也划下一道,有些痒。
 “我自己拿。”宿清焉不自在地跨出门槛,大步走过去,伸手去拿最上面的一件。
 扶薇的手覆上来,两人的手同时去拿最上面的衣服。
 宿清焉的视线落在扶薇的手上。她手上的红痕还没消,他实在难以想象自己究竟把她弄得多疼。
 “还疼吗?”他问。
 扶薇转眸望向他。
 水珠儿从他的湿发坠落,擦着他的鼻翼,落在他的唇上,又迅速溜进他的唇缝。他却浑然不知,皱眉盯着扶薇的手。
 扶薇轻轻地“嗯”了一声,软柔地应一声:“疼。”然后她略侧过身来,将手递给宿清焉。
 宿清焉下意识捧住她的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反应了一会儿才俯身低眉轻轻地吹。
 一滴水珠儿落在扶薇的手背上,宿清焉看见了,立刻抬起另一只手去擦。他指腹在扶薇的手背上抹去,没有抹尽水渍,反倒弄湿了大片。
 他忘了自己的手上有水。宿清焉懊恼地伸手从衣橱里随意扯出一件外衫来,用袖子仔仔细细将扶薇手上的水痕擦去。
 “宿郎,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扶薇抬眸望着他。
 宿清焉想了想,摇头:“没有。”
 扶薇慢慢发现了宿清焉的奇怪之处,这个人似乎好奇心不重,并不会问她以前的事情。她的过去于他而言,完全是空白。
 扶薇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开,伸手去拿衣橱里面的衣裳。
 宿清焉看着自己空了的掌心,手指动了动。
 “本来就身体不舒服了,快些穿上衣服。夏日染风寒更不易好呢。”扶薇将衣服递给他。
 宿清焉伸手接住。正当宿清焉犹豫要不要拿进浴间换时,扶薇已经转过了身,走到桌边,背对着他去摆弄桌上的一瓶插花。
 他再去浴室倒显得刻意了。宿清焉只能硬着头皮背转过身去,解开围身的巾帕,他捏了捏巾帕,才发现几乎湿透了。
 将衣服穿好,宿清焉把湿透的巾帕送回浴间,又将浴间拖擦收拾干净。
 待他再出来时,扶薇已经合目偎在床榻上。
 宿清焉将脚步放得轻浅,悄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天气热,扶薇身上没有盖东西,轻薄的纱衣绕身,随着她侧身的姿态,专属于女子的婀娜描绘得惟妙惟肖。
 宿清焉的视线却落在她的手上,那些红痕几乎已经消了,她的手又如美玉般静卧在她身侧。
 宿清焉回过神时,恍然自己盯着她的手看了许久,他猛地抬眼,对上扶薇带笑的目光。
 他眼里浮现被当场抓获的尴尬,他将目光移开,才发现扶薇没有用枕头。
 这样睡对脖子不好,宿清焉伸手去拿床里侧的枕头,扶薇配合地抬头,枕上去,发丝滑过宿清焉的指背。
 “宿郎,你想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吗?比如前一场婚约。”
 “如果你想对我说,我愿意倾听。可是你不用和我解释。”
 述说与解释,这两者是不一样的。
 扶薇探究地望着他,潋眸里浮着的笑真实了些。她默了默,再言:“那……宿郎想摸摸我的手吗?”
 宿清焉脊背一瞬间变得微僵。
 她这话实在有些唐突。可是转念一想,明明是他唐突在先。
 宿清焉看见扶薇抬起手,就在他以为她要将手递给他时,他的手将要抬起,却见……她只是慢条斯理地抬手抚了抚鬓发。
 宿清焉喉结微动。
 这一细节看在扶薇眼中,她眼前浮现水珠儿顺着他喉结滑过胸膛的模样。
 “清焉。”她唤了称呼,“你过来些。”
 宿清焉浓长的眼睫动了动,慢慢俯身靠近她。两个人距离一厘一厘拉近,近到鼻尖相碰。
 “再近些。”扶薇低低的声线噙着蛊惑。
 宿清焉再靠近,他几乎可以闻得她唇齿间的沁香。
 扶薇弯唇,宿清焉望着她柔红欲滴的唇,明明没有碰到,可是他的唇上好像也沿着她弯唇的弧度滑过一抹酥然。
 扶薇伸手,拂去他头上的一粒纤尘,低语:“好了。”
 扶薇含笑望着他,似乎在等着看他要不要退开。
 四目相对,宿清焉在她的眼睛里看清了自己。他轻轻眨了下眼睛,然后贴上去。
 贴上她柔软鲜红蜜甜的唇。
 宿清焉十分清晰地感受着她如何慢慢弯唇。
 “宿郎……”她贴着他说话,微动的唇给宿清焉带来战栗的异样。
 扶薇伸手抵上他胸口欲推。宿清焉握住她的手,握又不敢用力握,怕弄疼了她,疼惜地捧在掌中。
 扶薇近距离地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生得那样好,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她的嫣然。
 时间仿佛凝滞,宿清焉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终于退开,却也只退开一点点,两个人之间仍旧鼻息相缠。
 而她的手仍旧被他珍惜地捧在掌中,轻轻地抚她指背。
 扶薇眼眸轻抬,去看他微红的耳尖,她弯唇,终于凑过去,主动吻了他的唇角。
 一触即离,她忽然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整个人都陷在身后床榻的灰暗里。她柔声:“天黑了。”
 宿清焉惊讶回头,这才发现时间过得这样快,怎么就突然天黑了?
 想到母亲该回来了,他不得不放开扶薇的手。他轻咳一声让自己的声线不显得沙哑,道:“母亲该回来了,我去前街迎一迎。”
 扶薇当着宿清焉的面,用指腹碰了碰自己的唇,才点头说好。
 宿清焉望了一眼床头小几的抽屉,起身往外走,一回头,见她还在用手指头点自己的唇。
 他转身迈过门槛,克制着不去摸自己的唇。
 宿清焉刚走到院门口,看见宋能靠从远处奔来。
 “清焉,你母亲出事了!”
 “什么事?”宿清焉急忙问。
 “好像是给城里一个官夫人做的衣服出了问题,被扣下了,听说还挨了打。”
 宿清焉脸色大变,立刻快步往前走。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黑暗遮住宿清焉的脸色,也遮住他逐渐变得空洞阴鸷的眼。
 宿清焉走了之后,扶薇躺了一会儿便起了。她心情不错,转眸看向床头小几。
 她拉开抽屉,去看宿清焉藏了什么东西。
 一个木盒子出现在视线里,扶薇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拿出来,好奇地打开。
 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扶薇愣了好一会儿,才模糊猜出来这是避孕用的鱼泡。
 宿清焉今日进城是去买这个?昨天晚上没有与她圆房是因为缺了这个?如此,他为何向花影询问她的身体能不能受孕都有了原因。
 他是担心她身子弱,怀孕对她身体不好。
 扶薇望着这盒东西良久,才轻叹一声,盖上盖子收回抽屉里。
 这一刻,她突然希望宿清焉是个小人。
 戌时过半,院外才传来脚步声。
 “宿郎。”扶薇迎出去,奔到宿清焉面前,拉住他的手,却瞬间觉察到不对劲。
 面前的人和宿清焉生得一模一样,却又哪里不一样。
 梅姑看了看扶薇,愣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能靠眼珠子转了转,急说:“流峥,这是你嫂子!”
 “嫂子?”宿流峥声线阴沉。他低眉,看着女人握过来的人,白玉一样的手,很好捏的样子。
 扶薇反应过来这是宿清焉的胞弟,立刻松了手。
 宿流峥的手空了,心中生出不悦。他皱眉看向面前的女人,冷冷打量着她。
 “我见过你。”他说。
 扶薇莫名其妙。
 宿流峥又朝前迈出一步,伸手指着扶薇,沉声:“我一定见过你。”
第010章 
 扶薇厌恶别人这样指着她,简直无礼至极!一声“放肆”已经到了嘴边,念在如今隐藏身份,又把话咽回去。
 再看面前的人,明明和宿清焉穿着一样的衣裳,可宿清焉是个爱干净的人,身上的衣裳永远整洁,连多余的折痕都没有。而眼前的宿流峥,不仅将袖子挽起,身上脸上还沾着泥点子。
 宿清焉与他,简直是云泥之别。
 扶薇懒得理会这样的下等人,拂袖转身回了房间。
 宿流峥眯着眼睛定定盯着扶薇的背影,陷入沉思。
 梅姑也愣在一边。
 宋能靠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又摆起笑脸来,说:“都这么晚了,赶紧吃饭吧?锅里有饭没?没有去我家吃。”
 蘸碧迟疑了一会儿,才道:“饭菜都备着,温在锅里。”
 扶薇一直没让开膳要等宿清焉,可梅姑带着另一个儿子回来,却不见宿清焉的身影。时候确实又很晚了,早就过了饭点。蘸碧犹豫了一下,让灵沼将饭菜端上来,而她则是端一份进去送给扶薇。
 梅姑有些不适合有下人做饭,她道了谢,去拉宿流峥,见他还站在原地盯着扶薇离去的方向。
 梅姑叹息,拉住他手腕:“走吧。先去吃饭。”
 梅姑用了用力,才将宿流峥拉走。
 宿流峥在桌边坐下,往嘴里扒了两口饭,突然问:“我哥很喜欢她?”
 “都成亲了,自然是喜欢的。”梅姑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心里的郁结越来越浓,将要化不开。
 蘸碧端着晚膳进屋,一一摆在扶薇面前的桌上,不等扶薇问,她主动说:“刚刚问过夫人了,夫人没遇到太大的麻烦,她也没遇见姑爷。姑爷许是走岔了,夫人已经托隔壁镖局里的人去寻了。主子您先用膳,别等了。”
 蘸碧悄悄去瞧扶薇,心里其实有些惊讶——长公主居然会等别人一起吃饭了。
 扶薇“嗯”了一声。她拿起筷子只吃了几口就撂了筷。自伤了脾胃,她食量明显变小,尤其是晚食,一口不吃也是常事。
 饭后,扶薇无聊地拿了卷话本要读。天气闷,她坐在窗边,心不在焉地翻了两页,一抬眼,看见宿流峥鬼魅般站在庭院里,一双幽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扶薇吓了一跳。蹙眉斥了声:“有病。”
 “关窗!”
 灵沼赶忙小跑着过来,将窗户关上。
 不多时外面下起雨,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落声规律得细细密密,听在扶薇耳中,慢慢让她心静地读起书来。
 听见院门被叩响,不等扶薇吩咐,灵沼小跑到院子里瞧了一眼,回来禀话:“不是姑爷,是隔壁的宋二爷。”
 扶薇没说话,又翻了一页书。
 梅姑撑着伞快步走到院门口,说道:“下着雨呢,宋二哥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雨不大,宋二也没撑伞,他先打量了一遍梅姑,才开口:“不进去了。没事吧?”
 “没什么事情。”梅姑笑了笑,“是我不小心剪坏了人家的衣裳。又是女儿结亲时急用的,那位夫人确实急了,摔了茶杯,不知道怎么被吴嫂听成是将茶杯摔在我身上。只是抱怨了两句,也没把我怎么样,我留在那儿把衣服缝好是天经地义的。这个时候才回来,让你们担心了。”
 宋二点点头:“没事就好。”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梅姑,梅姑立刻向后退了半步,连连摇头。
 恩惠接受太多,是还不起的。
 “流峥的工钱。他在我的镖局也不能白干。”宋二又将荷包往前递了递。
 梅姑还是摇头:“你帮我们母子这么多,大恩大德怎么能是他白干活?再说了,他今年也没在你镖局帮什么忙。”
 看宋二仍坚持,梅姑笑着说:“若真是他应得的,以后你给他就成。”
 宋二无奈,这才将荷包收回来。他没立刻走,立在原地,明显有话要说。
 “宋二哥?”
 宋二抬了抬下巴示意院子里,问:“你儿媳还不知道?”
 梅姑眼睛里立刻浮现了愁绪,她叹息:“宋二哥,我实在是没办法啊。我真的是想尽了法子不想让他成亲,不想牵连到无辜的姑娘家。可是……”
 “可是你也知道,别看清焉表面上看着随和,但他心里的事情并不和我说,向来是自己拿主意的。第二天要成婚了才告诉我,而且还……”
 还毁了人姑娘家清白!
 只是这事儿不方便对宋二说。
 “偏偏又是个外地来的,完全不知根知底……我不知道能不能信她……”梅姑说着眼睛泛了红,语气里多了些无助,“宋二哥,你也是为人父母的。流峥是我的命,我不能再让悲剧重演……我也不知道能瞒多久……已经太久了……”
 她真的已经很累了。
 “都会好起来的。”宋二宽慰了这么句无用之话,再说:“既是清焉看中的人,人品应当不差。才刚进门,慢慢来,以后再说吧。”
 梅姑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雨逐渐大了起来。
 宋二便走了。他还没走到家门口,看着女儿小跑着来给他送伞。
 “是流峥哥哥吗?”宋能依问。
 宋二点头。
 宋能依笑了一下。
 宋二敲打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要记在心里头。”
 宋能依嘟嘴:“我知道。人命关天的事儿,我能害流峥哥哥吗?我心里有数。”
 可终究有些不甘心,她又嘟嘟囔囔:“就算我不说,也瞒不久啊。夫妻可是日日见面的。那个女人啊……肯定会跑的……”
 宋二眉头紧锁,不再开口。
 下半夜,扶薇是被惊雷吵醒的。
 “什么时辰了?”
 蘸碧一边披衣,一边进了屋。已经是下半夜了,蘸碧睡得迷迷糊糊,一时之间也摸不着:“这……子时应该已经过了吧?”
 “还没回来?”扶薇问。
 “没听见回来人。”蘸碧望了眼窗口的方向,“这么大的雨,姑爷许是困在哪儿借宿了呢。”
 扶薇坐起身。眼前浮现宿清焉清隽如玉的面庞,不知怎么的,有点担心他被人欺负了。
 她起身下床,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霎时一道寒风裹着暴雨泄进来。
 “主子小心着凉了!”蘸碧吓了一跳,赶忙捧着外衣给扶薇裹上。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瓢泼。
 扶薇顿了顿,开口:“让花影派人去找。”
 蘸碧先关了窗户,才小跑着去喊醒花影。
 扶薇重回榻上,眯了一会儿,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堪堪睡着。
 天亮时,暴雨才逐渐转成淅沥的小雨。
 花影回来回话,暗卫并没有找到人。
 灵沼眨眨眼,在一旁劝:“姑爷肯定是去友人家借宿了呀。姑爷人缘那么好,随便敲哪一家的门,那可不都会请他进去避雨?”
 灵沼说完,悄悄去打量扶薇神色。
 扶薇半垂着眼,望着手里捧着的一杯温水。她想着宿清焉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总不会雨天路滑摔了一跤摔到那个臭水沟里爬不上来了吧?可别摔死了。
 不过水竹县也不大,既然发动了暗卫去找,就一定能找到。
 扶薇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出了房门。她想去厢房瞧宿清焉做的那些小玩意儿。
 扶薇推开厢房的门,见宿清焉坐在书案后。
 她眼中立刻浮上一抹笑。“宿……”刚吐出一个音,扶薇立刻反应过来,坐在那儿的人不是宿清焉,是宿清焉的弟弟,宿流峥。
 扶薇微扬的眼尾立刻轻垂,疏离冷漠浮上眼梢。
 宿流峥抬起眼睛,漆黑的瞳仁在黑白分明的眼眶里一动不动地盯着扶薇。在扶薇转身之前,他哑声开口:“你想见我哥?”
 扶薇脚步顿住,回头看他。
 她居高临下,带着丝高高在上的审视。
 宿流峥搭在桌子上的手,手指快速地敲了敲桌面。他盯着扶薇:“可能知道我在家,他避开了。”
 扶薇听灵沼说过那个荒唐的兄弟不可相见的传闻。她睥着宿流峥,问:“你信这个?”
 宿流峥突然扯起一侧唇角,笑得阴邪。
 明明是一张清隽的玉面,尤其扶薇见惯了宿清焉的温润,此刻见这样一张脸庞露出这样阴邪的笑容,觉得过分诡异,甚至有些令人不适的毛骨悚然。
 扶薇皱了皱眉,冷声:“别把他的东西弄坏了。”
 她转身出去,不愿意和这个奇怪的人有更多接触。
 宿流峥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扶薇的背影好半天,然后他突然晃了晃头。
 他知道自己一定见过这个女人,可是在哪里呢?他努力去想,但是想得越多,越是头疼。
 慢慢的,他越来越头疼,耳畔又听见了恐怖的虎啸声。他甩了甩头,烦躁地不去想了。
 扶薇昨天晚上没睡好,且有些着凉,喝了药之后,躺在软椅上小憩,不知不觉陷入浅眠。
 睡前她说热,灵沼将门窗都打开才悄声退下。
 暴雨之后的宁静被蝉声划破,一声又一声尖锐的蝉鸣也没能将扶薇吵醒。
 夏日的风吹拂着扶薇身上的纱裙,轻纱如云,绕着酣眠仙娥。
 宿流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盯着扶薇半晌,他迈进门槛,一步一步朝躺椅走去。
 他在扶薇身前蹲下来,歪着头去看扶薇垂下来的手。
 暖风徐徐地吹,吹起扶薇的衣摆,柔软的轻纱被吹拂在宿流峥搭在膝上的手背。
 酥酥麻麻,又柔软。
 宿流峥伸手,手背擦过她的衣摆,慢慢抬起,去摸扶薇垂下来的手。
 指腹在扶薇的手背上轻轻地一下又一下抚过,直到慢慢将她的整只手都拢在掌中。
 好软。又好熟悉。
 宿流峥的指端颤了一下,与此同时心口呼吸也跟着一窒。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驱使着,让他慢慢靠近,去吻扶薇的手。
第011章 
 幽香贴上宿流峥的唇,丝丝缕缕溜进他心里去,他垂涎地贴着扶薇的手背。唇下凝脂玉肌,柔腻得让他唇颤,让他情不自禁探舌轻轻地舔。
 扶薇在睡梦中皱眉,口中发出不满的嗯声。低低的一声呢喃,却在宿流峥的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他瞬间松了手,人向后跌坐。
 扶薇蹙眉,于睡梦中抬手,指端摸了下自己的脸,纤细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慢慢滑落,最后落在枕上。
 在她的手背上,还留着一点湿痕,那是宿流峥舔过的痕迹。
 宿流峥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扶薇的手。
 她是哥哥的女人。
 宿流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闭了下眼睛,手撑着起身,重新蹲在扶薇面前,缓缓伸手,去扯扶薇腰下压着的一方丝帕。
 丝滑的帕子擦着她的腰身,被宿流峥缓慢拽出来。他盯着这方帕子,慢慢转移视线,盯着扶薇的腰。
 丝帕落进宿流峥的手中,他凑到唇鼻前用力去嗅。
 好香,好香好香啊。
 嫂嫂身上一定会更香的。
 宿流峥蹲在那儿凑过去,他想凑得更近一些,膝盖逐渐前倾直到跪在地上。
 他跪在扶薇面前继续往前凑近,夏日的风从大开的门窗穿堂而来,吹着扶薇的轻纱衣摆涟漪般浮动,衣摆下纤细皙白的腰身若隐若现。
 宿流峥闭上眼睛,让她的柔纱衣摆一下又一下抚过他的鼻翼,像嫂嫂的手轻轻抚摸着他。
 人好像进入了仙境,身体被云雾彻底包裹起来,他呼吸轻浅,心脏却狂跳。
 院子里的脚步声打断了这腾云驾雾的美梦。
 宿流峥睁开眼睛,漆黑的瞳仁底蕴着阴邪的责怒。再看一眼扶薇,他忽然怔怔然这个人是自己的嫂嫂。
 攥着丝帕的手骨节握得发白,他快压不住眼底的戾气,咬着牙起身,迅速走出去,闪身进了隔壁他自己的房间。
 灵沼瞧着风大了些,悄声走进来,轻手轻脚地将正对着扶薇的窗户关好。
 夏日穿堂的暖风被拦在外面,屋内一切归于平静。
 隔壁的房间里,宿流峥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半晌,他抬起手,将手中捏着的丝帕展开覆在脸上,他就这样慢慢睡去。
 他久违地沉眠,居然没有做噩梦。
 直到饭香勾着他苏醒。
 虽然蘸碧和灵沼不用梅姑做饭,可梅姑今天中午还是自己做了一桌子菜。她做了些宿流峥喜欢吃的东西,也向灵沼询问了扶薇的口味,做了几道扶薇喜欢吃的菜。
 扶薇本来不想出去吃饭,可是听灵沼说梅姑花了些心思特意做了几道她喜欢吃的菜品。她还是出去了。
 三个人坐定。梅姑笑着说:“薇薇,试试看合不合口味。要是不合口味就直说,你手边那两碟是蘸碧做的。就是怕我做的不合你口味,你还能有东西下口。”
 她这样周到让扶薇没有什么可挑剔的,扶薇笑起来:“您客气了。昨天早上吃过您做的小菜,好吃得很。今天这一桌子上的菜,色香味前二都齐了,味道也肯定不错。”
 “你能吃惯就好。”梅姑笑着拿起公筷,给扶薇夹了几道自己的拿手菜。
 “您不用客气。我自己来就好。”
 一直默不作声的宿流峥突然低声问:“嫂嫂为什么不叫你娘?”
 扶薇全当没听见,拿起筷子来吃饭。
 梅姑冲宿流峥摇头,也不解释,而是拿了公筷给宿流峥夹菜,转移了话题:“多吃些。”
 扶薇瞧着梅姑不仅给她添菜时用公筷,给自己儿子夹菜竟也用公筷。这本也寻常,可在农户却不太寻常。再瞧梅姑言辞姿态,倒是没多少村妇的样子,甚至在梅姑的眉眼间能看出年轻时的清秀。
 如果她没记错,隐约记得之前灵沼说过宿清焉小时候没有去过学堂,是梅姑教他读书识字的。
 扶薇打量着梅姑,宿流峥却盯着她。
 确切地说,宿流峥盯着扶薇的手背。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洗过手?
 花影从外面进来,瞧着主子在用膳,便立在门口。扶薇望过来,她才走近禀话。
 “主子,还没找到。”
 扶薇皱眉,声音发寒:“再去找。”
 梅姑知道扶薇派人去找宿清焉。只是……她可能猜得到流峥什么时候会来,却永远猜不到清焉什么时候回来。
 每当宿清焉陷入愤怒、难过、沮丧、恐惧等等负面情绪中时,宿流峥就会回来。
 但每一次宿流峥会留多久却不一定。有时候他睡一觉就不见了,有时候却可以安分地当宿流峥几个月。
 梅姑转眸望向宿流峥,一颗心陷入挣扎。她习惯性像应付村子里的人那样,说:“说不定进城去了。”
 “为什么?”扶薇审视的目光投落,“因为八字的说法,故意不回家?”
 梅姑张了张嘴,反应了一下,才说:“我、我……我是说可能接了急单。他有时候会接些做琴的单子……”
 扶薇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可能有些凶,她态度柔和下去,点了点头,继续吃饭。她本就食量小,又着凉不太舒服,没吃多少便离席回房。
 梅姑目送扶薇进了屋,一回头,发现宿流峥目不转睛盯着扶薇。
 梅姑眼里浮现困惑。
 儿子应该很喜欢扶薇吧?要不然怎么会变回流峥时,就算没有记忆,也这样对扶薇上心呢?
 梅姑收回视线,默默又往宿流峥面前的小碟里添了些菜。
 “再吃些。”
 虽然儿子如今这个样子,可梅姑心里还是庆幸的。至少儿子是活生生的人,会喊她母亲……
 扶薇回到房间,慵懒坐在窗前翻起话本。可是她本就不太喜欢看这些闲情话本,何况现在有心事的时候。
 “灵沼。你让花影派人去盯着卫行舟,查一查是不是他做了什么。”
 灵沼走上前来,禀:“哪还用主子交代?花影早就派人去查了,卫小将军离开之后快马加鞭往京城赶,现在早就走得远了。”
 扶薇没说话。
 灵沼小心觑着扶薇神色。好半晌,见她又翻了一页书。
 就在灵沼以为扶薇在专心读书时,扶薇将书册往前一推,面无表情地说:“无趣。”
 灵沼眨了眨眼,赶忙出主意:“主子,今儿个外面天气很好。咱们出去转转吧。或者……咱们去紫云山?咱们当初停在水竹县不是本来就为了去紫云山吗?耽搁到现在还没去呢。”
 蘸碧端着温水进来,瞧着屋内气氛,用询问的目光望向灵沼。灵沼对她摇了摇头。
 蘸碧将温水放下的动作格外轻浅。
 一时寂静里,扶薇忽然凉声开口:“今晚再见不到人,明早启程去紫云山。”
 本来就是为了取乐放松,她何必为他忧心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