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女配,在线改命—— by二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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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包子下肚,方思思已经完全熟悉了柴火带来的温度,非要下地帮忙烧火。
 秦溪给她拿了包莉莉的棉鞋,又穿上薄袄子和裤子,这才放到灶台前。
 秦溪烙饼,方思思就在旁帮忙添柴。
 方金桃买完菜匆匆忙忙赶回家时,见到女儿用小脚踩柴,魂都差点飞了。
 “思思。”
 手忙脚乱地冲上去抱起女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做。
 就是那种知道原因出在哪,却还是无从下手的无力感,使得方金桃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妈妈,我帮秦溪姐姐烧火,姐姐做饼吃。”
 方思思才吃完包子的嘴油汪汪的,笑起来还能闻到股韭菜味道。
 “方大姐,你别紧张,先坐下歇会,看你!跑得满头的汗。”
 “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你帮我照看思思。”
 方金桃渐渐平静下来,看秦溪手脚麻利地往锅里摊着饼子,有些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都是一个院的,说那些话多见外。”李秀兰抢着帮秦溪回了话,说着走到方金桃身边:“吃点瓜子?”
 “谢谢婶子,我就不吃了。”
 “我家建国前几天说你前夫和村里女人瞎搞是不是真的?”
 “……”
 “婶子你先吃着,我带孩子回家去换衣服。”
 方金桃明显不是嘴皮子利索的人,不想跟李秀兰说家里的丑事,只能选择避开。
 方家母女一走,李秀兰就来找秦溪唠嗑。
 秦溪有一搭没一搭地陪聊着,心思却猛地想起远在五店子的黎书青。
 当时给他做白馍的时候还没有找到这口锅。
 当天四天多就起床,在厨房折腾了四五个小时才做好。
 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惯。
 “阿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直穿耳膜,纷飞的瓜子壳落了秦溪一头一脸。
 柳雪花扭着腰肢,左肩崭新的黑色皮包闪闪发亮,一阵香得打头的味道飘来。
 秦溪也跟着打了几个喷嚏。
 花露水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浓香,经过秦溪时眼睛都呛得发酸。
 “哼!成天跟长舌妇混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经过秦家时,柳雪花斜着眼睛白一头雾水的秦溪。
 浓香渐散,李秀兰冲着柳雪花背影“呸”了声,满脸鄙夷地。
 “我跟你说……算了这事我跟你一个没结婚的姑娘说什么,等你妈回来我再跟你她说。”
 李秀兰又晦气地啐了口,折返屋子去抓瓜子了。
 秦溪:“……”
 都莫名其妙的嫌弃起她来了
 秦溪:我招谁惹谁了啊……
 “妈,我把来凤接来了。”
 下午四点半,秦涛带着潘来凤准时出现在大门口。
 两人牵着手走进院子,在一院人的注视下走到了张秀芬面前。
 有人面露羡慕,如李秀芬和张有财媳妇,潘来凤是城里姑娘,长得条亮盘顺,个字苗条高挑,一看就是读过书的姑娘。
 也有人暗地里瞧不上,柳雪花啧啧两声,许是觉得比不上自己,很快无趣地回了自己家。
 作为主角的张秀芬神色一震,神情不是满意,也不是不乐意,表情很奇怪地猛然错开了眼神。
 秦溪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不会张秀芬知道潘来凤告发父母和哥哥的事了吧。
 “秦雪,去把你爸喊回家。”
 秦海在后院给秦溪琢磨小推车,跑来跑去好几趟改图纸,这会儿应该去隔壁借凿子了。
 说完,张秀芬勉强笑了笑,摆手冲邻居们招呼。
 “大家伙聊着,我们先进屋了。”
 秦溪转头去看潘来凤,随即发现她的脸色也变得很奇怪。
 目光一会看看张秀芬,一会儿又低头思索。
 眨眼睛,就见她惊愕地捂住嘴,耳根迅速红了起来。
 秦海听说未来儿媳到了,忙不迭地赶回家,还有些疑惑呢。
 随后,他也看到了潘来凤的脸。
 “怎么是你!”
 本该欢天喜地的见面场景以震惊开场,秦海神色变幻,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
 良久,还是潘来凤先开了口。
 “叔,婶,我当时真不是故意骗你们,我也是被那老板给坑了。”
 “……”
 “来凤,什么事啊?”秦涛忙问。
 潘来凤的目光在屋里一通搜索,食指一挑指向正中间摆着的冰箱上。
 秦溪他们原来都以为家里冰箱是回收站淘来的。
 其实不然,冰箱是秦海在黑市花一百块买的“新货”
 当然,这个新是秦海和张秀芬自己认为的新,他那时犯了和包亮一样的错误。
 以为捡了大便宜,只花了六分之一的价格买了台新冰箱。
 其实冰箱就剩个壳子是原装,内里全是东拼西凑的不知几手货。
 秦海买回来没多久就坏了,搬去找师傅维修才知道真相,不仅没捡到便宜,还被坑了一百。
 这台冰箱对秦海来说是耻辱,历来只有他占便宜的时候,哪知道会被人骗了一遭。
 之后秦海和张秀芬就去找卖冰箱的人算账。
 而……潘来凤就是当时卖冰箱给他们的人。
 退肯定是不能退了,不过双方都在对方心里留下来了深刻印象。
 潘来凤从没遇到如此难缠的人,秦海和张秀芬不知私下咒骂了多少回卖货的那个女人。
 “我当时就是给老板打工,我是真不知道那冰箱是组装货。”潘来凤又解释道。
 最后潘来凤找电器师傅帮两人又重新找了台二手冰箱,花了两百块,这事才算揭过。
 潘来凤也是因为知道真相,才立刻辞职离开了那。
 世上还真就有如此巧合的事。
 秦溪被这完全神奇的展开震得不知该如何抢救。
 静谧的屋子里,秦海突然嘀咕了句:“没想到我家那个傻货还能找到这么精明能干的姑娘。”
 “爸!我不是傻货。”秦涛叫。
 气氛陡然一松。
 秦海赶苍蝇似的摆手:“算了,你也是年轻不懂事,以前的事就当这么过去了。”
 “你舍得你那一百块?”张秀芬的气还没消。
 “你怎么不想想,咱家娶了这么个厉害姑娘,能赚多少个一百,一百块算个屁。”
 好家伙,两口子就当着潘来凤的面“算计”起人家的钱。
 潘来凤不仅不恼,反而笑盈盈地连忙开口:“叔,你们放心,我跟秦涛结婚之后我会对他好的。”
 秦溪伸出大拇指,给未来二嫂一个大拇指。
 想要克敌制胜,就得直面攻击。
 被潘来凤这么主动的承诺一打乱,张秀芬脸上的怒气也挂不住了。
 支支吾吾地挤出句:“如果敢对我儿子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了好了,事情说开就成,吃饭吧。”
 二嫂第一次面见公婆,虽说开场有些奇怪,但好在结局很完美。
 就因为曾经有过交锋,夫妻俩反倒对潘来凤的性子很满意。
 通过他们对女儿的方式就知道,两人并没有那种要求儿媳在家伺候男人的想法。
 不管泼辣还是狡猾,总之两个孩子能把日子越过越好就成。
 更何况秦海私心里其实也觉着自家儿子配不上这么能干的姑娘。
 吃饭时,张秀芬问起潘来凤的家庭情况。
 全部都是由秦涛代为回答,或许是不敢再骗秦海夫妻,全程都一言未发。
 而秦涛也没全部说谎。
 把潘家的家庭成员大概提了提,而后又着重说了下潘家重男轻女,潘来凤很小就辍学去打工养家。
 介绍中只是没说潘来龙应该会坐牢的事。
 一顿饭下来,说得张秀芬更是欣赏潘来凤。
 晚饭后,张秀芬得意地要去和相熟的几个同事显摆儿媳妇,秦海又拿着图纸去回收站找李建设顺道送饼。
 秦梅主动洗碗,秦溪就拉着潘来凤去了他们的屋子。
 “来凤姐,郑局长那边有消息了吗?”
 “上周就把人抓走了!”
 “上周?”秦溪震惊,她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郑局长说,定罪下来之前让我都别说,免得背后有人说闲话。”
 “被抓了就好,以后你能想去哪就去哪了。”秦溪是真为她高兴。
 “对!”
 潘来凤展演一笑,紧接着就想到了什么,忙抽回手从裤兜里摸出个信封来:“这给你。”
 “什么东西?”
 秦溪接过来,入手的一瞬间马上知道,里面装得是钱。
 “我听你哥说你要做生意,这钱你拿去当本钱。”
 秦溪连信封都没拆开就忙塞了回去。
 “我不能要,我哪能要你的钱。”
 秦溪连二哥给的钱都没要,哪能要未来二嫂的私房钱。
 “这是我给你的,如果你不要我可生气了。”潘来凤故意板脸。
 “你就拿着吧,其实这钱也不是我的私房钱,是郑峰送来的谢礼。”潘来凤眨眨眼笑道:“郑峰有个叔叔在港市当大老板,这些钱对他们来说就是苍蝇腿。”
 总共送来六百块红包,潘来凤和秦溪各得三百。
 “这事你得跟你哥保密,我打算留着当私房钱。”
 “好。”
 两人相视一笑,这算是姑嫂之间的第一个小秘密。
 冬天一过, 天就亮得越来越早。
 阳光早早照帘子上,洒下无数光和影,秦溪一睁眼就瞧见映在帘子上的人影。
 为了筹办婚礼, 秦涛这些天上班前都要去潘来凤家一趟再去上班。
 走得早, 窗帘拉开得自然也早。
 “三妹, 起了吗?”
 帘子上那个身影是秦海,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秦溪含糊不清地回了句:“这就起。”
 “小推车做好了,你快来看。”
 小推车?
 下铺的秦雪最先鲤鱼打挺坐起来, 胡乱地往身上套衣服:“我要看爸捣鼓了这么些天,究竟做了个什么推车出来?”
 姐妹俩推门出去,就见池子边停了辆类似手推车的小车子。
 一米多长左右,七八十公分宽,左边有个灶洞,中间一块铁板,右边就是简单的木板。
 咋一看, 好像非常寻常没什么特别。
 “你来看, 这边放那口铁锅,我在这里建了个洞口,热气通过这里……”
 推车的外壳由好几种颜色的木板拼凑而成, 看着处处都透着股子寒酸气。
 可内里大有乾坤, 每一处都是秦海画了好些图纸又和李建军讨论出来的。
 灶洞里能放一个蜂窝煤灶, 四边都用薄铁片订在木板上, 防止高温起火。
 右边中间开了个孔洞,热气通过洞输送到铁片处,上面放食物的话能保温。
 左边下是排排储物格, 台面板子可以拉开,往上那么一提, 上半截储物架子就能提到台面上固定。
 而且储物架里的台面上也订上了薄铁片,方便打扫。
 秦雪惊叹得哇哇大叫。
 往保温台底下一拉,竟然还拉出了把凳子来。
 “站累了就坐下来歇歇,这里还有靠背。”
 咔挞一声,折叠的椅背往上一拉,从小凳子就变成了个靠背椅。
 “等冬天爸再改良改良,做个能挡风的推车。”秦海笑眯眯地道。
 秦溪看得目瞪口呆,上下左右地摸索着这个小推车。
 就算放在前世,这些构思也让人惊叹。
 等父母上班离开,秦雪也依依不舍地去了学校,秦溪还在琢磨着小车车。
 把黑锅放到灶洞比划,非常完美地贴合在了里面。
 车子已经做好,接下来就该准备做包浆豆腐。
 接到刘娜,秦溪把孩子交给外公外婆暂时照看,提着菜篮子出门去买菜。
 要想做包浆豆腐,那前提是必须得先做豆腐,可做一次豆腐非常麻烦,城里人也没那条件。
 菜站的豆腐八分钱一块,一块大概手掌那么大点。
 加上制作包浆豆腐的材料,以及烤熟后缩水一半,买成品豆腐相当不划算。
 总不能一口就能吞下的零嘴,秦溪要卖五分钱一块,那也太贵了。
 思来想去,只有自己做。
 黄豆不属于畅销品,秦溪一到菜站就买到了三十斤黄豆,八分一斤。
 提着黄豆从菜站出来,她琢磨着要去附近村里老乡家问问看谁家有花椒卖,要当年的新鲜花椒磨粉味道最纯正。
 经过厂区供销社,秦溪又跑进去买了点盐卤。
 供销社里也有黄豆卖,可只收票不收钱,秦溪只能跑更远的菜站去。
 从供销社出来,一股子熟悉的香味从面前飘过,柳雪花娇俏的笑声回荡在耳旁。
 秦溪抬头往边上小巷子看去。
 柳雪花和一个男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抱在一起。
 男子将人抵在墙壁上,脸埋在她脖颈中贪婪地嗅来嗅去,逗得柳雪花笑得花枝乱颤。
 秦溪此刻真讨厌自己的五感太灵敏,要不也不会看到这么辣眼睛的一幕。
 而当男人头抬起来后,秦溪更是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地往旁一躲。
 不想让两人看见自己,那是下意识反应。
 女人是柳雪花,而男人竟然是李秀兰的宝贝儿子——吴强盛。
 秦溪:“……”
 脑中思考两秒钟后,秦溪决定就当没看到。
 把袋子往肩膀上一甩,埋头从巷子口冲过,一路不回头地往跑回了家。
 李秀兰应该是早早等在家门口,一看到秦溪回来了,忙不迭展示起身上穿的新衣服。
 “你看咋样?”
 秦溪:“……”
 粉色与淡灰色格子的的确良衣服,一看这个颜色就知道是给年轻姑娘穿的。
 而且李秀兰肚子大,衣服下摆的扣子根本扣不起来。
 秦溪有些一言难尽地笑了笑,问:“婶子刚买的衣服?”
 “不是,是你强盛哥买的。”
 “哦……是吗?强盛哥可真孝顺,回家还惦记着给婶子买衣服。”秦溪说得相当违心。
 “可不是,强盛还藏包里没拿出来,不就是想等过两天生日送我,瞧我儿子眼光多好。”
 李秀兰拼命展示着这件明显不是买给她的衣服,眼里无比骄傲。
 十分钟前,秦溪可能会觉得吴强盛审美不好。
 可现在……这摆明了就是给柳雪花买的衣服吧。
 秦溪又违心地夸了几句好看之类的话,拿着黄豆进了自家屋子。
 李秀兰还没完。
 站院门口又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好半天,最终提到吴强盛和人换工作的事。
 “我家强盛也不知什么个想法?好好的非要和人换工作,煤炭厂工资可比纺织厂高十几块……”
 秦溪一边挑豆子心里一边回。
 什么想法……就是想和对象更近一点呗。
 腥风血雨啊腥风血雨……
 “三妹,你捡黄豆干啥?”
 领着孩子们散步回来的张铁柱和柳氏看到秦溪做门口挑拣豆子,好奇问道。
 “准备做豆腐。”
 两位老人眼前同时一亮,忙走上来帮秦溪一起挑豆子。
 其实寿北市人早些年一直有亲戚来了磨豆腐招待的习惯,一碗水豆腐配上自己做的豆瓣酱,那就是道最受欢迎的菜。
 只可惜后来吃大锅饭,黄豆都算稀罕物,豆腐就更别想做了。
 泡好豆子,崔秀霞非常主动地把自家石磨搬出来借给秦溪磨豆子。
 “是我婆婆让拿来的,要不我还不知家里有这东西。”崔秀霞悄悄告诉秦溪。
 豆腐好吃,豆难磨。
 古时卖豆腐这行被称为最辛苦的行业之一,也不是没道理。
 不过现在秦溪家最不缺的就是人。
 两位老人都会做豆腐,就是多年没做,手有些生疏。
 五斤豆子过滤出豆渣出三十斤豆浆。
 倒入锅里烧开煮沸,到了这一步柳氏就不敢再往下操作,交由秦溪来点豆腐。
 左手不停搅拌,右手缓缓倒入化成水的卤水。
 等锅里的豆腐出现明显凝结,就可以用筲箕按压舀出多余的水,直至豆腐凝成块,舀出。
 秦溪的动作很快,装到秦海专门做的豆腐框子里盖好,压上石块。
 “你究竟还有什么不会做的?”
 一直在秦溪家门口看热闹的崔秀霞非常真心地感慨道。
 怎么做豆腐这么难的事到了秦溪手里就跟扫地一样简单,麻溜地和做过千百遍一样。
 秦溪笑了笑。
 第二锅豆浆继续下锅。
 前世从红案转学掌勺的第一门课程,学的就是做豆腐。
 红烧用豆腐,煮汤用豆腐,还有口感不同的各种豆腐,秦溪做过的豆腐不下万锅。
 她仅凭肌肉记忆,就能准确判断出豆腐做得老还是嫩。
 三锅豆腐,第一锅最老,口感绵实,第二锅稍微嫩一点。
 她想实验两种不用豆腐做出来的包浆豆腐有什么差别,至于第三锅,就是给家里人吃的水豆腐。
 比豆花稍微老那么点,能用筷子夹起来,但不至于入口就滑下喉咙。
 水豆腐成型,腌制好几个月的红油豆瓣酱剁细,热油一泼。
 “你端一碗回去尝尝,石磨我明天再用一天,等我买了新的就还你。”
 秦溪把蘸料的剩余调料放到小碗里,再舀了碗豆花递给崔秀霞。
 就见她咕咚跟着咽了口口水,怕是根本没听到秦溪刚才说的话、
 “你天天用都没事,反正放我家也是用来放杂物。”
 崔秀霞忙接过碗,目光就黏在那白花花的水豆腐上,鼻腔里满是蘸料的香气。
 “趁热吃。”秦溪又说,倒是没把崔秀霞的话放在心上。
 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下来,上班的人都回得差不多,崔秀霞的公公张有财也下班到家。
 跨进门一看,桌上摆着两道素菜,儿子和婆娘都在沙发上坐着,儿媳妇没见着。
 “快点吃饭,眼看着天都黑了。”
 儿子张磊没动,说等媳妇儿还说得过去,可他一向勤俭节约生怕浪费电的婆娘也坐着没动就有些奇怪了。
 “我说吃饭!”
 “等等秀霞,她马上就回。”
 目光一直望着窗外的薛桂芳胡乱应付道。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一向看不惯儿媳的老婆子竟然破天荒要等崔秀霞一起回来吃饭。
 她俩啥时关系这么融洽了?
 “来了来了,磊子你去舀饭。”
 薛桂芬噌地站起来,竟迎出了门。
 “妈,是水豆腐,你看这么大一碗呢!”
 崔秀霞乐呵呵地把碗递给婆婆,她捧着蘸料碗跟在后头。
 婆媳俩非常和谐地有说有笑走进屋子。
 “捧的……水豆腐?”
 “可不是,秦溪点的卤水豆腐,我可好些年没吃着了。”
 薛桂芳有些激动地喷着口水。
 国营菜站里的豆腐吃到嘴里一股子石灰水味,张家很少买豆腐来吃。
 “秦溪那娃子看着年纪不大,咋啥都会做?”
 张有财北方人,祖辈是躲避战乱逃到的寿北市,口音还是带了些浓重的北方鼻音。
 所以听起来声音低沉又粗狂,院里孩子们都很怕他的大嗓门。
 “这我上哪知道,反正秦溪的手那是真巧,以后谁家娶了她才有福气。”
 一家四口围桌坐下,张有财拿起筷子,四双筷子同时去夹豆腐。
 豆腐软嫩,舌尖稍微用点力就能抿碎,回味都是豆香。
 而这道水豆腐的灵魂,就是那小半碗蘸料。
 豆腐过半,蘸料已经见底。
 “秀霞,要不你再去要点这个蘸料?就是拌饭都好吃得很。”张磊辣得狂吸气,嘴角还沾着辣椒皮。
 崔秀霞翻了个白眼。
 “要吃你自己个儿去要,我可没那脸,我又不是李婶子。”
 为了要蘸料连张秀芬的冷嘲热讽都能忍受的李秀兰:“……”
 “这年头日子虽然好过了点,但也没到不愁吃喝的地步,你哪好意思上人家门去要。”张有财也板着脸教训张磊。
 他虽然抠门,但拎得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以后你就多跟秦溪学学,学会了咱自己做。”张有财又说。
 崔秀霞心里惊诧,听话地点点头。
 抠门公婆就因为一碗豆腐转性,说起来还真是新鲜事。
 市一院住院部。
 窗外香樟树长得生气勃勃,缕缕阳光透过窗户,落到窗边的病床上。
 “三百二十八片叶子。”
 黎书青转过头,缓缓舒出口气,黑发之下是张有些苍白的脸。
 病房门被推开,一头白发的老人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老人个子很高,一身半旧不新的军装,肩膀上肩章位置是空的,左边衣襟上别满了一排排军功章。
 “外公。”黎书青轻轻喊道,语气里带了丝淡淡的无奈。
 只要去公共场合,外公总要把军功章全部别在衣服上。
 无论走到哪,都会是众人目光追随的焦点。
 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军人,军队楷模,人民英雄……
 今天……也毫不例外。
 赵国庆走得慢,他身后跟着的医院院长和几位主任也只能放慢脚步跟在后边儿。
 “老首长,书青的腿没事儿,修养几个月就成。”
 院长张越楠不好意思地陪着笑,始终离着赵国庆几步院。
 老爷子年轻时是部队比武大能手,战场上杀敌无数,一把子力气就算到老了也比他一个看病的强。
 黎书青是他亲自安排去五店子义诊,受伤的事他难逃其咎。
 站得太近了,万一老首长心里不高兴,扬起拐杖敲他一下,自己这身板可挨不住。
 “大男人受点伤算什么。”
 赵国庆大度地摆了摆手,丝毫没将宝贝外孙子受伤的事放在心上。
 “老首长您体谅我的苦心就太好了,我也是想让书青档案好看点,你也知道……”
 张越楠是真为黎书青着想,所以才想着法子给他的档案“添砖加瓦”
 院里的内科主任眼看就要退休,黎书青年纪轻资历浅,只能通过履历填补,才能服众。
 “我知道你是为青书好,放心去做。”
 赵国庆浑不在意,走到病床边坐下。
 “听说你是为了救一个女同志摔下的山坡?”
 受伤是平常事,可是为了救一个年轻女同志那就得好好问问。
 黎书青皱眉:“谁跟您这么说的?”
 他救的不是女同志,而是那个装了吃食的包。
 “你管谁和我说的呢?你就说是不是。”
 “不是。”黎书青回得干脆,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挡在眉心遮挡眼光,露出深深浅浅的擦伤:“我是为了我的包。”
 “为了捡包?”
 赵国庆猛地转头,看向张越楠:“你媳妇儿不是说为了一个叫彭冉的姑娘吗?”
 张越楠心里都想骂娘了,跟妻子说了那么多遍不要乱点鸳鸯谱,这婆娘非要把两人凑一堆。
 “应该是彩梅听错了。”
 “这都能听错!”
 赵国庆失望地转回头,使劲一跺拐杖,怒气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能怎么办呢……
 女儿的婚姻以悲剧收场,老伴现在还后悔当年不该劝女儿嫁给黎冬。
 轮到外孙的人生大事,他们老两口都不敢在插手了。
 “院长好。”
 清丽甜软的嗓音出现在门口,彭冉提着饭盒走了进来。
 接着热情地又叫了声:“赵爷爷好,我叫彭冉,是黎医生的同事。”
 彭冉也穿着白大褂,笑意盈盈地先自我介绍,而后把饭盒放到床头柜上。
 赵国庆笑着点头,余光则是观察着黎书青的神色。
 黎书青皱眉,双眸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甚至还带了丝不耐烦。
 “黎医生,我给你带了饭……”
 “彭冉同志。”黎书青连名带姓地开口。
 周身散发着懒得应付的冷淡,不笑时,气势过于冷峻,更何况现在还夹杂着些烦躁。
 彭冉一愣,下意识点了下头。
 “我再说一遍,我根本没想救你。是因为担心你碰掉了我的包,我才伸手拽了你一把。我只是想拿回我的包……”
 当时黎书青和胡丽在老乡家帮老人看腿,彭冉莫名其妙追了来。
 老乡家的地坝下就是个山坡,大概有三四米高。
 当时他的包就放在地坝边上,彭冉被老乡家的狗追得跑到地坝边,眼看就要一脚把包踢下去。
 黎书青只是下意识想抢回包,嫌彭冉碍事扯开她而已。
 谁料“罪魁祸首”会认为黎书青是为了救她。
 说到这,少话的黎书青更是严肃,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后又道:“你擅自离开领队安排的地点害得同事受伤,难道不应该写检查吗?”
 “最后,我还想明确告诉你,我……黎书青,不想和你处对象。”
 “……”
 满屋皆静,惊于黎书青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被他的直白和绝情震住了。
 彭冉脸上血色尽退,紧咬着嘴唇瞬间红了眼眶。
 黎书青说完,干脆转头又看向窗外的香樟树,他宁愿再数一边旁边那棵树上新发出来的叶子,也不愿再对彭冉好脸色。
 男女之情,本应该两情相悦。
 他婉拒多次无效,只能冷下脸来直接讲清楚说明白。
 更何况因她那一脚,秦溪的包被树枝挂坏了,黎书青心里还憋着股气。
 “咳咳——”
 张越楠尴尬地连咳数声,余光见赵国庆朝他使眼色,忙出声替彭冉解围:“彭冉同志。要不你……”
 啜泣声响起,彭冉捂着脸疾步离开。
 床头柜上的饭盒被她白大褂一带翻下,落到地上发生一声沉闷响声。
 霍云和谢郝云目送彭冉跑远,两人眼神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浓浓笑意来。
 “咳咳——咳咳——”
 霍云清了清嗓子,收敛起笑容。
 “老首长,那你和青书说说话,我先去看看彭冉同志。”张越楠赶快退出。
 “霍云,你来啦?”
 “赵爷爷,许奶奶怎么没来?”霍云把水果罐头放到床头柜上,弯腰捡起饭盒。
 还好盒子盖得紧才没有汤水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