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女配,在线改命—— by二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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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慧还天天躺着, 缺乏锻炼生产时要更受罪。
 “早上我就去厂子门口溜达了圈, 这不才回来呢吗!”
 秦溪有些诧异地回身望了眼竟然如此顺从回答的吴慧, 心想难道是因为怀孕荷尔蒙异常导致性格也改变了?
 吴慧瞪了眼秦溪, 没好气道:“看猴呢!”
 好吧……是错觉。
 五月一到,厂子后的河沟边到处都长满了茭白。
 秦溪用小刀将茭白皮划一刀,再剥去外壳, 露出里面白嫩嫩的茭白来。
 这些茭白是昨天半夜秦海和秦涛打着手电去掰回来的,壳子上还带了不少稀泥。
 虽然个头有些小, 但要想等到长大,早被别人掰走了。
 秦海自从发现这片茭白,天天上下班都要去看看,今天终于才放下心了。
 哗啦——
 水池里两条鲤鱼赛着摆动尾巴,拼命想摆脱这片连身子都无法淹过的浅水。
 鱼也是昨晚在塘子里所捞,别看生命力挺顽强,其实比巴掌长不了多少。
 “有时候我可真羡慕你。”
 忽然,吴慧没头没尾地感慨了这么句,说完杵着头竟一脸忧伤起来。
 “咱们院里谁不羡慕你每天睡到晚,睡醒就能吃,吃饱就可以睡。”秦溪笑着回。
 “你看我家!”
 秦溪疑惑地顺着吴慧目光看过去。
 李家房门紧闭,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早上秦溪好像看见李秀兰出门去了。
 “我妈生怕我拿家里东西,连钥匙都没给一把,他们只要不在家,我就没地儿吃饭。”
 秦溪:“……”
 “你真以为我在我家白吃白喝?”
 秦溪:“……”
 她真是如此想来着,吴慧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那是因为有父母惯着。
 看来好像不是这样啊……
 “卓三哥卖了他家老房子,每个月给我妈三十块生活费,房租也是我们自己出。”吴慧撇嘴,接着目光一转,看向门口:“来凤嫂。”
 潘来凤一手提着个篮子,一手还提了条五花肉。
 “你这肚子,快生了吧?”
 潘来凤顺势把手递给秦溪,目光从吴慧肚子上划过后,落到家里:“志明,喊上刘娜一起出来吃糖,舅妈买了糖。”
 “舅妈,糖……我要吃糖。”
 沙发上玩闹的两个孩子慌慌张张地爬下沙发,光着脚板蹭蹭蹭地跑出来。
 孩子们最喜欢的西瓜糖,红红绿绿至少有小半斤。
 “嫂子遇上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潘来凤给孩子们抓糖,顺道也抓了一大把给吴慧,秦溪有些疑惑地问。
 “你二哥从三级工人升级到四级,还从放映部调到了办公室。”
 “真的!那可太好了。”秦溪大喜,晃了晃手里的五花肉:“那中午就做茭白馄饨,我这就去和面。”
 姑嫂现在都不知道秦涛的升职竟然和抢摊风波有关。
 不管过程是如何,总之最后的结果还让人挺高兴。
 咕噜噜——
 连绵起伏的声音传出,配合上吴慧狂吞口水,秦溪这才想起她刚才说没法吃饭的事。
 “中午你也在我家吃吧?肚里的孩子不能饿。”
 “那你多给我放点辣子油,你做得辣子油香。”
 这边说着,手里剥糖纸的动作半点没慢,说完就立刻塞进了嘴里。
 潘来凤接过秦溪剥茭白壳的工作,坐下有些奇怪地道:“我刚才从三林巷回来,见你妈在那买棉被,给谁买的?”
 “给我大姐呗,还能给谁!”吴慧口齿不清地回答。
 “那也不能把你一个怀孕的人扔在家里!再不济钥匙也得给吧,要不你咋吃饭?”
 潘来凤进门时也听到了吴慧说的那句话。
 当妈的不管怀孕女儿吃喝,还锁了门不让她自己做饭吃,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在我妈心里我二哥排第一,我爸排第二,我大姐排第三,最后才是我。”吴慧耸肩,一脸无所谓地又道:“反正她在我心里也是最后一位,没啥亏的。”
 缺爱的人,只要遇到一点点偏心,就会义无反顾地投身进去。
 吴慧是如此,潘来凤也是如此。
 眼下看来,潘来凤赌对了,吴慧至少也没输。
 卓三平时瞧着是吊儿郎当,但做事还挺靠谱也讲义气,至少比柳雪花的哥哥柳建明强百倍。
 “你大姐要搬回院里来住?”潘来凤又问。
 “她哪有脸再回来!”
 “那她买棉被做什么?只有结婚搬新家才会买新被子。”
 “还能干啥,我妈托人给她介绍了个新对象,这几天准备结婚呢!”
 “结婚!这才被甩几天?”
 满打满算,吴娟和上一个对象分手还没十天。
 秦溪听得瞠目堂舌,这速度连闪婚族听了都得甘拜下风。
 通过和院里的这些同辈人相处,秦溪算是真切学会了一个道理。
 人还真是要相处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雪花看似轻挑,实则是被逼无奈保护自己的手段。
 吴娟长得老实本分,理直气壮作恶,凡事都是别人的错。
 而吴慧呢?嘴巴确实有些欠,但意外豁达,看着糊涂其实比谁都明白。
 “不过再怎么着我们家比起柳家来说也算不错,至少我妈不会让我去死。”吴慧自嘲地笑了笑。
 再怎么难受,有柳老五家一对比,就觉着自己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柳雪花快出院了吧?”潘来凤转移话题问。
 “明天,前几天就能下地溜达了。”秦溪边和面边答。
 自从柳雪花能下地,秦溪就不用天天送饭,她自己会去食堂吃。
 “那柳老五可真不是东西,柳雪花住院十来天,一家子硬是没去瞧过一回。”
 说起别人家八卦来,吴慧可就没有半点嘴下留情。
 “我昨天还瞧见柳建明去柳雪花屋里翻东西,你们说是不是想找柳雪花存下来的钱?”吴慧又说。
 存下来的钱,有是有,不过柳雪花已经藏到了别的地方。
 秦溪望了眼后院的杂物堆,笑着没有接话。
 柳雪花就是防着家里人翻她东西,将全部身家都藏在了杂物堆里。
 住院第二天她就拜托秦溪找出来代为保管。
 藏在一根废旧烟管里,钱掏出来还沾满了黑灰。
 七百八十块巨款,完全不是柳雪花所说的被骗完了,还完秦溪的三百块都还剩下四百多。
 如今钱就在秦溪床下,就等人出院就还给她。
 “快看快看!”吴慧叫。
 说到柳家,柳建明带着个圆脸盘子的姑娘就从大门走进来。
 就在众人都以为是他新对象的时候,就捡那姑娘抬起头到处打量了起院子,随后皱眉:“怎么这么多家人?”
 “没几家人,大多是一家好几间屋子。”
 “人少就成,如果房子还行就租下来,我也不想到处找了。”
 两人说着,往柳雪花住的后院屋子走去。
 秦溪和潘来凤对视一眼,双双皱了皱眉。
 难道是打上了柳雪花屋子的主意?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那姑娘就气势汹汹地走了回来,边走边骂
 “连扇窗子都没有还租五块,怎么不去抢。”
 果然是要将柳雪花住的屋子租出去。
 “一会秦雪放学你让她去医院和柳雪花说说。”潘来凤小声跟秦溪说。
 秦溪点头。
 柳建明骂骂咧咧地走出来,嘴里低声咒骂着刚才的女同志。
 路过秦溪几人,柳建明忽然停下,冲几人挥了下拳头。
 高声威胁:“就是你他妈坏老子的好事,要不柳雪花那个贱人早玩完儿了。”
 凶狠的目光透过窗子,紧紧盯着秦溪。
 秦溪低头,左手伸入盆里,将还粘在右手上的面搓干净。
 柳建明还以为秦溪是怕了他,眼神变得更加凶狠,一只手狠狠拍了下窗子:“你告诉柳雪花,她要是再敢回家,我就打折她的腿。”
 说完,感觉自己达到了威胁目的,把手揣进兜里,趾高气昂地打算离开。
 而秦溪终于把手上的面搓干净了。
 她两步从厨房追上去,就在柳建明快要踏出大门时喊停了人。
 一句话没说,冲柳建明比了个中指,而后几步上前啪啪照着那张让人做呕的脸连甩几巴掌。
 手刚从脸上收回,右脚跟着往小腹上狠狠踹了一脚。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疼痛袭来柳建明才反应过来。
 “你妈的!”
 只来得怒吼了一声,秦溪已经揪住他的头发,直接把人往外头拽。
 “放开我,老子跟你没完,啊……啊……”
 秦溪的力气有多大,柳建明今天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他整个头皮疼得发麻,好像连带着脸皮都往上扯着,疼得根本顾不上反抗。
 潘来凤大惊,丢下茭白拿着小刀就追了出去。
 孩子们不仅不害怕,还嚼着糖噔噔噔地跟着出去瞧热闹。
 吴慧慢了些,撑着身子好不容易站起,眼珠子一转,从菜篮子里抓起把糖也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大家都来瞧瞧。”
 秦溪扯开嗓子冲巷子里路过的人大吼,说着手往旁边一扬,将柳建明摔到墙边柴堆上。
 “大家都听说柳雪花的事了吧?”
 “大家都来评评理,亲妹妹还在医院里躺着,这个王八蛋就想把妹妹住的房子租给别人,你们说让人出院之后住哪儿?”
 “我好心送柳雪花去医院,救她一命,柳建明倒好,刚才还威胁要打死我。”
 “我今天就站这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被他打死。”
 此时正值中午吃饭时间,巷子里到处都是端着饭碗在外吃饭的人。
 秦溪这两嗓子一吼,呼啦啦地一下子过来了不少人。
 “臭婊子,老子什么时候说要打死你了。”
 “咱们院里不少人都能作证,怎么?刚才差点把我玻璃砸烂,现在不敢承认了?”
 “刚才柳建明可凶,差点没把秦溪家的玻璃窗都砸烂。”吴慧吧嗒着嘴里的糖,一脸幸灾乐祸。
 “柳雪花的事我们也听说了,柳老五平时在厂子里闷不吭声的,没想到竟然这么狠心!”隔壁院子的大娘喷着嘴里的包谷饭,一句话落喷得隔壁大爷满身都是。
 大爷完全没发现,嫌恶地上下打量柳建明:“长得就不像是个好东西。”
 “太坏了,把房子租了可让人一个姑娘住哪。”
 “你们听说了吗!柳雪花把工位换给别人了,估摸着和这一家子脱不开关系。”
 “我以前还老觉得柳雪花那姑娘就是个狐狸精,没想到竟然过得这么惨。”
 “如果不弄坏自己名声,怕早被柳老五卖了!”
 “姑娘是真可怜。”
 “他还想打秦溪妹子,能是啥好东西。”
 在厂子里秦溪现在就是勤奋头脑灵活的代名词。
 跟柳建明一比,大家当然会选择相信前者,没多会儿不少人就指指点点开来。
 “臭婆娘,既然是你说我要打你,那我就真的打死你!”
 柳建明个头不高,又黑又瘦,一着急起来说话就磕巴,嘴皮子哪会是秦溪的对手。
 再被大爷大娘们各种火上浇油一通,加上下腹传来的隐隐疼痛,怒火瞬间冲上头顶,完全失去了理智。
 而秦溪等的就是这一刻。
 就在柳建明拳头朝面门而时,翘起唇角竟还有时间笑了笑。
 耍嘴皮子也不是秦溪的强项,打架才是……
 啪啪——
 “哎呦我的娘——”
 “报公安,快去……报公安!”
 “……”
 几个身穿制服的公安就站在人堆外,霍云甚至捂着小腹看得龇牙咧嘴。
 秦溪打倒流氓没机会亲眼看见,今天总算有幸目睹那小小的拳头是怎么拳拳到肉。
 拳法没有任何章法,逮着哪里有空档就往哪里揍。
 霍云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打巴掌的掌风竟然是能听见的。
 “我不敢了,姑奶奶我不敢了!”
 柳建明疼啊……肚子疼,背疼,就连屁股都是火辣辣的疼。
 秦溪光往看不见的地方打,柳建明疼得眼泪狂飙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惨状来。
 直到秦溪停手,直起身呼出口气来。
 霍云这才推开人群走了上去:“我们是公安局的,今天来是问问有人蓄意伤害柳雪花的案件。”
 医院接收柳雪花后,第一时间就报了公安。
 嫌疑人涉及到港市人,还是起非常恶劣的社会治安案件,公安局内部非常重视。
 公安局除了派出人力大肆搜查行凶者,还对大量港市商人聚集的经贸宾馆进行搜查。
 霍云已经连续加班两周,每天忙得脚步不占地
 行凶者那边刚有点消息,马不停蹄又被派出来摸排走访更多消息。
 “公安同志,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婊子要打死我。”
 一看到霍云,柳建明声泪俱下跑上去告状。
 “你不还好好站这呢吗!”霍云提着柳建明的衣领,把人从自己身上扯开。
 说着,朝围观群众一挥手:“都散了,不然都挨着来做笔录。”
 人群瞬间一哄而散。
 一米八多的霍云提着一米六的柳建明,跟提小鸡崽似的提溜进了院里。
 “这段时间你们最好别一个人晚上出门。”
 先调查完柳雪花的社会关系后,霍云出声提醒。
 负责记录的年轻公安啧啧两声,神秘兮兮地跟几人说道:“柳雪花运气算好的了,你们不知道曾祥真正的情妇都被打死了。”
 曾祥,就是那个骗柳雪花当挡箭牌的港市商人。
 男人是上门女婿,妻子娘家是港市非常有名的家族,这次专门赶到寿北市就是来抓第三者。
 柳雪花要不是当时求饶了几句,估摸着早已经变成了具尸体。
 女人早在上周就带着曾祥离开了寿北。
 可事情远没有结束,不知道是谁竟然还是杀害了曾祥真正的情妇。
 杀人后,在其身上留下了替天行道几个字。
 三天前,一个纺织厂女下班途中也遭遇了毒手,作案手法和上次的命案一模一样。
 受害者死亡后,身上同样也留下了替天行道四个字。
 行凶者好像专门挑选那些他(她)认为的道德败坏者下手,并且行凶前并不会专门调查对方的情况。
 第二个受害者调查下来,只是自由恋爱也被算在了其中。
 所以霍云特意提醒秦溪几人,凶手可能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你这几天晚上还是先别去摆摊,特别是晚上黑灯瞎火的不安全。”霍云道。
 秦溪道好。
 看霍云跟秦溪有来有往地聊着天,柳建明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巴地缩在一边。
 霍云撇了一眼,问都没问他伤势如何。
 “我劝你消停点,如果柳雪花举报有人虐待,你们一家三口都得劳改。”
 公安局找柳雪花做笔录时,当然也了解了柳家的家庭情况。
 连主席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柳家还想卖女儿,只要柳雪花举报,这一家都得进去待着。
 警告完柳建明,霍云几人离开。
 秦溪展颜一笑,忽然伸出右手挥了下,吓得柳建明连连待往退后。
 离开足够距离后,甩下句:“老子不和娘们一般见识。”跑了。
 “以后这王八羔子看到你举手就得吓破胆。”
 潘来凤笑,目光一直停留在秦溪两只纤细的手上。
 不知道那么细的胳膊是怎么有那么大力气,揍人威风得紧。
 晚上吃饭时,秦溪提起白天发生的事,张秀芬吓得说话都结巴了,说什么也要让秦溪过几天再开始营业。
 这件事的影响非常大,公安局消息一放出去,晚上电影院的人都少了许多。
 人少,秦溪也就随了爸妈的意思,只白天去报刊亭整理。
 如此等待了十来天,抓到凶手的消息终于传出。
 凶手是个公交车司机,因跟妻子离婚受到打击,导致精神上出现了问题。
 告示发出好几天,人们才陆陆续续出门活动。
 “你怎么每回相亲都要喊我帮忙!”
 电影院前的公交站台前,一个看着二十来岁的平头男青年仰天咆哮。
 “哥,你再帮一回,事成之后我请你吃好吃的。”
 披肩长发的漂亮姑娘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拜托。
 张扬扶额,最终长叹一声气后同意下来。
 话音刚落,张雪就立刻挽住了张扬的胳膊,装成一副亲密的模样:“妈介绍的都是些歪瓜裂枣,我宁愿一辈子不结婚也不要嫁给他们。”
 “我看那些男同志都还不错,是你的眼睛长头顶上。”张扬哼道。
 “你妹妹我好歹是大学生,怎么能嫁个高中毕业的,怎么也得……像那个人!”
 张雪手指头指向的,正是站在电影院门口的一个高个子男青年。
 青年高大挺拔,站得笔直,在人群中非常显眼。
 张扬:“……”
 静静等了片刻,发现张雪还是没发现,忍不住抽开手吼道:“那人不就是妈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吗!”
 “不会吧?”
 “你自己拿照片出来对比。”
 张雪还真从包里拿出照片,四处寻找能看清的地方。
 最后在马路对面看到家很亮堂的报刊亭,扯着张扬连忙跑过去。
 两人来到报刊亭前,张雪忙着比对照片,张扬则是被亭子里的情景吸引了视线。
 走到窗口往里一看,就见一姑娘正在窗口案板上和着面。
 微黄灯光下,这个报刊亭更像是个温馨的厨房。
 窗口边有个很大的案台,两边都是架子,摆满了各种瓶子。
 秦溪抬起头来,笑了笑:“想吃什么?”
 “你这真是卖吃的?”
 “对,点菜单就在你面前,你可以先看看。”
 秦溪停下动作,趁张扬看菜单的时候去后边拿出套桌椅板凳摆到了前窗口下。
 原本秦溪是将灶台设计到案台下面。
 可试验两回后发现,只要点火屋子里就热得跟烤箱一样,人根本待不住。
 所以秦海把推车改造成双灶,就摆在报刊亭后,两边儿再用烂布挂起来随便一挡,就成了个半封闭的厨房。
 后窗因此也进行了扩大,窗台比推车低,站在后窗就能直接用灶。
 秦溪把桌子支好,又打开窗口前专门牵出来的灯泡。
 做完所有事,发现这小伙子好像还没有选好,于是又进了报刊亭继续和面。
 “哥”,我去看电影了,你自己坐车回家。”
 确认照片完毕的张雪立即抛下哥哥,整理了下头发后急匆匆地穿过马路。
 而此刻的张扬只是回头看了眼,立刻又转回那张纸上。
 铁板认识,后头那个包浆豆腐是什么?
 洋芋认识,但为啥前面还加了个狼牙。
 还有素拉面,鸡蛋番茄拉面,清汤拉面,猪肉拉面,还有个什么炒拉面。
 “同志,拉面是什么?”
 所有的菜他都看得一知半解,只能通过字判断出好像是面条。
 寿北人最常吃的面条是干面,要么就是米粉和抄手。
 “顾名思义,就是用手拉的面。”
 秦溪凭空比划了下,张扬算是明白了那么一点点,但对于拉面还是没有半点能想象的空间。
 想着自己反正也没吃饭,手指头在菜单上划拉一下,最后落到猪肉拉面上。
 六毛钱一碗的面,价格算挺贵。
 不过刚发工资没几天,他还有闲钱能尝试一碗面条,如果不好吃也就是这一回。
 “你先坐,我这就做。”
 案板边的面盆里取出一坨面,随手撒上些干面粉,揉搓切成小块。
 细长面条逐渐在秦溪手指间形成时,张扬终于明白什么叫拉面了。
 用手拉出来的面,可不是就是拉面。
 疑惑解除,张扬就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思,坐回到小桌前静静等待。
 “秦同志,给我来个苏子饼。”
 “我要十块豆腐,今天有洋芋啊……那我要洋芋。”
 “五块豆腐,多放点折耳根。”
 等待期间,张扬发现陆陆续续有人来报刊亭前买吃的。
 几乎是职业本能驱使,每次来人他都会站起来看,一直等那人拿到吃食走了才会再次坐下。
 狼牙土豆原来是波浪形的炸洋芋,包浆豆腐是用许多调料拌起来的豆腐,样子很特别。
 而那些饼子,面香四溢,随着食客一口咬下,他都能闻到馅料的香气。
 张扬拿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将所看到的所有东西都一一记录下来。
 作为寿北市人民日报的民生专栏编辑,遇到各种事情他都会记录作为撰写文章时的灵感。
 “不好意思,因为肉汤煮滚花了点时间,所以面条有点慢了。”
 秦溪送上面条,歉意地跟张扬笑了笑。
 “没事,美味的食物是需要等待的。”
 张扬翘起唇角笑笑,没有立即动筷,而是又拿起笔写下记录。
 汤是乳白色,汤面漂浮着一层油,切成大片的猪肉,搭配上青翠香菜和葱。
 首先,色香味中的色可以打满分。
 放下笔,仔细闻了闻汤的味道,其次香这一关也很让人满意。
 秦溪一直坐在案台边,微笑地望着。
 前世,也遇到过很多和张扬一样的食客,吃之前拍照,吃之后发感想。
 不是为了单纯享受美食,反而将此当成目标。
 收回眼神,抬头看向半空中的月亮。
 前世无依无靠更无牵挂,这一世有家人有个小摊,甚至还有了期盼的未来。
 “同志,你吃的这是啥面条?”
 正对月矫情,灯光下突然走来了个头发半百的中年人。
 他身形很高大,穿着件灰色的夹克,背着手,笑眯眯地低头问张扬。
 “拉面。”
 张扬回得口齿不清,那个记录的笔记本早已合上,一手拿筷子一手拿勺吃得热火朝天。
 “看着挺好吃,同志也给我来一碗吧。”
 中年人脱下夹克,坐到小桌子边,见外衣搭在腿上。
 “大爷您是和那位同志要一样的吗?”
 中年男人夹克上别着枚国徽,加上他那件特殊的行政夹克,秦溪猜测他应该是对面法院里的工作人员。
 “还有其他选择?”
 中年人笑问。
 不等秦溪回,张扬就站起来拿了菜单递给男人,并且喊出了他的名字:“李副院长你好,我是人民日报的张扬。”
 “我记得你,张记者!”
 李副院长歪头一看,很快认出了对年的男青年是谁。
 “您怎么也来外边吃面?”
 张扬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前不久市二法院食堂请来了一位祖上说是御厨的大厨。
 “别提了。”
 李副院长连连摆手,先要了份和张扬一样的拉面,才开始解释:“小锅菜还勉强,大锅菜……”
 摇头,一言难尽。
 祖上是御厨,可到了大厨子那,就只剩下祖传的菜谱。
 那大厨烧大锅菜,咸淡掌握不好,有时候下边的菜糊了,上边的菜还半生。
 后勤部主任都因这事被罚写检查,因为光被名号唬住,直接先把人招进单位,考证的事放到了后头。
 “那您真是来对了,这个小同志做的面条很好吃。”
 两人虽然聊着天,张扬的嘴还是没停下来过。
 吸溜进一大口面条,忍不住夸赞。
 “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能让张记者都说好吃,味道肯定不俗。”李副院长搓手笑道。
 很快,面条端上来。
 秦溪随即还送了碗辣子油来,看张扬碗里的汤已经见底面条还没吃完,又给他添了碗汤。
 面条口感劲道,吸满了汤的味道,一口下去都是很浓的肉香味。
 第二口吃到了和汤一个颜色的萝卜片,更是肉香浓郁,其中还有微微的甜。
 吃到一半,李副院长注意到了桌上的辣椒油。
 一勺子辣椒油入碗,鲜中瞬间又多了辣和香,一口下去就辣得鼻尖冒出热汗。
 一碗面条下去,工作整天的疲倦好似一下子烟消云散。
 两人连汤带面都吃了个干净。
 李副院长一抹嘴很快站起来走到窗口:“小同志,我去单位拿饭缸,你再给我煮一碗带走。”
 吃饱喝足,李副院长立刻想到了在家的老娘。
 市政家属院。
 夜色浓厚, 天空上缀满了繁星点点,寂静夜晚中,有道极快的脚步声在靠近一栋三层小楼。
 李副院长脚步匆忙, 打开家门径直朝一楼走廊尽头的屋子而去。
 走近才发现屋里有不少人。
 好几个人围在床边, 轻声细语地跟躺在床上的老人说着话。
 都是些很平常的车轱辘话, 屋里却蔓延着股悲伤。
 “娘。”
 李副院长低声喊道,大家自动让开了最靠近床头的位置 。
 “舅舅,外婆今天只有早上吃了点稀饭, 中午和晚上都没吃。”
 说话的青年取下眼镜抹了把干涩的眼睛,声音也满是抑制不住的悲伤。
 李副院长看了眼薛山辉,喉头涌上干痒被狠狠压下去,清了清喉咙点头。
 “娘,我带了点面条,你起来吃点。”
 用夹克包裹着的饭缸掀开盖子,香味瞬间飘散在封闭的空间里。
 “咳咳——”
 床上毫无声息的老人发出声很微弱的咳嗽声, 接着缓缓睁开了眼。
 “娘!”
 “外婆。”
 屋里众人齐声呼唤, 高兴之余又深知老人的这种情况就是回光返照。
 “栓子。”
 老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抓住了李副院长的手,双眸反射出一抹奇异的光。
 “是咱老家的面条子, 是你外婆做的面条子。”
 “娘, 你看!”
 李副院长膝盖一弯, 扑通跪到床边, 把缸子凑到老人面前。
 “我……要吃面条。”
 老人挣扎着坐起,原本油尽灯枯的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力气大得惊人。
 “……”
 这一晚, 老人吃完了整碗面条,靠坐在床头上跟子孙们讲起当年闹饥荒结束后她吃到的第一碗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