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总是体弱多病—— by屋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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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沉默片刻,这个话题叫人不喜,却是事?实地摆在那里。
 从仪仗到暖阳,皇上对着仪嫔破例也不是第一次了。
 赵修容有点厌烦地扔了玉如意,玉如意落在软塌上,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赵修容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皇上还在为围场一事?恼着云贵嫔呢。”
 玲霜有点犹疑,皇上当?真只是在恼云贵嫔么?
 待傍晚,众人都在等御前的消息。
 当?敬事?房的人往闻乐苑中去时?,众人觉得?意外,又觉得?不是那么意外。
 御膳房的人来得?很快,早早送来晚膳,态度格外殷勤,菜色琳琅地摆满了一桌。
 圣驾到闻乐苑时?,邰谙窈难得?地在殿外守着,佳人披着黛青色鹤氅站在游廊下,灯笼洒下的浅浅光芒映在她脸上,勾出浅淡的余韵,许是月色僚兮,她只简单站在那里,就让人再也移不开视线。
 时?瑾初踏入游廊,拦住了要行礼的某人,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他垂下视线,皱眉淡声:
 “日后不要出来迎。”
 很难形容和解释。
 邰谙窈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往日在床榻上,其实时瑾初都很顺着她,并非是只顾着自己感受的人,也顾忌着她体弱,不会纠缠她到很晚。
 但今日不同。
 白日中才经历过一场精疲力?尽的欢愉,晚上时瑾初也不曾放过她。
 邰谙窈脑海中才迷迷糊糊地闪过什么念头,有人从后面搂住了她,未着寸缕,以至于肌肤相贴时,她立时感受到他掌心的热意,叫她浑身?一颤,她紧绷着身?子,呼吸都急促了一下,不稳地颤音:
 “皇上……”
 瓮声瓮气,透着点哽咽后的沙哑。
 他扣住她的腰肢,轻描淡写地从背后在她的肩胛骨处亲了亲,邰谙窈攥紧了锦被,有点承受不住这?个时候任何的亲昵举动。
 许是他也察觉到什么,他终究是没有再动她。
 饶是如此,邰谙窈也觉得?今夜格外漫长。
 翌日,在请安前,邰谙窈难得?没有起得?来床,绥锦叫醒她时,她困恹恹地睁了睁眼,很是艰难,许久,她不再为难自己,闷哑着声:
 “……让秋鸣去坤宁宫替我告假。”
 绥锦吓得?一跳:“主子您怎么了?”
 她转身?忙忙倒了杯温水,再过来时,就见主子双眸紧闭,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绥锦瞪大?了眼,她扫过主子脖颈间残留的痕迹,一脸纳闷和心疼,怎么昨日折腾得?这?么狠?
 绥锦得?不到答案,只能出去让秋鸣去一趟坤宁宫。
 秋鸣来时,坤宁宫坐满了人,她来得?早,皇后娘娘还未到,消息是通过宫人传递到内殿的,皇后娘娘不曾为难她,只嘱咐一声让仪嫔好好休息。
 待秋鸣走?后,问春才露出了一点不满:
 “云贵嫔有孕,都来给娘娘请安了,偏她矜贵。”
 皇后戴着凤钗,只当没听见这?声吐槽,淡淡道:“仪嫔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相较于她的长姐良妃,仪嫔尚有点聪慧和谨慎,不会故意在这?个时候和云贵嫔一争高下。
 起身?出去时,皇后想起了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云贵嫔也来请安了?”
 问春点头,脸上有点不解。
 皇后见护甲调整好,平淡地撂下一句“没一个省心的”,才踏出内殿。
 *******
 闻乐苑,邰谙窈直到很晚才醒来,一抬眼,楹窗前挂着的鸟笼就印入眼底,鹦鹉咿呀地叫唤:
 “醒了!醒了!”
 邰谙窈被吵得?捂住耳朵,埋头窜进被窝。
 可?惜,绥锦听见声音,掀开帘子直接进来,她拉开床幔,没让邰谙窈继续睡:“午膳都热了三番了,主子再不醒,奴婢就要去请太医了。”
 邰谙窈被威胁地坐起身?,她委屈地瘪了瘪唇。
 她没病没痛,若是夜间事请太医,也怪是臊人了。
 邰谙窈嗓子有点疼,她没有说话,绥锦还记得?早上她的声音,拉开床幔后,绥锦也没管她,转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邰谙窈抿着温水,温热润过喉间,她才觉得?那点疼意缓解了些许,她微蹙的黛眉都渐渐松缓。
 绥锦声音也缓和下来:
 “还难不难受?”
 邰谙窈蹙着鼻头,恹恹地点头。
 绥锦有点心疼,也有点没好气:“知道难受,昨晚还要胡闹。”
 邰谙窈觉得?她冤枉死了,可?怜兮兮地拿杏眸觑绥锦:
 “这?怎么能怪我。”
 绥锦恼了她一眼,但对着这?样?的主子再舍不得?说什么重话,闷声伺候她起床,秋鸣也将午膳端了进来。
 她昨晚到现在没吃东西,殿内人不敢让她吃得?油腻,午膳很是清淡,邰谙窈对这?些惯来不挑,填饱了肚子后,就松了木箸。
 脑子清醒了,邰谙窈也不由得?想起昨日时瑾初的反常。
 许是她刻意去想,又?许是有迹可?循,邰谙窈从昨日时瑾初的举止中也隐约窥探到点痕迹。
 谁叫时间隔得?那么短。
 她不联想到云贵嫔有孕一事都不行。
 绥锦和秋鸣就见她眉眼情绪骤然寡淡下来,绥锦和秋鸣对视一眼,是绥锦出声问:“主子怎么了?”
 邰谙窈扣了扣手指,她偏过头:
 “没什么。”
 她只是觉得?时瑾初好像因云贵嫔有孕一事,便对她也有了点想法。
 邰谙窈有点迷惘和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绥锦扫过她的手,沉默下来。
 许是绥锦担忧的眼神过于明显,邰谙窈终于没有按捺住,她闷声:“皇上昨日好像被云贵嫔有孕一事刺激到了”
 绥锦和秋鸣瞥过主子脖颈上掩不住的痕迹,都意识到了什么。
 秋鸣不解,但低声迟疑道:“皇上是想让主子也有孕?这?不是件好事么?”
 倒是绥锦想到了什么,没有说话。
 邰谙窈低垂下眸眼,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秋鸣也察觉到殿内气氛不对,渐渐消了声,她左右看了眼,给殿内主仆二人腾出了空间,她道:
 “茶水凉了,奴婢去给主子换一壶。”
 她出了内殿,却没有急着去换茶,而是守在了殿门口,杜绝了其余人靠近偷听的机会。
 殿内一片安静,绥锦走?上前,抽出了主子因烦躁而攥得?皱着的手帕,一点点抚平后,才重新递给主子。
 邰谙窈看着她的动作?,情绪一点点平静下来,她低声:
 “我不能这?个时候有孕。”
 邰谙窈其实不排斥有孕,也不排斥有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但不是现在。
 她低着头,眸底的情绪极其淡,声音一点点飘出来:
 “我不会叫我的孩子和我一样?。”
 “也不会叫她喊别人母亲。”
 邰谙窈抬起头,直视绥锦:“我会给她最好的。”
 如果?她做不到,她宁愿这?世上没有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她杏眸透彻,让绥锦轻而易举地看清那抹执拗,绥锦很难不沉默下来。
 许是年少时念念不忘的事情都会变成执念。
 年少时,姑娘最想要什么?
 ——她想回家?。
 后来,她要求逐渐降低,她想要邰家?人去看一看她。
 但都没有得?偿所?愿。
 在她年少病重时,眼睁睁地看着表姑娘一家?其乐融融,只有她隐隐被排斥在外。
 绥锦一直都清楚,姑娘想要一个家?人。
 但邰家?早在过去的十余年的时间里,自然而然地没有了她的位置。
 衢州不是她的家?。
 京城也不是。
 绥锦是盼望着姑娘能诞下子嗣的,许是那个时候,姑娘才会圆满。
 绥锦不知道姑娘是怀着什么心情和她说这?些话。
 但绥锦知道,姑娘一定不好受。
 绥锦跪坐下来,她一点点理好姑娘的裙裾,她仰起头,和姑娘对望,她说:
 “姑娘,不要急,会等?到那一日的。”
 暖阳透过楹窗洒在姑娘脸上,叫她仿佛镀上一层盈光,她低垂着头,半耷着眸眼,只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下颌,整个人的情绪都不高涨。
 绥锦望着姑娘,她觉得?不对。
 她的姑娘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她天生该被人捧在手心的。
 而不是像现在。
 绥锦低下头,掩住了眸底的情绪。
 殿内安静了片刻,是邰谙窈打破了沉默,她问:
 “明日又?到请平安脉的时候了?”
 绥锦轻声应她。
 邰谙窈一点点拢起衣襟,她轻声道:“明日将旧药方拿给李太医,让李太医结合旧药方再给我开一副药。”
 绥锦哑声。
 姑娘最厌恶喝药,何时这?么主要地要求太医添药方了?
 姑娘的旧药方,其实也多是安神作?用,绥锦和姑娘都清楚这?一点,但她们也清楚另外一点——长时间服药的人其实不适合有孕,这?药方中的几种药材混在一起,便也起了一点避孕的作?用。
 绥锦从不拒绝姑娘的要求:“奴婢会去办的。”
 楹窗旁的鹦鹉歪头看着殿内的二人,它?张嘴像是要说点什么,又?乖巧地温顺下来。
 梅香洒满整个宫廷时,也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宫人都穿上袄子,邰谙窈也不例外,她的鹤氅都加厚了些许,平白让她添了负担。
 邰谙窈越发?不爱往宫外跑了,整日都待在暖房中。
 周嫔和姚美人偶尔也来蹭暖意。
 这?日,周嫔和姚美人和往常一样?来合颐宫,刚落座不久,周嫔正拿着香梨喂鹦鹉,故意逗弄。
 邰谙窈正瞧着姚美人磨玛瑙,她瞧着都觉得?费劲,一点点地格外需要耐心,她有点不解:
 “你也不嫌烦。”
 姚美人转头和她说:“往日在家?中时,母亲常用一堆不同颜色的豆子混在一起,叫我一个个挑拣出来,时间久了,性子也就磨了下来。”
 邰谙窈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
 姚美人是及笄后入宫的,也是去年才入宫,换句话说,姚美人其实比她还要小一岁。
 恰是年少最耐不住性子的时候,她母亲居然舍得??
 邰谙窈隐约想起姚美人是庶女出身?,又?不觉得?奇怪,世人讲究嫡庶有别,邰谙窈看得?出姚美人是个心高气傲的,偏偏有些时候,庶出子女是不许去争的。
 邰谙窈收回了视线,也是这?个时候,众人听见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抬起头,就见小松子匆忙跑进来:
 “主子,外面出事了!”
 周嫔松下黄梨,转头问:“怎么了?”
 小松子见主子没有阻拦,也不隐瞒,直接道:
 “是颖宝林和蒋御女闹了起来,不知道怎么的,这?件事又?牵扯到云贵嫔,颖宝林和蒋御女大?打出手,云贵嫔受到了惊吓,皇后娘娘都过去了!”
 众人一脸愕然,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颖宝林和蒋御女被贬位后,惯来安静,怎么会忽然闹起来?
 而且,谁被吓到了?
 邰谙窈和秋鸣隐晦地对视了一眼,一触即离。
 从小松子口中说出的几个人名,足够让邰谙窈三人拨冗前往。
 照顾姚美?人,邰谙窈和周嫔都没有乘坐仪仗。
 厚重的鹤氅压得邰谙窈脚步有点慢,没人催促,直到一刻钟后,众人才到了颉芳苑。
 她们三人来得不早,等到的时?候,殿内站了不少人,邰谙窈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除了病重的冯妃娘娘,其?余人几乎都到了。
 邰谙窈想起她上次被颖宝林二人谋害,到的人数可不如现在。
 果然,在这宫中,所谓的恩宠还是不如皇嗣叫人在意。
 皇后娘娘脸上有怒意,她看向跪在地上的颖宝林和蒋御女:
 “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
 邰谙窈也看向二人,她这时?才意识到,小松子或许没有夸张,颖宝林和蒋御女应当真的打了一架,两人衣裳凌乱,青丝都被扯得乱七八糟,狼狈不堪。
 和蒋御女不同,颖宝林气得双眸通红,仿佛恨不得杀了蒋御女一样,肉眼可见地难堪。
 她往日得宠,有过一段时?间格外得意和辉煌,登高跌重,让她越看重曾经,也就没办法习惯现在,自?觉脸面?掉了一地。
 和她相?比,蒋御女要安然自?在得多,许是豁出去了,她也不在乎什么脸面?,只一昧的哭,宣泄委屈,皇后娘娘问话后,也是她第?一时?间回应:
 “皇后娘娘给嫔妾做主啊!”
 话音一出,邰谙窈不由得摸了摸耳垂。
 看着?二人的情况,颖宝林在二人的争执中可没得到什么好处。
 邰谙窈头一次觉得位低也是件好事,至少在没脸没皮时?,不需要那么多负担。
 太医在内殿替云贵嫔诊脉,皇后娘娘朝内殿看了几眼,确认没闻见什么血腥味,她终于肯坐下来,颇有点头疼地扶额: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蒋御女抢先?一步,根本不给颖宝林说话的机会,哭哭啼啼道:“娘娘,嫔妾命苦啊!”
 蒋御女是真觉得委屈和难受:
 “嫔妾再如何,也是皇上的妃嫔,这都要入十二月了,嫔妾的常乐轩还没见过炭火,嫔妾就是在家时?,也没过过这种日子!”
 她掉着?眼泪,手一伸出手,居然有皲裂,皇后娘娘皱眉,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蒋御女的一番话传出去,若是让人听见了,岂不是闹出笑话?
 堂堂皇室,后妃居然还要受冻挨冷?
 蒋御女故意露出手,见娘娘神情冷了下来,才往下哭着?说:
 “嫔妾只当是中省殿克扣了嫔妾的份例,又实?在是忍不住,才去了中省殿,这才知道是颖宝林调用了嫔妾的份例,嫔妾气不过,找颖宝林理论,后来才变成了这个样子,请娘娘明鉴,是颖宝林欺人在先?啊!”
 皇后皱眉:“再是如何,你不该和颖宝林动手。”
 蒋御女觉得皇后说得轻松:
 “嫔妾都要活不下去了,还在乎什么脸面?!”
 殿内倏然一静,苛待妃嫔闹到明面?上,真是难堪。
 皇后的脸色也不好,后宫闹出这种事情,岂不是在说她治理不当?
 这宫中奴才是会踩高捧低,但做到这种程度上,说是没有人故意指使,当真没人相?信。
 邰谙窈抬手,轻抵了抵唇,秋鸣也不动声色地扶住她的手臂。
 是周嫔听戏没听全,按捺不住地问:“那又关云贵嫔什么事?”
 蒋御女被问住,片刻都没能憋出一句话。
 颖宝林冷笑:
 “因为这件事和嫔妾根本没有关系!”
 众人听得一脑子糊涂。
 蒋御女才不肯让她逃脱了去,否则今日岂不是变成了她不敬上位,她咬牙道:“难道中省殿还会骗嫔妾不成?!”
 周嫔小声嘀咕:
 “他们都敢克扣你的分裂,怎么就不敢骗你了。”
 蒋御女被堵得哑口无声。
 邰谙窈轻扯了下周嫔衣袖,姚美?人也有点无奈,被左右一拽,周嫔终于呐呐地噤声。
 颖宝林道:“嫔妾的份例中根本没有多余的炭火。”
 众人终于听懂了什么,蒋御女被扣了份例,但颖宝林说不是她做的,偏偏这件事扯到了云贵嫔,那么蒋御女的份例到了谁那里,就不言而喻了。
 这番话,蒋御女也听过,但她不信。
 宫中和她有过不可调解的矛盾的,也只有仪嫔和颖宝林两人。
 说难听点,她不是没怀疑过仪嫔,但仪嫔当真是干净,中省殿也没有提到过闻乐苑。
 当中省殿说这件事的主谋是颖宝林时?,蒋御女半点没有犹豫地就相?信了。
 至于颖宝林口中的云贵嫔,蒋御女和云贵嫔无仇无怨的,不是她自?贬,云贵嫔便是故意刁难,也不会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这股劲不如对仪嫔和颖宝林使呢。
 毕竟这两人,一前一后都和云贵嫔有龃龉。
 皇后听她们说话都头疼,直接让人去叫了中省殿的刘公公来。
 邰谙窈见状,她朝外瞥了眼,有点纳闷,所有人都到了,但还是缺了一个人。
 她的想法才落下,外间就响起了唱礼声。
 时?瑾初跨了进来,他眉眼情绪平淡,让人看不清他是恼还是怒,皇后娘娘起身,带着?众人给他行礼。
 时?瑾初也没叫起,直接上了台阶,坐到了位置上,才淡淡道:
 “云贵嫔怎么样?”
 皇后娘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提起云贵嫔,她叹息了一声:“太医还没有出来。”
 时?瑾初抬手,让众人起来。
 邰谙窈也是其?中一员,或许她在其?中也颇显眼,毕竟将自?己?裹得和球一样的,在场的也只有她一人了。
 时?瑾初直接对人招手,邰谙窈也愕然,她指了指自?己?。
 时?瑾初平静地颔首。
 顶着?众人或明或暗的视线,邰谙窈一点点挪到台阶上,她黛眉轻蹙,难得有点不安,觉得背后的这些视线过于灼人了。
 皇后娘娘也朝她看了一眼,眉眼平静,情绪一点变化都没有。
 台阶下的良妃也有些怔愣地看向她的二妹妹,这一幕,让良妃不禁自?问。
 在她圣眷浓厚的那七年中,皇上有这样对待过她么?
 记忆中好像从未有过。
 时?瑾初再不着?调,这种场合,也是懒得给其?余人做脸的。
 时?瑾初试了试她的手,还是很凉,他偏头吩咐:
 “给几位主子赐座。”
 众人咽声。
 这颉芳苑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至少是坐不下这么多妃嫔的。
 时?瑾初话中也没有让给所有人赐座的意思。
 于是,给谁赐座,就变得有意思了。
 张德恭没纠结,给几位主位娘娘都让人搬了凳子来,除此外,仪嫔都被叫到皇上跟前了,张德恭忘了谁,都不会忘记她。
 待众人坐下后,有人抿唇,有人皱眉,也有人失落的低下头,但没人敢有异议。
 这时?,中省殿的人也终于到了。
 邰谙窈和皇后娘娘相?对而坐,中间的是时?瑾初,邰谙窈难得有点坐立不安。
 须臾,一杯茶水落在她手中,茶水是热的,叫杯壁也是温热,捧在手中,很快叫她有点泛凉的手指渐渐暖和起来。
 邰谙窈低垂着?头,她握住杯盏,眸中闪过些许情绪。
 中省殿的刘公公一来,也不敢喊冤,直接砰一声跪地,磕头请罪:
 “奴才办事不力,求皇上和娘娘责罚。”
 皇后瞥了眼皇上的脸色,转身,她脸色说不上好或不好,只简单地阐述一个事实?:
 “是该罚你,皇上和本宫把中省殿交给你管理,是信任你,但结果呢?”
 时?瑾初什么话都没说,但看向刘公公的眼神平静得没有一点情绪,仿佛是在看个死人一样。
 刘公公浑身一个颤栗,他心底苦笑,早知道有今日,云贵嫔再是有孕,他也不敢让云贵嫔乱来,刘公公不敢有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出来。
 众人才恍然大悟。
 从刘公公的话中,众人理清了思路——
 最开始,是颖宝林去中省殿,言明吉云楼的炭火不够用,话里话外都是蒋御女一个御女不需要这么炭火。
 按理说中省殿没必要在意颖宝林的话,但谁不知道中省殿怎么就按照颖宝林的要求做了。
 邰谙窈握住杯盏,炭盆就摆在她身后,烤得她浑身暖洋洋的,许是口渴,她低头,轻抿一口茶水。
 直到这里,和蒋御女说得一模一样,蒋御女也怨恨地看向颖宝林。
 颖宝林浑身一僵,她替自?己?辩解:“但嫔妾宫中从未出现过份例外的东!”
 众人清楚,这就涉及到此事躺在殿内的云贵嫔了。
 刘公公哭丧着?脸:
 “后来云贵嫔也派人来中省殿,道是颉芳苑的炭火不够用,常觉得手脚冰凉。”
 云贵嫔的话可比颖婕妤有分量多了,云贵嫔怀着?皇嗣,谁敢怠慢?
 御前和皇后娘娘都有命令,要精心照看云贵嫔腹中的皇嗣。
 但每个宫中的份例都是固定的,中省殿也不可能凭空变成炭火来,自?然只能挪用其?余宫殿的。
 当日很巧,云贵嫔宫中的小林子撞见了颖宝林宫中的人,于是一切顺理成章。
 颖宝林之所有还能有炭火用,全靠挪用了蒋御女宫中的。
 阴差阳错,最后倒霉的就只有蒋御女了。
 蒋御女找到中省殿时?,刘公公不敢把云贵嫔牵扯进来,就透露了颖宝林,左右他也没说假话。
 刘公公怎么也没想到蒋御女这么莽,居然敢直接质问颖宝林,还惊吓到了云贵嫔。
 殿内陷入一片安静,众人都觉得有点哑声。
 许久,时?瑾初终于出声,他掀起一直耷拉着?的眼皮子,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朕挺好奇,中省殿什么时?候变得谁的话都要听了?”
 中省殿惯来是只需要听从皇上和皇后的吩咐。
 刘公公听到这句话时?,心底倏然咯噔了一声。
 时瑾初懒得再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命令:“拖下去。”
 刘公公浑身抖了一下,但没敢求情,谁都清楚,他被拖出去后,再不可?能是中省殿的掌事公公了。
 从此命运一落千丈。
 秋鸣低着头,仿佛被刘公公拖下去的场面惊到,呼吸都轻了些许。
 邰谙窈被炭盆烤得暖了些许,她褪下鹤氅,让秋鸣替她拿着,秋鸣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时瑾初朝她瞥了眼?,片刻,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刘公公被拖了下去,但今日一事还没有结束,颖宝林和蒋御女跪在大?殿中央,膝盖都疼得有点麻木。
 事情的来龙去脉很清晰。
 蒋御女仿佛是其中最无辜的一个。
 但事情不是这样算的,蒋御女是无辜,但颖宝林位份比她高,云贵嫔又?是怀着皇嗣,都比她来得重要。
 她有委屈,可?以去找皇后做主,但不应该直接找上颖宝林,更?不该和颖宝林大?打出手?。
 云贵嫔是有错,但她腹中怀着皇嗣,就是有着免死金牌。
 叫人意难平,但这世?间有时是没道理可?讲的。
 是皇后娘娘打破了殿内的安静,她冲时瑾初服身:“会出现今日的纰漏,也有臣妾的错,请皇上责罚。”
 时瑾初扫了她一眼?,对这番话不置可?否,没说她是有错还是没错,情绪淡淡:
 “起来。”
 皇后顺势站起身,片刻,她才迟疑地问:“那颖宝林和蒋御女该怎么办?”
 这件事棘手?的地方就在于牵扯到云贵嫔,偏偏云贵嫔还不是无辜的那一个。
 但皇后话中提都没提到云贵嫔,只说颖宝林和蒋御女。
 邰谙窈轻垂眸。
 她不得不承认,在这皇宫中,女子?有了皇嗣,才是真的有了立足之地。
 颖宝林也曾有过恩宠,却如同过眼?云烟,轻而易举地烟消云散。
 时瑾初没在二人身上费心思,他甚至看都未看二人一眼?,语气平静:
 “既然?不守这宫中的规矩,也不必再出现在宫中了。”
 颖宝林心底一紧,她仿佛听出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皇上!”
 时瑾初的话却不因她而迟缓:
 “将二人打入冷宫,日后不必来报。”
 殿内哗然?。
 这是圣上登基后,第二次有被打入冷宫的妃嫔,如今今日很冷,众人不禁都打了个寒颤。
 蒋御女惊恐地瞪了眼?,她不似颖宝林,她不想去冷宫中度过余生,吓得浑身发抖:“皇上息怒!嫔妾知错了!嫔妾再也不敢犯了!”
 邰谙窈也不着痕迹地轻皱眉。
 她一直不对蒋御女出手?,就是想让蒋御女占着合颐宫偏殿的位置,若是知道蒋御女会被打入冷宫,她早些时候留情作甚。
 觉得惋惜是一回事,但让邰谙窈替蒋御女求情,却是根本不可?能。
 她可?没有忘记,蒋御女曾经害过她一事。
 她从不会以德报怨。
 蒋御女被打入冷宫,至少在下次选秀前,还有一年时间让她独占合颐宫。
 至于等选秀后,会不会有人搬入合颐宫,只能到时候再想办法。
 颖宝林失魂落魄,她怔怔地看着皇上,许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她一时承受不住地直接昏了过去。
 满殿内只剩下蒋御女的哭求声。
 但很快,这道哭求声也消失不见,张德恭摆了摆手?,很快有人拖着颖宝林和蒋御女下去,片刻,殿内恢复安静。
 只是,殿内好?像更?冷了一些,有妃嫔忍不住拢了拢衣襟。
 待一切结束后,太医终于从内殿走了出来。
 邰谙窈扫了眼?,不认识这个太医,但也知道皇上让宋太医替云贵嫔保胎一事,至于先前替云贵嫔请平安脉的太医早在云贵嫔被查出有孕后不久就被革职了。
 太医院都清楚,这是敲打。
 三日一次的平安脉居然?查不出云贵嫔有孕将近三个月的脉象,岂不是无用?
 宋太医垂头恭敬道:
 “回皇上和娘娘,云贵嫔受到惊讶导致胎气不稳,臣已经给云贵嫔开了安胎药,之后还需静养几日。”
 有人出声问:“宋太医是说,云贵嫔没什么大?碍?”
 邰谙窈抬眼?看去,问话的是赵修容,她正坐在位置上,没有往日的漫不经心,好?像眉眼?有些担忧,她是云贵嫔的主位娘娘,有看顾云贵嫔的责任,由她来过问云贵嫔的情况再是合适不过。
 只是问的这话,颇有点耐人寻味。
 宋太医不敢应承这话,否则一旦云贵嫔后面出了什么事,岂不就是他的责任。
 宋太医道:“云贵嫔到底是动了胎气,还是静养一段时间最为妥当?。”
 这下子?,连邰谙窈都听得出云贵嫔其实问题不大?了。
 否则按照太医院将话往重了说的习性,岂会只说云贵嫔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即可??
 细论起来,今日这事,云贵嫔才是罪魁祸首。
 但她这一倒,谁都没办法怪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