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失格之后by好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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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人总要留点余地。
 两人又回到阁楼,徐颂声被这一出插曲闹得很困,躺回被子里后就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她甚至都忘记了要探听周澄午过去的事情,闭上眼睛后很快的就睡着了。
 大概是因为今天晚上遇到了罗伊的缘故,徐颂声久违的梦到了过去。
 徐颂声的大伯,是在她奶奶去世之后,无力偿还赌债所以自杀的。
 家里两位长辈的去世几乎是前后脚,相差不到一周。他们去世后徐颂声没有地方可去,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时间;徐家没有别的亲戚,所以连要把未成年的孩子寄养出去都做不到。
 好在后面本地政府开展了未成年扶贫活动,邻居帮徐颂声报了名,于是她得以继续上学。
 在她考上大学脱离这里之前,这片土地上所残留的所有记忆对于徐颂声而言,都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填充它的,大部分是挨饿,债务,艰难,还有不靠谱又毫无责任感的大人。
 但在那个短暂又模糊的梦里,徐颂声的记忆似乎回到了更早的时间——
 比她开始记事还要早一点。
 在她父亲还没有去世的时候。
 徐颂声对‘父母’这个词汇相当陌生,即使是生下她并陪伴了她一小段时间的父亲,徐颂声也并没有残留太多的印象。
 从其他人口中拼凑起来的父亲,也充满了矛盾。
 邻居们说他是个很清秀好脾气的Omega。
 奶奶说父亲学习成绩很好,是镇子上唯一考进帝都念大学的学生。
 学校的老师说以前和她父亲是同学,她父亲是个稍微有点过激的人,对很多事情有自己独特的看法。
 大伯说父亲是没用的Omega。
 梦里似乎也在阁楼,但阁楼的布局完全不是徐颂声住在这里时的模样。
 它看起来更加规整,明亮,就连柜子上摆着的书,也更多,书目看起来更为深奥。
 在地铺旁边有一张矮桌和一个婴儿摇篮。
 脸部模糊的年轻男人,一手搭在摇篮边上,轻轻晃动摇篮,右手则拿着一支钢笔,在矮桌上写信。
 写字的环境条件不太好,那张矮桌并不是适合书写的高度。
 男人写信时不得不弓腰低头,单薄衬衫下脊梁削瘦,握笔的手亦是带着几分病弱的骨节分明。
 信还没来得及写多少,躺在摇篮里的婴儿骤然哭闹起来。男人不得不搁下钢笔,侧过身去推着摇篮,努力的哄着孩子。
 他哄孩子的姿态并不熟练,行动又有些许迟缓——是一种长期没能得到充分休息的,疲惫的迟缓。
 徐颂声光是看见他哄孩子哄得这么吃力,以及听见充满整个阁楼的,小孩子的哭闹声,她就已经不自觉皱眉,开始难受了起来。
 外面的天色稍微蒙蒙亮了,但是徐颂声才进入梦乡没多久。
 也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在梦里也皱着眉。
 周澄午习惯了阴间作息,加上刚刚抓了个人——虽然只是抓人没有做别的什么,但也让周澄午有些蠢蠢欲动的兴奋。
 他有些睡不着。
 看见天窗外微微有亮光透进来,没有多想,顺手从旁边的书柜上抽出一本书,遮在徐颂声脸上,以免她被天光惊扰。
 今天晚上抓到的那个家伙,让周澄午想到了很久之前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些带着血色的回忆,才是使他睡不着并感到兴奋的原因。
 周澄午14岁。
 14岁的年纪,他就已经转正成为了可以随侍教皇左右的教堂骑士。
 当随侍的骑士,工资会更高,教皇给予的权利也更多。但对于周澄午而言,却有一个很大的坏处:他不能再想之前那样随时随地躲在暗处窥探徐颂声了。
 他必须跟在教皇身边。
 而且因为他是公认的最强,所以有时候连夜晚也得随时待命。
 徐颂声的存在不能被其他人知道,这也就意味着他没有光明正大的借口离开帝都去她身边晃悠。
 他唯一能找的机会就是出差。
 只要是离开教皇去杀别人,就能‘顺路’去看一眼徐颂声。
 只不过教皇很依赖周澄午的保护,轻易不会将他调离。
 这点令周澄午觉得很烦——他一点都不想天天呆在八十多岁老人味比信息素味还大整天还想着泡十一岁小女孩的老头子身边。
 偏偏老头子怕死又谨慎。
 好不容易抢到一次外出的任务。
 周澄午只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解决目标,心情很好的直奔目的地:徐颂声的学校。
 今天是周一,颂颂应该还在上学。
 周一下午有体育课,所以颂颂会换体育服——体育服多可爱啊,而且跑跑跳跳的颂颂看起来满脸生无可恋,像一个被迫参加马拉松的阿宅。
 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周澄午已经忍不住露出微笑。
 但当他抵达徐颂声学校附近——他惯常蹲着观察徐颂声的地方时,周澄午看见了另外一个家伙蹲在他经常蹲的那个位置,手里还拿着望远镜。
 重点是那个家伙对周澄午而言,并不是陌生人。
 而是他的同事!
 和他同样是教堂骑士,甚至和他同岁的同事!
 虽然信息素等级没有他高,长得没有他好看,也没有他能打。但周澄午绝对不会认错对方的那张脸!
 他没有发出声音惊动对方,而是先潜伏于暗处偷偷观察。
 通过多方对比,周澄午得出结论:这个家伙……这个人渣变态废物蠢货——果然是在窥探颂颂!
 意识到这点时暴怒的情绪完全占据了大脑,信息素受到情绪影响而紧跟着高涨,完全不受控制的进入了攻击状态。
 等脑子慢慢冷静下来,恢复了些许思考能力的时候,周澄午就发现自己已经送同事去见天父了。
 他完全不记得这家伙有没有求饶,愤怒到了极点连外界的声音都下意识的屏蔽了,只余下要立刻杀了对方的念头完全占据大脑。
 看着乱七八糟的尸体和沾满鲜血的自己的手,周澄午皱了皱眉,第一个念头却是:衣服搞得好脏,感觉洗不出来了,要找后勤换一套。
 借口就说感觉他和芙洛拉教派有勾结吧。
 该死,因为这个蠢货,都没注意看颂颂体育课八百米跑了第几名。
 都怪这个蠢货。
 都是他的错。
 李鸿笙不是说资料已经烧毁了吗?为什么还有别的教堂骑士在暗处窥探颂颂?
 怀疑的念头只要起来一点,就会迅速生长并变成枝叶繁茂的大树。
 更何况周澄午对李鸿笙本来就没有多少信任可言——尽管他的命算是李鸿笙救回来的,但周澄午很清楚,李鸿笙只是觉得一个高级Alpha活着比死了更具备价值。
 就像绝对不允许自己领地出现第一只同类的鬣狗一样,周澄午细致到近乎严苛的将徐颂声所有出没地点都翻了一遍。
 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将她喝醉酒的赌鬼大伯也给揍了一顿。
 好在除了那一个同事之外,暂时没有发现别的家伙。
 这个结果让周澄午紧绷的神经稍微舒缓些许——但他的心情还是很烂。
 甚至在回到教堂后没有第一时间去向他的直属上司复命,而是直接带着满身的血腥气闯入了信息素研究室。
 周澄午强行闯入时,里面正在进行一场测试实验。
 所有的实验人员都穿着厚重的白色隔离服,完全将信息素隔绝在外。
 但周澄午捏扁大门闯进来——即使他脖颈上还带着抑制环,但他一出现,空气中的信息素立刻变得紊乱起来!
 为首正在带领学生做数据记录的李鸿笙,看着仪器上已经完全变成雪花屏幕的数据,被气笑了。
 她摘下头盔,空气中烈酒气味的信息素因为被抑制环压制,所以浓度还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范围之内。
 但即使在安全范围之内,对于李鸿笙一个Alpha来说,也仍旧是很恶心的味道。
 她冷冷望着个头已经和自己齐高的年轻Alpha,“发什么癫?这里不是你们骑士杀人的地方,给我滚出去!”
 她语气已经有了几分怒意,说话时理所当然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周澄午扫了一眼因为信号混乱而完全失效的记录仪器,收回目光时没有丝毫愧疚感,“关于我的抑制剂,我有话要问你。”
 提到周澄午的抑制剂,李鸿笙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虽然仍旧厌恶着周澄午,但她却已经放下记录文件夹,侧过脸吩咐助手:“你们把这里打扫一下,等确定所有干扰因素都排除后,再通知实验体准备第一次测验。”
 助手已经吓得快要昏厥过去,哆哆嗦嗦点头,眼角余光又忍不住去瞥周澄午。
 过于美貌的少年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外套上是飞溅的血迹。甚至他耳朵和脸颊之间,都还糊着几块干掉的血渍。
 血液腥甜的气味混合他身上极具压迫感的烈酒信息素,像一把烧红的刀穿过脑子又抽出来,痛得人几乎要失感。
 他不敢多看也不敢问,连忙低下头去做李鸿笙吩咐的事情。
 而李鸿笙和周澄午则离开实验室,进入了另外一边李鸿笙自己的办公室。
 李鸿笙在教廷里面地位颇高,她的办公室只有她自己的瞳孔可以解锁。
 进门之后,李鸿笙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出信息素气味驱散剂往空中猛喷。但是效果不佳,空气中,烈酒,血液,还有驱散剂的气味互相混合,隐约还有一点李鸿笙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光是想到自己的信息素要和这些乱七八糟的气味混合,李鸿笙就觉得很窒息。
 如果不是因为打不过周澄午,并且不管她向周澄午砸什么东西,这死小鬼都绝对会还手,李鸿笙真的很想不管不顾揍他一顿。
 走到办公椅后坐下,李鸿笙冷着脸,“说吧,找我什么事情?你最好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不然我会去找教皇大人好好聊一聊现在的骑士素养问题。”
 周澄午没有坐下,也没有要跟和李鸿笙好好聊天的意思,半垂了长而卷的眼睫,反问:“还有多少人跟我使用一样的抑制剂基因样本?”
 “那份资料,你给过几个人?”
 李鸿笙挑眉,有点意外:“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澄午:“我在问你问题。”
 李鸿笙耸了耸肩,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你想知道?答案对你来说可不太美妙……”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空气中烈酒的信息素骤然浓郁许多,对面周澄午甚至将手指搭上了抑制环——
 李鸿笙干呕了一声,两手撑住桌子,回答出一个数字:“一百三十七个Alpha。”
 她愣了愣,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脸上盖着东西。
 取下来一看,却是本书,是她初一那年学校让买的课外童话书。学校原本的意思是让学生买童话书回去和家里人亲子互动的。
 只不过徐颂声父母都不在人世了,所以就显得这个家庭作业格外阴间。
 虽然没有互动对象,不过徐颂声那时候到底有好好的把童话书看完。
 看着手上明显带有岁月痕迹的故事书,徐颂声沉默了数秒,但又很快的从回忆里抽离。
 她起床,推开天窗通风,今天是个晴朗天气,外面的太阳光很盛。
 院子里,狗腿在来回慢悠悠打转,熟悉环境。
 周澄午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椅子——椅子放在大院中央,周澄午自己则缩在椅子上,躺成一滩,眯着眼睛在晒太阳。
 徐颂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半眯的眼睛立刻睁开了。
 他一点也不怕太阳光,顶着那么烈的太阳,眼睛眨也不眨的往上望着徐颂声。在太阳光底下,他的眼瞳被照得透亮。
 徐颂声:“你吃早饭了吗?”
 周澄午对她摇头。
 徐颂声自己换了外出的鞋子下楼,带周澄午出门买早饭。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回来过了,左右邻居有几家换了人,余下的几家倒还是老住户,遇到徐颂声出来买早饭,一眼将她认出。
 客套寒暄几句,总有人将目光落到周澄午身上,或直接或委婉的探问少年身份。
 徐颂声对此并不意外——早在周澄午还在假扮少年偶像时,徐颂声就奇怪过他为什么还不火;明明长着一张和贝斯完全相反的脸。
 因为是相熟的邻居,姐弟的借口没办法用,后续不断解释也很麻烦。
 徐颂声干脆当着邻居阿姨的面,举起两人牵着的手,言简意赅:“大学交的男朋友。”
 邻居阿姨吃惊的张开嘴巴:“男,男朋友?!”
 徐颂声还没来得及点头回答,旁边周澄午就先‘嘿嘿’了两声。
 也不知道他在‘嘿嘿’什么。
 徐颂声瞥了他一眼,重复肯定:“嗯,我男朋友。”
 邻居阿姨看看徐颂声,又看看周澄午,只觉得恍惚。
 因为周澄午没有戴抑制环,所以她无法确定面前这个漂亮过头的少年到底是Alpha还是Omega。
 不过……他们到底为什么会交往?这漂亮小伙图什么呢?图徐家妹妹会念书?
 除了念书成绩格外好之外,邻居阿姨一时间居然没能想出徐颂声还有别的什么优点。
 徐颂声也不关心她的想法,敷衍完周澄午对外的身份后,她拉着周澄午继续往早饭摊子走去。
 吃过早饭,顺便也给狗腿打包一份回去。
 回家的路上,周澄午显而易见的心情很好,脸上一直挂着笑意。
 他心情好得太明显,轻易就能让徐颂声察觉。
 徐颂声:“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周澄午:“嗯?嗯……”
 他脸上笑意一停,很快又被疑惑取代。
 因为徐颂声问的这个问题,让周澄午短暂反思了一下:我为什么这么高兴?
 既没有杀人也没有吃饱,为什么会觉得高兴?
 追寻那点快乐往前,最开始让他不自觉笑出声来的时刻,是徐颂声跟邻居阿姨说他是她男朋友的时刻。
 周澄午:“颂颂说我是你的男朋友,所以我高兴嘛!”
 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这样自己就会高兴。
 但对于心情很好的周澄午而言,撒娇是信手掂来的事情,更何况徐颂声也有点吃这一套。所以他扣着徐颂声的手,身子一歪,脑袋懒洋洋搭到徐颂声肩膀上。
 徐颂声耸了耸肩膀试图把他顶下去,失败。
 周澄午就跟粘了胶水一样贴在她身上。
 因为有前几次跟徐颂声贴贴,但是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力度,不小心把徐颂声给压摔了的经验在;周澄午这次吸取了教训,靠得很轻,并没有把自己的体重压上去。
 没办法,谁让颂颂是脆脆仙贝。
 他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吃完早饭,徐颂声收拾行李,从行李箱里找出那支包装好的葡萄酒。
 是她之前在大学集市上的买的,因为徐颂声自己不喝酒,所以一直没有决定好怎么处理这支酒,最后决定拿回来给奶奶上坟用。
 小镇上有个公共墓地,不过以徐颂声当时的紧急情况,也买不起墓地。
 后面倒是攒了不少钱,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也没有给奶奶挪地方,奶奶的墓地仍旧被留在郊外小山上。
 至于徐颂声那个干啥啥不行,赌博积极第一名的大伯。
 徐颂声没给他下葬,送去火葬场烧完后顺手洒在了老宅院子里,就当给满院野花野草施肥。
 先坐公交到郊外,然后走一段山路。
 山路前半段还有路,到了后半段就完全是在野蛮生长的灌木丛里蹚着走。
 徐颂声很有先见之明穿了长袖长裤,但也走得很辛苦。两边不仅有灌木丛,还有一些长得很低矮的树,树枝时不时打到徐颂声头上。
 在她第不知道多少次被旁边斜生出来的树枝勾到头发时,徐颂声忍无可忍,然后叹了口气。
 明明以前上来没有这么困难的。
 她只是走了三年而已,这山上的树木就已经生长到完全把余下的路给埋掉了。
 跟在徐颂声身后的周澄午,忽然俯过身,抓住勾着徐颂声头发的树枝,往下一掰;树枝发出一声脆响,被他掰断。
 周澄午绕过徐颂声,走到她前面:“我来开路吧,颂颂你告诉我怎么走就好了。”
 换成周澄午在前面开路后,路突然就变得好走了很多。
 那些困扰徐颂声许久的低矮树枝,周澄午甚至不需要抬眼去看,手一伸出去,就能精准的将它们一把攥住,然后尽数折断。
 全部拧在一起的树枝明明是很大的一把,但是周澄午折断起来却很轻松。他甚至还有余裕,向后伸出一只手,问徐颂声要不要搭把手。
 徐颂声确实爬山爬得很累,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于是没有拒绝,将手搭到周澄午掌心。
 周澄午:“哇,这里树好多,还有虫子。颂颂你以前也自己来祭拜奶奶吗?”
 徐颂声叹了口气:“以前这里还有路的,现在应该是因为来的人少了,路渐渐就被其他草木淹没了。”
 周澄午抓着她的手收紧握了握,非常自信:“颂颂以后要来的话,让我跟你一起来就好了,我开路很快的!”这句话倒是实话。
 但是徐颂声太累了,没空鼓励他,“嗯嗯,你快开路吧。”
 一路好不容易走到墓碑面前——因为很久没有人打理的缘故,墓碑上攀爬了一层藤蔓植物。
 徐颂声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镰刀,和周澄午一起将那些藤蔓清理掉。
 将墓前清理出一小片空地后,徐颂声才依次从背包里拿出酒瓶和苹果,线香。
 先摆苹果,后点线香,最后浇酒。
 祭拜祖先的时候是可以许愿的,但是徐颂声不信这个,所以没有许。
 周澄午倒是看得很认真。
 他是在教廷长大的,教廷举办葬礼和祭祀活人,完全不是这样的风格。
 徐颂声双手合十拜了拜,也没许愿,把摆好的苹果收起来,擦干净之后递给周澄午一个。
 两人坐在坟墓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一人拿着一个上坟祭拜的苹果在吃。
 那块石头上长满了青苔,其实不算太干净。但是徐颂声的衣服早就被灌木丛勾得很脏了,所以坐着的时候弄得更脏一点她也无所谓。
 周澄午:“话说,这个苹果是能吃的吗?”
 徐颂声:“为什么不能吃?”
 周澄午:“因为教堂里给天父的祭品,大家都是不准吃的。”
 徐颂声回答:“可是我又不信光明教——你真的从来没有吃过给天父的祭品吗?”
 徐颂声对这点很怀疑。
 毕竟周澄午还总是跑进白塔,摘走给天父准备的鲜花呢。
 这家伙说虔诚吧不太虔诚,说不虔诚吧又好像挺虔诚的。
 咬着苹果的周澄午眨了眨眼,表情很无辜,回答很肯定:“吃过啊,祭给天父的苹果是伊甸园里的特供,教皇一年都吃不到几个,超好吃的!”
 徐颂声:“……你真的信教吗?”
 周澄午笑眯眯的肯定:“信啊。”
 徐颂声拿着没吃完的苹果,在周澄午面前晃了晃:“那真奇怪,我是因为不相信这些,所以才很坦然的在吃祭品。但你信教的,吃起祭品来不会有心理负担吗?”
 “可是,天父明明就愿意大家去吃祭品的。”周澄午严肃而非常认真的回答,“圣书说,天父割下自己的肉喂给流民,挤出自己的血喂给流民。”
 “神为此感动,因此给予他不死的身体和永远不会流干的血液。”
 徐颂声:“但我没看过圣书。”
 周澄午:“那颂颂也没有参加过祈祷会咯?”
 徐颂声:“……总感觉之前第一次在教堂里见面的时候,你就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周澄午笑了笑——他少见的,这样温和纯粹的笑,林间带着盎然绿意的阳光洒在他肩头,让他看上去不太像个凡人,更像是天使之类的——
 他道:“颂颂可以去尝试一下,因为天父,是非常善良又仁慈的,会让人从心底得到救赎。”
 徐颂声有点差异,望着周澄午。
 周澄午脸上还维持笑容,那种温柔的笑容出现在周澄午脸上,让徐颂声这种熟知周澄午本性的人,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沉默片刻,徐颂声迟疑:“你以前在教廷的时候,是不是经常被人讨厌啊?”
 周澄午:“唉?为什么会这样问?”
 徐颂声:“……该怎么说呢,因为,你这样给我强烈推荐信教方面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
 那种毛骨悚然里面又混杂着一点,因为过于熟知对方本性的缘故,从而掺杂进去的些许恶心。
 有点类似于看见了鳄鱼的眼泪那样令人不适。
 周澄午嘟嘟囔囔为自己辩解:“才没有呢,我可是每任老板都给过好评的最佳员工!”
 想到周澄午还说过他前前老板和前老板,都是他亲手送走的。
 徐颂声不禁沉默,并觉得气氛更加微妙了。
 苹果很快吃完,徐颂声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跟周澄午一起下山。
 因为有周澄午一起的缘故,上下山都比徐颂声原本预估的要快很多,还不到午饭时间,他们就已经回到了家。
 但是家里厨房不能用,于是放下东西之后,两人又去外面饭店解决午饭。
 徐颂声吃得比较少,所以等她吃完时,周澄午还在那埋头饭碗;他吃饭姿势并不狼吞虎咽,甚至还很礼貌。
 就是很大口,每一口吃进去都会把嘴巴塞得很满。但是因为吃东西时表情总是很享受,所以就算是嘴巴塞得满满的样子,也不会让人感觉是在强硬的胡吃海塞。
 徐颂声看着他吃饭——他吃得太有食欲了。
 于是导致徐颂声吃饱了,也想再来点什么。
 但她又觉得自己如果中午吃多了,下午可能会积食。
 左思右想,徐颂声最后还是放弃了喊服务生再来一碗的想法,转而拿出手机,开始填之前辅导员发给她的返校申请书。
 要填的资料不多,徐颂声在填资料的同时,还有余裕思考问题。
 之前问到的原因从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从而令徐颂声不得不联系到自己父亲身上。
 她没怎么调查过自己生父,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早已经死去的人,在死后十几年的时间中,也没有被任何人提及过。
 这样的人,就算生前惹了什么麻烦,也不会波及到徐颂声身上。
 她填完表格上最后一空,抬眼慢吞吞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周澄午。周澄午正在和最后一只鸡腿作斗争,他嚼东西时徐颂声才注意到周澄午其实有四颗虎牙。
 刚好是上下各两颗,不过位置比较靠里,平时不怎么容易看到。
 周澄午的虎牙很尖,要比正常的虎牙带有更明显的尖锐,撕咬骨头和肉也显得要比常人方便很多。
 徐颂声放下手机,“你之前说,你喜欢我。”
 周澄午想也不想便回答:“对啊!”
 徐颂声:“为什么?”
 周澄午困惑:“什么为什么?”
 徐颂声:“你的选择很多,如果你愿意的话,会有很多漂亮可爱的Omega……”
 周澄午:“但他们又不是颂颂!”
 他回答得很快,甚至不自觉打断了徐颂声的话,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徐颂声被打断了话茬,沉默片刻,忽然将自己手边的水杯往周澄午那边推了推,“嗯,知道了,你先吃饭吧。”
 其实并不知道。
 只是餐厅里人很多,徐颂声觉得这里并不适合谈论她想要谈论的话题,于是才转移了周澄午的注意力。
 等到周澄午把饭吃完,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们吃饭所花的时间,远比徐颂声预想中的要久。
 不过徐颂声现在既不需要上课也不需要上班,便不在意在这种事情上消磨时间。
 只是今天是工作日。
 他们这样一消磨时间,就把需要上班和上学的人都磨走了——两边没有栽种行道树,只有墙壁和独栋房屋的街道上,只剩下徐颂声和周澄午两个人。
 下午的太阳晒得可怕,走在太阳里面就像走在毒圈里面一样。
 过于暴烈的阳光是武器,会让人变得昏昏沉沉头脑迷糊。
 徐颂声靠着墙根慢慢走,凭借墙壁的投影躲在那片刻阴凉里面。但是并排走在她旁边的周澄午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墙壁的投影有限,他大半边身子都在太阳光底下。
 很快少年就被晒得额头上冒汗,白皙的皮肤微微透出绯红色。
 他身上也热,牵着徐颂声的手,掌心热得徐颂声有点出汗。
 徐颂声委婉提醒周澄午:“你要不要先松开我的手?”
 周澄午迅速拒绝:“不要!”
 徐颂声:“你不热吗?”
 周澄午很坚持:“等回到家就不热了。”
 徐颂声提醒他:“可是家里没有空调,而且阁楼会比这里更热。”
 通风口狭小的阁楼,还要通过天窗来透气。
 但偏偏唯一用来透气的天窗,是会被太阳直晒的地方。在没有空调的情况下,那里面的温度让人只要想一想,就没有了进去的欲望。
 被徐颂声这样提醒,周澄午终于想到了那地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耷拉下眉眼,很纠结又可怜的样子,眼神一会儿落到他和徐颂声交握的手上,一会儿又看看晒到自己手臂上的滚烫阳光。
 寒冷尚且可以忍耐,但酷夏却似乎有些困难。
 但要松开颂颂的手,同样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好不容易才让颂颂习惯和自己牵手的!
 看出少年满脸纠结既要又要的心态——徐颂声叹了口气,指着不远处的地下超市入口:“超市里面会有空调,去逛超市吧。”
 周澄午刚耷拉下来的眉梢,立刻又飞扬起来,拉着徐颂声大步奔向超市。
 徐颂声被他拉着一阵小跑,感到几分无奈,同时脑子里面也在思考着。
 日出之地绑架犯的话,和周澄午的脸,同时交替着出现在徐颂声的脑海之中。
 ……总不能她真的是周澄午的抑制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