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爱情by岱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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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前,薛正尧一袭正装出席这场与他毫无干系的招商会。
 疲于?应付陆忱,何玫难得的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调侃性质的话, 她想眼前的薛正尧但凡通识半点人?性, 绝对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但他非但那么做了,而且行事十分张扬。
 她头?皮发麻, 根本听不清陆忱在说什么话, 原本准备好的安慰的话到了嘴边, 也没有办法流利地说出来。
 这种深埋于?此的小心思被另一个人?窥见的感觉并不是很妙,尤其是那一类经常徘徊在你?身边却得不到特别信任的人?, 比如说薛正尧。
 何玫很容易感到不安。
 她的视线经常性随着穿着那身酒红色西?装的男人?打转,亮色在整个挑高的大厅也总是博人?眼球、引人?瞩目的, 终于?在薛正尧还没有打招呼却已经走了三?个大圈来回的情?况下?, 何玫忍无可忍:
 “谁给你?的入场券?”
 面对眼前的花蝴蝶,何玫罕见地在自己公?司的招商会上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
 “是你?们公?司的一个实习生妹妹, 她好心邀请我来吃饭的,”薛正尧一脸震惊,诚惶诚恐道,“你?不会要去为难她吧?”
 这话说的,何玫差点以为自己是十恶不赦的灭绝师太。
 何玫恨不得立即把他酒红色西?装前的胸针上的羽毛即刻拔光,但考虑到自己曾经暗恋的对象近在咫尺, 她没办法将“闭嘴”的话直接脱口而出。
 “薛先生, 我的意思是您当然可以参加呢,我们上一季度的合作?多么愉快。”
 何玫的脸蛋分明露出的事职场化的标准的笑, 但在薛正尧眼底,眼前女人?流露出来的眼神阴狠毒辣, 凶光毕露。
 他连连退避三?舍。
 而正是薛正尧这样反常的举动,这样处心积虑在陆忱面前维持人?设的她差点崩溃。
 陆忱却不以为意,甚至和同?样是老同?学?的薛正尧客套地打了个招呼,薛正尧的态度却直转急下?,没有半分旧日同?窗的友好。
 无论何玫怎么展开话题,试图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都无济于?事。
 薛正尧唯一一次主动接过话,竟然是对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你?怎么不和叶姝一起过来?”
 “分手了?”
 薛正尧还在不懂礼数地盘问人?家?。
 陆忱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低落,只是应了一声。
 薛正尧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冷笑,又扫了在场的何玫一眼,原来是何玫这个傻女人?又以为自己有机可乘了。
 何玫感觉自己很不舒服,薛正尧以往虽然不务正业,但是让他在合作?期间?需要完成的事,没有一项是不配合的。
 而眼前的薛正尧,不仅唐突得过分,不明白半点的分寸,而且完全没有顺应她想法的意思。
 这样一来,她和陆忱不得不单独找个地方聊聊,于?是他们来到了这一处空旷的阳台。那是主办方设定给高净值客户专用看风景的场所,而何玫不知道今日的陆忱怎么会拥有进入这个阳台的资格。
 也不仅是金钱,了解这个私密的地段,以及熟悉来到这阳台路线的人?并不算多。
 主办方负责人?之一的何玫虽然听说过这阳台的区域,却没有真正涉足过,一下?子踏入这陌生区域,整个江城之景恍若尽在眼前,“你?来过?”
 “算是吧。”
 何玫好像已经变得完全不介意了,提及起另一个女人?名字的时候内心毫无波澜:“和叶姝?”
 陆忱手肘撑在栏杆上,并没有因为过去这段恋情?而有所不快,温和耐心地解释:“跟我一个合作?伙伴,之前o2o的时候的融资方。”
 何玫恭维了几句,陆忱远比她曾经想象中的少年成长得更?为厉害些。
 她同?情?他吃过的苦,以及在叶姝身上受过的挫败,却又觉得自己仅仅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审视这一切,她并不是真正参与其中,所以她和陆忱尽管就站在对面,她却觉得眼前的他很遥远,很陌生。
 陆忱再次对他们下?一次的见面发出邀约的时候,何玫其实有几分心不在焉。
 也正是在这个特殊的阳台观景台,她似乎看见了她的老熟人?,周寅初。撇开其他不谈,他宽肩窄腰的外?在条件过分好认,是哪怕人?在云端的阳台依然无法略过的存在。
 想起这个男人?,她就会想起他利用自己接近温宁时的不择手段。
 那时候,温宁的丈夫方才离世,她不知道怎么会有人?在暗中蛰伏,并且看样子周寅初对温宁的生活轨迹了如指掌。
 她总不由?自主地苛责自己,身为温宁身边不多的得力闺蜜,她绝不应该出卖自己的朋友。
 然而,周寅初不知从哪里了解到自己在职场面临的困窘,在她的OA邮箱收到有关周寅初助理发来的邮件那一刻起,她的内心也不断在挣扎和动摇。
 她没有答应,没有拒绝。
 但之后?的升职、加薪,她想一切都脱离不了周寅初的运作?。
 总之,何玫很后?悔,她不应该将温宁想要带澈澈转学?的想法如实而说——
 总觉得周寅初是那种拿捏着别人?把柄、威胁起来轻车熟路的人?。
 如果说薛正尧是一只偶尔在不开心的时候露出爪牙的狗,那周寅初更?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豺狼。
 她给予了薛正尧难得一回的正面评价。
 何玫发现?到自己完全没有可能不去观察对方的动静,正是因为她朋友看待世界的单纯以及情?感上的真挚,她更?是对出现?如周寅初一样狠厉角色的男人?无法轻易懈怠。
 她听不清陆忱商量见面的时间?、地点,目光聚焦在另一个更?高处的阳台。
 她探出半个身子,朝后?仰去,试图从云雾中看出端倪。
 只见那穿着高档的经过专门人?裁剪的黑色高定的男人?似乎揽住了什么,她猜大概是个娇俏美丽的年轻女人?,不然以周寅初素来冷漠寡淡的秉性,断然不可能跑到这里来同?人?“密切”攀谈。
 两人?竟然在另一个展露的阳台上、光天化日之下?就毫无顾忌地拥抱在了一起。
 何玫考虑过有关这个女人?的各种身份,其中,不乏对娱乐圈那位女星的猜测,甚至在想周寅初对女大下?手的可能,毕竟,在那些饭局上,总是不缺少年轻貌美的女人?……但唯独没有联想到温宁的身上。
 在她眼底,她的闺蜜温宁是个早早步入婚姻的纯情?女人?。
 她“老实巴交”得不像话。
 一提有关情?.色的字眼,就害羞脸红地躲闪。
 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而纵观阳台的景象,并没有轻易地消失,那段罗曼史还在继续。只见周寅初有条不紊地脱下?他的外?套,将女人?从头?到脚包裹得严实,单手横抱了出去。
 几步路都不会走么?
 矫情?的女人?,更?不像是她的朋友了。
 为此,何玫深信不疑,她特意将焦距调至最佳,“咔咔”对准了周寅初以及他怀中被层层包裹的娇小女人?。
 顾不得与陆忱闲谈,而是将拍摄的画面直接发送给了她的朋友。
 并附以通俗易懂的文字——
 【周寅初玩得可花了。】
 毫不掩饰对她对那位的最大的恶意。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温宁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彼时,他们正步入漫长的消防通道,以避免与何玫撞见的可能。
 那条消息发出非常突兀的“叮咚”声。
 而伴随着这一手机的响动,温宁意识到自己彻底从酒精中清醒了,而她的肩头?上正披着周寅初挺阔的黑色西?装。
 扎实而厚重的面料下?,她闻到轻微的烟草味以及佛手柑的冷香,那是属于?他个人?特有的气息,温宁几乎出于?本能地还给他。
 女人?拂去上面掉落的发丝,试图不在那高定西?服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样微妙的举动很快引起了男人?的不悦:“这么着急避嫌?”
 “不也是为你?的名声着想,”温宁咬唇低语,“你?这样穿出去,恐怕身处一些商务场合也不合适吧。”
 她极力岔开话题,“一会儿何玫要是瞧不见我,又该着急了……”
 困窘、为难之际,不知道如何摆脱男人?的温宁突然心生一计,她预料着何玫因为有阵子没瞧见自己的着急,却忽视了何玫对于?周寅初一贯的敌意。
 “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我的手机。”
 这不看倒也还好,一看周寅初在别的同?学?那里已经声名狼藉,名声尽毁了。
 明明白白的字眼在周寅初眼皮子底下?晃动。
 每个字他都认识,都十分耳熟能详,但联系在一起的意思不言而喻,是他这辈子也没有遭遇的指责和谩骂,控诉着他“玩得很花”。
 “你?确定你?不和你?的朋友解释一下??”
 “……”
 温宁眉眼低垂,声音变得不能更?细微了,“只能委屈你?了。”
 周寅初不气反笑,对着如此作?为毫无责任意识的女人?:“这就是你?的态度?”
 没有解释,没有为他辩驳清白,任凭她的友人?说他“玩得很花”。
 而他之所以被说玩得很花,完全是出于?她身份这一重的保护,而得到了庇佑、没有被波及形象的女人?将他推了出去,冠以更?恶劣的诋毁,却熟视无睹,没有任何要回复对方、解释一二的意思。
 温宁默不作?声,仿佛在下?什么艰难而又重大的决定,而这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她抬头?,史无前例地朝他主动献上一吻。
 仓皇间?,原本想踮起脚尖在别人?额头?印下?的一吻也不知怎么就落在了他的眉骨上。
 柔软的唇瓣与冷硬的眉骨碰撞在了一起,撞击总是吃痛的,而吃痛过后?是唇珠肿胀带来的灼烧与滚烫。
 “算是补偿。”
 她的语速极快,生怕对方听清似的。
 但这轻易的一个吻又怎么可能打发他呢,温宁心知肚明:“要不,我晚上去找你??” 
 又是一个周五,黑夜总是悄无声息地降临。
 温宁这辈子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并且这么顺理成章的模样,她为世俗化的自己感到羞耻,却又已然发觉……自己也同?样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男人?顿了顿,略表遗憾:“我这周要去出差,下?个礼拜才回来。”
 “难得错过你?主动的时候,不如,你?干脆陪我去出差?”
 “不行,澈澈下?个礼拜要转学?,我腾不出这么多的时间?来,”温宁不愿被男人?牵着鼻子走,她顾左右而言他,断断续续地讲起了她无法离开的缘由?,“再说,我那馄饨馆子……”
 “知道了。”
 男人?似乎早有预判:“你?的店,你?的小孩,没有一样不比我重要。”
 分明说得并不刻意,也毫不在意,却仍然会让他的听众有一种置气的感觉。
 “那就算你?欠我的,下?个礼拜五,我应该会赶回来,”他面上的表情?一丝不苟,像是在规划年度财务计划,“届时,你?好好‘补偿’我。” 
 温宁对有关“补偿”的话题已经无法直视。
 早知道贪得无厌的男人?对于?这个夜晚并无明确的想法,她根本就不该提一嘴的,可有些话一旦说出口,覆水难收。
 懊悔不已的女人?迎着这个季度少有的气候风往外?走,只身回到餐会上去。
 身后?,消防过道的垃圾桶里多了一根被掐灭的烟头?。
 男人?发出一阵难以抑制的轻笑。
 “宁宁,你?这下?总算了解周寅初的真面目了吧?”
 温宁一回餐会,却发觉何玫已经恭候多时了,关于?她刚刚去洗手间?的这件事,何玫毫无怀疑之意。
 “你?……别这么说他了,”原本温宁想要为他说上两句,“他都一把年纪了。”
 好似在替他开脱,这个年龄段的中年男人?哪有精力去应付一场风流韵事啊。
 温宁的心跳得极快。
 既然何玫已经认定了周寅初和女人?的私会,温宁迫不得已又说:“这是他的自由?。”
 “我之前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早在你?想要替澈澈转学?之前,”何玫最终还是决定向温宁坦白一切,“他就迫不及待想要掺和进来了。”
 他的布局、野心可见一斑。
 可温宁的表现?却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冷静,她对这件事始终并不那么感冒,对有些人?在暗中费尽心思以及不择手段,她好像没有任何想要计较的意思。
 “你?瞧瞧他,一边处心积虑接近作?为初恋的你?,一边又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
 这“别的女人?”也是她,温宁无言以对。
 她属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今天作?为主办方的何玫不再聚焦于?这件事上,显然,今天的陆忱没有足够的魅力,不然也不至于?放任何玫去关注这些了。
 只能找了个拙劣的借口,说是要去打包些青提蛋糕,带给澈澈吃,从中帮忙的何玫立即答应了,去为她拿打甜品的包盒。
 而每当回忆起这一天的破事——
 她记得模糊的云朵,记得惺忪的睡意,也记得他傲慢的叫人?求情?的模样。
 事后?,却不记得她说过任何一句求情?的话。
 温宁心想,她断然说不出那样摇尾乞怜的话,她才不会对一个男人?苦苦哀求,尤其是这个眼前的男人?曾经还主导过她大片的青春。
 出于?正当的对于?自己名声的保护,她才对他们的关系讳莫如深,不愿意在亲友面前展露。
 她不愿更?多的人?牵扯其中,更?不愿毁坏自己在朋友心中的形象。
 就这一点而言,温宁深知自己的行径并不高尚。
 她忘记了微醺时原本应该听见的另一句话,倨傲的男人?偶尔放逐掉他部分的自尊,说:“既然你?不来求我的话,那就算我求求你?。”
第28章 v12(需求)
 这是李澈在中心街小学的最后一天。
 下午三点?半的阳光很好, 会有那种初夏时节克制的张扬与热烈,不会因灼烧而刺眼。
 温宁怅惘,她不大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所学校等李远哲的情形, 那时候的李澈尚未出生, 她偶尔路过他工作的学校,见他兴冲冲地从操场朝她跑来,便想着与他在一起生活也还不赖。
 至少, 周寅初这样的男人再度出现的几率微乎其微, 而她总不至于?为了那段主动割舍的恋情而困厄一生。
 李远哲的形象不算太差, 戴着一副半框眼镜,总是斯斯文?文?的样子, 常年教书的他看上去死板、耿直,对于?她的追求却并不含糊。
 他费尽心?思, 找遍江城街头?的各种美食, 只为博她一笑。
 会挑干净的餐具、座位;不会冒昧地推进关系,会无时无刻地考虑她的感?受;会尊重她的家人, 把学校过节发的购物卡都换成粮米油盐送到她母亲的厨房。
 温宁对那样的人产生了眷恋,也跟大多数没有经过认真思考的女?人一样步入婚姻的殿堂——
 婚姻这玩意?就不可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在温宁看来,任何人经过漫长的对于?细节的思考,都不会轻易地选择结婚这条路。
 这必然?是人类在盲目和非理性精神下做出的判断。
 她也并不例外。
 没有求婚,浪漫的仪式或许会存在, 但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没有必要。
 他把工资卡交给了她, 接过那张银行卡的瞬间,温宁默认了这段关系走向婚姻的结果, 至于?在那场普通的花费并不会太高?的婚礼上,以司仪为主?导的婚礼上, 问“愿不愿意?”的环节就很是多余了。
 “不愿意?”的话,当场走人,岂不是让双方的亲戚都看笑话?
 年轻的涉世未深的女?人漾起一抹浅浅的笑:
 “我愿意?。”
 于?是,他们在江城有了个家。
 温宁对眼前的这所学校的感?情略微复杂。
 这是他们一段恋情正?式开始的标志,却又是彻底毁坏掉那段感?情的根源所在。
 抛开私人的恩怨,但温宁发觉抛不开,就算竭力这么做,她丈夫惨遭突然?横祸的事不过拜这所学校所赐。
 事后,他们息事宁人的态度,温宁也为此不屑——
 如何调和?
 这根本就是人命关天的事,调和不了的,不可能因为不发生在学校,所以就和学校方面完全?无关。
 她现在唯一希望的是,澈澈没有在这一事件中受到了影响。
 但事实上,她知道每天上着和父亲生前工作所在同一院校的李澈如何不在内心?深处蒙上一层旧日的阴霾?
 不过,好在他们即将离开这里,并且一辈子都不会回来。
 “妈妈。”
 他站在他年级队伍里,朝自己热切地招着手?,而高?举着班级牌的郭老师也同样瞧见了她,上前打了声招呼:“澈澈妈妈。”
 将小孩亲自护送到了自己的手?中,两人相顾无言,又于?无声里彼此道了声“珍重”。
 办理转学手?续繁杂,期间,澈澈的班主?任郭老师没有过一次的推诿,相当的认真负责,在办理一些流程的时候尽心?尽力,而对方之前和自己的丈夫李远哲也根本不熟,温宁对此很是感?激。
 “澈澈是个很优秀的学生,值得站在更好的地方。”郭老师如是说也。
 但温宁赶回车子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拿出提早准备好的青提蛋糕,却见身后的一辆别克车冷不防朝着她按动了好几下喇叭。
 车子崭新?锃亮,展现出的姿态却并不友好。
 她的车分明准确地停在固定的停车位上,但嘈杂的喇叭声不绝于?耳。
 温宁只能急于?调头?,而她偏偏凑巧转头?一看,那辆赶走自己的车辆的主?人不是别人,而正?是王老师。
 等温宁恍然?回神的时候,王雪晴已经占据了她原本的车位,眼神幽暗地瞥了她一眼。
 基于?上次的对话,温宁与之交恶,但却依然?觉得有几分不明所以。
 正?常人亏欠了绝对不该是这种面貌,就好似她从李远哲这里得到的帮助、以及害他落入的下场都是应得的。
 她的律师已经不止一次地三催四请过,但这位王老师始终无动于?衷。
 好似这个社会上,大多数人只会为自己的前途所折腾、奔波,而对于?别人的事可以麻木地选择熟视无睹,哪怕这件事有关生死。
 温宁以为今天的不快到此为止。
 流年不利。
 又一桩祸事的发生,令她烦躁不已。
 她的这辆二手?Polo可能是前些日子在雨水里泡了一阵子,发动机的响动这两天一直和以往有所不同,她以为过一阵子又能恢复如初,谁知道这轰鸣声一直没消停过。
 等温宁从学校附近驱车不过两、三百米的样子,车子彻底歇火了。
 早不报废、晚不需要修理,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惹得温宁一时间束手?无策。
 下班的路上本就比较堵,她停靠的这条主?干道很容易引起车流的聚集,不止于?此,她打电话给保险公司的时候,这家小的保险公司总能找到合适的不方便的借口,于?是她只能从之前手?收集的广告上打给一家拖车公司。
 问题在于?这铲车的费用也绝对不低,对于?温宁本就不好的经济雪上加霜。
 她埋着头?,倒是澈澈不慌不忙地安慰起挫败的母亲来。
 李澈和自己同样被?困在路边。
 “妈妈,今天午饭我吃得很撑,现在一点?也不饿,也不着急回去……大不了我和妈妈就一起等。”
 他自己背着最后一天全?都收拾在一起注定不太轻的书包,在树荫下挥舞着手?中的牛皮纸盒:“我手?里还?有小蛋糕呢。”
 温宁却听见自己的孩子这样说,反而愈发心?疼起李澈的境遇来。
 他生长在这样的单亲家庭里,屡屡面对生活的困苦,却从不抱怨。大多男孩子是急躁的。被?堵在路中央的他们哪怕到了成年的时候,仍会为路况大吵大闹,而李澈则不然?,他表现得超脱而又成熟,好似就这样陪伴在她的身边已经足矣。
 但温宁不愿容忍他受委屈。
 后备箱的折叠凳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李澈就只能安安静静地陪她干站着。
 等待比想象中的更为难熬。
 铲车公司表明他们在高?速上有更大的事故要去处理,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赶到,而他们的车后总有不知情的车辆并没有立即变动车道,下班的拥堵让部?分人很不愉快、骂骂咧咧的。
 因这女?司机的身份,又不免受到更大的质疑。
 温宁忍住一刻也不去想依靠或者借助周寅初的力量去解决这件事情,因为她知道一旦对一段感?情产生了原本不应该存在的期许,那么为此付出代价的人必然?就是依赖这段关系的人。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不允许自己有那样不切实际的妄想。
 可澈澈却鬼使神差般提及了此人:“要不,我们找周叔叔来帮忙?”
 他说起他口中的周叔叔的时候,温宁仿佛觉得或许是因为李澈的眼神过分纯真,她都差点?以为他们认识的周寅初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那天,周叔叔在我的电话手?表里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
 温宁短暂地犹豫了下:“别找他。”
 话音落下之前,小天才电话手?表却利用其快速通话的功能将电话直接拨了出去,比起温宁的抗拒更早一步。
 温宁不知道这到底是科技带来的便利还?是坏处。
 哪怕直连连解释“你的周叔叔今天要去出差”,也为时已晚。
 她意?识到那通电话不可挽回地拨打了出去,她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平心?而论,她不知道这一回周寅初如何看待她的眼光。
 她只知道一个女?人明知男人有自己的事要去处理,她还?不知进退地麻烦别人,这是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情。
 而这事坏就坏在,她是个从不舍得骂小孩的家长。
 哪怕李澈真找了周寅初,她也没办法去斥责自家的小孩,只能说明周寅初在李澈心?中或许是个可靠的大人。
 彼时,男人接通了她孩子的电话。
 “周叔叔……我妈妈的车报废了,一时半会我们回不去了,你能有什么办法帮帮我们吗?”
 温宁简直无法面对李澈求助的语气?,她又害怕人家误解是她主?导,教自己的小孩这么说的。
 周寅初言简意?赅:“你和你的妈妈在哪里,发一个准确定位给我。”
 “顺便把你的电话手?表给你妈妈,我有话要同她说。”
 温宁发觉有些事情似乎是注定要发生的,她规避不了,只能拿过澈澈摘下的手?表,硬着头?皮接过。
 她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此刻会有联系他的打算,更不明白周寅初要同她说些什么。
 避免又是暧昧不堪的话,她取下澈澈的手?表,往花坛的方向暗自走开了几步,一边叮嘱着澈澈“注意?安全?”,一边又不得不疲于?应付电话另一边的男人,“怎么了,有什么话一定要和我说吗?”
 “放心?,”男人却没有说出一句毫无边界感?的话,静默的一瞬轻笑了一声,仿佛早就预判了她的反应,他及时给出了他的答案,“我马上到。”
 好像这一句话,纯粹就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光明正?大地告诉她,不用怕,他会来的。
 说不动容是假的。
 但要是轻易为这种级别的话所感?动,温宁就不会是今天的温宁了。
 她面上没了少女?时代的惶恐、不安,反而从路边的便利店提早买好给铲车师傅的香烟和水。
 而他确实比道路人员来得更早一步,反应迅速得令人惊讶。
 男人只字不提上一秒还?在高?铁站的事实,而是让他们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拿下的贵重物品,之后便直接上他的车。
 至于?她原来可能报损的车辆,周寅初身后和路况相关的人员已经在及时处理了。
 温宁顿时没了后顾之忧,松了一口气?。
 却见有铲车慢腾腾地出现在车流里,还?以为是自己在网上找到的师傅已经过来,结果打电话去,人家并没有要来的打算。
 兴许是前方道路中他人车辆出问题喊来的吧。
 温宁没在这样的小事上纠结太久,她只知道周寅初在这一天的生活轨迹无数次的和她重合在了一起,眼前的他正?颇为绅士地为她拉开副驾的车门。
 而李澈显然?对这辆16C Galibier并不陌生,已经非常快地坐上自己安装的安全?座椅了。
 这后车排的空间比她的车不止大了一星半点?。
 看得出来,李澈也很喜欢周寅初的这辆座驾。如果她这位普通的母亲也有和周寅初同样优渥的生活条件,那她未必不会给家里买这样一台像样的车。
 彼时,温宁其实对车价并没有多大的概念,以为不过是和AMG一样一、两百万的车,并不知道这辆车比库里南的价位更高?一筹,而之前的那辆黑金divo直接与帕加尼的风之神媲美,价值半个亿。
 “最后一天在这所学校上课,感?觉怎样?”
 周寅初或许是愿意?表达一些亲近的,但在温宁听来,周寅初的问法和他在公司中催财务报表没有太大的区别。
 天生就是生硬的、不留情面的。
 李澈像是放了学还?在面对教导主?任的追问,他毕恭毕敬地交代道:“温习了加减乘除的算术题,还?写了篇三百个字的小作文?。”
 “作文?内容写得是什么,要不你读给大家听听?”
 温宁制止了他:“小孩子上学一天怪累的,你别一直让他讲东讲西的,没这个必要。”
 “李澈,我为难你了?”
 “没有,周叔叔。”
 周寅初单手?打转着方向盘:“那你不情愿和周叔叔读读你写过的作文??”
 李澈面色顿时也尴尬了起来。
 好似夹杂在不愿意?让他多提一嘴的母亲和时时刻刻要求报备的周叔叔之间,非常的难做人。
 看在周寅初放弃自己手?中谈判的业务,着急忙慌赶到这里搭把手?的面子上,温宁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