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蔷薇—— by芒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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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舒清晚身旁的位置很熟稔地落座,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张红木小桌。
 戏照常在唱,未有丝毫中断。
 他们时隔数日未见。
 回北城以后,她还没有见过他。
 她微垂落眼,又重新看向台上,看着水袖轻舞。
 安静地和他坐在一起听了半晌的戏。
 直到这一出戏即将落幕,舒清晚方才偏眸。
 眼前的男
 人,外相条件自然过分优越。只是瞳色有些淡,自带的冷意疏离。
 身上的矜贵不减。
 当初她中了蛊一样的喜欢,再冷也无所谓。
 而她也从未离他那样近过。
 她看着便像是江南那一带的姑娘,染着水雾般的柔和。
 刚认识的时候,虞杳杳一眼就喜欢上了她,还纳闷容隐是从哪里拐来的这么软的姑娘。
 容隐抬起眼看向她,目光有些寂灭的沉静。
 “明天的飞机?”
 虞杳杳说她软,他不以为然。这姑娘只是看起来软,实际会比谁都决绝。
 “嗯,明天下午。”
 些微上挑的眼眸敛下,他道:“东西可以搬回去放着。柏悦苑的房过给你。”
 他之前给她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拿走。
 她跟他一场,他不至于让她什么都落不下。
 她的根基很浅,有一套房也能更容易立身。
 那里的房子,多少人望之不得。如果不是跟他有牵连,她可能一辈子碰不上,也可能要用上十几年、几十年才能迈进去。
 可他一开口,说给便给了,那样轻松。
 诱惑很大,但她还是摇头。
 知道他是想补偿。可是欢喜一场,两厢情愿,他们谁也不欠谁。
 容隐的眸光紧锁着她,眸色深邃。
 最开始时,问她原因,她随口便玩笑道是看中了他的身家地位。
 可到头来,什么都不要的也是她。
 时间已经很晚了。
 她留在这里,已经坐到了晚上十一点。
 也算是留下来见了他一面。
 又坐了一会儿后,舒清晚站起身,摘下了手上的戒指。
 很安静地将它放在了他们中间的小桌上。
 之前戴习惯了,忘了摘。
 全程,容隐没有动作。
 下颌骨冷硬,周身情绪很淡。
 周遭静谧得唯有戒指和实木桌子发出的轻微响声。
 算是结束。
 戏曲落幕,好友们亦是阒静一片。
 将戒指归还后,舒清晚垂下眸,安静地转身离开。柔软的裙摆及踝,随着她的脚步轻轻飘动。
 天下无不散筵席。
 他会有更
 好的未来。
 她也是。
 虞杳杳看急了,咬唇试图去拉一下容隐的衣袖,想让他去追。
 可他岿然不动。
 虞杳杳被况野伸手拉住。
 走出戏院,冷风席卷而至,吹得发丝紊乱,裙摆翩飞。
 她穿得有些单薄。
 但舒清晚对冷意毫无反应,站在门口,她抬头望向远方灯火辉煌绚烂。
 这座繁华的城市,像是一场巨大的梦境。
 她在这里做了一场短暂而又奢侈的梦。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
 虽然容隐看上去并无太大波动,可是况野看见了他握着扶手的手上,些微用力的指骨。
 他阖了下眼。
 明明刚到,没一会儿,也起了身,“先回了。”
 身形高大挺括,带着清晰的冷意,迈步而出。
 容隐第一次见她不是在那个雨夜,而是在这里。
 当时戏曲刚开场,他坐在二楼。
 她和同学踩着时间,匆匆而至,神态匆忙。她蓦然回首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同学,而他低眸,目光下落,径直收进眼底。
 视线停留。
 她穿着很合身的旗袍,上面的刺绣微泛光泽。浅淡的布料,但不遮其色,婷婷袅袅,衔水般清透一双眼。
 后来雨夜碰见,高矜如容公子,也为她停留了下脚步。
 万事之始,都源于那一念起。-
 舒清晚次日走。
 鹿苑送她去机场,中途她来一家茶餐厅见一个人。
 她昨天点进了那个许久没有点进的聊天框。上面有各种关心和询问,她扫过一眼,礼貌性地发了一条消息,询问能否见个面。
 一般这种身份级别的人很难约,尤其是这么紧的时间点,对方可能已有既定行程,无法更改。
 发出去后,舒清晚在想,如果见不上也没有办法。
 但出乎意料的是,林太很快答应下来。
 ——这么久以来,她终于有了音讯。
 她们其实算不上熟识,舒清晚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专门来告这个别。
 就当是为了这么多日的照顾。
 而且,她之后不一定会再回北城,她们可能也不会再见面。
 覃漪细细凝视着她,总觉得她瘦了些。肠胃生了病,总是折磨人的,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好好照顾。
 那晚之后,自己没有再见过人。
 林馥一当时已然看出了一切。舒清晚走后,一整晚都拉着她的手。
 可她心中沉沉。这么多天,一想到那个场面,心里都仍然堵塞。她感觉她就像个刽子手,残忍至极。
 覃漪咽了下泪意,声音温柔:“身体好了吗?肠胃生病,得好好调养。”
 舒清晚简单寒暄,点点头,“没什么事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推向覃漪
 。犹豫了下,说:“给您带了个礼物。”
 她昨天去买的一条项链。挺适合林太的审美风格,价格也稍高于她的心里标准。
 她们素昧平生,她总不能平白无故收人家好几样贵重物品。她一直惦记着想要还,这次都要离开这里了,觉得还是还清比较好。
 覃漪有些受宠若惊,眼中流露出惊喜。她将盒子拿在手上,几乎都还没看清项链的模样,就已经开口:“谢谢,我好喜欢。”
 舒清晚微愣。可能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回应。她给舒母买过不少礼物,但反应都是浅浅。可能第一天晚上放在她床头,第二天早上也没提起,不过舒母也会戴。
 可眼前的人,仿佛不管自己送的是什么,她都会很喜欢。
 舒清晚弯了下唇,“喜欢就好。”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我待会就走了,是来跟您道别。”
 覃漪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她怔怔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
 终于懂了,原来今天突然的相约,突然的礼物。
 是为了告别。
 她声音微哑:“要去哪里?”
 舒清晚回答说:“美国。”
 覃漪对那里并不陌生。林馥一大学开始就在那边,她也经常过去,时常在那里陪女儿,一住就是几个月。
 可是,没有想到,清晚现在也要过去。
 她过了许久都找不回声音,只是望着对方的眼中起的雾气越来越重。她的眼里好像藏了许多话,却又被千斤重石死死压住,以至于无法启唇说出半个字。
 舒清晚可能接收到了,也可能没有。她也只是安静垂眸,喝着杯中咖啡。
 咖啡喝得差不多了。
 舒清晚牵动了下唇角,“很高兴认识您。林太太,您好好保重。”
 人海茫茫,能够相逢,是一种缘分。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覃漪后知后觉地垂下目光,经久之后,才低声开口:“清晚……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想换个地方待待。也有可能会继续求学,不一定。”
 所以,是久别了。
 她不再准备留在北城。
 既是要学习,便是需要钱的。脑子里杂乱一片,覃漪握紧咖啡杯杯柄,只低声问说:“钱够吗?”
 她好像有很多的不放心。担心的都很细,就跟担心她病后调养一样。
 在那边花销大,她不知道孩子身上钱是否够花。
 舒清晚点点头:“够的。”
 她的积蓄足够。就算不够,她也可以一边走一边看。
 鹿苑在外面等她。
 见话已说完,舒清晚便准备离开。
 没有再给覃漪时间。
 她仿佛已经看明了一切,而她也没有准备给让这一切被挑破的机会。
 覃漪的情绪全线垮塌,她和舒清晚几乎是同时站起身。
 舒清晚转身离开。
 而她的视线仍然死死锁在前方离开的女孩的背影上,无论如何也移不开。
 她失声喊出口一个名字。
 那个瞬间情绪冲得失声,声音终究不大,已经走远的人也并没有听到。
 只任由她就那样紧抓住桌角,情绪崩溃在原地。
 舒清晚上了车,鹿苑问她:“解决了吗?”
 她拉着安全带,“嗯。”
 鹿苑不知道她是去处理什么很要紧的事情。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出发前往机场。
 “我妈知道你要出国,可舍不得了,一个劲念叨你一个小女孩在那边得注意安全。下回回来后,老太太要请你吃饭,她说她亲自下厨。”
 舒清晚弯了下眼,“好,下次回来,我跟你回老家。”
 “就这么说定了。”
 她来到北城后,和家里就没再有过联系。
 她要出国,不知道舒嘉越有没有跟他们说,也没有收到他们的叮嘱。
 想到刚才林太那句担心她钱够不够,舒清晚动作微顿。
 她是可以处理。
 但是甚少被关心到。
 人与人之间的缘,很神奇。
 她没有再惦记,放下了这些事情。
 在飞往美国的飞机起飞之前。
 舒清晚给容隐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愿你往后生活无忧,事业顺利。】
 很朴素的祝福,但她觉得已经足够。
 他其实没有错。几年前她也不是这样的,想要的很纯粹。是她想要的变多了,是她变了。
 发完消息,她将手机关机。
 他这样的人,就该永远在高处。
 她仰首而望,高不可及。
 他娶妻,她嫁人。
 再不相逢。
 她靠进座椅,闭目养神。飞机准备起飞。
 我不知将去何方,但我已在路上。-
 夜晚,北城这个圈子的宴会繁华永不谢幕。
 容隐原本没有应邀,却在宴会中途,被一通电话叫到。
 他常坐的那辆车一出现在场外,立即就有人进来通知。
 谈微拉了拉身上快要掉落的披肩,深深舒出一口气。
 她的眉眼很柔,没笑时,也有几分清冷。
 已经有人去门口迎人。
 谈微也往外走去,没有再留在现场。
 她脚步匆匆,那道高大的身影很快进入眼帘。她有些压抑不住的,心口冒出一丝喜悦,朝他走去,声音轻扬:“容隐。”
 给他打电话的齐跃还有圈里的一些人此刻都在,跟他说着事情始末。
 刚才谈微和人起了争执,闹得不算好看,场面一度无法结束,他们赶忙给他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接人。
 现在容谈两家婚事在即,谈微有事,他们会给他打电话也很正常。
 就仿佛,他们之间已经绑定。
 容隐眉宇冷峻,听完话,不置可否。
 他扫向谈微。
 她身形柔弱,轻压着披肩,目光盈盈地望着他。
 他没打算久留,直接带人离开。
 他亲自出现,自然也没有再结束不了的纠纷,刚才的争执落下帷幕。
 谈微踩着高跟鞋,与他并肩而行,偏头和他说着话。
 她有些懊恼:“打扰你了啊,本来没准备吵你的。”
 她今晚遇到了圈里出了名娇纵跋扈的一位千金,那是一个暴发户的独生女,被惯得眼里根本没有人。她原本还想讲讲道理,可是对方根本不可理喻。一言不合便争执得无法停下。
 争执不下时,就有人给容隐打了电话。
 也直到听见容隐名字,那人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谈微从来没有和这么刁蛮的人打过交道,今晚也是被气得不轻。
 容隐随意地“嗯”了一声,一如既往的寡淡。
 司机下来开了车门。
 上车后,他便继续处理起了公务。刚才他是被中途打断叫来。
 谈微没有玩手机。她偏头看着这个男人,眸光柔柔。
 她开口和他聊起州越一个项目的事情。
 她现在已经进入谈氏,负责了不少工作,各家的项目都有所了解,跟他不会没有共同话题。
 容隐神情清冷,根本不见什么情绪,更遑论是主动。
 这个男人太淡漠。
 就在一个车厢里,一旦空闲下来,就会注意到某些平时没有注意到的小事。
 似有所觉,他问:“这个香水?”
 谈微轻抿了下唇,才浅浅笑说:“应该不会难闻吧?我用了很多年了,一直没有换过。”
 她微有些紧张。
 她跟他分开之后,又难过又不甘。依据他身上的味道,她调出了一款基调比较像的香水。而后一用就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换过。
 一款香水里,就藏尽了少女的心思。
 而这些,他当然不知道。所以此时,乍然被点出,她的心跳跳得有些急。
 容隐的眸光轻动,微一敛眸。
 不知为何,想起舒清晚那天突然换掉香水的事情。
 听见问题,他只散漫地“嗯”了一声。
 他神色淡淡,谈微心口的紧张感也慢慢落了下来。
 她望着这个男人,樱红的唇瓣轻抿。他实在太淡漠,看起来,根本不可能为人所拿捏。
 他们曾经相熟过,曾是玩伴、同学、朋友。可她现在看着他,只觉得遥远。
 那几年的时间有如实质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纠结过后,谈微斟酌着不会令他反感的尺度,轻声开口:“容隐,你说,这次会顺利吗?”
 容隐原先在看着电脑屏幕,闻言,撩起眼看过来。
 眸光深邃。
 谈微心中一颤,在这道眸光中,有一种被看透的无助与慌张感。
 她心里所有的想法都仿佛被看穿。
 呼吸下意识屏住了一息。
 而他已经淡淡收回眸光,嗓音也淡:“长辈怎么安排,自然就是什么。”
 谈微轻一眨眼,却不敢生出半点喜意。
 她仍揣着心。
 黑色迈巴赫停在了谈家门口。
 男人的姿态矜贵而闲适。
 他等她下车。
 今晚伸手相助已经是容隐难得的好心。
 他没有准备一起下车,再做更多。
 比如和她家人打个招呼,进行些问候。
 谈微咬了下唇。
 他给人一种会很多情的感觉,却不会只为一人钟情。
 旁人也想象不出,他单为一人心动的模样。
 爱上这样一个人,不知会有多辛苦。
 她心口微涩,面上却不显,拎起裙摆下车,很正常地同他道别。
 而那辆车也很快开走。
 毫无留恋的痕迹。
 这个男人太高傲。
 可她还是想试试。
 这个点的容家还灯火通明。
 全都在等着他。
 容隐着了一件黑色衬衣黑色长裤,领口微敞着,自夜色里迈步而入。
 今晚都坐在这,一派正经严肃的模样,所为之事不难得知。
 ——自然是为他的婚事。
 老爷子觉得这么久的挟制也该够让他长教训了。
 看得出,他最近的态度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强硬。
 老爷子也和缓下来,说起正事。
 容隐低眸看着袖扣上的花纹,神色淡淡。
 仿佛他不是婚事主角。
 他的意见也始终不表。
 宋棠音原先还在担心他又和老爷子硬吵起来。可是没有,他今晚态度还挺平静。
 待老爷子说完,他方才抬眸道:“您要决定的事儿,还问我做什么?”
 老爷子一顿,他道:“这是为容家利益的大事,容隐,道理不需我跟你讲。”
 各方都在动,容家的每一个人当然都要予以配合。
 容隐理了理袖口,嗓音随意:“嗯,您要办就办。”
 他今晚配合得老爷子都意外。
 语气也不由松了些:“我知道你现在有女朋友……”
 “分了。”他淡淡启唇。
 老爷子一愣。
 容眠更是刷地扭头看向他。
 唯独他本人,神色沉静。
 “所以,您安排您的。”他嗓音淡漠,“要合作,可以。不过,领证与婚仪,不必操之过急。”
 他今晚已经算松口,老爷子知道这态度挺难得。
 只要这桩婚事能先定下,两家所有的合作稳固,什么时候办婚礼老爷子根本不在意。
 当即便松下了严峻的面色,点点头,“行。你能想通这些就行。这些事都有人负责,回头你跟谈微也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喜欢的,好让他们改。”
 “嗯。”
 容隐冷淡扯了下唇。既然谈完正事,他便准备离开。
 即便已经这么晚,也没准备在容宅留宿。
 宋棠音觉得他有点不太对劲。今晚似乎配合得有点过度,但现在这个结果就是最好的结局,他再跟老爷子杠下去就是两败俱伤,伤得更多的也自然是他。一同损害的,则是整个容家的利益。
 容眠咬了下唇,追着他的脚步出去。
 “哥——”
 她叫住了要离开的他。
 容隐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她毕业回来,最近跟在母亲身边学着打理事务。
 而她还没开口眼眶就已经先红了。
 容隐眉心轻折。
 容眠跟他确认着:“你真的分手了?”
 他颔首。
 在月色下,显得他的身影格外清淡。
 了撇嘴,嘴角一耷,就是想哭。鼻尖也很酸,“为什么……你不喜欢她了吗?”
 她上次见他和爷爷抗争的样子,觉得自己又相信了爱情。她以为他们肯定会在一起的,所以在见到舒清晚时,一扭头就要改口,觉得眼前之人以后定是她嫂子无疑了。可谁能想到,一转头他们便分了手。
 ——她的“爱情”又崩塌了。
 她执拗地望着哥哥。
 似乎,一定要一个答案。
 “容眠。”
 她很少听他这么严肃地唤她。眨了下眼,一滴眼泪将掉不掉。
 “成年人的世界,不是只需要谈‘喜欢’。”他嗓音微沉。
 容隐微顿。他上次和老爷子争执时,老爷子应该也能看得出,他有要和她结婚的意图。
 可这个世界,却不止那么简单而已。
 他垂下眼睑。
 她的退场,可以说,是给了他更大的施展空间,让他可以毫无疑虑。
 她候机时,他的车就停在机场外。
 也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收到了那条短信。指尖滑开,看到了内容。
 说不上心情如何。
 须臾之后,又按灭了屏幕。指尖在手机侧面轻轻摩挲。
 有爸爸妈妈联姻在前,有哥哥在后,容眠感觉好像有一张网将自己网住、不断收紧。似乎无人能够逃脱、包括她。
 她知道,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总是利益交换,也总是两个背景相近的家庭结成姻缘。
 太多太多了。
 而哪怕是哥哥那样争执,也无法赢得一隅自主。
 很深的遗憾感在她心口涌现。
 看出她的难过,容隐难得有了点温度,抬手揉揉她头。
 ……即便是将她的黑长直揉乱掉了。
 “小孩子现在别想那么多。给哥哥几年,又不会叫你也去。”
 容眠眨了眨眼,难过中止。
 为什么她总觉得……哥哥还想做什么?
 她乖乖答了“好”。
 容隐神色闲适,又将她的头发揉得更乱。
 容眠:“……”等等!
 上车之后,容隐神色作着思考。
 他当然记得,她刚开始接触香水时,所用的第一瓶就是和他同一个基
 调的香水。
 她在那个基础上调出了一款她很喜欢的,一用便用了很久。
 中途他换了一款,但她一直没有换过。是钟意,也是无暇。这几年她很充实,也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有些东西一旦确定下来,便懒得再去更换。
 直到前段时间,忽然换了一款。
 长指在黑色西装裤上轻点。
 他有一个不太能连在一起的猜测。
 容隐拿出手机,在微信里点进她的对话框。
 眸中有些许思考,片刻后,仍是敲下一行字。
 却在发送之后。
 一个感叹号同时出现。
 男人凤眸虚虚眯起。
 他盯着那个红色感叹号两秒,胸腔里的情绪涌了涌。
 阖了下眼。
 按掉手机,薄唇抿起。
 下颌骨凌厉得刀削一般。
 ——在那条消息之后,她便删除了好友。
 切断了联系。
 这个点,她应该已经落地。-
 覃漪已经很多天没能再见到舒清晚。那次在医院遇到后,就断掉了联系,她也知道舒清晚是在避开她。
 这次收到消息,又是惊喜又是意外。推掉了一个商务宴请,专门顺着约定时间腾出空来。
 可是很快她就知道了这次见面的原因。
 为了将欠她的一些价值还上。
 两不相欠。
 抛却所有隐秘原因,就单表面上的,覃漪只给她的这一点点东西,她就已经计算好价格,甚至超过金额地还回。
 覃漪明明没有在意的,也没有想要她还。那只是自己很突然的,想要送给她的东西。
 自己只给了她一点、就这么一点。
 在收到她送给自己的第一条项链时还来不及高兴,所有的欢喜就被覆灭。
 那个盒子到最后还是被她攥得变了形,做着裸色美甲的指尖丝毫顾不上指甲。
 可是即使如此,即使还在外面,她也已经忍不住失控。
 一闭眼,便是两行泪水。
 就这样过下去吧。
 就这样过下去吧。
 就当做没有发现这个意外,两家继续并行地过下去。
 上天不会再给她第二次这样的缘分,她也不会再见
 覃漪心如刀割。
 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可她却发现她做不到。
 距离她知道这件事到现在,犹豫纠结也就只有一两个月,但覃漪感觉已经漫长得像是一辈子。
 没有人要她。
 覃漪如何舍得。
 她看着那条项链,原应该是欣喜的,可是好像有刀在心上生剜。
 晚晚一定很恨她吧?
 在医院独自看诊,却看着她在精心照顾馥一的时候。
 猜到了情况,却知道她不想认,也接受下来、选择与她一致的时候。
 一定恨她的。
 连她自己都恨自己的狠心。
 覃漪头回觉得连呼吸都这么难捱。
 如果回到当年,抱到自己刚生下来的小女婴,她会对她说什么?
 她当年怀女儿的时候不是很顺利,早期孕吐厉害,生产的时候又有些难产,生了很久才总算平安生出。可即便如此,那时候她不知和肚子里的宝宝说了多少遍,爸爸妈妈好爱你。
 可现在,她在看着宝宝孤零零一人,在独立,在自己成长。
 或许有的家庭是实行放养政策,要培养孩子的独立。孩子成年长大后,干涉、照顾得就很少。
 覃漪对此没有意见。
 但落在了自己孩子身上,她便无法再看下去。
 一杯咖啡冷掉,她无心理会。
 直到林稷年来接她,她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逐渐攥紧。
 像是想借此疏解一点心口的难受。
 林稷年低头,握住了她肩膀,“怎么不回去?”
 “在想事情。”她低声说,眼睛的红肿遮不住,“我只是想不通。”
 “那就回去再想。”
 林稷年问她,“这家的东西怎么样?要打包一点带回去吗?”
 他们挺习惯如果在外面吃到好吃的就带点回去给孩子们。
 覃漪也不知道。她点了不少,都没吃。
 叫来服务员结账,才知道舒清晚已经结过。
 覃漪怔愣了一瞬,握紧了手机。
 相识这么一段时间,那个孩子几乎什么都没有让她出过。她们付出均等,根本一点都没有让她多出。
 沉默几秒,她想起什么,改变了主意,要
 了一杯刚才舒清晚点的那款咖啡,“打包。”
 覃漪对她毫无了解。
 可是想要试着走近一点。
 林稷年看了她一眼。他道:“两杯。”
 店员做好递过来,他伸手接过纸袋,另一只手牵起她离开。
 回去路上,林稷年开着车,问说:“今天聊了什么?孩子现在在哪?”
 他知道她们今天出来。但是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意外,她到这么晚都还没有回去。
 覃漪拿出一张纸巾,声音微哑:“她出国了。”
 她的那个家本来就不在北城,换了规划与工作,一下子就与这座城市没有关系了。
 他们是在这里,可是他们与她无关。
 林稷年转眸看向覃漪,眸中有愕然。
 覃漪经久说不出话。
 车子抵达家中。
 林稷年过来给她开车门。
 可她却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声音微颤:“我好想要她。”
 她拼命控制的理智和情绪,最终还是完全失控。
 林稷年紧抿住了唇。
 他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
 “我好想她。”覃漪的眼泪簌簌而落。一旦破开一个口,所有的情绪直线崩塌。
 他仰头闭了闭眼,眼底一片生热,哑声道:“我也是。”
 “对不起。”她道着歉,幡然醒悟。恨当初犹豫的自己。
 覃漪心中忐忑。她不知道还会不会被接受。而且,心里已经隐隐有个答案。
 但是暂且顾不上这些。舒清晚刚到美国,她不放心,准备先过去看看。
 他们在那边有房产,也很熟悉,如果可以给她提供些方便的话……
 林稷年同她一起。
 手下的两个大型会议和所有事务,被他分给了两个儿子。
 林桉:“……”
 他伸手扯松领口,听完微信语音留言,轻掀唇角,“呵。”-
 舒清晚已经顺利和同学汇合。
 同学的舍友刚好搬走了半个多月,她正好搬进来,一起合租。
 房子很小,不过地段很好,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