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春露by宝光相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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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为了确保自?己说话可信度,他?又多补充一句,“包括天天跟在他?身边的仲一,像他?影子一样?的特助,也没见过。”
 江禧表面心不在焉地听着,心里却?在复盘昨晚到今早跟周时浔的纠缠,觉得好像周锡风话说得也没错。
 毕竟她都跟他?纠缠成那样?了,那男人愣是连个吻都吝啬给她。
 想再试试,下次。
 至少?,被他?打屁股真?的很爽。
 啧,又痒了。
 “你想什么呢,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周锡风招呼她回神。
 江禧懒洋洋地抽回思绪,捉住他?话里的重点,问他?:“那你怎么知道他?有女人的?”
 周锡风鼻子哼了声,“还说呢,昨晚我到处找你,最后想去我大哥那里问问把你安排在哪了,结果仲一堵在门口,不让我进,我看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说大哥房里有女人在。”
 江禧听到这里也有点惊讶,“你去哪里找他?的?”
 “这座邮轮都是他?的,周家?当然有属于?自?己的特级VIP海底景观套房,在负七层。”周锡风语调得意,“你还不知道吧?”
 她不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
 她只知道周时浔明明一整晚都跟自?己在一起,还事先早有预料地为了堵住周锡风,安排仲一独守空门在什么海景房。
 这个男人城府到底有多深?
 这还是人吗??
 有那么一瞬间,江禧忍不住都有点可怜周锡风了。好在他?们?应该不用争家?产,否则……这怎么玩得过啊?!
 “你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看我是什么意思?”周锡风不解。
 江禧撇撇唇,不想打击他?,话锋一转:“总之,昨晚想了一晚上我想明白?了,我们?就到这吧,周锡风。”
 “你说什么?”周锡风当场被她说愣住。
 “你昨天的意思不就是这个吗,答应跟我约会,结果在我面前抱着别的女人亲不就是故意想让我知难而退吗?”她像彻底释怀一般轻叹了下,“其实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没必要这样?。”
 说着,她低头从包里掏出手机,举到他?面前,敲了敲手机屏幕告诉他?:“看,我已经跟我父亲摊牌了,就当我们?之间的这场联姻不存在,以后你想亲谁亲谁……”
 “让我想亲谁亲谁之前,”周锡风蓦然出声打断他?,视线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笑得痞气?,
 “你是不是应该先把我的照片从你屏保上换下来?”
 江禧瞬间收起手机,脸“唰”地红了。
 当然,脸红是演的。
 手机屏保也是故意让他?看到的。
 从周时浔的房间里出来之后,在下楼时候江禧飞快选了一张换上的。照片是她之前随手偷拍的,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周锡风真?的很好对付。
 一张照片,就能?让他?心满意足。
 不好对付的是此刻楼上那个男人。
 江禧这样?想着,似有感应般顺势抬头,果真?就看到了落地窗前,男人身骨挺拔修瘦,单手抄兜站在那里。
 他?那么遥远。那么冷漠。
 唯一违和不匹配的,是他?指尖勾着一条黑蕾丝内裤。
 湿的。昨晚。
 江禧弯起嘴角,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转身拉过周锡风的手臂,轻轻踮脚,毫无征兆地朝他?凑了过去,贴在他?耳边,软下声音撒着娇说:“那你今晚陪我看海上日落,我就不走了,阿风。”
 周锡风听话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他?几乎都在陪江禧。
 他?真?的很矛盾。一面明明最讨厌被约束,被家?族束缚,被安排什么鬼的豪门联姻。另一面,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可以接受江禧时不时怼他?的感觉。哪怕不像从前那样?讨好他?。
 总比不理他?强。只要别不理他?。
 周锡风觉得自?己好像在犯贱。
 就好像此刻,知道江禧想与他?一起看日落,他?就可以心甘情愿地跑去替她端酒,替她取甜品,替她找到整座邮轮上最佳视角位置观赏日落。像狗摇尾巴一样?。
 行吧,他?根本就是在犯贱。
 但有什么所谓,江禧还在等他?。
 听说今晚他?大哥会在顶楼露台举办游轮晚宴。那里一定会又海上烟花。他?想江禧应该会喜欢。
 当他?赶到顶楼露台时,江禧正懒洋洋瘫在吊椅上。她似乎睡着了,那样?安静,那么动人,跟她平日里古灵精怪的鲜活模样?是完全不同感觉的。但都令他?拔不下目光。
 周锡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过去的。等他?有所意识的时候,他?恍然惊觉自?己已经站在她身旁,低弯下腰,一手撑在她头侧的吊椅上,不可自?控地想。
 想吻她,就现?在。
 江禧却?在此刻蓦地睁眼。
 周锡风撑在她身上,微微僵直。
 海上晚风沁着冷凉吹拂幽荡,飘起女孩的黑色发梢,似有若无地,擦蹭过她身上男人的耳骨,携泛她的甜香撩惹他?。
 丝丝缕缕,缠绞他?的心。
 午夜宴会开始了。
 他?们?在午夜的钟声里视线交触。
 周锡风沉默地凝视她,良久,像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看着她,看着她的唇,然后伏低身正欲朝她吻下去。
 江禧淡淡偏开头。
 当她偏头——
 她看到周时浔就站在不远处,凝眸过来。
 海上焰火一霎放绽夜幕,流光璀耀,浮华霓彩,怦然盛炸在他?身后。任由?烟花如何绚丽,不及他?眉眼半分神髓。
 “跟我来。”耳畔,她听到周锡风的声音。
 她也看到周时浔掐了烟,踏着光影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然后,当周锡风伸手握住她的细腕,将她从吊椅上拉起来准备带她走时。在下一瞬——
 另一手腕被身后男人施力扣住。
 江禧低眸看过去。
 她发现?。
 一个男人的指骨上,戴着她的对戒。
 另一个男人的腕骨上。
 她的腿环。
 显然,也更有趣。
 江禧轻淡垂下眸,睫毛微微眨动?,没什么表情地看向眼前两个?男人同时捉握住她的手,眼底带有一点思考。
 这是两个?都被她打过“标记”的男人。戴着跟她同款对戒的男人,是浪荡纨绔的周家小少爷;戴着她今早刚刚赠送的腿环的男人,是冷傲清贵的周氏掌权人。
 以他们与他们背后的资本家族在港城的影响力,无论他们二人当中的谁与任何女性?发生纠缠,都将毋庸置疑地,成为港媒哄抢且连续霸榜热搜的爆炸性?头条话?题新?闻。
 而此刻,他们两人竟然同时与江禧发生拉扯。
 可惜的是这座邮轮上的豪门权贵太?多,有钱人越多的地方私密性?越强,保密工作越到位,所?以这里不会存在任何一架长。枪短。炮的摄录机器设备,更不会允许任何一名记者登船。
 何况这里是周家的地盘。
 没有人胆敢在这座邮轮上舞弄是非。
 如若不然,当下顶层甲板露台的这副画面一旦被拍摄外泄出去,一定会在这座港岛城卷起掀天的狂暴飓风。
 但江禧这时候反倒顾不上想那么多,这个?瞬息,她满脑子里唯一想法是:周锡风刚才好像是想亲她?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只是她刚才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懵,还没来得?及权衡利弊去思考,骨子里对男性?的警惕心理让她下意识做出反应。
 她竟然偏过头本能地拒绝了周锡风。
 她怎么能拒绝呢……
 今晚这么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这么煽然旖旎的氛围,所?有情绪都到位了,她绝对不该拒绝的。
 她就应该让周锡风吻下来。
 里面宴会厅不是云集了全港城的上流人物吗?如果气氛更上一筹,说不定可以就在这里让周锡风冲动?之下,对她告白。
 如果这样的话?,那她的替身任务就完成了。
 她就完全可以功成身退。
 毕竟黎宏峯给的任务可不是真的让她顶替黎贝珍去跟周锡风结婚,不过是通过周锡风利用?周家的地位与影响力,为黎家造势,而欲图通过黎家搭上周家的其他家族集团,就会选在这个?当口纷纷前来讨好黎家,砸钱,砸资源,砸到黎宏峯盆满钵满。
 这就是上流社?会习以性?成的一套成熟交易链。
 这也就是,黎宏峯的最终计划。
 不过没关系,江禧看得?出来周锡风已经对自?己动?心思了。只要他动?心思,他就逃不掉,只需要再给他多一点刺激。
 任务就快完成了,江禧知道。
 一心想着“替身任务”的江禧,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周时浔了。她不理解周时浔为什么突然过来,同时也很紧张,生怕这个?疯子会在周锡风面前搞出点什么事。
 这次她没犹豫,稍稍用?力抽动?左手腕,试图从周时浔的手掌里挣脱出来。
 这次她的选择,是周锡风。
 可周时浔不准她动?。反而更为收紧箍在腕上的指骨,如此坚定不移地扣住她,桎梏的力度几乎弄疼她。
 江禧不明所?以地抬起眼睛,望向他,略带惶惑的双眸里映出男人情绪莫辩的神色,他微含着锋锐下颌,薄韧的眼皮冷恹垂敛,凝视她,洞察她,眸底眩光森沉危险,像是威胁。
 他的眼神近乎毁灭性?的寡郁,冷得?骇人,极具上位者缺失人性?情感的寒凉,平静,侵略感如利刃般刺入她眼里。
 与他对视的一秒江禧几乎被吓到,心跳冻结。
 周时浔身上的气场太?可怕,江禧感到惊骇,也感到陌生,她不太?懂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但总之,周锡风在,江禧不敢乱来。
 她只能曲起小指,轻力勾了勾周锡风的手腕内侧,引来对方低头看她时,江禧眉尖微蹙,急忙用?眼神向他求助。
 “大?哥,我跟珍珍有事说。”周锡风接收到江禧的眼神信号,先开口打破沉默,手上也跟着更用?力将女孩往自?己身边扯,又?说,“我先带她进去了。”
 珍珍都叫上了?江禧忍不住恶寒了下。
 但江禧面上依旧装着懵懂无知的样子,牵起唇角,跟周时浔象征性?礼貌地微笑了下,转头就像跟周锡风一起离开。
 然而,谁都没走成。
 周时浔仍扣着江禧,且看上去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饶是头脑简单如周锡风,也该隐约觉得?异样。其实刚开始周时浔突然出现他完全没多想,只是单纯地震惊,可没想到他也会做出跟自?己同样的行为举止,两人同时拽住了女孩。
 这让他多少感到有些心情微妙。
 不过周锡风还是选择直接忽略了这份微妙心情。
 总不可能是他想的那样吧。
 没有可能,绝对不会。
 即便如此,心底似乎总有东西硌在那里,周锡风下意识朝前走了两步,把江禧往身后拽了下,再次问道:“大?哥,你找珍珍有事吗?”
 江禧偏靠向周锡风站,心里充满矛盾感。一面觉得?这是个?绝妙的机会,想利用?周时浔刺激一下周锡风,所?以才迟迟没有出声,为的就是可以让尴尬气氛继续下去。
 可另一方面她清楚,周时浔这男人太?疯了。
 没有人能预判和分析他。
 他太?难控制了。
 江禧担心周时浔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巧的是,她担心的事情就发生在下一秒。
 “她有话?没说完。”周时浔倏尔淡漠开口。挑眸掠了一眼正靠着周锡风站的女孩,他慵懒勾唇,在这句话?之后补了个?时间?词。
 一句意味深长的,“昨晚。”
 江禧:“……”
 她就知道。
 看来不说话?不行了,江禧连忙从周锡风身后站出来,正欲开口解释一下周时浔那句暧昧的“昨晚”,不料反倒周锡风又?一次主动?出声,话?说得?四两拨千斤,还带着点不合时宜地宠溺:
 “大?哥,珍珍胆子小,你别吓到她。”
 江禧:“……”
 什么东西,倒也不必这么…
 周时浔听着想笑,索性?手上一松放开了江禧,一手抄进裤兜,虚眯着眸子嘲弄地睨向她。他唇仍勾着,眼底却不见笑意。
 “过来。”他命令,“自?己说。”
 周锡风隐隐皱起眉,也在这时看向江禧。
 眼见场面愈发不好控制,江禧连忙站出来,扭动?手腕从周锡风掌中抽出来,细眉轻弯,一秒端起疏离又?敬畏的神情,把话?尽量圆得?合情合理,同时也有意划清界限:
 “昨晚是我不懂事,跟阿风闹了点别扭就耍脾气吵着要回家,还好是大?哥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对我多照顾了下。”
 说到“照顾”,周时浔懒淡挑了挑眉。
 江禧有多敏锐,十分眼尖地瞬间?觉察到他明显带有恶劣趣味的微表情,心下一紧,只想赶快当下这番混乱尴尬的局面。
 客套话?说得?假情假意:“今晚阿风都跟我解释清楚了,我们已经和好了,多谢大?哥替我们操心——”
 “珍珍。”忽然身后一声轻唤,没由来地径直插入在场三人之间?的对话?。
 江禧闻声回头望过去。
 是个?女人。年?龄看起来似乎三十岁上下,高定垂地长裙礼服,低胸镂空,曲线型身材窈窕有致,手握香包,西装外披撑出些微气场,珠光宝气的华贵,踩着高跟朝江禧走过来。
 女人的长相非常眼熟。江禧皱起眉,稍加回想,两秒后她猛地瞳孔微张,当场反应过来这女人是……
 “妈。”江禧脱口而出。
 ——黎贝珍的母亲。朱茜。
 江禧心中登时警铃大?作。什么情况,朱茜不是人在西班牙吗?什么时候也登上这座邮轮??黎宏峯怎么事先不说一声。
 想到朱茜还不知道自?己女儿被换了人这回事,江禧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这种关键时候可不能掉马。
 于是当对方还没等?走到周家兄弟跟前,江禧先一步迎了过去,伸手直接挎上女人的胳膊,软音细语地笑道:“妈,大?哥他还在跟阿风谈事情,我们别打扰他们了,去里面聊吧。”
 说着手上也用?上力,完全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直接拉着人就往宴会厅里面走。
 露台上的两个?男人目送女孩的背影。之后,兄弟两人间?的气氛随江禧的离开骤然压低,直到周锡风忍不住,先挑起话?题:
 “大?哥觉得?珍珍怎么样?”
 周时浔没接话?,只懒恹地瞥他一眼。
 周锡风也不在意,走去栏杆前,将视线散漫悠悠地投向眼前沉寂无波的夜海,耸耸肩笑了声:“反正跟谁结婚我说了也不算,既然最后都是要搞联姻,家里人又?都喜欢她。”
 “不如我就干脆跟她把这婚结了。”
 “至少她还挺听话?。”他在这里顿了下,偏头,目光凝向周时浔,问他,“你说呢,大?哥。”
 周时浔斜靠在灯柱,慵懒地把问题抛回去,不沾染半点情绪的口吻近乎华美,勾起尾音,反问:
 “你觉得?,她听话??”
 他并不认为“听话?”这个?词,跟那只小野狐狸有半毛钱关系。
 “怎么,大?哥觉得?她不够听话??”周锡风问得?毫无征兆,声音也在微微变调。
 周时浔低淡地哂了下,“你期待我说什么?”
 周锡风这时候转过身,与周时浔直面对视,话?锋突转到另一个?看似不太?相关的问题上,他说:
 “黎宏峯那种废柴暴发户,能有几分面子,值得?大?哥这样的人物还在百忙之中抽空照顾他的女儿。”
 “周锡风,说重点。”周时浔已经烦了。
 于是周锡风走近他,说了重点:
 “昨晚,她是在你那里吗?”
 还有一句,重点:
 “那晚,我在你办公室的浴室里看到的女人,是她吗?”
第26章 千禧曼波号(玖)
 周锡风素来浪荡不羁,秉性风流,但他对自己也算有最起码的正确认知。他清楚地知道,所有支撑他在港城桀骜纨绔的底气并非来自于他本身。而是因为他姓周。
 他的资本是因为背靠手眼通天?的庞大家族。
 可?周时浔不是。
 自祖父周元华去世后,留下遗嘱将个人财产中的75%赠予长孙周时浔,自此整个周氏家族与?背靠家族下的【瑞和金实跨国集团】彻底由周时浔一手把控。
 而在此之前,周时浔早已?实权任职【瑞金】首席位多年,且他在位执行总裁期间?,主集团及涉猎各大高端领域旗下分支品牌集团的瑞恒指数只?增不减,一路飙升爆红,驰骋高歌。
 时至今日,没有谁会说周时浔背靠周家。
 是周家因周时浔,迎来鼎盛。
 周时浔现如今拥有怎样的身价与?阶层。上?位即蝉联富豪榜首,身兼港事顾问,远在北美的国际金融联合中心同年连发五封邀请函邀他现身颁奖典,都始终不见他露一面。
 所以在港城第一风云人物面前,黎宏峯算个屁。也值得他大哥看他的面子,特意抽出时间?去照拂一个小?姑娘,听她诉苦,为她安排住处。他黎宏峯哪来这顶天?的脸面。
 周锡风原本也没多想什么?。是江禧提及到黎宏峯才提醒了他,让他觉得的确非常奇怪。
 事实上?别说黎宏峯了,就连他这个做弟弟的,周时浔也照样不会多赏他几分面子。只?会禁足,停卡,或者给他一脚。
 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周时浔今晚的异常举动。
 周锡风不得不在心底做出一个大胆猜测。
 他在猜,昨晚江禧被安排在了哪里。
 他猜,那晚见到的那一幕,那个出现在周时浔办公室浴间?的女?人到底是谁。当时由于太过震惊而来不及留意,现在回想,他隐约觉得当时听到的女?人声音竟然也有些耳熟。
 事情总不该是他猜想的那样吧。
 他大哥周时浔,跟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不可?能吧,大哥。”周锡风干笑了声,貌似吊儿郎当的调侃语气里,落有两分犹疑,“你?们?……”
 周锡风不敢,或者说他不愿意往伦理背德那个禁忌方?向去想,那太天?方?夜谭。太罪恶。太崩坏。也太…刺激了。
 他决定直白?痛快地问出来。
 如果是他犯魔怔,那么?周时浔一定会骂死他。
 可?偏偏,周时浔没骂他。他只?是懒散靠在那里,眯着眼睛,眸底伏藏深锐冷峭的碧色流光,抬眼一瞥,平静地回望他。
 没有暴力压制,没有刻薄讽刺。他目光一挑就足以富有控制力地向对方?施压,让周锡风一瞬感觉恐惧,试图退却。
 却又无法克制地,感到卑劣地期待。
 这种期待的另一种解释,或许是,唾手可?得的女?孩对他来说原本只?是兴致浓郁的玩心。但是如果。
 如果出现了如周时浔这般竞争力可?怖的对手,那么?女?孩的价值将因对手的存在而拉升,对手越强劲,女?孩的价值感越高。
 从唾手可?得变为必须费力争抢,才能得。
 这是男人戒不掉的贱性。
 周时浔这时候站直身子,缓缓弯起唇角,在他步态优雅地离开之前,他摆了摆食指告诉周锡风:
 “这么?期待答案,不如让她亲口告诉你?。”
 他没有直接回答。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竟然没有表现厌恶,没骂他有病,更加没有极度反感地直给否认的态度。
 周锡风紧紧攥住栏杆,逐渐红了眼。
 世界上?最致命的三种不健康关系。
 一种是爱情,一种是血脉,一种是竞争。如果说,世界上?还有比这三种更加不健康的致命关系存在。
 那就是,为爱情而进行违背天?性的血脉竞争。
 兄弟间?的血脉竞争,火一般炽烈,兽一样野蛮,疯狂地抢夺女?孩,狂暴地厮杀对方?,让山崩地裂,让血肉模糊。
 让兄弟变情敌。
 让荒唐与?兴奋病态共生。
 只?有人不敢,但没人会不喜欢。
 一向追崇刺激的周锡风当然也很喜欢。
 那就看他,敢不敢。
 空中楼台的另一端。
 已?然坠陷深渊漩涡的女?孩仍毫不知情,看着对面这位不速之客,表面努力装着云淡风轻,实则大脑一整个飞速运转。
 好在当初接任务时,除了事无巨细了解周家所有人的履历信息之外,行事周全的江禧多留了心眼,提前连黎贝珍的过往经历也早早从黎宏峯那里打听出来,并印在了脑子里。
 也好在黎贝珍实际跟母亲朱茜鲜少有接触。
 据黎宏峯讲述,朱茜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爱自己胜过爱一切。男人要找有钱的,听话的;爱情要讲浪漫的,纯粹的;生活要过自由的,激情的。
 而婚后的黎宏峯三样里哪样都不占,所以朱茜孕期就有了新欢,两人在黎贝珍尚未出世就结束婚姻关系,彻底断了来往。
 在那之后,朱茜移民再婚生子,黎宏峯满心满脑搞钱,没人管没人要的黎贝珍被弃养在西班牙的亲戚家,独自成长。
 这对黎贝珍来说,是命运的诅咒。
 但对江禧来说,是还好如此的侥幸。
 无关演技,只?因为这世上?没有谁可?以在一位母亲面前,成功假扮她十月怀胎的女?儿。
 除非这位母亲在十月怀胎后,就遗弃了女?儿。
 所以江禧在瞬间?的头脑风暴后得出结论,就算今晚坐在这里的是真?正的黎贝珍,也不会对朱茜有多客气。
 “说事儿吧。”江禧拿捏出了不客气的态度,双手环胸,下巴一扬单刀直入,“都挺忙的,就别干坐着吹风了。”
 朱茜先是微愣,随即笑了声,似是有些感慨地打量她,说:“想不到我女?儿长大以后,是这种性格。”
 “叫您一声妈,您还真?端起来了。”江禧也跟着笑,笑得层次丰富而分明,前调嘲讽,后调不耐。
 “这么?多年才见一次面,没必要话没说两句就把我们?的关系搞这么?僵吧?”朱茜还在搞寒暄那套,还不肯进入正题。
 那江禧也不急,陪着她兜兜圈子有什么?所谓,“我们?这种关系以后还是少见吧,你?尴尬,我麻烦。”
 朱茜脸色变了变,也懒得再虚与?委蛇,开始了,“周时浔那种风云人物你?都能说上?话,看来你?在周家混得挺不错。”
 “不如帮妈妈个小?忙。”她也不客气。
 “帮不了。”江禧拒绝得干脆。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不想听,别说。”
 朱茜忍不住有点生气了,手里拿着小?香包敲敲桌子,试图拿出长辈的威望以身份压制她,煞有其事地,言语绑架她说:
 “你?这个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在国外受的教育就是让你?这么?跟父母说话的吗?还有没有点……”
 “我怎么?说话是我的事,不过,您要再这么?跟我说话,”江禧故意停顿在这里,然后拎包站起来,作势要走,“那我们?就没得聊了。”
 “诶你?等?等?!”朱茜这才急了,忙坐直身子伸手拦下她,脸色不太好看地怨怼道,“真?是白?生你?了,性格跟你?爸一样差劲。”
 江禧不出声,居高临下地低眼看她。
 过了好一会儿,女?人才没好气地憋出来一句:“不会让你?白?帮,行了吧?”
 江禧懒冷笑了声,放下包,重新坐回来。
 这时,朱茜撇撇嘴,没有半点迟疑地低头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指尖按在桌上?,然后推到江禧面前,下巴轻扬问:
 “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
 江禧恹恹地垂下睫毛,没接过来,也没动。她视线轻漫地扫了眼桌上?那张照片,略顿,随即眉毛微挑,眼神带有一点剖析的锋利感落在对面女?人的脸上?,忽然就不说话了。
 朱茜被她那双鹘伶伶的眼眸看得发毛,那种凝视感如锋芒在背,让她觉得陌生,觉得毛骨悚然的瘆人。
 朱茜在心里觉得十分难解。
 对面女?孩这双眼,与?她本该天?真?纯白?的花样年龄有一种完全不匹配的成熟与?犀利,她眼神里的观察更像某种近乎穿透力的审视与?分析。她不是在观察,她在洞察自己。
 到底是朱茜扛不住她的注视,败了下风,却又不甘示弱,于是抬手点了点桌上?的照片,率先开口打破冰结的气氛:
 “他叫周庆辉,港城瑞德湾私立医院的院长,周时浔的小?叔,周锡风的亲生父亲。”
 她抬眸笑看了一眼江禧,“也就是你?,未来的公公。”
 还用她说,江禧比她清楚。
 “介绍了一圈。”江禧啧一声,毫不留情戳穿她,“所以他是你?的,什么?人?”
 朱茜也不含蓄,痛快回答:“我的情夫。”
 嗯,江禧就知道。
 她真?的半点都没感觉意外。
 周庆辉本就朝三暮四,痴迷于女?人裙子底下那点事,纯靠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才能干出来“四个孩子四个妈”这种鬼事。
 四个孩子四个妈,可?不代表他只?有四个女?人。
 至于朱茜,满脑子风花雪月奢靡无度,孕期出轨,抛夫弃女?,管生不管养的女?人跟周庆辉那个风流鬼,正般配。
 江禧表现得无比淡定,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甚至拿起桌上?的百利酒小?口轻抿,看起来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反倒让朱茜心里不太爽。没得到想要的反应,朱茜有些尴尬,她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感,又一次先开口:“你?不问问我想让你?干什么??”
 江禧只?觉得无奈,颇感无语地想笑,她也没忍着,懒洋洋地嗤笑一声,如她所愿顺着她的话问:“那么?,你?想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