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听见心声后by风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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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平日里用餐不大规律,蹲久了头晕腿麻在所难免,不就是摔了一跤吗?
 她欲撑着手下之物起身,一用力,竟摸出了皮肉骨骼之感。
 原本的柔软布料莫名其妙地抵住了她的额头。
 ……她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那时候他坐得闲适,而她就蹲在他身前……
 她绝望地蜷了蜷手指,紧接着,一只大掌按在了她的肩头。
 ……他不会是想不让她起身,逼她这样帮他吧?
 这样的桥段她也见过不少。
 女子怀孕不能行房,便换个方式帮夫君纾解。
 她很想扬声骂他,但想起方才明决说已至公主府门前,若是让旁人知晓马车里的是自己,她今日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了。
 她只得继续装好这个丫鬟。
 宁沅挣扎着喊出声来:“不要!”
 全是抗拒之意,没有分毫娇羞。
 ……她居然还不想起来?
 听见这句话,沈砚握着她的手一顿,旋即以更大的恼意将她拎起来,丢在了车内的座上。
 她方才是故意的。
 她故意跌在他的腿间,故意按住他的大腿,就是为了逼他与她那样。
 她昨日在心里预演时,便已然提到了这句。
 他俯身在她身前撑起一片阴影,一手捏起了她的下巴,还未来得及斥责,便听她先发制人道:“你你你……你不要脸!”
 她瞪大双眸,白嫩的脸庞上渡起一层绯红,春水一般的眸子满是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努力护住自己身前。
 她鲜少见他这般强势,上回还是他强吻她。
 他果然很好这口。
 沈砚蹙着眉,整个人冷若冰霜。
 “还没演够你的欲拒还迎吗?”
 “我,我,现在不是在同你演戏!”她苍白地辩驳道。
 “那就是真想?”沈砚对上她的目光,毫不心虚。
 “我才不想着和你呢!”她的气焰亦是不弱,低头看了一眼,“我看你才是真想吧?”
 “……”
 他不着痕迹地扯了下自己的衣袍。
 “宁小姐,是你先主动摸上了在下的腿。”他沉声道。
 “谁摸你了?你不要自作多情!我是要扶着东西起身!”
 “那你先前扮做丫鬟刻意勾引是在做什么?”
 “……不是你给我送的这身衣裳吗?”
 沈砚一时语塞。
 都怪明决那混账东西胡说八道。
 “行,算我多事帮你。”他松开手,转身欲下马车,“宁小姐,你好自为之。”
 她一把拽住他的大袖。
 “沈砚,你得不到我就威胁我吗!”
 “好歹我也讨好了你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弃我于不顾!”
 “那你想怎样?”他冷着脸问。
 她最好是求他娶她回家。
 宁沅咬了咬唇,指了指公主府的大门,可怜巴巴道:“我又没帖子,你起码要带我进去罢。”
 ……就这?
 他从头到尾都没不让她跟着吧?
 他没好气道:“你自己跟上。”
 两人走下马车,与车外的明决一同往公主府走去。
 明决看看前方的公子,又看看身旁的宁沅,好声好气唤道:“公子!”
 沈砚步履未停,丝毫没有理他的意图。
 明决只好望向身旁的少女:“宁——”
 “小姐”二字还未唤出口,宁沅道:“人多耳杂,明大哥唤我沅沅好了。”
 沈砚走在前方,没好气想,大哥大哥,见谁都会唤哥哥,独独对他只会连名带姓地叫。
 明决挠了挠头:“沅,沅沅姑娘。”
 然后便收获了沈砚的一道凌厉眼风。
 “沅沅。”他淡声道,“过来。”
 臭冰块脸,定是又要对她使坏了!
 她没好气地往前快走两步。
 “做什么?”
 “本公子热了,拭汗。”
 宁沅没好气地丢给他一张帕子。
 他好脾气地接住,拎起帕子一角,递至她面前。
 “当女使,就要有一个当女使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她脑海里的构想蛮不错。
 宁沅嗔他一眼,怒气冲冲地接过,踮脚擦向他的额角,不情不愿道:“这下好了吧。”
 “还有另一侧。”
 宁沅抬眸看了看,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薄汗,他就是想趁机差使她罢了。
 她不满地哼了一声,绕至他身侧踮脚,狠狠擦向他的额头。
 阳光下,莹白的细腕很是耀目,染着少女体香的手帕拂过他的鼻间。
 纵然她在拿他故意撒火,可沈砚的心情仍是好了一些。
 “哈哈,裴将军,真是想不到,执玉有朝一日也会带女使赴宴。”
 脚步声由远及近,宁沅一惊,倏然放下手帕,垂首退去了沈砚身后。
 沈砚见有朝臣来扰他,便打算放宁沅一马,回首同她道:“你不如先去女眷带来的女使那边打听打听,那几位小姐今日穿的是何衣裳,待会儿寻起来也方便。”
 “我打发了他们就过去。”
 “是。”
 她心虚抬眸望向来人,却恰对上裴子星探究的视线,赶忙匆匆垂首应下,转身离去。
 裴子星本就觉得沈砚身旁那女使有些眼熟,方才匆匆照面,那样貌他更是不会认错。
 正是宁沅。
 她怎么会来?
 眼见宁沅离开,他同身边胡子花白的老大人道:“陈大人,您先同执玉说话,我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他追着她的背影而去。
 裴子星起初得知长公主此次并未邀她时,心中松了一口气,却没曾想沈砚居然会冒着让她置身险境之危,把她打扮成女使模样带过来。
 念及她或有身孕一事,他着实不放心。
 他跟着她,来到一个人少偏僻处,迈开长腿扯住她的手臂。
 宁沅吓了一跳,正要喊非礼,回眸却见是他。
 “裴大哥?”
 “你怎么会跟过来?”
 他不着痕迹地放下手来。
 “我见你乔装改扮来此,怕乱了你的计划,故而没敢唤你名讳,还望不曾冒犯姑娘。”
 她笑笑:“无事,裴大哥也不必这般客气,唤我沅沅吧。”
 “我今日来,是怕长公主故技重施,再设计去害旁的闺秀,所以想暗中打听一番。”
 他摇摇头:“太冒险了。”
 “且不说你一人之力本就微薄,如若再被旁人认出你是乔装改扮,这可如何是好?”
 宁沅眨眨眼睛,颇有些苦恼道:“可那些小姐只携女眷,若不是我亲自来,旁人也没有办法啊。”
 “你和沈砚到底都是男子,不好去女眷中查探。”
 他轻笑道:“你忘了我的职务了吗?”
 “我找几个信得过的属下,一打听便知。”
 “是哎!那多谢裴大哥了!”她弯了弯眼睛。
 “你对人选可有头绪?”
 “有——”宁沅摆摆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他身形高出她不少,即便宁沅踮起脚尖,他也需微微弯膝。
 沈砚好容易摆脱那些找他闲谈的朝臣,一路找过来,却远远望见两人谈笑风生。
 他深吸一口气,步子加快些许,绕过绿荫,却见少女颇为亲昵地趴在裴子星的肩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只能听见她的心声,却听不见她的话。
 她此时见到裴子星,心里的欢欣雀跃显而易见,待她放下手来,娇俏的笑容刹那间刺痛了他的双眸。
 眸光微动之间,隐隐有无名妒火在心中燃起。
 他在离两人最近的一颗绿荫下站定,开口时,眸中的微澜尽数归于平静。
 “子星,你同我家女使在聊什么呢?”
 他特地强调了“我家”。
 他淡淡撇了眼见了他便收敛起笑容的宁沅。
 此时,她的红唇微微翘起,软嫩的颊边微鼓,看起来像是被他扫了雅兴。
 他凉凉道:“你都不知道,她可是我们府上出了名的不笑子。”
 “遇见你之前,我许久未见她这样笑了。”
第42章 身影
 宁沅噎了一噎,总觉得他是在一语双关地讥讽,旋即木着张脸道:“论不笑,有谁比得过公子您啊?谁人不知您才是这京中出了名的‘不笑子’。”
 “好了好了。”裴子星笑着打圆场道,“执玉,你想找人,为何不来托我?反让她一个姑娘家如此劳心劳神。”
 当然是为了避免让你俩打交道啊。
 只可惜,防不胜防。
 “我若是早就找了你,她还哪有机会和你谈笑风生?”沈砚淡淡瞥了眼宁沅道。
 宁沅:“……”
 “我机会多着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留心,便处处都是机会!”
 她把脸别去一旁,对裴子星道:“裴大哥,我们找人去,不理他。”
 说罢,便率先走在了前头。
 她越想越觉得后悔。
 她从中药那日起,就应该无视沈砚,死缠着裴子星。
 他热心体贴,又好说话,哪跟沈砚似的?
 这个男人定是有什么怪病,如果一日不阴阳怪气她,定会浑身难受,郁郁寡欢。
 此次是赏荷宴,人群较为分散,但好在有裴子星帮忙,人选锁定得很快。
 一个正在凉亭观棋,一个正在花园宴饮,另一个则在池边赏荷,唯有一人落单,说是在湖心岛上躲日头。
 “我觉得应当是那个落单的姑娘。”
 因着过往屡次被人陷害的经历,宁沅做出了如下判断。
 “总喜欢独身一人呆着,虽僻静,却也容易给旁人可乘之机,且那作恶之人也不会怕被人瞧见。”
 “不尽然。”裴子星倚着墙道,“上回长公主不就是在宴饮的酒水中给你下了药吗?或许是那个在花园中宴饮的女子。”
 沈砚立在廊下,双手负于身后。
 “我看未必。”
 “若不是临时起意,人往往会让自己的计谋尽可能地天衣无缝。上回是生辰宴,在酒中下药便是最合理的手段,因为人人都要为她祝寿。”
 “别忘了,长公主这回的名头可是赏荷。”
 三人各执己见,然只有宁沅是女子,可以无所顾忌地闯入先前划定的女宾活动区域内。
 “你自己决定吧。”沈砚道,“宁沅,你只消暗中观察即可,切莫把自己置身人前,待摸清赵之桓要进得是哪间房,便来寻裴将军。”
 “届时他会带人前去,把赵之桓当场拿下。”
 “有了这个由头,便可以把迷情酒和前尘一同牵扯出来,帮你出了那口气。”
 宁沅点了点头,转身往女宾处走去。
 裴子星望着她的背影,问沈砚道:“你不是已然手握长公主走私药物的证据吗?干嘛还要让她折腾这一遭?”
 沈砚目视远方:“我的事是公事,她的仇是私仇。”
 “如若旁人替她尽数解决,她只会觉得是仇人倒霉,高兴片刻便散了,只有她自己参与进来,才会明白何为手刃仇人的爽快。”
 裴子星一时语塞。
 “沈执玉,好好的一个善良姑娘,可别给你教坏了。”
 宁沅直奔湖心岛而去。
 她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越孤僻之人才越容易被人盯上,毕竟对一群人下手和对一个人下手的难度显而易见。
 她提醒吊胆在岛上寻了许久,终于看见了那匿在巨石后小憩的官家小姐。
 此时,她额上渗着一头薄汗,连嘴唇也有些发白,眉头微蹙,显然很不舒服,倒像是中了什么药。
 她四下望望,见左右无人,便走上前去轻拍了拍她。
 “姑娘?”
 巨石后的姑娘朦朦胧胧醒来,眸子里有些警惕:“你是谁?”
 “哦,我是沈府的女使,见姑娘在此躺着,便过来问问。”
 她扶起她,问道:“你可有喝了长公主府上的酒?”
 “……不曾。”她扶着胸口,有气无力道,“我什么也没吃,只是有些中暑,嫌人群吵嚷,这才过来躲凉歇息。”
 “中暑?”宁沅觉得她肯定不是中暑,只是没觉察自己中了药,“这样,这地方不安全,我扶姑娘往别处歇息吧。”
 她无论如何也得把这小姐弄去一个人多的地方。
 否则若无人瞧见是长公主府中人带走了她,届时反被污蔑她是主动攀附赵之桓,那可怎么办?
 “好……那就多谢你了。”
 宁沅弯身把她的手臂搭在脖子上,刚扶着她走出几步,忽然听见池边响起“扑通”一声。
 她循声望去,见池对岸一片哗然,花团锦簇的少女们乱作一团,一齐看往荷花池中扑腾着的姑娘。
 “不是我推的啊……”
 “这可怎么办啊!”
 “来人!快来人!”
 宁沅适时想到了沈砚的话,当即反应过来这落水的女子,或许才是今日长公主真的要设计的人!
 也是,只要不是蠢人,吃过的亏怎会一吃再吃!
 上次下药未成,今次她还敢相邀沈砚,又怎会故技重施?
 “姑娘,我忽然想起我还有要事未办,这儿有颗大树,您在这树荫下稍歇歇!”
 她把那中暑的小姐一把放下,转身往落水处奔去。
 中暑的小姐望着她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哎!哎!你是来捉弄我的罢!”
 池中的女子依旧在挣扎,可府上救人的护卫迟迟未赶来。
 宁沅越靠近,越发笃定这正是长公主的计策。
 她也曾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或许赶来救人的会是赵之桓本人,再或许长公主之意本就是为了让这姑娘呛水晕过去,再借为她换衣衫之名,将她带去一处偏僻的房间,献给她的儿子。
 她只需要按照沈砚所说,知晓他们会带这姑娘去哪儿,届时裴将军便会带人赶来,在赵之桓欲行不轨之事前将他们拿下。
 不得不说,沈砚之计,确然天衣无缝,可保她全身而退。
 但她却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妥。
 易地而处,若她是现在落水的姑娘……
 她面临着生死一线的恐慌,之后又要面对名节尽毁的风险,即便被裴将军恰到好处地救下来,可她未必是内心强大的女子,或许会不堪流言蜚语所扰,也或许会遭家中主母打骂,活得更加艰难。
 沈砚他们皆是天之骄子,又是男人中的佼佼者,自然无法全然体会寻常女儿家的处境。
 可她却不能视而不见。
 宁沅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
 她蹲身在脚边抓了一把土,随意在脸上抹了抹,遮去原本的容貌,又拿了根用以捞湖中垃圾的竹竿,拨开闺秀堆道:“让一让,让一让,救人要紧!”
 “哪里来的丑丫头……怎么面上一块黑一块白的?”
 “看这衣裳,应是沈府的。”
 “听闻沈大人今日带了女使前来,该不会就是她吧?”
 “看来沈大人果真洁身自好,即便是服侍他的女使,也要挑个这般难看的,自己便绝断了拈花惹草的心思……唉,能嫁得这样的郎君,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可不是嘛,只恨我没有托生在宁国公府,连宁大小姐那样愚笨怯懦之人都能攀上沈大人……”
 愚笨怯懦的宁沅挤至人前,赶忙把竿子插进湖水中。
 “姑娘,快抓住!”
 湖水中扑腾的女子当即握住这根递至自己身前的救命稻草。
 人在濒死时的本能会让力气远远超出从前,她这一拉,扯得岸上的宁沅手中一滑,竿子生生滑落一截。
 她侧首对身旁不知谁家的小姐道:“愣着干嘛啊,搭把手救人啊!”
 那小姐怔了一怔,低低“哦”了一声,赶忙与她一同握住了竿子。
 她嚷道:“这位小姐,没想到你这样心善,我们公子最为喜欢柔善的姑娘了!届时奴婢一定为你美言几句。”
 柔善的小姐脸红了红,羞怯道:“不必了,救人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而且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宁沅本就不是说给她听的。
 她是说给那些方才议论沈砚之人听的。
 多一个帮手也是帮,她动动嘴皮子的事罢了。
 果不其然,后头的有些小姐挤上前来,一同握住竹竿往上拉。
 众人协力之下,即便护卫仍旧未到,池里的小姐仍被她们拉至了岸边。
 她俨然吓得不轻,整个人的重量压在竹竿上,瑟瑟发抖。
 见距离合适,宁沅一手握住竿子,蹲身朝她递出手来。
 “姑娘,抓住我,我带你上岸。”
 待那小姐颤颤巍巍地握住她的手时,忽有一道力猛推了她一遭,宁沅的上半身当即往水中栽去。
 原本已被拉至岸边的杆子又滑落几寸,连同握住她手的小姐又是一声惊叫,跌回水里,溅出一片水花。
 宁沅的脑袋压在水下,顿时呛了好几口浑水。
 所幸她另一只手仍握着竹竿,而后半部分仍在那些小姐手里,并未全然滑落水中。
 还好她未独自逞英雄。
 腰上忽至一道力,将她自池水里拔萝卜似地拔了出来。
 她坐在岸边,大口咳着水,入眼却是一袭雪白的袍角。
 他居然来了。
 她与水似乎犯冲,而他就好似那个解煞之人,每回总能恰到好处地帮她一把。
 但他似乎看起来不大高兴。
 也是,自己扰乱了他的安排,他不高兴也是理所应当的。
 发间的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宁沅裹了裹自己的衣襟,见那小姐安然无恙地被人拉了上来,众护卫就在其身侧,神志尚且清醒,她这才稍稍放了心。
 “跟我过来。”
 男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语气并不温柔,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冷淡。
 她垂着头,低低“哦”了一声。
 沈砚走在她前头,缓步领她去了一处安静的厢房。
 “把你的湿衣裳脱了。”
 房门被带上,沈砚同湿漉漉的少女对上目光,抬手*便去解自己的外衫。
 宁沅踮脚看了看他身后,真是好大一张床!
 ……她坏了他的事,所以便要用她的身子泄愤吗?
 “沈砚,你能不能别总想着那档子事?”
 少女警惕地瞪着他,白嫩脸庞上涂抹的土经水一泡,已然成了黑泥,像一只狼狈的小花猫。
 又开始了。
 这种先发制人的说辞她真是用不腻味。
 到底是谁在想?
 他把外衫递给她,示意她往屏风后去。
 “先换上这个,再把你的头发擦一擦。”
 “我已去让明决取新的衣裳给你,你身子还未全然养好,别再着了风寒。”
 少女垂下眼睫,绣鞋里的脚趾尴尬地蜷了蜷。
 ……他非但没有质问她,反而还这么关心她。
 她感激道,“谢谢你啊。”
 沈砚望着那双纯澈眼眸,丝毫窥不见其中的淫靡心迹。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别多想,我只不过是怕伤到你腹中孩子。”
 她默了一瞬,低低“哦”了一声,转身往屏风走去。
 紧接着,传来些窸窸窣窣的褪衣声响。
 这间房偏僻避光,沈砚闲着也是无事,索性拿火折子燃了根烛,而后便听屏风后的少女道:“……沈砚,我好像忘了拿你的外袍了。”
 她还知道她忘了?
 真不愧是个笨蛋。
 他心中嗤笑一声,拎起外袍。
 却听她补充道:“你你你……可千万不要绕进来啊,你给我搭在屏风上就行。”
 声线绵软,尾音婉转,带着她一贯哀求他时故作可怜的声线。
 真是笑了,谁稀得看她?
 沈砚端着烛台转身,旋即足下一顿。
 烛光闪烁下,素白古朴的屏风上赫然是一道窈窕身影。
 自线条流畅的肩颈,至玲珑有致的腰臀,再到修长笔直的双腿,宛若名家一笔勾勒而成的仕女图。
 活色生香,风华绝代。
 沈砚凝着屏风上的影子,见她微微弯腰,去擦仍在滴着水的湿发。
 宁沅见他不说话,便只好使出在马车上那套。
 “求求你啦,沈砚,你最好了。”
 她嘴上敷衍着他,手上动作未停,继续弯腰拧着发上的水。
 因动作使然,腰后便顺势翘了起来,与挺拔的身前一同映在屏风上。
 峰顶似含樱。
 他目光沉黯,喉结上下一滚。
 房内响起了平缓的脚步声。
 他执着烛火,愈走近,她的身影便愈发地大,任何细微的颤动便显得愈发清晰。
 直至他把外衫搭在屏风上时,他见她转过身来。
 她与他仅隔一纸,只消打破,便可窥见旖旎。
 ……现下自己未着寸缕,他该不会想直接推开屏风走过来罢?
 这个念头仅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便当即给否了。
 沈砚虽然是个变态,也从不遮掩他对她的欲望,但他还算是个有原则的混蛋。
 他一向只喜欢引诱她,而非强迫她。
 他如今定是又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诱惑自己!
 比如她手中这个裹满他身上气息的外袍!
 他想让他的味道紧紧包裹着她。
 这样,就像他在亲自抱着她!
 该死,要不是现下情非得已,岂能让他得逞?
 她手忙脚乱地把干燥的外袍往身上套,顺势警告道:“你不许乱动,也不许偷看,更不许打什么歪心思!”
 沈砚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把视线自屏风上挪开的意思。
 他私以为,观赏影子与偷看身子,是截然不同的事。
 偷看姑娘身子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劣行。
 可如今,屏风好端端地挡在宁沅身前,他既没有推开,也不曾绕行,只是凭借着烛火把她的窈窕身影映在了他眼前。
 他没有瞧见她真实的模样。
 只是眼前那片极致的黑与白,给他留了遐想的可能。
 充其量算他想象力丰富,实在算不得逾矩。
 他就这般漫不经心地看着宁沅裹好他的衣裳,走出屏风。
 宁沅先是被那烛火晃了眼,她抬手挡了一挡,待适应了这样的光线后,才发现方才与他的距离竟然这样的近。
 而他的目光正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身上。
 原先的小花脸已然恢复了白净,几乎能看清她细嫩皮肤上的每一寸细节。
 惊慌中,宁沅吓得轻叫一声,抵在了屏风上,惹得它轻晃了晃。
 “你你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宁小姐,是你自己说的,我不可以乱动,也不可以偷看。”
 他面不改色,无愧于心。
 他不过是光明正大看的影子而已。
 至于那句“不可以动什么歪心思”,已然被他自动忽略至了脑后。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她底气不足,但也确挑不出他什么毛病,想起了她握着外袍时的绝赞推断——
 他故作听话,应当还是想来讨好她、勾引她。
 沈砚自始至终听着她的心声。
 他虽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可比起让他承认他想看她的身影,还是由着她误会比较好。
 所以,他难得没有说些什么刻薄话,只是护着烛火,端坐在了桌前。
 审视般的目光落在了少女身上,声音平淡,不沾喜怒。
 “今日之事,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不是说好莫至人前吗?”
 因着没了那端正宽大的外袍遮掩,他仅着一袭薄衫,反倒比平日更显他挺拔健壮。
 革带横出一截劲瘦的腰腹,之下便是两条修长有力的腿。
 纵然他坐,她站,甚至需要仰视她,琥珀色的眼睛依然带有淡淡压迫。
 像是在审人犯。
 少女垂下头,嘟囔了一句:“你好凶啊。”
 沈砚微微不解。
 他几时凶她了吗?
 她裹着他的宽袍,显得很是娇小,但其实她的身形并不矮,比例在女人堆里甚至称得上出挑。
 不知为何,每每他看见她嚣张,便会生出些欺负她的心思,每每他见她可怜,便又会溢出些莫名其妙的保护欲。
 他轻叹一声,把声音放得更轻了些。
 “为什么自作主张?”
 宁沅垂着头,没有做声,悄悄拿眼去瞥面前的男人,却见他仍颇有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一定要说吗?”
 她看起来有些不情愿。
 沈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
 宁沅抿了抿唇,望向男人那张淡漠斯文的脸。
 纵然褪去了那身清冷矜贵的外袍,他依然高高在上,如坐云端,俯瞰着世人的欢心悲苦,从中权衡出最合时宜的法子。
 可合时宜,却不代表合心意。
 这样不沾世俗尘埃之人,真的会懂她的那些小情绪吗?
 “你……你还记得皇后娘娘千秋节时,你曾目睹我挣扎求救吗?”
 两人对上目光,她从无声中读出他的答案。
 “自然记得。”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他的语气。
 “虽然你救了我,且处置得很是妥帖。”她皱着小脸,鼓起勇气道,“可是,可是……倘若可以,我更想有一个人省去诸多算计与权衡,义无反顾地救我一遭。”
 “今日见她,我想她亦是如此。”
 “那你可想过后果?”
 他始终注视着她。
 “若你暴露了身份,你的名声怎么办?长公主对你记恨发难怎么办?没有十足的证据去处置赵之桓怎么办?还有……我若再来迟些,你被水呛死怎么办?”
 “可你说的这一切都不曾发生呀。”
 “为了不被人认出来,我特地在脸上抹了土,又与平日在人前的性子全然不同,栽进水里之前,我特意腾了只手握竿子,那些小姐已然被我说动了……你若不来的话,我也会被岸上的众人救起来。”
 “今日长公主的人就混在那些姑娘里,我栽入水中,便是被人推了一把,我可以为人证。想来待那小姐缓过来时亦会说明这一点,只消调查审问,便可剥茧而出。”
 是可问,可查,但量刑呢?
 府中下人推人落水和欲对官家闺秀实施**之事,性质可全然不同,前者对长公主而言,最多不过是看管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