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by袖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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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莳嫁过来之后,一直是后者。
 沈缇喊姐姐,殷莳喊姑姑。
 怎地忽然喊起“莳娘”来了,听着就比“姐姐”更近了一层。
 婆媳或许没有姑侄亲。但是夫妻绝对比姐弟亲。
 故而沈夫人揶揄他。
 沈缇顿了顿,随意地道:“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经过这几日,他其实已经后悔了。
 就应该从洞房夜那天直接喊“莳娘”,或者那夜其实就该直接洞房。
 现在若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不会让殷莳再占了先机。
 偏那时候跟她还不熟悉,还客气,便退了一步。哪知道第一步这口气弱了,后面步步追不上。
 她从心理上,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是个姐姐。
 沈夫人笑完,看看窗外天色,好心道:“你赶紧走吧。待会你爹就放班回家了,他要看见他琴没了,定要骂人。”
 “有什么好骂。”沈缇道,“或迟或早,都是我的。不如直接给。”
 这就是独生子的底气。
 沈夫人笑骂,让他赶紧走。
 果然不多时,日头偏斜,沈大人散值回来了。
 沈夫人与他宽衣换家常的衫子,沈大人好奇问:“有什么高兴的事,你一直笑?”
 沈夫人捂嘴一乐,把事情告诉了他。
 当儿子的拿自己的琴去疼妻子宠妾室,转身把老爹最心爱的琴给卷走了。
 气得沈大人果然骂人了:“孽障!”
 恨恨:“他小日子过得挺好?”
 “当然好。”沈夫人嗔道,“你还盼着他不好是怎地?”
 沈大人“哼”了一声,过了片刻,摸着下巴笑:“这小子。”
 却不是笑沈缇与妻妾如何,而是笑沈缇竟也有了圆滑身段。他卷走了沈大人最心爱的琴,实际上是婉转地向父亲低头了。
 跟三年前、两年前甚至一年前那个哪怕跪着都满身反骨的少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果然成了亲,人就成熟了。”沈大人欣慰道,“挺好。”
 沈缇坚决地捍卫了自己在璟荣院的权利,到底还是在这里用了晚饭。
 吃完晚饭,让殷莳弹琴给他听听,先看看她的水平。
 殷莳真的很久没摸过琴了,谱子都忘光了,好在沈缇允许她看谱。慢慢回忆着指法,磕磕绊绊地也算把一首曲子弹完了。
 觉得自己很棒。
 沈缇揉了揉太阳穴。
 “别这样。”殷莳说,“像小老头。”
 她笑得欢畅。
 她怎么总是能笑成这样。
 嫁到沈家,来到他身边,她是很舒心,过得很好的吧。
 当初他承诺给她好日子,也算是做到了吧。
 沈缇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禁不住也跟着笑了。
 “就是,又不靠这个吃饭。”殷莳道,“想开点。”
 沈缇鉴定:“在学里就没好好学是吧?”
 “好好学了。但我们的‘好’可能跟你的‘好’不太一样。”殷莳道,“姐妹们也就图个开心,叽叽喳喳地。倒是有两个姐姐的确有点天赋,先生也就多分给她们一些关注。至于其他的如我们,先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分清宫商角徵羽就行了。”
 学音乐听起来挺美的,实际上在学到可以表演或者自娱自乐的水平之前的“学”和“习”的过程都特别枯燥。
 只有那种天生就有音乐天赋的人才会觉得有意思。
 当然有些人憋着一口气学就是为了将来的某个时机装把大的,那也很有动力。
 否则对真正资质平平的普通人来说,学习乐器的过程还是过于枯燥了。若没有生活压力或者装X动机支撑,像殷家女儿们就是为了闲来打发时光的,除了少数几个有天赋的女孩子之外,其他的像殷莳这样的,都是嘻嘻哈哈的玩过来的。
 “你教我,行。”殷莳把丑话说在前头,“但是不能天天逼着我学逼着我苦练。你要记住,我不靠这个吃饭的。一天一点点,慢慢学,有乐趣的学就行了。要是没乐趣,我就不学。”
 “别跟我说什么恒心啊毅力啊,我再重复第三遍,不靠这个吃饭。”
 沈缇撑腮斜乜她,无语。
 没有恒心毅力,算什么“学”呢。
 但他又想了想,一天天一点点,在时光里缓缓踱步。
 离他的“学”是去了十万八千里,可这,不就是……过日子吗?
第65章 
 待到晚上,沈缇洗漱完从净房出来,看到拔步床的帐子还没放下,殷莳穿着中衣在做一些动作。
 沈缇看了一会儿,问:“天竺柔术?”
 “咦,你知道?”
 “以前在书院里看到过一本册子,专讲这个的。我认识的一位先生很喜欢,一直在练。”
 跟见多识广的人交流真的简单顺畅多了。
 殷莳也不必再为这个编什么出处,直接顺着他的话说:“我也是,跟一本册子上学的。”
 但沈缇接着道:“我看的那本是梵语的。”
 殷莳:“……”
 坑真多!
 殷莳说:“我看的那本上面有咱们的文字。”
 “这么少见的东西,还有译制的版本?”沈缇质疑。
 因为他实在接触过很多书籍,在这个知识和书籍都被垄断的时代,他接触过的书籍的量算是非常庞大了。所以对这些东西有比较了解,也有权威性。
 “不知道啊,就是在梵语旁边有小字,像是后写上去的。”殷莳说,“我就拿着学,后来三郎看着好玩也要玩,结果掉到火盆里,烧没了。”
 殷莳直接堵死沈缇提出要亲眼看看这本“册子”的可能性。
 至于锅,还是三郎来背。
 三郎超级不爱读书,对沈缇这种人素来是敬而远之的。哪怕未来郎舅有相见的机会,三郎也不会往沈缇跟前凑。
 最佳背锅人选。
 又是三郎。
 上次的《天地阴阳欢交欢大乐赋》也是三郎。
 沈缇现在对三郎印象很不好。
 (三郎:?)
 回想起来在怀溪时,平时陪在他身边的的确也都是各房的长子。
 长子们和幺子果然是不一样的。
 哦,三郎不是幺子,但四郎比他小不少,他当了不少年的幺子了,跟幺子一个德行。
 沈缇连带着对这天竺柔术的印象也不好了。
 “早上可以跟我一起练练五禽戏。”他说,“那个对身体是很好的。柔术虽好,到底太静,要动静结合。”
 但又想到五禽戏的动作幅度太大,姿势对女子来说不是太雅,改口道:“你要嫌五禽戏不好看,我也可以教你十段锦。我习的是南派十段锦,女子也可以练。”
 “你会的还真多啊。”殷莳真心赞叹。
 她缓缓吐气,慢慢俯身下压拉伸。
 沈缇问:“还要多久?要罩上灯吗?”
 “你要睡就罩上吧。我反正不需要灯。”
 “我也还不困。”
 沈缇就没有罩上灯。
 他看到床头架子上多了几册书,顺手拿下来一本,靠在床头翻看。
 没看一会儿,就皱眉头:“家里让女儿家看这种书?”
 “当然不让。”殷莳说,“但我院门一关,没人管我。”
 “一直都没人管我。”她说。
 沈缇怔住。
 沈缇身为沈大人和沈夫人的独生儿子,实在不能理解“没人管”这种状态。
 要知道哪怕是他后来游学在外,沈大人都与书院院长、当地同窗、同年和故交好友们通书信,让叔叔伯伯们多关照他。
 他无论走到哪里,身上都凝聚着别人的关注。
 怎么还有“没人管”的状态呢?
 他想起了三舅母对妾室和庶女的态度。
 妾室、庶女过的生活,跟他的生活真的太不一样了。简直仿佛不是一个世界。
 他又想起她因为被一个不靠谱的老和尚胡批了个命,生生在家耽误三年,影响了姻缘。如果不是赶上他这桩事,还不知道会落到什么穷酸人家去,过怎样的日子。
 沈缇愈想心里愈是难受,对怀溪的人——外祖父、不着调的嫡外祖母、不管女儿的三舅舅、不慈的三舅母、不靠谱的三郎、眼里只有钱的老秃驴,都生出了极大的不满。
 被家人这样的漠视着,也难怪殷莳当面一套,背人一套。
 一想到她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竟还能这样笑对一切,如此豁达,沈缇就心酸。
 他的声音都柔软起来:“这些书不好。看了也没什么意思,徒耗生命。回头我给你找一些好看的来。”
 好好的,他怎么突然夹起嗓子来了?
 殷莳莫名其妙扭头看他。
 “是没什么意思。都是穷书生写的,中状元,后花园私会美娇娘。”她说,“但我托三郎买书,他买回来的净是这些。他说没什么别的书好看的。”
 又是三郎!
 他还行不行了!
 这回倒没冤枉三郎,这回锅是真的。
 “我本来就想着回头让你帮我买点书的。”殷莳笑道,“这几天忙,还没顾上。那就托给你了。”
 沈缇道:“不用买,家里旁的没有,书多的是。闲书也很多,我回头整理一些给你。”
 殷莳觉得沈缇除了偶尔自尊心起来时劲劲儿的,或者突然时代局限性冒出来浑身封建的时候之外,其他时候真的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他小时候那么小,就给人很温暖的感觉。
 底色如此,哪怕长大了,傲气了,与旁人学会疏离了,可底色其实没变过。
 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是。
 她笑着应道:“好。托给你啦。”
 她愈是笑得开朗恬淡,沈缇心里愈是心酸。
 淡淡“嗯”了一声,假装看书。
 殷莳哪知道呢,还跟沈缇拉开话匣子:“对了,那个平陌。”
 “就昨天来拿兰花的那个平陌,我听丫头说他都二十一了还没成亲,真的吗?”
 沈缇调整好了情绪,答道:“真的。”
 殷莳问:“怎么回事?”
 也不怪她多管闲事,因为若是穷得娶不着媳妇也就算了。但平陌是沈家独子沈缇的奶兄、最得用的长随,长得又端正,可以说是沈家男仆里前程最好的黄金单身汉,并不是娶不到媳妇的那种。
 按这里的规矩,这样一般十七八就该娶媳妇了。怎么也不该超过二十岁。
 而且昨天特意让平陌进内院来只为了搬个兰花,小题大做的,也太不自然了。
 殷莳已经约略猜到了,只是求证一下。
 沈缇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姐姐猜猜。”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殷莳说:“在等你的正妻是吗?”
 沈缇承认:“是。”
 他告诉殷莳:“平陌人稳妥。父亲也称赞他的。没问题的话,他会一直跟着我。”
 “将来,父亲年纪大了,我掌了家,他肯定就是家里的大管事。他娶媳妇,自然要慎重一点。”
 家里有前途的男仆娶媳妇都知道要慎重呢。
 你看看人家。
 你看看你。
 恋爱脑。
 沈缇合上书:“姐姐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还挺敏感的。殷莳假假道:“我看看你拿的是哪本?哦,那本啊。那本写得可难看了。你换一本。有个穷书生被狐狸精养后来中状元娶公主的还行。”
 虽成亲才七日,可很神奇,沈缇已经能清晰地分辨殷莳的真实和假意。
 他“哼”了一声,也不戳破她。
 殷莳道:“你让他进来,是专门来看葵儿的是吧。”
 沈缇道:“总得让他自己看看,要不然不死心。”
 一句话殷莳就明白了,沈缇和平陌都没看上葵儿。
 葵儿相貌和能力都比绿烟、荷心逊了一筹。她年纪也小,她才十五,平陌比她大了六岁。
 她还不到发嫁的时候。婢女一般十七左右发嫁。多用两年,这样主人家才会比较划算。
 也有“锢婢”的,硬压着不让婢女嫁人的。那是真的缺大德了。不是积善人家会做的事。
 好在葵儿自己也完全没想法。昨天她看到平陌,一丁点想法都没有,只想着多干活,别被绿烟荷心比下去。
 绿烟荷心比葵儿大一岁、一岁半,已经到了考虑未来出路的时候了。她们两个都很紧张平陌。
 甚至殷莳可以看出来,她们两个都很明白平陌就是专门来看葵儿的。所以当时的氛围怪怪的。
 就只有葵儿傻乎乎什么都没发现。
 其实平陌这个事,完全是受了沈缇和殷莳两个人的婚事的影响。
 如果冯家没有发生什么事,沈缇和冯洛仪大概去年春日里揭完金榜就完婚了。那时候平陌刚十九、二十,正是男仆适婚年纪,不算太大。
 冯家水平应该和沈家差不多,一等大婢女中肯定能挑得出相貌性情和能力都优秀的丫头来。对这样的陪嫁婢女来说,平陌也是她们最优的选择,对主人也是最好的。正妻几乎不会拒绝,都会同意。
 除非丫头早与别人有私情,但那样的话,会影响女主人的名声。被主人家发现了,少不得一顿板子然后撵出去,也不会有好下场。
 但冯家出事了,沈缇的婚事耽误了一年,最后迎娶的是怀溪小地方来的殷莳。殷家婢女的素质比沈家还是要差一些的。
 年纪也不适合。
 或者要是没有这一年,要是殷莳能早一年嫁进来,平陌就能赶上云鹃,年纪倒是合适了。
 正常本来也该是云鹃做陪嫁的大丫头的。但殷莳那个“三年之期”把她拖到云鹃都生完孩子了她才出嫁。
 两下子全都错开,都不合适。
 更悚然的是,殷莳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在考虑婢女们的婚配问题了。
 不是婚嫁,是婚配。
 主一个“配”字。
 因为身份不同了吗?从前她在殷家当女儿的时候,自己身边婢女的婚嫁权也并不在她的手上。巧雀出嫁,是她自己爹娘跑动的。云鹃没有爹娘,她的婚事是殷莳亲自送礼请托的孙妈妈,才得了算是不错的婚事。
 现在殷莳是沈家少夫人了,整个璟荣院十几个婢女的婚嫁权都在她手上。
 可即便这样,她也没法让她们出二门去,直接去跟男仆们见面谈恋爱嫁娶。
 婢女出不去,男仆进不来。所以平陌难得进来一趟,璟荣院两个一等大婢女绿烟和荷心都在院门口陪着他,唯恐失去这点难得的见面机会,让别人抢了先。
 那些有父母帮忙相看跑动的或者是有人来求的就还好。但最后,就会有一些没人相中也没人求,嫁给谁就靠主人给指定了。
 所以用一个“配”字。
 殷莳不说话,沈缇以为她为平陌的事不开心。
 但沈缇跟平陌一起长大,既信任倚重,又亲密,他也没有看上葵儿。在他心里,当然是平陌比葵儿亲近重要得多。
 但他也明白对一个远嫁的女子来说,贴身的陪嫁大婢女肯定在心里有分量。就像母亲和秦妈妈。
 他安慰殷莳道:“葵儿年纪还不到,再等两年。我身边也有别的人,到时候肯定给她配一个好的。”
 殷莳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无比自然地直接用了“配”字。
 在这个时代,像他这样身份的人,这么说话一点错误都没有。
 她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但殷莳知道,他们之间其实很多事隔着千年的鸿沟。
 “没事。她还小呢,慢慢看。”她说。
 但抬眼看到了沈缇的神情,他好像觉得平陌没看上葵儿这件事使她经受了利益上的损失,因此他有点抱歉那意思。
 鸿沟在这时候便具象化。
第66章 
 殷莳其实没有想过要通过葵儿的婚姻安排绑定什么利益。她另有打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提出来。
 “哥哥们什么时候回去?”她说,“等他们回去,你不忙了,见见我的陪房。”
 “有个年纪大些的,打理我的嫁妆,这是家里给安排的。有个年轻的,以前是我们家门子上的,人还算机灵。他娶了我从前贴身的丫头,我把他们两口子一起带过来京城了。你看看能给他安排点什么差事不?”
 仆人如果没有差事就没有月钱,只能领基本的口粮。
 沈缇听得明白。
 殷家不像沈家人口简单,殷家房头多,下人之间的派系就多。
 陪房里负责打理她嫁妆的,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殷老太爷安排的。另外那个年轻的,才是殷莳的“自己人”。
 “可以。”他答应了,“等舅兄们回程,我先见见他。没什么问题的话,让他跟着我。”
 这件事沟通好了让殷莳的心情又轻松了下来。
 “罩上灯吧。”她说。
 沈缇问:“练完了?”
 “还有最后一个冥想大放松。”殷莳躺下了,“放松好了直接无缝衔接入睡。”
 “哦?”沈缇起身去把灯罩罩上,屋里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再把床帐全放下,床里就基本完全隔绝了光线。他道:“怎么个冥想大放松法?”
 殷莳给他讲了,他说:“跟我看的那个不完全一样,也差不多。”
 “可能有不同流派,但都大差不差的。”殷莳说,“跟我一起放松呀。”
 “试试。”
 殷莳轻轻地说:“从脚开始。现在想象你的右脚,从脚趾开始,放松。脚掌,放松。脚踝,放松……”
 她的声音响在耳畔,带着一种哄孩子的温柔。
 沈缇放松着,眼皮开始发沉,再睁开眼,已经是早上。
 昨晚不记得怎么入睡的了。明明在跟着殷莳的指令一点点放松身体,后来就觉得殷莳的声音越来越缥缈。再然后醒来就是早晨了。
 这个入睡方法挺好的。
 沈缇抬手想揉揉眼睛,忽然察觉什么。向右一扭头,殷莳的面孔近在眼前,两个人鼻尖对着鼻尖。
 沈缇凝视了她片刻。
 她怎么挤到这边来了?
 成亲的前几天,两个陌生人同床共枕,即便是在睡梦中都装着这件事,所以两个人基本上都睡得很老实。
 早上醒来,晚上睡时隔着多远,第二天早上醒来还是隔着多远。
 然后他跟冯洛仪圆房了,再回来那晚,发生了那些事。
 那天她睡的极靠里,他有意睡得靠外,两个人中间有刻意拉开的距离。
 怎么现在,她睡成这样了?
 沈缇想起昨晚天竺柔术的大放松,确实很放松,有助睡眠。
 但这,他凝视着眼前的睡脸——雪白脸颊透着健康的酣睡红晕,眼睫长长。
 睡得很香。
 这得,身心俱都彻底放松了才行吧?
 她嫁到这里来,到了昨晚,终于真正、完全、彻底地放松下来。睡的时候哪怕旁边躺着他,也心里踏实了是吗?
 为什么呢?
 沈缇想了想,昨晚他们都谈什么了?
 谈她的陪房了。他答应她安排她的陪房。而在那之前,他们谈的是平陌和他都没有看上葵儿。
 沈缇凝视着殷莳的面孔。
 她一直说她来到这里,没有别的倚靠。
 她不想和他做真夫妻,自然没有所谓夫妻恩情可以倚靠。她便格外地看重身外之物。
 在东林寺的时候,她就强调过关于待遇的问题。她很看重这些,生活供养、银钱。
 如今府中各处岗位人员稳定。或者是父亲的人,或者是母亲的人,她谁也动不了。
 葵儿不顶事,就得让陪房顶上来,要不然她如何在家里立足?他昨晚答应了她,她就安心了。
 沈缇嘴角忍不住勾起。
 他稍微醒醒神,坐起来。扭身,拍动她头颅边的床褥:“醒来,醒来。”
 “……”殷莳迷迷糊糊睁开眼,“???”
 沈缇道:“起来晨练了。”
 殷莳还没完全清醒,一脸懵:“……啊?”
 沈缇掀被子下床:“昨天不是说好了,我教你十段锦。”
 他提高声音唤了一声,早侯在外面的婢女们推开槅扇门鱼贯而入伺候两人洗漱。
 殷莳半醒不醒地被葵儿蒲儿架起来了,脸洗完人清醒了。
 看着沈缇那家伙,故意避开跟她对视。
 殷莳:“……”
 “院门关着,长川也让他到外面去候着了。跟丫头们说了不许开门。姐姐不用穿裙子,旁人也看不到的。”沈缇说。
 他如今进步了很多,不仅已经完全接受了殷莳在房中只穿中衣,甚至觉得让丫头们栓好院门,可以让殷莳穿着中衣跟他学拳。
 虽然平时给殷莳一种迂腐老学究之感,封建两个字刻在了骨子里,可终究是年轻人,接受和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
 殷莳本来就睡得早,睡眠也是足够的,没什么起床气,就是刚才刚醒人还有点懵。
 现在醒透,看着窗外晨光切着院墙的檐斜洒照着鱼池,晨风带着清新拂进屋里,沈缇没穿长衣,只穿了裤子和中衣,站在榻前喝水。
 没有平时读书人的出尘飘逸,却满身都是年轻的气息。
 健康,朝气,蓬勃。
 殷莳的心情也跟着仿佛年轻了起来似的。
 就像从前跟殷家的妹妹们相处。跟那些真正青春的孩子们在一起,人的心也会变得年轻。
 “不用,我有衣裳,你等我。”她让葵儿去取了短衣来。
 中衣中裤穿着自在,但顶多只能穿到次间里,去明间是肯定不可的。
 一院子十几个丫头,没法管得住所有人的嘴。那些有资格在屋子里伺候的丫头已经被调教得很好了,在她们面前放松一下没什么。真把中衣中裤穿到明间甚至院子里去,但凡有个嘴碎的说出去了,都成了笑话。
 终究这是在别人家。
 葵儿很有眼色,立刻去给殷莳拿了身短衣来。
 “我常摆弄花草,有时候穿裙子麻烦,所以准备了两身短褐。”殷莳给沈缇解释。
 她套上了短衣外裤:“走,我们去院子里。晨练还是在院子里舒服。”
 她如此配合,沈缇欣欣然。
 今天先开个头,教她扎马步。
 殷莳可真是知道这个读书人身上的肌肉是怎么来的了。挺好,德智体全面发展,家长如她,感到很欣慰。
 沈缇又教了她起手三式。
 殷莳学得很认真。
 沈缇立刻发现殷莳学东西很快。她记忆力好,领悟力、模仿力都强,学东西就很快。
 “你这样的,不该学琴学不好。”他肯定地批判说,“还是那时候没好好学。
 算是让人精神气爽的早晨。
 阳光、空气、英俊的年轻男人。他还愿意付出时间给你。
 殷莳含笑:“你说的都对。”
 沈缇:“……”
 总觉得她说话的味怪怪的。
 沈缇今日也是要陪舅兄们的。
 在出门之前先去了趟内书房。那等闲书自然收在内书房,不会放在外书房让客人看到。
 他的书房一向整齐,经史典籍、地理方志、游记话本分门别类地收着。找起来非常容易。
 他取了两本杂记、一本京城风物志,想了想,又取了本比较有趣的稗史。四本书,够她看些时日的了。
 唤了竹枝来:“给少夫人送过去。”
 竹枝天天闲得要长草,闻听差事来了,精神一振。抱着书便去了。
 沈缇这才出门。
 舅兄们昨夜喝花酒,今晨必不能早起,倒也不急。
 殷莳给沈夫人请安回来,瞧见院子里有个脸生的婢女正和璟荣院的丫头们叽喳聊天。
 “这是谁?”她问。
 竹枝虽还没聊过瘾,也赶紧噤声,恭谨应道:“奴婢是翰林内书房伺候的,唤作竹枝。翰林让奴婢给少夫人送几本书过来。已经交给绿烟姐姐了。”
 差事既然都办完了,还不走。
 殷莳打量这小丫头,看着比蒲儿年纪还小,正该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刚才她进院门之前都听到她的叽喳声了。
 “屋里说话。”她说。
 竹枝跟着进去了,到次间里回话。
 殷莳先看了看那几本书,稍微一翻就知道,比三郎给她搞的那些穷酸书生中状元娶丞相闺女的话本子强多了。
 是有营养的书籍。
 殷莳很满意。
 叫人拿了小杌子给竹枝坐,又赏她糖果子吃。
 问她:“内书房有多大?都有什么?几个人服侍?”
 她对“内书房”这个东西真的有点好奇。古言小说里常见,男主和女主闹矛盾了,就躲到内书房去。
 神秘领域呢。
 她这辈子,有幸去过一次殷老太爷的内书房,但是也没有机会瞎转悠,被训完话就麻溜回自己院子了。
 昨日姨娘问的都是关于翰林的。翰林婚前一年一直住在外书房,她其实和翰林打交道很少,确实都不知道,也没骗姨娘。
 今天少夫人问的却不是翰林,而是内书房。那可是竹枝的领域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且问话的是翰林的正妻。
 竹枝吧啦吧啦地都讲了:“……周围种了竹子,可挡视线了,从外边根本看不见,顶多看个檐角。”
 “就我一个人,成日里也没个人说话。”
 “是,是有能起居的寝室,但翰林没怎么住过。好好的,住在书房干嘛?又不是没有寝院。”
 “对,书很多。这种都是盖房子的时候就预备是做书斋的,进深很深,全是书架。翰林的书可多了。”
 “我就是因为字写得好,收拾东西利落才被派到内书房的。翰林的书不是随便摆的,怎么收、什么书跟什么书在一起,都是有规矩的。”
 殷莳笑眯眯,又叫人拿了饮子给竹枝喝:“没事,你慢慢说。你家翰林出门了,得傍晚才回来,不着急。”
 这小丫头一看就是话多的,偏内书房那地方为了清静,还种了好大一圈竹子跟外界隔开来,平时她一个人在那戚戚冷冷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也不敢乱跑,生怕沈缇忽然去了她不在。
 眼巴巴地守着。
 简直是摧残童工。
 终于竹枝讲了个痛快,恨不得把一年的天都聊完了。
 殷莳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叫葵儿拿了个中等赏封打赏竹枝。
 像竹枝这种小孩子,又很少有差事,一般就是和长川一样,给几个钱就算打赏了。没想到能领到正经的赏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