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菟丝花by不嘻嘻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1-09
 莺桃面色缓和下来,关切地看着李春雪。
 李春雪的心头陡然开始发冷。
 ……莺桃看不见程琛言吗?
 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看向身旁的青年,他安稳地站在自己的身旁,看到自己的视线看来,一点儿也没有谎言被戳穿的心虚,他轻轻弯眸。
 李春雪抖着嘴唇道:“……无事。”
 莺桃离去后,程琛言勾起唇角,轻声叹息:“原来还是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
 人类和鬼魂的区别有多大吗?
 李春雪冷冷地心想。
 她不知晓程琛言的魂魄为何只能被自己看到,也不知道他为何缠着自己,只觉脊背一阵阴冷的气息爬上,内心恶寒的同时,只觉如坠冰窟,毒蛇般粘稠湿冷的气息缠绕着自己,让她喘不过气来。
 青年笑吟吟的,他忽然从腰间拿起一把匕首来。
 轻轻在自己手腕处划了一道。
 冷光闪过,血液涌出。
 他面色平静,将沾染上血液的手指伸进嘴里。
 血液从唇角滑落,青年原本的温润气质与那惹眼的红色缠绕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怪异可怖。
 程琛言微微歪头:“我的血是凉的。”
 “你呢?”
 李春雪颤着嘴唇看着青年拿着匕首逼近,步步后退。
 “别……别……”
 却见青年忽然把匕首收起。
 他笑魇如花,美得不像话:“我知道的。你是活人,你的血是热的。”
 李春雪咬着嘴唇,只觉寒意逼上心头。
 她想错了,程琛言跟画像上的人一点儿也不一样,即使两人的五官一模一样,气质却截然相反。
 程琛言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手腕处的血液疯狂地翻涌出,他却像没事人一般平静,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过。
 哪里有人类会这样。
 只有怪物会这样。
 他的面容逐渐与梦境中的幼童重叠,李春雪只觉他此刻看自己的眼神与看那小花猫的眼神毫无区别。
 李春雪浑浑噩噩地醒来,她的头脑还在隐隐作痛。
 想到方才脑海中的那一幕幕,只觉浑身作痛。
 李春雪连忙垂眸,慌乱地翻看着自己身上是否有伤口,那怪物该不会用匕首在她的身上也划了什么致命的伤口吧。
 幸好,一切都如常。
 李春雪微微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环住了自己弯起的膝盖,双眸茫然地垂下。
 她又该如何。
 那怪物缠上了自己。
 虽然不知为何这次轻易地放过了自己,倘若他心生厌倦后,便是自己丧命之际。
 正在她胡思乱想时,门被叩响了。
 李春雪怔松着眸子看去,便见程老夫人面色担忧地走进来。
 她温热的手指落在自己的额头。
 心疼道:“是那次淋雨后惹了风寒吗?都怪我,知道你身子弱……”
 李春雪心里涌过暖流:“没有的,娘对我很好,是我自己身体不好。”
 程老夫人摸着她的手:“这几日你就别那么辛劳了,先把身子养好。”
 “好。”
 不知是什么缘由作祟,鬼使阳差之下,李春雪忽然道:“娘,我不想瞒你了。”
 程老夫人笑道:“你这丫头瞒我什么了?还不快说来。”
 李春雪垂眸,眼角泪珠滑过:“娘,府中似乎有不干净的东西,我这几日夜夜难熬,梦魇缠身,醒来后头痛欲裂,只觉整个人魂都让搅得七零八落的。您帮帮我吧,我实在受不住了。”
 程老夫人眼眸微睁,惊愕道:“竟有这种事,难怪……春雪你放心,娘过几日就去找道士来,为这宅子好好辟邪。”
 李春雪笑了笑。
 她浑身冰冷,只觉自己也跟那鬼魂一样,她也有私心,程老夫人这么疼爱她,李春雪活了半辈子,从未享受过这份关爱,她不会轻易放手的。
 怕睡着又被那鬼魂拉入梦魇中。
 即使李春雪升起了困倦之意,她也不敢真的睡着。
 桌上亮着烛火。
 她就靠着小榻,垂首借着烛光看书。
 想着今日娘说的店铺之事。
 做生意的都有对家。
 凡是挡了人家生财的路,都是可恨的。
 程家这几年趋势大好,已让不少人眼红。
 今日胭脂铺便出了事,有个女人在铺子前面哭闹,说自己用了这家的口脂,便开始浑身发痒,先是脸上生出疙瘩,紧接着身子都生了红印。
 她戴着面纱,哭得撕心裂肺,微风袭来时,面纱下的面容可怖,只教人不忍再看。
 这种事情太常见了,无非就是对家的下作手段罢了。
 指望着将程家拉下水来。
 李春雪也懂得这种手段。
 她虽没经营过店铺,在村子中,也能见到相似的场景,哪家运气好,打猎的猎物拿到集市上卖了好价钱,便有人眼红,要么大闹一场,说那猎物是在自家附近捉到的,也有自己的一半,必须要将银两与自己平分;要么偷摸着遛到人家家里,想着偷走那银两。
 经营店铺与村子相处相比,无非是前者手段高明一些。
 李春雪吃惯了苦,见识了人心后,便也学着看透人心,不教人占了自个的便宜。
 正思索着,忽然瞥见地上的玉烛红琉璃蜡台。
 她心头一冷。
 这是凭空出现的。
 方才根本就没有这玩意。
 李春雪拿起这物件,忽然发现上面挂着一个暗紫色古纹双蝶香囊。
 她将这香囊取了下来,一股清新的茉莉花香味扑鼻而来。
 里面的物件随着拖拽的动作掉落。
 ——是那把匕首。
 小巧精致,很适合别在腰间。
 李春雪盯着这匕首,忽然有些摸不准程琛言的意思了。
第63章 阴湿男鬼将那讨人厌的夫子和小怪物关……
 撑着眼皮看了一宿的书,李春雪强忍着没睡,早起看铜镜时眼底青黑一片。
 莺桃看到她这模样惊愕极了。
 “夫人,您是睡不着吗?”
 李春雪此时眼皮都抬不起来,她耷拉着眼皮默默点头。
 莺桃摇摇头:“您看起来可不像睡不着的样子,奴婢扶着您去睡觉,身体熬坏了就遭了。”
 困倦之意浓浓升起,李春雪此时也不想抵抗了,她心想着,上次的梦魇说不定是个意外,是自己想多了罢了。
 只是刚阖上眼眸,意识便到了另一个世界。
 嫩绿的柳枝抽条,小鸟叽喳的声音传来。
 阳光暖暖地透过窗口,落在李春雪身上,暖洋洋的,她懒散地翻个了身,继续陷入了睡梦之中。
 “夫子!你醒醒啊!”
 有人推搡着自己,力道很大。
 李春雪蹙眉,大力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这小崽子又有什么事情?!”
 这几日连着几天都是阴雨连绵的天气,连带着她的心情也不好了,好在今日天晴,她小憩一会儿也不得安宁。
 “夫子,大事不好了!”少年苦着脸道,脸色极为难看,“程琛言和霍连祥他们打起来了,霍连祥把人关在了后山的小黑屋里,钥匙被弄丢了。”
 李春雪一激灵,头脑中的瞌睡劲全没了。
 “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眼神极有压迫感,少年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弱弱道:“……昨夜的事。”
 李春雪气得咬牙,她想转身去拿戒尺,少年连忙把她拦住:“夫子,现在正事要紧啊。”
 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救出程琛言。
 李春雪努力平复着呼吸。
 只是心头的火气还是难以扑灭,这群坏心眼的家伙,一天没看着,就给她惹出这么多的事端来。
 后山的小黑屋是书堂这边的禁地,原先是之前的夫子处罚犯错学生的地方,后来因为这体罚过于严苛,便将此地封锁住了,旁人不得进入。
 不知那霍连祥又是从何处取来的钥匙。
 好在她那里还留着备用的钥匙。
 “咯吱”一声,门开了,木门激起层层灰尘,李春雪被呛得直咳嗽。
 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门“咚”得一声关住了,紧接着,钥匙扭动的声音响起。
 李春雪惊愕地转头,神情一变,她连忙走到门前,使劲地推门,门锁了。
 “陈逸辛,你在做什么?!开门。”
 这小崽子竟然拿她留在锁芯上的钥匙将她反锁在了门里面。
 “霍哥,还是你有法子,一石二鸟,将这讨人厌的夫子和小怪物关在了一起。”
 少年谄媚道。
 另一个少年得意回应道:“那是,不看看我是谁,走了。”
 李春雪听得眉头一皱,她大力地推门,却再没听到任何动静。
 愤懑地踢了一脚门。
 李春雪不禁侧头唾骂一声。
 只好转头回到屋子,这屋子被废弃已久,简陋杂乱,到处都是灰尘。
 角落那里似乎蹲着一个黑影。
 李春雪心头一动。
 她走了过去,蹲下身:“程琛言?”
 黑影微微抬起头,一张青涩又初露风姿的脸颊露了出来,额头一抹莲花印记,果然是程琛言。
 少年看见她,冷淡的面庞忽然浮现几抹疑惑。
 “夫子?”
 李春雪点点头,她认真问道:“程琛言你为何被他们关在了这里?是他们欺负你吗?”
 程琛言歪头,反问道:“夫子又为何被关进了这里?”
 这话问的。
 李春雪面上浮现几抹尴尬之意。
 她咳了几声。
 “……我自是来救你的。”
 程琛言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春雪,没说话。
 眼里的意味分明是——那你有办法带我出去吗?
 李春雪一时梗塞,无话可说。
 “咕噜噜……”
 程琛言的肚子在叫。
 李春雪这才想起来,陈逸辛说昨夜他便被关在了这里。
 现在已是翌日申时了。
 难怪,这么久没进食了。
 李春雪从怀中努力翻找,她摸到一块糕点,心中一喜。幸好昨日她上街时为了饱腹多买了几块糕点。
 一块被压得零碎的桂花糕裹着纸递了过去。
 “你饿了吧。这糕点虽然品相不太好了,味道还是好的。”
 李春雪抬了抬手心。
 程琛言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又移到糕点上,李春雪敏锐地察觉到他悄咪咪地咽了下口水。
 犹豫了一会儿,程琛言伸手拿走了。
 他的吃相斯文,哪怕饿极了,此时的姿态也不紧不慢的,垂着头,如同小猫似的小口咀嚼着糕点。
 看着他这模样,李春雪心里升起几分怜惜之情。
 程琛言是一月之前被送来学堂的,他性格沉闷,不喜与人说话,却聪明得很,夫子讲授的知识他一点就通。
 独来独往,特立独行。
 这样的人本就不多,况且他的脸上还有一个独特的莲花印记。
 莲花在长者眼中是高洁的象征,这是吉祥的寓意,在不懂事的年纪,却觉得是奇怪的、可怕的。
 李春雪之前便知道有几个学生私底下偷偷议论程琛言脸上的莲花印记。
 本以为只是好奇之意,她却低估了这群孩子的恶意,竟然将人关在了小黑屋中。
 想到这里,李春雪轻声叹息了声。
 声音极小,还是让程琛言听见了。
 他停下吞咽的动作,微微抬眸,看了李春雪一眼。
 很快,又移开眼神,继续蹲着身子小口小口地吃着糕点。
 待吃完后,他擦擦嘴巴,又抱着膝盖放空思绪。
 李春雪怕他孤单害怕,也学着他的模样蹲了下去。
 “程琛言你害怕吗?”
 女子贴的有些近,身上的温热气息也近在咫尺。
 程琛言身子一僵,微微避开,他往右挪了几步,跟李春雪拉开距离。
 他又反问道:“夫子你生气吗?”
 这小孩可真爱反问人。
 李春雪心想着。
 忽然想到什么,她有些窘迫地移开眼神。
 程琛言果然听见了那句话——“将那讨人厌的夫子和小怪物关在一起了。”
 说起来还是生气的。
 自己一向对这群学生不设心防,只觉得他们还是单纯的小孩子,不承想,竟折在这群比自己年纪小一倍的孩子身上了。
 “夫子对他们认真负责,就连他们做错事丢下的烂摊子也要跟在屁股后面收拾,他们在心里却不领你的情,反而觉得你事多,管得过宽了,现在还将你关进了这里。”
 程琛言看向李春雪,淡淡地开口。
 这话本来意思是偏颇的,从他口中说出来,却觉得是很客观的说法。
 李春雪刚开始还生气,后来想想,的确是这样的。程琛言倒也没说错,既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颠倒黑白,事实本就这样。
 原先还兴致高昂的女子顿时焉了气,她转过头,不再说话了。
 终于安静了,程琛言移开目光,眼中如潭水般寂静。
 屋外的天色渐渐昏暗了下去,太阳落山后,时间流逝得格外快。
 这个屋子本就潮湿,天黑了以后,温度更低了,本是初春的天气,竟然有些冷。
 李春雪摸了摸胳膊,幸好前几日阴雨连绵时穿的厚衣裳还没换下来,此时还能给自己增加几分温暖。
 耳边忽然传来低低的呼气声。
 李春雪转头看去,便见程琛言紧紧地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冷得直哆嗦。
 他穿的单薄,身子又病弱,脸色都苍白了,身子微微颤抖。
 李春雪偏过头不看他。
 方才的话语她还记恨着呢,虽然知道那是事实,但是被人直直地戳穿,她还是觉得有些伤心,仿佛自己心里的那层保护纱被人刺穿,露出千疮百孔的内心。
 过了半晌,她叹了口气。
 凑了过去,将少年拥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为他传去热度。
 李春雪敏锐地发现了程琛言的身子一僵。
 她小声道:“你就当我是个老好人吧。”
 不然也不会女扮男装,来当这吃力不讨好的夫子来。
 月俸少,勉强苟活,还要被学生捉弄、嘲笑。
 程琛言的目光落在李春雪单薄的身子上,他目光微凝,感受着她身上的热意传来,自己被冻僵的身子好似又活了过来。
 犹豫了许久,他没有推开李春雪。
 两人相拥而眠,交换着身上的温度度过这漫漫长夜。
 翌日天光大亮,程琛言醒来后揉了揉僵硬的手脚,他想到了什么,看向身旁,已没了人。
 忽然听见李春雪惊喜道:“程琛言你快看,我发现了什么!”
 程琛言听见她的声音,头脑有些发懵,继而释怀,门还锁着,她自是出不去的。
 他抬起头,便看见李春雪拿起一个颇大的榔头,那榔头竖起来,有她的半个身子高。
 “有了这个,就能砸开门,我们便可以出去了。”
 李春雪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神情间皆是喜悦。
 出乎意料,程琛言看起来却不喜悦,他移开目光,没有回话。
 李春雪也没在意,反正这孩子一向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也不会突然转性子,变成个活泼开朗的模样。
 不过这榔头提起来的确重。
 她一心读圣贤书,力气小得很,平日里拿戒尺打不听话的学生,对方还笑嘻嘻的。
 李春雪将榔头拖到门前,步子走得歪歪扭扭的。
 她两只手使劲提起榔头,努力砸去。
 “砰”一声,门真的被砸开了。破开了一个大洞。
 李春雪神情一喜。
 她回过头,挥手喊道:“程琛言,快走。”
 少年走了过来,李春雪将他推着从洞里钻了出来,自己又钻了出来。
 外面天色光亮,李春雪看清眼前此景。
 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
 “哈哈哈,程琛言你的脸上都是灰尘。”
 脸上同样灰扑扑的女子指着程琛言嘲笑道。
 程琛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神色极淡,抬脚走了。
 李春雪没趣地撇嘴,这小孩真不好玩,像个闷葫芦。
 她哼着曲子,迈开步子,也朝着学堂的方向走了。
 这次,她又是以什么身份看到程琛言的过往。
 不知那鬼魂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总将自己拉到这诡谲的梦境中,是想让自己看透他的内心,然后落荒而逃吗。
 李春雪扯开嘴角。
 几个青年推搡着对方,嘻嘻哈哈的,一路欢声笑语,路过李春雪时,直直地走了过去,将她视作了空气。
 李春雪便知晓了,她这次又是个“透明人”。
 他们的笑声突然滞停了一下,齐齐地看向路旁的挺拔身影。
 青年一袭薄罗暗纹锦服,手中握着一本书,神情认真,额间的莲花印记若隐若现。
 似乎是发现了他们长久的注视,程琛言放下书本,一双细而长的眸子微微抬起,轻睨着他们,眸中神情淡薄,他勾唇一笑。
 “几位兄长好。”
 程琛言年纪小,上学堂的时间也早,与学堂同窗相比,他是年纪最小的,因此叫一声兄长并不过分。
 青年们面面相觑,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对方,连忙笑着答应了。
 待人走远了,还能听见他们低声抱怨道:“你们刚才那鳖样,怕他干啥啊。”
 有人没好气道:“有本事你去硬刚啊,你忘了霍连祥和陈逸辛的胳膊是怎么没的了。”
 说到这里,他们唏嘘了几声,再不敢多言了,只好加快脚步,匆匆离开了。
 李春雪听着这话,有些惊奇。
 她还记得自己作为夫子时的记忆,那两个孩子性格顽劣,却罪不至此。
 听他们的话,还是程琛言的责任。
 李春雪的目光落在那道玄色身影上。
 较之上次,他长大了许多,面容成熟了,性子却有所不同。
 莺桃说他上了几年学堂,性格逐渐开朗,倒是不假。
 还是这般的不讨喜。
 凡是程琛言所在之地,学子们都避开他走,对上他的视线,皆匆匆地垂眸离开。却在远离他时,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
 李春雪走近些,轻易地便将那些话语听了进去。
 “水生他妹妹上次来学堂给他送饭,竟瞧上了程琛言,三天两头地来,那殷勤劲儿……”
 一个男子啧啧称道。眼里闪过羡慕之意。
 “嗐,程琛言也就生得一副好面貌罢了。实际就是个灾星。”
 身旁的同窗不屑道。
 那男子生了兴致来,连忙问道:“怎么说?”
 “水生他妹妹给程琛言也送了不少顿饭了,谁知人家还不知道她是谁,看见她跟空气似的,直接抬脚走了,人家女孩子气不过,把人叫住问他怎么不理自己,结果程琛言来了句:‘为什么要理,我认得你吗?’。没过多久,水生就说他妹妹连发三日高烧,卧病在床,险些烧成个傻子!”
 “就是,听说先前的时候,霍连祥和陈逸辛将程琛言关在后山的小黑屋里,翌日便遭了无妄之灾,一个丢了左胳膊,一个丢了右胳膊,血流得满地都是,可怕得很!”
 “这可真是个祸害。只要靠近他,总要倒霉!”
 他们正谈的热火朝天之际,有个弱弱的声音传来:“那程琛言到底吃水生他妹妹的饭了没?”
 几个青年看了过去,原是平生最喜欢吃的林同窗。
 一时好笑他无论何时都忘不了吃食。
 “对啊,到底吃了没有。”
 与林同窗的单纯好奇不同,这句问话里满满的都是恶意。
 “我哪里知道,要不你问问程琛言去。”
 青年坏笑地推搡着他。
 几个青年顿时笑成一团,勾肩搭背,心满意足地离开。
 李春雪又跟在了程琛言的身后。
 他的生活极其无趣。
 读书,吃饭,睡觉。
 每日都如此。
 李春雪心生厌倦,又默默走远了,程琛言的目光忽得扫了过来。
 他看了李春雪方才的位置许久,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起落叶的声音,程琛言微微阖上眸子,假寐之际,悄悄掀唇。
 李春雪睁开眸子时,眼中十分清醒。
 只是,很快便浮上了惊恐之意。
 桌前坐了一个白袍身影,他手中握着一杯茶盏,微微摇晃,杯身摆动,他看了过来,眸中意味不明。
 李春雪只穿着里衣,她动作极快地伸出一只胳膊,将外裳取了过来,塞进被窝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已穿戴整齐了。
 女子掀开被子,小巧的足露了出来,程琛言的目光看了过来,又很快移开。
 李春雪穿好鞋子,迟缓地走了过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不杀她,只将她拉进那梦境中,日日体会夜不能寐的感觉。
 程琛言微微弯眸,面容如玉,他说道:“不能是因为我喜欢你吗?”
 一秒、两秒、三秒……
 足足反应了十秒之久,李春雪这才惊愕地睁大眼睛。
 这鬼魂在说些什么。
 女子敛眸,继而抬起下颚,直直地看向他:“你不会的。”
 她虽对感情了解不深,确也知晓喜欢不是这样的。
 在了解程琛言前,他们从未见过一面,如何能够突然喜欢上一个陌生人呢。
 况且,在通过梦境了解了程琛言后,便更不可能了。
 程琛言性情冷漠,自私自利。
 年少时将这点展示得淋漓尽致。
 长大后学会了伪装,却也只是表象罢了。
 面热心冷,李春雪实在想不通他如何能喜欢人。
 程琛言唇边的笑意更大,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只是这般直勾勾地看着李春雪。
 李春雪忽略掉他的注视,问道:“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在她的心里,程琛言只是一时无趣,拿她找乐子罢了。
 待他真的玩腻了后。
 李春雪垂眸,手指微颤。
 不知他是要放过自己,还是……杀掉自己。
 程琛言挑眉,拿起桌上盘子中的一颗葡萄。
 紫色的葡萄颗大饱满,汁水充沛。
 白皙如冷玉般的手指夹起一颗,李春雪的目光不自觉地便被吸引了过去。
 她看着那手指将葡萄塞进了殷红的唇瓣里。
 汁水微微露出,殷红的唇瓣水光潋滟。
 李春雪移开目光,为自己心里的奇怪想法感到脸红心跳。
 程琛言吃了一颗后,又吃了一颗。
 在连续吃了三颗葡萄后,他餍足地垂眸,像只躺在阳光下小憩的猫咪。
 李春雪微微拧眉,正欲再次发问之际,却见青年以非人的速度来到自己的身旁,紧接着将一颗葡萄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手指将葡萄推了进去,继而暧昧地压了压她的舌尖,沾染了一指的水光,很快退了出去。
 李春雪红了脸:“你!”
 程琛言好奇地看着她,面不改色地将那沾染了水光的手指伸进了口中。
 这、这简直是疯了!
 李春雪有些羞耻地咬唇,她看着青年那动作,只觉整个人的胸膛都烧起来了。
 脸上的红霞升起,又蔓延至脖子根。
 程琛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模样。
 李春雪再也忍受不住,她猛地转过身,身子被气得微微颤抖。
 这怪物……!
 不仅在梦境中折磨她的心境,现实中也要占她的便宜,真是……真是……
 半晌没有听见声响,李春雪转过身去,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她慢吞吞地走至铜镜前,由于就寝,她没有再戴面纱。
 仔细地打量着铜镜中的面容。
 李春雪摩挲着脸上的藤蔓痕迹。
 似乎……又变淡了。
 莺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夫人,老夫人受了风寒,正在床榻上躺着。”
 李春雪微微一惊,她快步走去,将门打开。
 “怎么会这样,可找了郎中?”
 “找了,郎中说已无大碍,好生休养就可,只是老夫人在床榻上时不时唤您的名字,奴婢这才过来找您。”
 李春雪微微放心,她迈开步子:“随我去看望娘。”
 程老夫人平日里操劳过度,身子骨已没有看着那般硬朗了,此时受了风寒,更是脆弱,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李春雪心疼,蹲在床榻前,握着她的手。
 程老夫人微微睁开困倦的眼皮,笑道:“春雪,你来了。”
 “娘,我来了。你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
 程老夫人笑着摇摇头。
 “娘叫你来,就是想让你帮娘做一件事。”
 李春雪抬眸看她:“娘您说,什么事春雪都做得了的。”
 “澜缕阁的事情娘先前便给你说过,这事本是小事,无奈娘的身子出了事,久未回应,只怕底下的人越发猖獗,自己这边失了信心。娘想让你代我去处理这件事。”
 程老夫人认真道。
 李春雪闻言有些慌乱。
 自己一直是纸上谈兵,从未实践过。如今娘给自己第一次派任务,便是老铺子的事情。
 只怕自己会做不好,让娘失望了。
 程老夫人好似知晓她在想些什么,一双眼眸包容地看着她,无声地鼓励着她。
 李春雪咬牙,认真道:“娘,我会努力办好的,不让您失望。”
 程老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
 出了门后,李春雪才发觉自己额头的冷汗。
 她习惯地掏出怀中的手帕,轻轻擦拭掉。
 这都是老毛病了,自己只要一过度紧张,就会不停地冒汗。
第65章 阴湿男鬼她一个凡人,哪里能斗得过一……
 跨进屋门,莺桃正欲上前去收拾东西,李春雪眼尖发现桌上的纸张,她心头微颤,将莺桃拦下。
 “你回去吧,我自己收拾就成。”
 李春雪面色平静道,实则指尖已悄悄地陷进手心的皮肉中。
 莺桃不解问道:“夫人,哪里能让您来干这些活?这都是奴婢份内该做的事情。”
 “我本就不是什么娇贵的小姐,哪里需要人伺候,此次出行重要,我自己收拾即可。”
 李春雪好说歹说,这才将莺桃劝走。
 待人离开后,她关紧门窗,快步走至桌前,将那纸张牢牢地攥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