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失忆后有了心上人by青花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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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衣姑娘?”有人拦下了她,“哎哟,花魁交待过?了,可?不敢让您出来乱走!”
 少女怔怔:“无衣……我??”
 “您快回去,”这人对她说,“万一碰上个?登徒子,把您脸上这白绫一扯……嘶……”他凑近她,热烘烘的鼻息喷到她耳朵上,“您的眼珠子,可?是会整个?掉出来的!这得要留给花了大价钱的恩客享用……”
 少女不自觉倒退一步。
 花魁曾经一遍一遍叮
 嘱过?她绝不可?以乱碰这条白绫。他是一个?温柔的人,并没有告诉她动了白绫会是什么下场。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事情究竟有多么残酷。
 她呼吸错乱,疾步退回厢房,微颤着手关上了木门。
 “砰。”
 清虚回来时,第一次看见少女情绪失控。
 她身躯颤抖,冲着他嘶哑地喊道:“你们干脆杀了我?!杀了我?!”
 “嘘,嘘。”他温声安抚她,“小声一点,冷静下来,你先听我?说。”
 他扶住她的胳膊,想要把她带回床榻上。
 她重重甩开了他。
 “砰——咣铛啷!哗啦!”
 他摔到了厢房一角,撞倒置物架,又掀翻了一只?青铜盆。
 “休想让我?认命!”她倒退几步,颤巍巍抬起手,想要去扯掉脸上那白绫。
 “啪!”
 手指被人握住。
 他第一次不顾她意?愿,紧紧禁锢住她,把她用力按在怀里?。
 “嘘,嘘。”他心急如焚,“别冲动,别冲动啊。你听我?说,听我?说。”
 他实在是一个?过?于温和的人,即便焦急,也没忘记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抚她。
 “我?就?快要攒够钱了。”他告诉她,“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我?会替你赎身,然后带你离开这里?,找医师治好你的眼睛……别怕,好不好?”
 她愣住:“为什么?”
 他垂下头,把下颌轻轻搁在她的头顶,温言细语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对你好一点,我?也不知道啊。”
 他低低苦笑,“对一个?人好,一定要理由么?”
 她抿唇沉默。
 她并不打算轻信他。
 “不着急的,”他微笑的声音如春风拂面,“你有很多很多时间与我?慢慢认识。总有一天,你定会愿意?叫我?一声阿苗哥。”
 他的嗓音轻而?愉悦,无比真?挚,无比动人。
 他摸到她额头,把温暖的掌心放了上去。
 少女抿住唇,没回应,但身体已经不再那样紧绷。
 她当然不会轻信他。
 不会轻信他。
 “那一天”很快就?来临。
 和以往很多次一样,老鸨来到她的厢房,又一次被他温声劝了出去。
 隐隐约约地,她听见木廊道里?传来压低的争执声。
 她的神色紧张了起来,眉心紧蹙,似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摸索着离开床榻,走到门前。
 侧耳去听时,发?现他和老鸨已经走远了,门外静悄悄一片。
 她抿抿唇,摸到门框,正犹豫着要不要拉开时,外面忽然有两个?人经过?,一面走,一面压着嗓子说话。
 “咱们花魁,又替他护着的小姑娘去接客喽。”
 “今日那位可?不好打发?,人家指明?要处子,他去了,那不是货不对板么?”
 “嗤,花魁一身好本?事(略去一段不堪入耳的技术细节)用得着你替他操心?”
 “那可?不好说啊,你是不知道那位有多狠,落他手上,啧啧,死了都算是运气好!”
 “不能吧,花魁可?是老鸨子手上的摇钱树……不会让他轻易送命吧?”
 “钱给够了呢——人家给的,可?是无衣姑娘的买眼买命钱!”
 少女身躯一颤,抓在门框上的双手抖若筛糠。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每一次老鸨过?来,他都是如何?替她“打发?”的。
 难怪每次他回来之后都要沉默很久,总是离她远远的,一个?人待在角落里?。
 她嘴唇颤抖,猛地拽开了厢房的木板门,踉踉跄跄冲出去,嘶声叫住那两个?人:“他——他在哪?”
 厢房里?,三只?蚊子对视一眼,追着少女的身影,嗡嗡飞过?廊道。
 少女找到出事的房间时,一切已经结束了。
 她在门外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她颤抖着、摸索着,扶着门框踏了进去。
 “啪。”
 她踩到了一个?带血的硕大脚印。
 她咽了咽喉咙,双手探向前,双脚在地面寻着腥湿的足迹,一步一步往前走。
 膝盖磕到了罗汉榻。
 她呼吸一颤,探手往榻上摸。
 忽地,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听见他嘶哑破碎的声音:“别……我?没、没事……你快回、回……咳咳咳咳呕!”
 他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呕。
 血腥气味弥漫,温热的血液溅到了她的额头,就?像他从前带给她的温度。
 她浑身颤抖,想要往前摸,手却被他死死攥住。
 “别碰……脏……”
 他窸窸窣窣摸索一阵,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小袋子,重重塞进她的手心。
 “这是,阿苗哥我?,挣的钱……你藏、藏好……”
 她终于呜一声哭了出来。
 “不要,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好!我?扶你起来!”
 她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变凉。
 “咳……咳……嗬……嗬……”
 床榻上传来了一阵阵倒气的声音。
 她失去视觉,听觉更加敏锐。
 她知道他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你不要死,你……你别死,”她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别死,阿苗哥,你别死!”
 她泣不成声,覆眼的白绫沁出殷红的血泪。
 他的手失去力气,从她手上缓缓滑落。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屏息片刻,她颤颤伸出手,摸向他冰凉的身躯。
 指尖一抖,触到了一片失去弹性的肌肤,一片早已干涸的血渍。
 再往前,摸到的血块越来越多,伤口越来越难以想象。
 “阿苗哥,阿苗哥。”
 她绷着嗓子唤他名字。
 她还?没有那么信任他,他却已经躺在这里?,替她承受了所有。
 “阿苗哥,你醒醒啊……”
 这一幕看得洛洛浑身发?冷。
 她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李二苗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她,她会不会傻乎乎就?以为他是个?好人。
 就?像此刻的秦无衣一样,颤抖、痛苦、自责、悔恨。
 忽地,少女摸到了一样东西。
 她的手指仿佛被烫到。
 这样东西,材质如此熟悉,如此令她厌恶痛恨——覆眼白绫。
 她的身躯僵如泥塑。
 这一件便是整个?局里?最关键的道具。
 直到他死去,她才知道他真?的和那些人不一样。
 他不是帮凶,他也是受害者,他也和她一样……失去了眼睛。
 原来她一次次推开他时,他曾经踉踉跄跄磕在桌椅角上。
 她记起了他压抑的闷哼,记起他湿透的衣角,记起他的亲切、温柔和体贴。
 她张开口,一下一下痛苦地倒着气,竟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的心防彻底崩塌,她的精神已然崩溃。
 此刻能够死去,或许竟是一种解脱。
 她无法视物,并不知道“死掉”的清虚此刻唇角微勾,满眼嘲讽。
 “阿、阿苗哥……”
 一滴滴血泪透过?白绫,落到他身上。
 他漫不经心扫过?一眼,目光停在她脸上,忽一顿,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这毕竟是泠雪的脸。
 清虚与泠雪相伴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哭。
 哭得这么脆弱。
 他对泠雪自然是有感情的,她是那样一个?正直的人,给足了他不可?或缺的安全?感。
 他和她已经成功结契,只?要他藏好自己的尾巴,必定可?以和她相伴到老。
 他和她那么熟,熟得像是左手和右手。
 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泠雪会哭——她那样的人,哪怕是被他出卖,也绝无可?能掉一滴眼泪,她只?会冷冰冰斥责他,他很确信这一点。
 而?此刻,她的脸,就?在他面前哭。
 大滴大滴的血泪落到他身上,烫得他战栗不已。
 难言的兴奋,让他睁大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盯住这张脸。
 他不敢想象,若是泠雪这样在他面前哭。
 在他面前,哭着叫他,阿苗哥。
 少女把那条白绫攥进掌心。
 她倾身上来,单手摸到他的脸。
 失去所有记忆的秦无衣,在一刻爆发?出了全?部潜能。
 她突然俯身,在他冰冷的唇角落下一个?吻。
 清虚蓦地睁大双眼,眼球上迅速炸开道道血丝。
 “咔。”
 洛洛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声响。
 她转头一看,只?见徐君竹左边第一条前腿上破开了一道细细的红血丝。
 那一抹残留的执念就?像一滴融入清水的血,一圈圈扩散,消失在命运长河。
 “呵。”
 徐君竹嘲讽地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
 “他动心了。”徐君竹冷笑,“这么轻易就?对着另一张和师尊长得一样的脸动心了。他不敢承认自己意?志软弱,摇摆不定,所以宁愿自欺欺人,强行给自己扣上一顶大绿帽。”
 洛洛点头:“泠雪师伯再也不会喜欢他了。”
 清虚并没有放过?秦无衣。
 短暂的惊恐之后,他冷冰冰抬了抬手,继续自己的计划。
 老鸨的身影浮现在秦无衣身后。
 秦无衣的神魂本?就?受损严重,这一段经历足够将她彻底击溃。
 她伏在“尸体”上,耳畔忽然传来老鸨的声音。
 “他替你接的客呢,该死的本?来是你啊。”
 这些日子里?,老鸨每一次出现,都是李二苗替她应付过?去。
 她已经知道了那是怎样的“应付”,莫大的自责和痛苦再一次压在她的身上,仿佛一座沉重的山。
 少女轻声道:“该死的……是我?。”
 老鸨很满意?:“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不愿意?替他死呢?”
 少女愣愣转过?一张布满血泪的脸:“我?愿意?。”
 老鸨的声音充满诱惑:“把你所能给予的一切都给他,换他一生幸福美满,你能答应吗?”
 少女失神:“真?的可?以这样吗?”
 老鸨微笑:“只?要你点头就?可?以。”
 少女的脸上浮起了笑容。
 她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
 于是清虚成功吃掉了她的魂魄。
 他得到了秦无衣的魂力,吞噬了濒死状态的虚空梦魇,也替陈玄一拿到了秦无衣精纯无主的修为。
 他唯一失去的,只?是与泠雪心意?相通的魂印。
 仅此而?已。
 “哗啷!”
 清脆的破碎声响彻耳畔。
 四道人影一晃,隔着一片纷纷扬扬的桃花雨,出现在了那一年的桃花间。
 清虚瞳仁颤抖,身躯微微摇晃,形容颇有几分?狼狈。
 “哈……”他垂着肩,倒退一步,低头笑出声,“哈!好啊好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底裤都给老子扒下来了。”
 洛洛望着这个?不再熟悉的人,心口只?余一片冰冷。
 “师父。”她难过?地问,“你算计秦无衣道君,结果把自己也算计了进去,你后悔过?吗?”
 清虚的目光落向她。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小徒弟,始终心存几分?仁慈。
 她太憨了,憨得让他没办法对她使出太过?下作的手段。
 他叹了口气:“我?有什么好后悔,但凡我?有一刻后悔,随随便便就?能勾得死道姑回心转意?,不是么——啊不对,她似乎都没有变过?心呢。”
 徐君竹怒不可?遏,差点咔一声捏断了指骨。
 洛洛认真?追问:“师父真?的认为自己能够掌控那一段感情?”
 清虚嗤一笑:“那不然呢?”
 “可?是师父,”洛洛道,“你连一张脸都掌控不了。”
 清虚不以为然:“你说秦无衣变成泠雪的脸?那是虚空梦魇干的好事。”
 洛洛摇头:“不。不是虚空梦魇,是师父你自己。”
 她上前一步。
 “师父,我?在陈玄一的记忆里?都看见了。”
 她深深望进他的眼底。
 “你站在南风楼上时,刚刚‘应付’过?那个?很粗鲁的、一身汗臭味的人。你脸上、身上那些很脏的污渍,我?都看见了。”
 清虚的微笑像冰花一样,一点一点凝固在脸上。
 “你打从心底,认为自己不配。”洛洛眼神悲伤,“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有多么渴望把泠雪师伯也弄‘脏’。”
 “闭、嘴。”
 洛洛才不闭:“你没有负心,你只?是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希望——你的心,期望着泠雪师伯能够像梦魇中的秦无衣一样接受你,接受‘肮脏’的你。”
 “我?、叫、你、闭、嘴。”
 “明?明?心中有了期望,但你却不敢试,也不敢信。师父你就?是个?胆小鬼。你宁愿搞砸一切,也不敢把你的悲惨过?去告诉她,你也太看不起她了——嫌弃你的,从来也只?有你自己。”
 她怜悯地看着他:“好可?惜。”
 清虚额角迸出一道道青筋,眼睛里密密炸开红血丝。
 他的眼珠子一颤一颤,薄削的肩膀一抖一抖。
 他似乎想?要抬起双手来抱住自己的胳膊,但在三?个小辈面?前,他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流露出脆弱的态度。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我有?什么好可惜。”
 那段情,是?他自己弃如?敝屣。
 泠雪妨碍到他了。对?,是?泠雪妨碍到他的大事。是?他不要她。
 “呵……”清虚低低笑开。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像那些愚蠢弱小的女人一样,在乎什么愚不可及的贞洁牌坊?
 只要成?功,只要屹立在世间之巅。
 这世上的一切,还不是?予取予求?他若是?看得上谁,谁不得伏跪在身前,恭恭敬敬舔他鞋面??
 脏?堂堂男儿,会以为自己脏?
 真是?笑话?!
 他用力点头,唇角浮起了笃定?的笑容。
 “呵……哈哈哈哈……”
 趁着洛洛吸引住清虚的注意?力,李照夜不动声色开始观察环境。
 这里是?那一年的桃花,陈玄一与清虚经?营多年的老巢。
 想?必藏了不少道道。
 视线一转,竟然是?个很眼熟的地方。
 一条小河在身边流淌。
 河水流过鹅卵石,发?出“洛洛、洛洛”的声音。
 照明的光线来自一轮幻月,它幽幽冷冷悬挂中天,月色明亮,照耀着周围,石子投在清水里的影子粒粒分明。
 李照夜失笑:“这老头。”
 做着最狠绝的事,却又那么害怕孤独。
 他居然把那一年的桃花弄成?了洛洛家门前的小河——那个月色流淌的夜晚,他带着李照夜去了那里,捡回一只洛洛。
 月光下,三?个人走在河边的身影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那个夜晚,他很不耐烦,但也?很不孤单。
 李照夜神色感慨:“老头啊老头,你?被人*过又怎样,偷了真息又怎样,根本无人在意?——你?本可以跟泠雪一直斗嘴,本可以跟我们一直烤鸡。”
 泠雪不会在意?清虚的过往,就像洛洛和李照夜也?不会在意?那个鬼真息。
 他但凡当面?说一句“鸿瞢真息就在为师手上哟”,这两?个还得屁颠屁颠想?办法帮他把封神殿糊起来。
 世上最遗憾的就是?“本可以”。
 李照夜轻飘飘笑道:“怎么样,到了今日,后悔不死你?!”
 没有?人喜欢自己藏起来的心思被戳破,清虚也?一样。
 他沉下脸色,平平举起一只手。
 桃花薄雾在他周身氤氲,整个空间里隐隐约约幻化出无数桃花瓣,细看时,那花瓣上俨然是?一张张诡笑的鬼面?。
 “咻——咻咻咻!”
 飞旋的桃花雨化为一场密不透风的杀机,卷袭向河对?岸的三?个人。
 徐君竹挥剑去挡。
 “唰!”
 一片桃花瓣如?幻影般穿过剑身。
 “嗤”一声轻响,它贴在了徐君竹的手背上。下一瞬间,桃瓣上黑色烟丝凝成?的鬼面?张开了嘴巴,一口咬住她的血肉。
 “嘶。”
 她身形疾退,低头去望。
 眼前恍惚重叠了一幕幻觉——漆黑的鬼面?童子从她手背钻出,冲她呲牙咧嘴地笑。
 徐君竹甩了甩头:“这神魂攻击防不胜防,当心!”
 李照夜一手抓起洛洛,另一只手荡出封印线,放风筝似的飘上半空,避开了迎面?袭来的大片桃花。
 “好你?个老头!”他惊奇挑眉,“有?这好本事,竟然藏着掖着不教徒弟!”
 洛洛跟着他骂:“枉为人师!
 漫天桃花雨后,清虚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们啊……”他轻声笑叹,“还是?那么天真可爱。难道是?想?说,为师当初不应该抛弃你?们——即便?为师犯错,你?们也?愿意?跟着一路走到黑?”
 他越笑越大声。
 “真可怜,”他啧啧摇头,“知道你?们此刻的模样像什么?好像两?条丧家犬,两?只落汤鸡。”
 话?音犹在,他的身躯轰然散去,化为漫天密密麻麻的桃花雨。
 他这一身魂术已臻化境,虚虚实实,无形无定?。
 洛洛皱起眉头:“打不到他了!”
 李照夜拎着她避开一片桃花巨浪。
 “不对?,”他微微眯起双眸,“这世间,怎么就他一个人会使魂术?”
 洛洛回道:“他从鸿瞢君那里学来的,有?什么问……咦?”
 这世间的心法、招术都是由一位宗师创立,然后在一代代传承中不断改进,逐渐形成?派别体系。
 鸿瞢君名留青史,可是?关于他的魂术却没有任何记载与传承。
 怎么可能呢?
 这一门术法仿佛就是?凭空习得,又莫名其妙凭空失传。
 “是?不是?和封神殿里最后发?生的那件事情有关?”洛洛猜测,“圣人到底做了什么呢?你?脑子什么时候可以再吃一吃啊?”
 李照夜:“……”
 他垮下一张帅脸,没好气道,“你?问幽女!”
 洛洛忙中嘀咕:“它又不会说话?。”
 李照夜:“我脑子也?不会说话?。”
 两?个人碎碎斗了几句嘴,洛洛偷眼一瞥身后飞旋的桃花,失望道:“哎呀,他没生气。”
 清虚毕竟不是?年轻气盛的少年,并没有?被他们二人故作轻蔑的态度激怒。
 桃花漫天飞旋,清虚本体毫无破绽。
 李照夜:“我就说他不吃这套。”
 洛洛:“你?什么时候说啦?”
 李照夜:“我用眼睛说。”
 洛洛:“呵呵,你?眼睛能说话?,脑子就不能说?”
 李照夜:“啧。”
 桃花漫了过来,一张张诡笑的鬼面?发?出刺耳的尖啸。
 音波重叠,搅动视野。
 “嗤。”
 一枚桃花瓣擦过洛洛脸颊。
 她脑海里“嗡”一声响,眼前瞬间幻视七岁那个血色黄昏。
 幻觉与真实重叠,她看见?了爹娘破碎的身躯。
 他们在血泊里拼命挣扎,冲着她伸出双手。
 “好痛啊……救救……救救我……”
 他们的身上血迹斑斑,像一片片凋零的桃花瓣。
 洛洛呆呆望着这一幕。
 真实的画面?在眼前湮灭,她站在自家小院子里,脚下踩着冰凉的泥土,一步一步,走向惨死的爹和娘。
 “洛……洛……”
 她低下头,慢慢去看。
 人碎成?了这样,竟然还能蠕动着发?出声音来。
 “要不是?为了你?……我们早就跑掉了……是?你?害死我们……是?你?……”
 阿爹用力摇晃着只剩下半边的厚脚板子。
 洛洛俯下身去。
 “我们不死,就是?你?死!”阿娘半边面?容发?出凄厉的尖叫,“就是?你?死!”
 洛洛探出手。
 她小小的手掌就要碰到爹和娘。
 他们的脸上和身上全是?血,一片片像桃花瓣。
 她的指尖距离血渍越来越近。
 毫厘处,她停了下来。
 “师父,”洛洛轻声说道,“你?又暴露自己了。”
 她的手上浮起火焰,“轰嗡”一声轻响,撞上了桃花般的血。
 “滋……滋……”
 血与火在指尖僵持。
 “你?想?要证明自己没有?错,想?要我承认我也?是?个胆小鬼。”洛洛用力抿了抿唇角,“师父,这只能说明你?真的很在意?。”
 “滋……滋……”
 “谁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啊,师父你?也?一样。”洛洛了然,“你?害死父母,却不想?承认自己有?错,只好自己骗自己,告诉自己是?他们想?要易子而食,是?他们对?不起你?。可是?一不小心就被我捅破了真相,你?没办法了,只能拉我下水,想?要我承认我和你?是?一样的人,这样才能给你?一点可怜的安慰。”
 “可是?师父,一个问心无愧的人,是?不需要极力证明别人也?和自己一样卑劣的。”
 “轰!”
 指尖火焰暴涨,顷刻吞没了桃花般的血,吞没了眼前这幕幻觉。
 洛洛恍惚回过神。
 漫天飞旋的桃花瓣微微凝滞。
 “嘶。”李照夜惊奇,“你?这嘴上功夫很是?了得!”
 洛洛:“……”
 她也?很无奈,“打得过,谁爱逼逼。”
 李照夜一听就不答应了:“不是?,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不过他?我这不是?顾忌你?,不好放手跟他大干一场?”
 洛洛:“啊对?对?对?。”
 他作势掐她:“你?再敷衍一个我看看!”
 徐君竹无语凝噎:“我说你?俩,真是?够够的了!”
 嘴上吐槽,手里倒是?没闲着。
 趁那桃花露出些许破绽,徐君竹眼疾手快荡出寒霜,细细密密的霜花降在了虚虚实实的桃瓣上。
 只见?白霜毫无停顿地穿透了那一整片虚幻花瓣。
 其中却有?数片花瓣,沾染上了浅白的霜。
 “抓到你?了。”
 李照夜勾唇一笑,封印线唰地荡出,同时刺穿了每一片魂体化物。
 神魂受痛,凄厉的尖啸响彻那一年的桃花。
 李照夜反手一拽。
 漫天桃花瓣陡然消失。
 清虚的身影自虚空中浮现,微一踉跄,抬起一对?充血的眸子。
 他的眼珠微微颤动,气息也?不甚稳当。
 观他神色,徐君竹不禁轻叹:“越是?老实人,说起大实话?来越诛心。”
 李照夜轻笑:“上了!”
 他打头阵,封印线疾出如?瀑,瞬间封锁了清虚的气机和退路。
 徐君竹手一晃,青女无霜爆发?出青白二色霜火,剑过之处,空间仿佛冰封。
 清虚睁大了双眼。
 “阿雪的剑……么。”
 洛洛抿紧双唇,一瞬不瞬望着他。
 她这个师父,向来惫懒,身上功夫实在很一般。
 此刻被封印线禁锢,面?对?徐君竹的复仇一剑,他周身不自觉流露出无措和狼狈,电光石火间,竟然没有?想?出任何后手,只眼睁睁看着剑尖抵住心口,刺穿。
 “噗呲。”
 洛洛张了张口。
 她绝不会叫停,更?不会出手阻止,但她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就这样轻易被斩于剑下。
 “师父……”
 她看见?他的心口漫出了鲜红的血。
 潋滟心头血攀向青女无霜,仿佛要亲昵地吻一吻剑身,却被冰霜无情冻住。
 “铮泠——”
 霜血簌簌向下坠落,跌成?粉末。
 他怔怔抬起一双逐渐失神的眼睛,嘴里涌出带冰渣的血。
 他缓缓转头,看着洛洛。
 眉眼结起霜花,他微缩肩膀,用力扯起唇角笑了笑:“听,师父我,像不像个,薄脆饼?”
 洛洛呆住。
 思过崖下,风雪夜。
 她就是?这么一边发?抖,一边逗他笑。
 她用力抿住唇,抿到唇角直发?酸。
 等不到回应,清虚冰冻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委屈。
 洛洛盯着他,忽地,头顶落了一只大手。
 李照夜用搓澡一样的力气搓了搓她的头,随后摁着她后脑勺,轻轻往前推了一把。
 就像他当年示意?这个憨憨上前拜师一样,他道:“去啊。送送他。”
 洛洛:“……哦。”
 清虚绝不是?一个好人,他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不过李照夜足够大度,杀了就行,杀了就不跟他计较了。
 “洛洛……洛洛……”
 小河在一旁静静流淌。
 清虚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幸好鬼使神差在这里放置了一条河,最后的时刻,它替他呼唤小徒弟的名字。
 洛洛,洛洛。
 他这一生对?不起太多人,却没有?真正做出伤害她的事。
 李照夜是?祭品,她不一样。
 捡到她之后,他才真正意?义上有?了一个“徒弟”。
 洛洛走到清虚面?前。
 徐君竹悄无声息拔走了剑,冰霜冻住他心口,没有?再流血。
 洛洛抬手扶住他肘弯:“……师父。”
 他的身躯微微踉跄前倾。
 最后的时刻,他极力想?要维持一点仙风道骨的风度。
 就像那天,他踏着风,穿过月色,出现在河畔小女孩的面?前。
 他随手施舍了一点善意?,却在十一年里回报给他许多真心实意?的快乐。
 洛洛,洛洛。
 洛洛搀着他,缓
 缓、缓缓地坐到地上。
 “洛洛太纯粹了。”徐君竹目光复杂,语声轻叹,“她就像一面?清澈的镜子,照得他无所遁形。”
 她那么懂他,因为他是?她放在心里珍重的人啊。
 “师父……”洛洛没有?哭,她认认真真地交待清虚,“你?记得,千万别去找泠雪师伯,她不会想?看见?你?。你?想?说的话?,我们会替你?烧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