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冠六宫(清穿)by春风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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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这般冷漠厌恶的模样,宁欢忍不住满意地翘起唇角,她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她头上戴了什么啊,是你让人摘的?”
皇帝轻嗯了一声,道:“是海棠花簪,金累丝垂珠步摇,都是你喜欢簪的。”
皇帝神色微凝,不愿再去回想,却冷声道:“海棠花簪也是她配戴的,这样美的簪子不该出现在这样心思不正之人的头上。”
宁欢此刻却不大在意那几个钗簪,反而对皇帝的话笑不可抑:“哪儿有这样的规矩,你就不怕旁人议论吗?”
皇帝微微弯唇,神色却疏冷漠然:“我看谁敢,我便是天下的规矩,自然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甚至没有用自称,可宁欢还是从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听出了乾纲独断,杀伐果决的霸道之色。
原来大权在握,权倾天下的帝王,不用自称“朕”便也可以这般傲然睥睨。
宁欢一时哑然,虽然知道不该,但这一瞬还是为这样睥睨的他而倾心。
这帝王气势实在是太足了,她看得入神。
皇帝一时没得到宁欢的回应,便低眉看她,谁料一眼便看见她呆呆望着自己的神色,眼中满是惊异和……爱慕。
皇帝的神色蓦地温柔下来,唇角也不自觉地高高翘起,他抱着宁欢低低笑道:“看夫君看呆了?”
宁欢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出神也有些羞赧,耳尖不禁晕开几分莹润的绯色,她娇娇地嗔了他一眼:“瞧你得意的。”
皇帝翘起唇角,愉悦道:“我心爱的姑娘如此爱慕地看着我,我怎能不得意。”
宁欢又嗔了他一眼,到底也没反驳。
皇帝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再不见方才的漠然与杀伐。
他抱着宁欢,柔声问道:“不生气吧?”
宁欢舒服地靠在他的肩头,慵懒道:“你不是罚过了,我生什么气。”
“不过……”她闲不住地抠了抠皇帝胸前的龙纹,道:“此事怕是也与娴贵妃脱不了干系。”
皇帝先是心下微舒,而后又淡声道:“她的确有些歪心思,但也揪不出什么大错来,我罚了她三月俸禄。”
“再等等吧。”皇帝的目光有一瞬的微冷。
宁欢轻轻嗯了一声,可有可无。
瞧着她倦怠的面色,皇帝便抱着她声音低柔地哄道:“睡吧,一会儿起来吃桂花奶糕。”
宁欢微微弯唇,阖上眼眸,慢慢在他温暖坚实的臂弯中睡去。
清晖阁中安宁温柔,坦坦荡荡这边却没这么好的气氛了。
娴贵妃带着满腹的恼恨怒气冲冲地回了素心堂。
刚刚走到内室,她就忍不住朝白答应砸了一个茶盏。
“没用的东西!”
茶盏应声落地,碎出清脆的声响。
白答应悄然往旁边挪了一步,跪地俯首,瑟缩道:“娘娘息怒,是嫔妾无用。”
瞧着她这怯懦的模样娴贵妃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瞧瞧你这样子,哪个正经主子像你这般软弱胆怯?本宫看,你这没用的东西还不如宫里那些官女子!”她恼怒地讥讽道。
白答应心道,若自己真的只是官女子便好了,但她面上仍是一个劲儿地颤抖着请罪:“是嫔妾无用,是嫔妾无用……”
娴贵妃却看得愈发气恼,她忍无可忍,不想再看见白答应这幅胆怯的样子,娴贵妃怒斥道:“没用的东西,给本宫滚下去!”
瞧皇上今日盛怒的模样,这个柏芙烟,日后怕是一点儿价值都没有了。可是日后这汉女还是得待在自己的承乾宫碍眼,娴贵妃想想便心气不顺。
白答应却是连连叩首:“是。”
而后她便快速退下。
听见身后的素心堂内不断传来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白答应低垂的眉眼间划过一丝讽意。
都说娴贵妃直率爽朗,行事日渐沉稳大度。但白答应再清楚不过娴贵妃究竟如何,娴贵妃就是这般跋扈严苛的性子,从未变过,只是如今谋图后位,在旁人面前懂得遮掩了罢了,白答应冷冷一笑。
白答应不知道娴贵妃会不会如愿成为皇后,但她知道,自己算是解脱了。
回到半亩园,伺候白答应的宫女见她回来,连忙迎上来。
看见白答应散落的头发,她霎时惊呼出声:“小主,您这是怎的了?”
白答应微微垂眸,面色落寞:“是我没用,御前失仪,皇上将我贬为答应了。”
宫女惊愕地看着白答应:“小主……”
白答应摇了摇头,抬步走进内室:“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好好静静。”
宫女见此,咬咬唇,到底应声退下了:“是。”
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散乱、空无一饰的旗头,白答应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
看着看着,她竟是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
若无意外,她日后真的能安安稳稳在宫中了此残生了。
谁也不知道,白答应其实是怡嫔柏氏的族亲。
她原本就不愿入宫,当初皇上降旨开恩,令秀女们自愿参选,她还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可是她不愿入宫,家里却是巴不得将柏氏所有的女儿都送入宫去为家族挣前程,迫于家族的胁迫,白答应不得不入宫。
白答应原本都认命了,可是入宫后便惊闻怡嫔薨逝的消息,再稍加打听怡嫔这些年的处境和薨逝的缘由,白答应心中愈发害怕。
因怡嫔的下场,白答应脑子越发清醒,更是不愿争宠。因为比起一直无宠平安度日,先得宠招人眼,最后却失宠的下场绝对更加惨烈。
奈何天不如人愿,造化弄人,她竟被分到了娴贵妃的宫中去。娴贵妃是怎样的人,就算当初不了解,可是凭借怡嫔薨逝的原因,白答应便知道娴贵妃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后来发生的种种也都证明了白答应的推测。
白答应曾无数次委屈自己时运不齐命途多舛,直到前些日子。前几日娴贵妃突然找到她,让她模仿令妃的打扮去皇上面前邀宠。
白答应虽然谨慎胆小,但从来都是个聪明人,她当时便察觉娴贵妃的不怀好意。
若是以此得宠,她是承乾宫的人,于娴贵妃也算有利,可若是因此惹得皇上龙颜大怒,白答应可以想象,最后只会是她一人承受皇上的怒火,也波及不到娴贵妃。
但是白答应还是同意了娴贵妃的计策,因为她求的便是失宠。
她看得很清楚,令妃宠冠后宫的名头绝非虚言,皇上待令妃极好极宠爱,所以她敢说,自己敢模范令妃的打扮,皇上的反应九成九会是震怒。
事实证明,白答应再一次猜对了。
得知皇上只是将她降为答应时,白答应的第一想法竟是庆幸。
庆幸没有被皇上直接贬为官女子,庆幸没有被罚得更加惨烈,也庆幸,终于无宠,不必再受娴贵妃掣肘了。
“解脱了。”白答应对着镜子无声地做着口型。
她微微阖眸,眼角却有泪水滑落。
这宫里的女人恐怕谁都幻想过皇上待自己是不同的,可是事实证明,皇上唯有待令妃一人是不同的。
第142章
初冬的紫禁城,萧瑟寂静,似乎连明艳的红墙黄琉璃瓦都在呼啸的寒风中失了些颜色,窗外的天空有些暗沉,冬日的凉风一吹,树上又慢慢旋落几片枯叶。
“紫禁城的枫叶都快落完了。”宁欢倚在榻上,轻轻点了点玻璃。
太后顺着望去,也道:“是啊,这一年又快过去了。”
深秋时节,在圆明园待了三个多月后,皇帝终于启行回銮,如今便已是初冬时节。
比起满目的红墙宫巷,宁欢还是更喜欢在花木扶疏,曲径错落的圆明园中闲逛。回到紫禁城后,除了时不时去御花园瞧瞧,宁欢走得最多的地方便是太后的寿康宫。
从前,其实还有姐姐的长春宫的……
宁欢眨了眨眼,心中又有些酸涩了,不忍再深想下去。
她自顾自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玉琼说的果然不错,若是能长长久久地待在圆明园中也挺好。”
太后便笑道:“那是你今年头一回去圆明园,还新鲜着。你瞧这紫禁城,你初入宫那会儿也新鲜吧,恨不得将紫禁城每一处宫殿都逛遍,如今呢?”
“也是。”宁欢又不由笑道:“难怪有些皇帝喜欢修建行宫,皇宫再漂亮,待久了也看腻了。”
太后点点头:“可不是。”
“但是圆明园,真的很美。”说到这个,宁欢又忍不住低声道:“一想到这样雕栏玉砌的圆明园日后都要付之一炬,想到那些巧夺天工的玉宇宫殿、亭台楼阁在百年后,都会湮没成历史的尘埃,只剩一片一片的杂草丛,我真是……”
若是只见过那片废墟还好,可是如今见到了曾经真正的万园之园,宁欢再想想它的日后,实在是心痛。
闻言,太后也不禁轻叹一声,但是她看着宁欢,似感叹似无奈道:“可是咱们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不是么?”
“是啊。”宁欢微微垂眸,低声道:“我们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太后递了一块点心给宁欢,温声道:“活在当下,这不是你常说的吗,顺其自然便好。”
宁欢接过,咬了一口软糯清甜的点心,她轻轻嗯了一声:“您说的是。”
太后见此,便换了个话题:“说起来,看皇帝的态度,他如今是不会先立另一个继后做过渡了?”
闻言,宁欢也不禁看向看着太后道:“他的确告诉我他不会立娴贵妃为继后,说……”宁欢抿了抿唇,竟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
太后轻笑一声,道:“说你是皇后的唯一人选是不是?”
宁欢抿唇一笑,轻轻点头。
太后神色满意:“本也该如此,你们这样好的感情,他若是还要再立旁人为继后我才是看不上他。”
宁欢忍不住弯起唇角,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太后:“嗯,我就知道简姨最疼我了。”
太后好笑地睨了她一眼。
但是看着她依然美丽烂漫的神色,太后也有些感叹,她欣慰道:“如此我也放心了,皇帝也没有让我们失望。”
宁欢翘起唇角:“是啊,他从来没有。”她的神色又甜蜜又柔软。
太后简直没眼看:“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就是这么轻易被他哄骗了。”
宁欢掩唇偷笑:“用皇后之位哄骗吗?这成本也太大了。”
听她这般说,太后好气又好笑。
但她忽的又想到什么,又问:“再看他前几日的说法,怕不止是继后,就是连皇贵妃也不会另立吧。”
前些日子,眼见孝贤皇后崩逝已有半年之久,朝臣们又开始蠢蠢欲动。
虽然皇上有言在先此三年间不立新后也不准朝臣提立后的事,但某些人总是抱侥幸心理,想着皇上虽然说不让提继立新后的事,但也没说不能请立皇贵妃呀。是以有朝臣再度以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为由,请皇上先行册立一位皇贵妃摄六宫事安定后宫,以作过渡。
可想而知,这一上奏再度惹恼了皇帝,皇帝斥责为首的几位大臣整日不思为百姓做事,反而整日盯着他的后宫,着实是尸位素餐,其位不正。骂得大臣们畏畏缩缩之时,皇帝也冷言,他的后宫目前很安宁,用不着他们这些前朝的臣子为自己担忧。
就这样,又贬了一波朝臣后,连册立皇贵妃的事都被皇帝压下了。不说远的,但至少在孝贤皇后孝期满一年之前,怕是都不会再有朝臣请立皇贵妃了。
消息渐渐传到后宫时,宁欢倒是没什么想法,毕竟她知道,就算皇帝立了另一位皇贵妃,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那位皇贵妃始终都不会变成皇后。
但承乾宫就没这么平静了,娴贵妃再度“失手”砸了不少瓷器。
娴贵妃实在是想不通,暂且不立新后也就罢了,为何皇上如今甚至连皇贵妃都不愿册立。
娴贵妃打心眼里觉得如今的后宫不像话。两位贵妃并立,就算纯贵妃卧病,她这个贵妃算是独尊,但也不是完全地独尊,下面的嘉妃和令妃甚至也有协理六宫之权,娴贵妃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地位。偏偏就这样,皇上竟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后宫很安宁,娴贵妃实在很委屈很不理解。
但让娴贵妃最气的是,皇上不立皇贵妃便不立吧,为何还要再斥责请奏的大臣尸位素餐,行事不端?!
加之先前皇上便斥责过请立新后的朝臣狼心狗肺、无德无义,娴贵妃越想便越气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嘛,不立就不立嘛,为何还要将请立的朝臣们训斥得这么严重,这到底是对朝臣不满还是对她不满啊,娴贵妃很愤慨。
总之这段时日的承乾宫阴云密布,宫人们行事愈发小心谨慎,生怕一件小事也惹来娴贵妃滔天的怒火。承乾宫上下再也不见孝贤皇后将将崩逝那会儿隐隐得意甚至喜庆的气氛。
花开两朵,再说回寿康宫这头。
听到太后有此一问,宁欢漫不经心地戳了戳桌上软糯的点心:“这个不知道,但是……”宁欢抬起头,微微一笑:“您知道的,于我而言似乎都没有区别。”
太后却不大赞同:“话虽如此,但皇贵妃的位分总是更高。”
“这也是没办法,我从未嫌弃过我自己的出身,但架不住有人会嫌弃。”宁欢凉凉一笑。
闻言,太后也眉目微冷:“这些所谓的满洲亲贵,不过一个破姓氏罢了,还真觉着自己高人一等了,什么东西。”
见太后越说越恼,宁欢反而宽心地劝太后道:“其实也没什么,他们是怎么个想法又有什么什么关系呢,最后到底还是皇上说了算,只要他坚持,他们再不甘愿也没用。”
毕竟而今是皇权至上的天下,有谁能真的违拗那位大权在握的天下至尊呢。
跟在皇帝身边这么久,宁欢看得尤其明白。当一个手握实权的帝王真正想做一件事时,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有些事情从来是端看他自己愿不愿意罢了。
“您说这是不是用魔法打败魔法。”宁欢竟有些忍俊不禁。
看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太后真是好气又好笑:“我真不知是该夸你心大还是骂你心大。”
宁欢弯了弯唇角:“您也别生气,毕竟,时移世易。”她一语双关。
闻言,太后也轻笑一声:“是啊,时移世易。”
一朝天子一朝臣,且瞧日后……她心中冷笑。
在寿康宫待了没多久,眼瞅着怕是要下雨,宁欢便赶忙回了养心殿。
走到养心殿外时,宁欢便听见有婉转悠扬的乐曲声从殿内四散出来。
圆盛守在门外,一见她回来,忙笑着迎上来:“小主子,您回来了?”
宁欢点点头,随口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圆盛一边为她打帘,一边道:“南府新作了几支曲子,今日特意送来给皇上赏鉴。”
宁欢便轻笑道:“他倒是好兴致。”
这话圆盛不敢接,小主子敢随意调侃皇上,但他们做奴才的连附和都不成,那是大不敬。
圆盛便装傻地陪笑,一路引宁欢入内。
快要走到西暖阁的内室时,宁欢听见皇帝的声音。
“此处曲调似乎有些凝滞生涩,是曲乐本来如此,还是有人弹错?”
闻言,宁欢眉梢轻挑,示意圆盛噤声,她自己则悄然躲在一侧打量室内的情景。
圆盛觑了她一眼,到底止住准备引宁欢入内的步伐。
而后宁欢便见一位弹琴的乐伎起身跪地,胆怯地向皇帝请罪:“回皇上,是奴婢一时紧张,弹错了几个音,皇上恕罪。”
宁欢眉梢微扬,朝皇帝看去。
皇帝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
宁欢微微弯唇,正欲走出,便又听那琴伎大着胆子盛赞道:“皇上耳力过人,奴婢早就听闻皇上琴艺卓绝,如今亲聆圣训,更是心悦诚服。”那夸赞的声音娇怯却又柔媚,堪比方才弹奏的琴音。
闻言,宁欢轻轻摩挲了一下衣袖,微微弯眸,静静看着皇帝。
皇帝却是没什么反应,只淡声道:“接着弹奏罢。”
“是。”琴伎似也没怎么失望,同众乐伎应声后便又坐回去准备继续弹奏了。
“曲有误,周郎顾。皇上好兴致啊。”宁欢不紧不慢地从后面走出,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是个倒霉蛋,牙疼引起头疼,最后还给我整发烧了,我真的无语了(抹泪)存稿也没了,明天要是还不舒服可能会请假,宝贝们见谅
第143章
“曲有误,周郎顾。皇上好兴致啊。”宁欢不紧不慢地从后面走出,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帝。
见似乎有嫔妃主子进来,将将坐下的乐伎们再度起身,看清来人后便齐齐行礼:“参见令妃娘娘,令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见宁欢进来,脸上霎时有了笑意,他连忙走过去迎她:“回来了,冷不冷?没冻着吧?”握住宁欢的手,皇帝不住问道。
宁欢睨了他一眼,轻轻抽出手:“不冷。”
皇帝一愣,看见她浅淡的面色,再想想她方才的话,略一思索皇帝便知道她怕是躲在后面听见方才那一出了。
他微微翘起唇角,熟练而自然地帮宁欢解下斗篷:“不冷便好。”方才握着她的手也的确还算温暖。
宁欢没有拒绝,默默等着他为自己解下斗篷。
有几个乐伎悄然张望时见到这一幕,蓦地将头垂得更低了些,生怕暴露脸上惊异的神情。
从头到尾没听见令妃娘娘给皇上请安便罢了,反而是皇上一见令妃娘娘来便亲自去迎她,甚至还要亲手为她解下斗篷,竟当真如传言所说那般,皇上宠爱令妃娘娘至极。
皇帝将斗篷递给李玉,又带着宁欢坐在榻上。
宁欢看了一眼仍在福身的乐伎们,淡声道:“都起来吧。”
乐伎们依言起身,又无声垂首而立。
皇帝轻轻揽住她,笑道:“什么曲有误周郎顾,不过是朕直觉几个曲调有些不对,随口提一句罢了。”
他的话虽然很是轻描淡写,但宁欢还不了解他么,还是听出他言语间的几分得意之色。
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瞧你得意的。
到底这么多外人在场,宁欢还是给了皇帝几分面子,无声做着口型。
话虽有些嫌弃,她的眉眼间却带着几分盈盈的笑意。
见此,皇帝不禁低笑一声,他又道:“你不喜欢,换一批乐伎便是。”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将乐伎们吓得霎时跪下请罪:“皇上恕罪,令妃娘娘恕罪!”
宁欢又睨了他一眼,她看向地上跪着的乐伎们:“这首曲子弹完了吗,你们还有几首曲子要弹?”
领头的乐伎恭声回道:“回令妃娘娘话,此曲还有三个曲段,娘娘若是喜欢,后面还有两首曲子。”
宁欢轻轻嗯了一声,淡声道:“那便接着弹奏罢。”
领头的乐伎犹疑着,又看向皇帝。
皇帝见此,神色微冷:“没听见娘娘的话么,自然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乐伎们一惊,忙齐声应是,而后坐回去准备接着弹奏。
丝竹管弦之声再度悠扬响起。
皇帝看向宁欢,无声询问着。
宁欢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一幅安心听曲的模样。
见此,皇帝不禁失笑,温柔而无奈。
总归是南府精心挑选到皇帝面前的,技艺自是万里挑一的好,乐曲声清泠悦耳得很。
宁欢顺着看去,找到了方才弹错曲调的琴伎,容貌很是娇丽,宫中的乐伎舞伎都没有丑的,但是这个乐伎的容貌在这批乐伎中间仍是出挑。
难怪胆子这么大,宁欢神色玩味。
皇帝的心思一直放在宁欢身上,见她打量便也跟着望去,那方向似乎是方才回话的那个琴伎。
皇帝哑然失笑,但收回视线看到宁欢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后,他还是觉得后背一凉,不禁正襟危坐了几分。
他试探地握住宁欢的手。
手上传来的温暖让宁欢回过神来,她笑睨了皇帝一眼,也没收回手。
皇帝温和笑着,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
乐伎们都察觉到宁欢的目光,心中虽有些紧张,却依然维持着含笑仪态,不敢在皇上和娘娘面前失仪。
那名琴伎亦是垂眸认真弹琴,偶尔跟着抬头露出的笑意愈显面容娇美。
宁欢看了一会儿便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宫里喜欢做梦的人太多了,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大概都不会有能幻梦成真的人,她微微一笑。
比起曲乐,宁欢还是更爱看舞伎跳舞,听了一会儿她便略显无趣的将下颌靠在皇帝肩头,还闲不住地拉了皇帝的手来玩。
皇帝的手也生得很漂亮,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但半分不显瘦弱,同样有力得很。
对于最后一点,宁欢更是深有体会。
脑中的思绪不觉歪了一瞬,宁欢意识到自己竟想了什么,不禁有几分羞恼,她倒打一耙地捏了皇帝的手一把。
皇帝下意识看她一眼,一时间虽不知她是怎么了,但还是好脾气地笑笑,脸上的笑意温柔纵容得很。
正在弹奏的乐声交叠了一瞬,有些杂乱,这次不止是皇帝,连宁欢都听出来了。
宁欢倚在皇帝肩头,顺着望去。
皇帝声音冷淡:“怎么回事?”
这次,先前便弹错一次的琴伎和她身后的一个琵琶伎齐齐跪地,一个懊恼一个胆怯地请罪:“奴婢技艺不精,皇上、令妃娘娘恕罪。”
皇帝的眸光冷了片刻,但他还是缓下神色看向宁欢,先询问她的意思。
宁欢倚在皇帝肩头,声音慵懒,还是问:“还剩多少?”
领头的乐伎蹲礼回答:“回令妃娘娘话,还剩半个曲段和两首曲子。”
宁欢淡淡地嗯了一声,闲散道:“接着弹吧。”
她倒是要看看这批乐伎能不慎弹错多少次。
这次,领头的乐伎先悄然觑了一眼皇上,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便学聪明了些,直接起身坐回去带着乐伎们接着弹奏。
皇上果真没出言打断,显然是默许了。
领头的乐伎心中松了一口气,只咬牙盼这帮小乐伎别再闹什么幺蛾子了。
皇上和令妃娘娘是什么人,岂会看不出这样拙劣的手段。若是只皇上一人在也就罢了,可现在令妃娘娘在皇上身边,能有她们什么事,乐伎恼恨这帮年轻乐伎蠢笨又自负,看不清形势。
揽着宁欢,皇帝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乐伎们。
无妨,他家姑娘想怎么处置便先让她处置,等她先高兴完再按规矩来,皇帝面色微凉。
曲乐声悠扬,宁欢凝神听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趣地去玩皇帝的手了,皇帝自然也是好脾气地把手递给她,任她摆弄。
因为宁欢畏寒,西暖阁中的地龙和炭火总是烧得很暖和,此刻西暖阁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天色更昏暗了些。
暖阁中温暖舒适,再伴着渐渐变得舒缓催眠的丝竹管弦之声,宁欢倚在皇帝肩头,强撑了半晌还是没能忍住困意,她渐渐松开皇帝的手,缓缓阖眸。
皇帝察觉到她的动静,微微偏头一看便见她阖眸睡去的模样,他无声地笑了笑,又小心将宁欢抱到怀中。
宁欢似有察觉,羽睫轻颤似要睁眼,皇帝轻柔地安抚着她,哄她再度安睡过去。
见宁欢大概睡熟后,皇帝便看向仍在弹奏的乐伎们,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乐伎们注意到后便停了奏乐,静默垂首。
皇帝放低声音:“都退下吧。”
闻言,乐伎们起身,正欲齐声行礼告退。
皇帝蓦地神色冷寒地看了她们一眼:“噤声。”他极力放低了声音,一面轻轻安抚着宁欢。
乐伎们被他冷寒的神色吓得不清,略显胆怯地无声福礼。
原来皇上也就是待他怀中的令妃娘娘那般温柔罢了,这样威严的皇上与方才轻哄令妃娘娘的皇上实在相差甚远,乐伎们心中颤颤。
皇帝面色稍缓,目光再度落回宁欢身上。
一会儿将这些乐器撤下去,是抱着宝儿接着在这儿睡还是将她抱回后殿去呢。
皇帝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听“砰”的一声闷响。
他霎时神色冷厉地看过去。
是一个琵琶伎,不知为何摔了一跤,不仅没能拿住手中的琵琶,还让琵琶连带身旁的古琴一同滚落于地。
这回不止是乐伎们,连西暖阁里留下伺候地宫人们都齐齐跪下了。
李玉和圆盛心中暗恨这帮乐伎愚蠢,一个个心比天高地妄图攀附,这下可好,美梦前程尽碎不说,还要牵连他们。
皇帝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地方便忙看向怀里的宁欢。
果然见宁欢被惊醒,她不耐地在他怀中蹭了蹭,蹙着眉低声抱怨:“好吵……”
皇帝正欲安抚轻哄一番,便见宁欢挣扎着睁开眼。
她沉着脸从皇帝怀中坐起,语气有些不耐:“怎么回事?”
皇帝正准备扶她的手微顿,而后轻轻揽住她的肩,稍稍放缓了呼吸,生怕她殃及池鱼。
他家姑娘实在是有些起床气,连他也不敢轻易招惹此时的她。
乐伎们连连叩首:“令妃娘娘恕罪!令妃娘娘恕罪!”
砸落琵琶和古琴的乐伎一面叩首一面哭求道:“令妃娘娘明鉴,是绣音故意绊倒奴婢,奴婢一时不稳才让古琴滚落,并非奴婢有意为之,求令妃娘娘明鉴!”
乐伎口中明叫绣音的琴伎连连叩首否认:“令妃娘娘,奴婢没有,是她心思歹毒污蔑奴婢,求皇上、令妃娘娘明鉴!”
宁欢没想到醒来竟又是一出大戏,若是平日她必定会有些兴致,可现在她将将睡了没多久便被吵醒,着实是不耐。
宁欢倒回皇帝怀中,微微蹙眉:“你处置,烦人。”
皇帝轻抚她的肩,低声应了:“好。”
他又抬眸看向跪了一地的乐伎,斥道:“这次南府是怎么挑的人,如此不懂规矩!这批乐伎和管事的人杖责二十后全部逐出宫去,朕不想再看到他们。”他的声音冷厉得很,再不见方才的轻柔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