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尊她知道得太多by不问参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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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云背着手站在她身旁,气息尽敛,中?年?管事从他身旁走过,全然没将这看上去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老人当回事。
 檀沁自后方行来,温声向溯宁道:“不知姑娘之后有何打算?”
 一路同行,她并未试图探问溯宁前来邺都的目的,直到此?时才谨慎开口。
 溯宁没有看她,望着庭中?山石嶙峋,开口道:“邺都朝氏女,与我有旧约。”
 语声落入风雪中?,渺茫散去。
 檀沁神情一怔:“姑娘要往邺都朝氏一行?”
 她竟与朝氏有旧么??便是檀沁尽力压下心中?惊异之情,面?上却还是不免显露出几分。
 朝氏与奚氏自北燕立国起便追随在封离氏左右,数千载来传承不绝,哪怕朝氏近百年?间声势不比从前,在北燕世族中也是仅次于奚氏的庞然大物。
 檀沁不知,也是她为溯宁从头讲起北燕旧史,方令溯宁确定自己要找的人是谁。
 她并未怀疑溯宁话中?真假,随即问道:“可要我为姑娘备下车驾?”
 溯宁初至邺都,应是不知朝氏所在,不过檀氏族中?仆婢,却不会不清楚这一点。
 中?年?管事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位九娘子?是傻了不成,难道她以为随便是谁都能登朝氏的门?
 连家主想要拜见,都需先?递了帖子?,得?了允准方可登门,这不知来历的少?女便是到了朝氏门前,也别想进得?去。
 “九娘子?在清溪郡待得?久了,或许是不知道邺都的规矩。”他倨傲开口,打算为檀沁讲一讲邺都世族的规矩。
 檀氏的车驾若去了,被拦在外,到时丢脸的可不只是她,还有整个檀氏。
 中?年?管事没有注意到随檀沁前来的仆婢眼中?看他的异色,他们?亲眼见了玄云出手废去奚临,当然不会如他一般将溯宁和玄云当做借檀氏声势的孤女弱老。
 一番教训的话说完,中?年?管事也不在意檀沁是何反应,施施然退去。
 “人族的规矩还真是多。”玄云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也不知这么?多的规矩礼数,是有什么?用。
 要入朝氏,需得?檀氏中?有分量的人递了拜帖,又得?回信,方可上门。
 但溯宁又非北燕世族,又为何要守所谓的世族礼数?
 她的神识在瞬息蔓延开,笼罩了整座邺都城。
 数息后,溯宁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廊下,玄云也随之离去,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同一时间,邺都城中?,数名朝氏族老正围坐在轩榭中?议事。
 同为朝氏族老,其中?老朽者看上去已至耄耋之年?,与他同席的却还有正当妙龄的女子?,任谁来看,都觉不出他们?其实?年?岁相?仿。
 修行境界的差别正在于?此?,修士境界越高,寿命也就越长,盛年?的时间相?应也就会延长。
 朝氏如今最为位高权重的三十余族老尽在此?,随着坐在上首的老妪开口,轩榭中?的气氛像是碎石投入了原本平静的湖面?,争论声一声高过一声,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涉及自身利益,如何有退让之理?何况这可是一处能出产灵玉的矿脉!
 他们?瓜分的矿脉也并非从其他世族手中?抢来,这条矿脉原属朝氏所有,不过从前都在朝氏家主名下,不容他们?这些旁支族人染指。
 但如今,形势却是不同于?从前了。
 朝氏才继位不久的新家主是个不堪大用的废物,因父亲意外亡故,才突然从只需混吃等死的挂名少?主变成了家主。
 主支衰落而旁支势强,继任的新家主显然阻止不了他们?瓜分这些原属于?自己?的产业。
 便在这些朝氏族老争得?脸红脖子?粗,随时都可能打起来的时候,溯宁执伞落在了案几上。
 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陌生少?女,朝氏族老还以为自己?是老眼昏花,但下一刻,轩榭内众人都反应了过来。
 “谁?!”形貌严肃的女子?厉喝一声,袍袖拂过,立时便有汹涌灵力袭向溯宁。
 眼见灵力将要落下,佝偻着腰的玄云现身拦在女子?面?前,玄武之形一闪而逝,竟是不曾动用灵力,仅凭身体便强行接下了这道灵力。
 对于?以防御见长的玄龟而言,这尚且还不够造成点儿皮外伤。
 朝氏族老见此?,不由面?露惊疑之色,出手的女子?可是上三境中?已入太微境的修士,他们?中?也少?有能及者。
 她方才一击并未有所保留,眼前老者能轻描淡写地接下,足以证明其实?力并不在她之下。
 能入太微境的修士,邺都之中?也不过寥寥数人,无一不是声名煊赫,而眼前老者显然不是其一。
 邺都之中?,何时又多了一位太微境的大能?
 玄云有如此?修为,便不容他们?轻忽以待,诸多朝氏族老互相?交换过眼神,最终老妪上前一步,沉声开口:“二位闯入我朝氏府中?,不知意欲何为?”
 她的目光自玄云移向溯宁,语气透露出几分戒备。
 玄云没有开口,只退至一旁,竟是全凭溯宁说话的意思。
 他这番举动显然不像是溯宁的长辈,竟如从属一般,引得?朝氏族老面?面?相?觑。
 如此?修为的大能,为何还会供人驱使?!就算在王族封离氏中?,对紫微境修士也堪称礼敬。
 白龙虚影在伞面?游弋,溯宁身上带着自风雪中?行来的寒意,秾艳眉目难掩凉薄之色,她分明就站在他们?眼前,却好像不曾将他们?看在眼中?。
 如此?姿态,向来是朝氏族老面?对别人的,难得?他们?见旁人如此?姿态,一时都心情复杂。
 “我与朝陵曾有旧约,如今,来寻朝氏践约。”溯宁自是不在意他们?在想什么?,空茫目光落在老妪身上,径直开口道。
 闻听此?言,在场朝氏族老彼此?对视一眼,显然都有些反应不及。
 朝陵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北燕朝氏第一任家主,便名朝陵。
 五千余年?前,溯宁曾于?鹿鸣城外,与朝氏女立约。
第三十七章 她怎么不知,自己何时与人……
 好在朝氏诸多族老还不至连自己祖宗的名?字都?记不起了。
 不过在意识到朝陵是谁后,他们?心下只升起一个念头,这怎么可能?!
 朝氏第一位家?主,早在三千多年前就已经故去,眼前少女如何能与她有旧约!难道这看上去不过十六七许的少女,还能活了快三五千岁了?
 若说她身?边跟随的老者活了有个三五千岁,他们?倒是愿意信。
 与妖族相比,人族即便?点燃命火踏入修行,寿命也常有不及,便?入上三境,也不过寿三千余,直至飞升,寿方可过万载。
 大约是因为溯宁如今形容,一众朝氏族老下意识将她当做是哪家?小辈。难道是她家?中?长辈与朝氏有约,故命她前来?
 “你?可有信物证明?”生?得?一副严肃面容的女子开口,口说无凭,总不能是个人上门说与朝氏有旧约,他们?便?都?要认。
 溯宁闻言,略想了想,随即指尖微抬,一枚石印便?出现在了朝氏众人面前。
 她连从前记忆都?记起得?寥寥,当年朝陵献上的那方小印自是不可能还在手边,不过以溯宁实力,要仿上一枚也只是心念微动的事。
 朝氏数名?族老传看着石印,低声议论?了起来。
 “印上朝字像是的确出自朝陵家?主之笔……”
 “不过这方印我怎么没什么印象?你?们?可记得?先祖当年是否留下了关于此印的遗命?”
 有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既然?是几千年前的事了,先祖早已不在,这约定如何还有效用。”
 他们?何必要认下这事儿。
 “但?先祖立约之时若得?天地见证,有誓在前,谁知这誓言会不会祸及你?我?”
 与凡人不同,修士得?天地见证立约,便?轻易不能违背。
 “当务之急,还是先理?清朝陵家?主与她先辈究竟有什么约定,找出存证。”
 “不错,总不能由?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正在他们?商讨时,一直握着石印端详,花白胡子长得?快拖在地上的老人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在场朝氏众人齐齐看了过来。
 “十三叔祖,你?想起什么了?”老妪率先开口,口中?问道。
 这位十三叔祖在族中?无论?年纪还是辈分,都?是最长,也是为数不多曾在朝陵先祖还在世时,在她身?边跟随过的族人,说不定他真知道什么。
 跟着他一路去了朝氏宗祠中?,朝氏几名?族老眼看着这位十三叔祖爬上了横梁,摸索着自后方取出了张落满了尘灰的绢帛。
 老者颤颤巍巍地往下爬,看得?人实在担心他会不会直接摔将下来。
 落在地上,他抖了抖绢帛上的灰,展开却是空无一物。
 老者回忆道:“当年朝陵家?主说过,只要有人持此印来,便?取这张绢帛……”
 不过几千年过去,都?不见有人执印前来,这张绢帛就被彻底忘在横梁上积灰了。
 说话间,他将石印盖在了绢帛上,灵光闪动,顿时便?有字迹显现。
 几个脑袋同时凑了过来,迫不及待地要看朝陵在绢帛上留下了什么话,但?下一刻,老妪失声道:“怎么可能?!”
 “什么叫将朝氏尽予,皆从其?命行事?”中?年男人扯着绢帛,这上面竟连当年约定如何,与她立约的人是谁都?没提及,让他们?连如今前来的少女是什么身?份也无法确定。
 “十三叔祖,你?确定这绢帛真是先祖留下的?”
 “这上面可是朝陵家?主当年留下的神识烙印,做不了假。”长须老者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绢帛中?的内容,眯缝着眼,好不容易看清了字,也陷入了茫然?。
 先祖这是将整个朝氏都?许了出去?!
 “如今该怎么办?”
 朝氏静室中?,三十余位朝氏族老再度聚首。
 朝陵留下的绢帛不容作伪,但?他们?难道真要将朝氏所有,尽予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少女不成?
 “先祖留下遗命不错,但?如今时移世易,她既已不在,朝氏为何还要遵她的命令行事。”
 却是不打?算认了。
 既然?只是一道遗命,并未立下什么能限制他们?的天道誓言,他们?又有何惧。
 “但?她身?边可有一位或在太微境的大能……”
 便?是朝氏不惧一名?太微境修士,但?谁知她背后还有没有更厉害的人物。
 “何况此事若传出去,我朝氏岂不是要落下个言而无信的名?声?”女子眉头紧皱。
 溯宁既执印而来,朝氏众人自是认为她知道绢帛中?所载。
 听了这话,立时有人不满地觑向她,质问道:“那难道真要遵先祖遗命,将我朝氏拱手送给她不成?!”
 “自然?不是,但?她身?边有人护持,若无把握便?动手,朝氏岂不是树了个大敌!”
 就算朝氏之中有数名太微境修士,也未必能将这老者永远留下,一旦让他逃了,日后寝食难安的便该是他们了。
 “先祖当年究竟欠下何等人情,才会许出这样的承诺!”中?年男子神情恼火,如今好了,真有人执印上门来了。
 他们?当然?是不打?算遵朝陵遗命行事了,但?要如何应对却迟迟不能达成一致,各有一番说法。
 说着说着,眼见便?又要吵起来了,同为朝氏族老,又都?位高权重,自是谁也不服谁。
 就在静室中?气氛越加紧张时,沉思许久的老妪忽然?一拍桌案,有了主意:“依照先祖遗命,那便?把朝氏的家?主许给她不就行了!”
 数十道目光顿时都?看向了老妪,她慢条斯理?道:“她与我朝氏家?主成婚,这如何不是将朝氏尽予?”
 至少名?义上是如此。
 在场朝氏族老初听觉得?这话荒谬,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主意再好不过。
 数月前,朝氏主支一脉数名?族老意外陨落秘境,其?中?也包括朝氏前上任家?主,朝行月的父亲。
 修士境界越高,传承血脉便?越艰难,是以朝行月的父亲多年也只得?他一个儿子。
 与其?父相比,朝行月的天资堪称平庸,服下不知多少灵物,体内穴窍也只开了七宿,少时数次参与都?天学宫的擢选都?未能过,成了邺都?城中?世族茶余饭后的笑话。
 在父亲死后,身?为少主的朝行月理?当继任家?主,于是他便?在行了及冠礼后被匆匆推上了家?主之位。
 他母亲是北燕仙门弟子,并非出身?世族,是以朝行月的母族也就不能为他提供什么助力。
 既无境界,又无手段,面对这样一位家?主,朝氏诸多旁支势力先后露出獠牙,要瓜分朝行月名?下的产业。
 他前往南荒取回父亲尸骸,途中?遭遇数场刺杀,若非身?边老媪尽心相护,甚至不可能活着回到邺都?。
 在回到邺都?之后,他便?躲入城中?一处别院中?,连朝氏府邸也不敢回,似乎是被吓破了胆。
 见此,朝氏众多族老更是再无所顾忌,光明正大地分割起原属于家?主的资源,今日争执的矿脉便?是其?中?一处。
 “如此,正好可回绝之前奚氏的提议!”中?年男人眼睛一亮。
 奚氏想将族女许配给朝行月,无非是想令他做手中?傀儡,借他家?主的名?义掌控朝氏,朝氏众多族老自然?不会答应。
 若是朝行月已有婚约,便?可直接绝了奚氏算计。
 “既完成了先祖遗命,令我朝氏不至失约,又绝了奚氏的算计,至少还能为朝氏拉拢一位太微境修士,也算一举三得?了。”老者拈须,思来想去,竟找不出这主意有什么不好。
 他们?这位家?主虽然?无用了些,但?还算有副好皮囊,许是能讨那少女欢心。
 “若是她不同意?”
 “那便?是她的问题,而非我等不肯遵从先祖遗命。”女子慢条斯理?道。
 至于朝行月的意见如何,并不重要。
 在座朝氏族老对视一眼,有了定论?。
 老妪含笑道:“既如此,便?传讯家?主,让他回府一叙。”
 另一边,待客的轩榭中?寂然?无声,站在角落处的侍女微微垂首,屏气敛声。
 见朝氏族老迟迟未来,玄云低声向溯宁问道:“不知朝氏与主君是有何约定?”
 竟让他们?商议了如此之久。
 骨伞悬在上方,溯宁阖着眼:“昔年我将灵木托她。”
 她曾于鹿鸣城外见栾木,只是年岁不足,未得?长成。
 栾木树根与地脉相连,难以迁移,她便?设下法阵,令朝陵看护。
 不过溯宁当年为栾木设下的阵法,如今倒是将她自己也防住了,神识在邺都?内外都?无有所获。
 如今时移世易,邺都?与旧时的鹿鸣城已经多有不同,溯宁关于当年的记忆也只见碎片,便?难以推算栾木所在。
 若非如此,她也不必前来朝氏,直接取走便?是,以她的实力,朝氏也不可能拦得?住她。
 如今,却是要借朝氏先寻到栾木所在。
 说话间,一众朝氏族老再现身?,口中?只道:“先祖遗命,我等已然?明了,既有约在先,朝氏当然?不会言而无信。”
 玄云原本还担心朝氏不会轻易交出栾木,毕竟这是上古神木,世间难得?一见,他活了这许多年,也未曾亲眼得?见。
 不过他们?肯交出来,倒是省了神上动手的麻烦。
 此时却听朝氏老妪又道:“我等已遣人请来家?主,只要溯宁姑娘愿意,朝氏随时可以举行结契之礼。”
 玄云看了她一眼,又茫然?地看向溯宁,什么结契之礼?神上不是托以朝氏灵木么,这结契之礼从何谈起?
 溯宁睁开眼,目光落在前方众多朝氏族老身?上,眉头微挑。
 她怎么不知,自己何时与人定下了什么结契之礼。
 朝陵大约不会想到,她出于诸多思虑最后留下的遗命,最后能被自己的后辈曲解成如此。
 青年的声音自轩榭外传来,问出了与溯宁相同的疑问。
 他披着玄黑狐裘,步入轩榭时袍袖似乎挟裹了风雪,带来凛冽寒意。
 青年长身而立,举止蕴藉,有松竹之姿。便如朝氏一众族老所言,朝行月或许修行资质平庸,但继承自父母的相貌的确算得上不俗。
 无论心中如何看不看得上他这个家主,在他入内后,三十余位朝氏族老还是都站起身,抬手?向他一礼。
 便他是晚辈,但占着家主的名?头,便要以此为先。
 青年未曾说什么,目光掠过他们,看向了坐在榻上的溯宁。
 “是你——”
 目光相对?,他和溯宁同时开口道。
 在见到溯宁的第一眼,他便认出了她?。
 溯宁当然也没忘了眼前的人是谁,澜沧海龙冢之内,他们已交过手?。
 彼时她?以鲛丹伪作云珠,而南明行渊这只魔族,也正?借人族躯壳行走?于世,若非玄元灵鉴显照,他们也轻易难以分辨对?方来历。
 本?以为之后不会再见,却不知是不是冤家路窄,不过月余,竟又撞在了一处。
 这算什么?
 南明行渊似笑?非笑?地望着溯宁,若非她?将玄元灵鉴上的血刹珠取走?,他便也不必滞留于此,设法以复玄元灵鉴。
 之前伪作鲛人,如今又敛尽气息仿佛人族,神族在八荒行事,何时需要如此小心了?
 “家主识得溯宁姑娘?”
 形貌严肃的女子皱起眉,其?余朝氏族老的神情也多了几分古怪,若是他们相识,那?提出结契之事,岂不是正?好帮了这位家主?
 好不容易主支中大能都死绝了,如此,却是让他身边多了至少一位太?微境的修士。若是朝行月和这来历不明的少女早就相识,难道今日之事,是他们刻意谋划的?
 数名?朝氏族老神色变幻,颇为精彩,但这事是他们主动提出,总不好现在又立刻反口。
 不过他们心中算计,不管是溯宁还是南明行渊都不曾在意,更不会将他们提出的结契之礼当回事。
 在南明行渊出现后,溯宁便意识到,朝氏这些人未必知道栾木所在,但眼前魔族一定知道。
 否则,他也不必在邺都停留。
 栾木这等上古灵物,取树心一点真灵凝练,便足以代替血刹珠。
 溯宁的传音响在南明行渊耳边,他沉声开口道:“还请诸位族老暂且避退,我有要事与这位溯宁姑娘相商。”
 话虽说得还算客气,却透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
 性情庸懦的朝行月何曾有过这等气势,在场朝氏族老一时都流露出异色。但此时有外人在场,他们也不好与他理论对?他们这些长辈失了敬重的事,便只能各怀心思地退出轩榭之中。
 玄云打量着南明行渊,心中颇多疑惑,这朝氏的家主怎么会识得神上?
 而且,他怎么总觉得他有几分眼熟?
 这也不奇怪,当日玄云看守龙冢,便是着了南明行渊的道才?会陷入沉睡,不过他未能察觉他行迹,是以今日便是当面,也未曾分辨出南明行渊是谁。
 “你自何得知此事。”南明行渊话中所指,自是栾木。
 方才?溯宁向他传音提及,也是栾木。
 “五千余年前,本?君得栾木,因未长成,命朝氏家主照看,如今来取回。”溯宁抬眸与他对?视,气势也不再做收敛。
 南明行渊勾起唇角:“你要取,本?君便一定要给么?”
 如今是他先得见,缘何要予她??
 随着话音落下,无形威压自南明行渊身周扩散,玄云一惊,体内灵力运转,玄龟之形在身后显露,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魔族——
 他竟然是魔族?!
 昔年神族帝君遣使前往八荒传道,人族为此方点燃修行命火,从檀沁口中可知,北燕便是因神族玄女使得以立国。
 也因此故,神族虽已少有踏足,八荒却仍处于神族势力之下。
 而神魔便是已有数千年不曾开战,但本?身就代表着天?地间最为极致的两?种力量,两?族注定立场相悖。
 八荒既属神族势力范围中,便不容魔族随意行走?其?中,这也是南明行渊要借朝行月之身行事的缘故。
 面对?席卷而来的威压,溯宁仍旧坐在原地,悬在上方的骨伞飞速旋转,游曳的白龙虚影在这一刻发出低沉咆哮。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相撞,玄云连忙退至一旁,即便如今溯宁和南明行渊都因各自原因压制了实力,神魔的交锋也绝非他这等妖族能插手的。
 朝氏一众族老才?走?出轩榭,便听身后传来几声闷响,他们不由回头望去,也是在这时,府中镌刻下数重防护阵法的轩榭在眼前轰然倒塌,扬起了一地烟尘。
 狂风夹杂着雪迎面拍在脸上,众多朝氏族老脸上只见一片空白。
 这,这……
 废墟中,溯宁和南明行渊相对?而立,袍袖鼓振,衣上未曾沾染上半点尘灰。缩在角落的玄云长叹一声,幸好他的龟壳还算抗揍,否则真要在这些人族面前露出原形了。
 不是认识么,怎么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了?
 自诩见多识广的朝氏族老也都愣住了,实在琢磨不清溯宁和南明行渊是什么关系。
 细雪飘落,溯宁和南明行渊站在原地,看似没有动作,身周力量却仍在暗自较量。
 即便已有太?微境的朝氏族老,也只见他们无声对?峙,不明就里。倘若他们再向前数步,就会陷入神魔力量纠缠的风暴中。
 又过了片刻,这场风暴终于有了停歇之势,溯宁与南明行渊以神识暂时达成了共识。
 如今他们都心有顾及,难以奈何对?方,再打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既然各自所求并非不能共存,那?暂时也不是不能合作。
 对?视良久后,似乎终于达成一致的溯宁与南明行渊踏过轩榭废墟,抬步向外行去,无论是谁,都没有理会这些朝氏族老的意思。
 风雪中,南明行渊与溯宁并肩而行,他抬手?握住骨伞逝川,像是颇有风度为她?撑起了伞。
 朝氏族老一愣,方才?他们还以为是南明行渊说了什么,惹怒了这不知来历的少女,才?有轩榭坍塌之事,但如今看来,他们姿态又颇为亲密。
 这到底是关系好,还是不好?
 他们自是不知,南明行渊执伞的手?看似随意,却随时都能强行将这件法器拆解,就如溯宁的力量凝聚于他眉心,瞬息便能毁去这具人族躯壳,令他不得不暴露在九天?神族眼中。
 虽然各退了一步,达成共识,溯宁和南明行渊显然也还防备着对?方,甚至眼前若是能有机会解决彼此,谁都不会错过。
 见他们离开,玄云连忙跟了上去,却不敢离得太?近,被无辜殃及。
 有朝氏族老开口道:“这是什么意思?”
 是应下了结契,还是没有?
 “急什么。”精神矍铄的老人回道,这来历不明的少女既与朝行月相识,看上去还关系匪浅,若是结契,岂不成了朝行月的助力。
 对?他们这些旁支而言,这可不算什么好事。
 那?现下当如何?
 “先将她?与我朝氏家主有结契之盟的消息放出去,自然有人会出手?试探。”望着两?道远去的背影,老妪意味深长道。
 奚氏想借与朝行月联姻进而掌控朝氏势力,又怎么会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若是奚氏能将她?解决,便也不必脏了他们的手?。
 风雪呼啸,邺都城东,侍女匆匆穿过步廊,回到了檀沁所居院落中,向她?屈膝回禀才?打探来的消息。
 城外情形固然凶险惊心,檀沁却还是将一众世族子弟口中所言听得分明。
 她?母亲出身的程家和舅父幼子程复究竟如何招惹了那?位奚氏郎君,才?会让他一听到自己与程家有亲,就迫不及待地要迁怒报复?
 檀沁的母亲是程复之父一母同胞的阿姐,而非只是拥有相同姓氏的族亲,事关至亲,是以在抵达檀氏府中后,檀沁便立刻遣身边侍女前去探听情形。
 而此事在檀氏甚至在邺都似乎都并非什么秘密,侍女回来得比她?预料中更快。
 与天?生体弱的檀沁不同,程复自幼便在修行上显露出不凡天?赋,七岁时便得仙门长老看中,拜入了北燕境中颇有声名?的一大仙门修行,远离了邺都。
 都天?学宫擢选试在即,程复师尊认为他如今修行小有所成,或可一试,若能入都天?学宫,他便能有更好的前程。
 是以离家多年后,程复第一次回返邺都,因长在仙门,他对?邺都诸事自是不甚了解。
 前日有世家子于乐坊设宴,程氏势力在邺都世族中虽然还排不上前列,但同为世族,程复也得受邀前去。
 席上觥筹交错,为宴饮助兴,众多世族子弟便取鸣镝比试射术。
 身为奚氏十九郎君的奚临彼时也在宴上,而邺都世族子弟都知,他素日最为得意的便是自己一手?箭术。
 奚临修为寻常,只箭术曾在族中行猎之时得过奚家家主一句夸赞,从此闻名?于邺都。
 设宴的世家子提出比试射术,也是有意讨好奚临,在都天?学宫擢选前助他扬名?。
 这场宴饮中便属奚临身份最高,因此比试之时,在场世族子弟无论真假,都识趣地在他面前败下阵来,只有不明内情的程复未曾注意到身旁奚临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到了最后,便只剩程复还在与奚临较量。
 数箭连发,最终在以鸣镝射檐铃时,奚临失手?败给了程复。
 于是宴席散去时,程复是被人抬回程家的。
 他手?脚都被打断,经络受损,伤势沉重,数日之间根本?不能恢复,注定要错过今年都天?学宫的擢选。而这样的伤势,即便治好,也会影响日后修行。
 “便只是为这等小事?!”长缨实在难以理解。
 他自己技不如人输了,竟要怪旁人敢胜他!先为这场胜负重伤了程复,又在邺都城外将檀沁当做猎物,若非玄云出手?,檀沁未必能保住性命。
 这就是世族郎君么?
 以长缨的出身,她?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为这等小事大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