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她只想夺权by元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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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氏面色涨得青紫,死相狰狞。
 施元夕入殿时没去看魏氏的遗体,让谢郁维手底下的人误以为其中有诈,殿上的顾安仲和吴阁老便先一步发作出来。
 可谢郁维心中清楚,施元夕不可能演一出这样的戏码来戏弄朝堂。
 他们已经错失先机,如今这等局面,是无论如何都阻挡不了周瑛临朝。
 此时若再行阻挡,就是直接凑上去给那周瑛做踏脚石了。
 谢氏一脉的官员得到谢郁维的示意,就算心中再如何不满,此刻也只能忍耐下来。
 唯有那一直站在殿中,从头到尾未开口说过一句话的广郡王,神色冷沉复杂。
 有谈墨开这个口,吴阁老当即被所有朝臣忽视,朝中大臣再度开口,请周瑛临朝。
 周瑛神色肃穆,沉声道:“今日本宫受得群臣所托,为皇帝,为祁氏坐镇山河。”
 “在皇儿长成前,本宫定不负所托。”
 “令朝局稳固,国土皆安!”
 这番话,是魏太后垂帘听政时未曾有的。
 在场朝臣皆心头一震,齐声道:“太妃娘娘圣明!”
 声音直达云霄。
 当日,由郑奇明亲自起笔,拟诏圣旨,加封周瑛为晋懿皇太后,另由礼部操持魏氏的丧礼。
 王瑞平犹豫片刻,还是留了下来,询问周瑛的意思。
 若按从前,魏氏当与淮康帝合葬,方才能全了太后颜面。
 可如今魏氏已被废除,还犯下这般重的罪……
 这葬礼该如何办,便有些为难了。
 周瑛听得这番话后,只给出了四个字,一切从简。
 她对于魏氏能不能入皇陵,与淮康帝合葬,享受后世香火的事情,并不在意。
 皇家给女子的约束,从出生到死后,甚至连合葬之事都变成他们必争的荣宠。
 莫说是如今了,就是淮康帝活着时,周瑛也没在意过他的荣宠。
 又何必去与一个死人计较?
 王瑞平听了后,心中大石落地。
 虽说朝局现在的局面,周瑛登位是大势所趋,可他心底仍旧有着几分忐忑。
 未料到周瑛行事做派远比从前那两位要从容洒脱,魏氏更是无法与其比拟。
 ……如今想来,能在淮康帝的后宫中存活至今,周瑛又怎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魏氏的葬仪最后便按照周瑛所言,从简。
 王瑞平将其按照寻常妃嫔的规格对待,葬入妃陵。
 这事在朝中没兴起什么波澜,比之此事,更为让人关注的,便是明日周瑛将垂帘听政的事。
 晋安宫内。
 周瑛已换上太后朝服,坐在殿内与施元夕等人议事。
 加封大典已成,依照规矩,周瑛该搬入慈宁宫中居住才是。
 可小皇帝对那个宫殿有阴影,周瑛也不想用魏氏从前用过的宫殿,便将一处离皇帝寝宫最近的宫殿更名为晋安宫,将太后寝宫也更为此处。
 尹骸快步进入寝殿中,低声道:“启禀太后,江太妃今夜于府中设宴,宴请的众多宾客,皆是谢家一派的官员。”
 想也知道,周瑛将要临朝,放眼京中,最着急的人必然是那江太妃。
 李侍郎沉声道:“观那日谢家的做派,只怕明日早朝将要兴事。”
 就 算是阻挡不住周瑛临朝,估计也要给他们添添堵。
 周瑛翻阅着手里的奏折,头也不抬地道:“元夕以为呢?”
 殿内一静。
 如今周瑛身份已与当初不同,在场官员也都遵照着君臣本分,周瑛并未表现出什么不同来。
 唯独对施元夕,是独一份的亲厚。
 得周瑛这般相待,施元夕面上不见惶恐,犹带着几分笑意,轻声道:“以谢郁维的秉性,一击不中,此后必定会在朝上有所收敛。”
 周瑛闻言抬头,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施元夕眸中清幽一片,道:“镇北军尚未撤离,谢郁维心底清楚,您若想要谢家满门的性命,不是难事。”
 殿中安静。
 罗明正细想了下,确实是这个道理。
 若换从前,或许还不好杀他们,可明日起,周瑛才是这朝上名副其实的掌权人,又有兵权在手。
 虽说随意杀害朝臣有辱声名,可周瑛的旨意便是皇帝的意思。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周瑛若真要杀,没有人拦得住,只是她刚涉朝堂,难免留下恶名,也会令得朝臣齿寒,此事不宜随便做。
 “所以,在边疆彻底平息前,他必不会再有妄动。”施元夕眼眸闪烁:“但他不动,旁人未必能够忍住不动。”
 她指的,是江太妃。
 都知道周瑛明日临朝,这个节骨眼上,谢郁维都没有行动,江太妃却大摆宴席,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对周瑛不满。
 这等行为,倒也符合施元夕对江太妃的印象。
 当初整个朝上都知她有用,拉拢她更是助益良多,可那江太妃还是对她下了死手。
 那事的后续,施元夕不清楚谢郁维是怎么处理的,总归应当是闹得不太愉快才是。
 江太妃娘家比周瑛厚实,只怕从前在后宫里都没把周瑛放在眼里过,如今让她对周瑛俯首称臣,她如何能甘心?
 如今形式,谢郁维必定同她分析过,她仍旧我行我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便已说明江太妃耐心不足。
 “朝中六部,如今共有两处有空缺,便是刑部和户部。”
 两处都对朝局影响巨大,江太妃此时若想要行动,便会从这两处的尚书人选上来做文章。
 施元夕缓声道:“刑部如今是徐京何掌权,臣猜测,江太妃应当还存了拉拢徐京何的意思。”
 不只是江太妃,谢郁维多半也是这么想的。
 周瑛眼神微动,道:“她想要户部?”
 郑奇明直接冷下脸色:“胃口这般大,江太妃这是想要做第二个魏氏?”
 户部尚书的位置空缺,就是因为其牵涉到魏家谋逆一案中,被发落入狱。
 如今这江太妃一上来,便直奔着户部尚书的位置去。
 六部中,工部和兵部都有大半落在谢家手中,谢郁维还把持着尤为重要的中书省,若再将这户部给了他们。
 就算周瑛坐到高位上,日后也会遭受到各方掣肘,这大权拿与不拿,又有什么区别?
 李侍郎道:“眼下吏部候选的名单中,并没有能担任这般重任的人。”
 同在吏部,他官职虽不如顶上的尚书高,但手握职权,对整体情况还是较为清楚的。
 罗明正问:“难道是从前广郡王驻地中的官员?”
 施元夕摇摇头:“广郡王的驻地内,官职最高的就是顾安仲。”
 户部尚书,正二品大员,平调都尚且得要看资历,底下的官员若无什么了得的功绩,是没办法直接越过朝上官员一步登天的。
 郑奇明皱眉:“那他们想要推出来的人是谁?”
 施元夕目光闪烁,微顿后道:“山西巡抚。”
 罗明正变了脸色:“路巡抚?路星奕的父亲!?”
 “正是。”
 跟魏家周旋太多,很多人都忘记了,路星奕和谢郁维的表弟周淮扬关系甚笃。
 而路星奕如今在边疆,又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王溪擅长领兵作战,远不如路星奕勇猛,更别说路星奕还将火铳用得极好。
 朝野中,不止施元夕看出了路星奕的潜力,谢郁维亦是一清二楚。
 郑奇明目光沉了下来,面色难看地道:“此前边疆之事,让谢郁维洞察到太后想用路星奕对付严广海。”
 “江太妃此时扶持路巡抚,太后便不能将其回绝。”
 边疆还指望路星奕击退敌军,怎可能回绝他父亲升迁的事情?
 可如若应下,这位路大人什么想法暂不得知,坐上这个位置便得承江太妃的情。
 这事此刻作用还不明显,但只要路星奕打了胜仗……情况只怕愈发难以控制。
 若换做从前,魏家和施元夕一方,路星奕必定会选择他们。
 可到谢家身上,这事便没有那么笃定了。
 他与周淮扬的情谊不假,从前在京中时也得了谢家关照。
 路星奕怎么想,谁都无法确定。
 施元夕却在此时道:“此事之上,不必多做他想。”
 路星奕与父亲不合的事情,属于他的家事,施元夕并没有拿到殿上来说。
 何况她也没有指望靠这个父子不合,就能让路星奕倒向他们这边。
 “路巡抚为官还算公允,这些年未出过什么岔子。”
 无功无过,尚且算一位好官。
 施元夕眼眸微动,抬头看向周瑛,缓声道:“户部尚书这个位置,臣倒有一个极好的人选。”
 翌日早朝。
 今日朝上一派肃穆,官员们皆神色复杂地望向龙椅后边又挂起那道熟悉的帘子。
 施元夕闭目养神,便听得外边响起一道洪亮的嗓音。
 “皇上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臣等参见皇上。”施元夕随所有人一起躬身行礼。
 她余光瞥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步走来,第一次,小皇帝没有战战兢兢跟在他人身后,而是被周瑛牵着小手,从容地走到大殿上。
 在经过施元夕时,小皇帝微顿,还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施元夕一时失笑。
 周瑛回到宫中的效果显著,小皇帝虽还是懵懂,可到底找回了几分难得的孩童心性,再不像是从前那般如履薄冰。
 她抬眸,看着周瑛神色笃定,一路行至殿上。
 早朝开始。
 这是周瑛临朝第一日,朝上许多官员对她了解不多,轻易不敢妄言。
 向来热闹非常的朝堂上,难得安静沉默。
 施元夕的位置居中,她轻抬眼皮,便能瞧见谢郁维及顾安仲等人的动向,尤其是格外注意顾安仲的动作。
 谢郁维权臣做派,又喜欢站在高处掌控全局。
 行事时,手底下的官员总是比他自己动得要快。
 与她的猜测一致,顾安仲顿了片刻,抬步往殿中走去。
 他这步子才刚迈出去,施元夕便在后边道:“皇上,臣有本要奏。”
 顾安仲的动作僵住,皱眉转身看向她。
 施元夕神色自若,缓步出列,开口便道:“魏昌宏及其党羽伏诛后,朝中重要位置空缺良久,尤其……是户部尚书之位。”
 “边疆战事未平,户部掌管钱粮,是将士们最为主要的后方保障,臣以为,当尽快择出户部尚书一职,以安抚后方军心。”
 那谢家一派的官员,在听到她的话以后,脸色蓦地变了。
 他们要做的事情,倒是被这施元夕抢先一步。
 更诡异的是,她的方向也跟谢家一致,绕开了徐京何所在的刑部,着眼于户部。
 顾安仲眸中情绪起伏,准备好的事情被别人捷足先登,他心中自然会有想法。
 不过,在这朝上盘踞多年的谢家,目前手中都没什么人可用。
 周瑛才刚临朝,又是从哪得来的人选?
 顾安仲皱眉。
 他怀疑施元夕在谢府或是江太妃的府上安插了眼线,提前知晓他们的动向,为拉拢路星奕,只怕会先行举荐路巡抚。
 他与身侧的工部尚书对视了眼,二人想法相同。
 只他们还没做出反应,便听殿上的周瑛道:“户部尚书之位,朝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顾安仲当即道:“臣以为,户部尚书这样重要的位置,当从经验丰富的官员中提拔才是。”
 “现任山西巡抚,在任期间政绩卓越,为官清廉,行事有方,当是户部尚书之位的最佳人选!”
 施元夕能抢话,他自然也能。
 顾安仲原本就做好了上奏的打算,此刻直接上前,报出路巡抚之名。
 朝中许多官员听闻后,亦是觉得可行。
 论资历论能耐,包括官声等等,这位路巡抚都要远胜于前任户部尚书。
 至于宠妾灭妻,这等事宜,在朝中许多官员的眼里,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路星奕的母亲出身商贾之家,能够嫁入路府,便已经是走了大运,如何还能谈及其他?
 在他们眼中,这点小毛病,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而另一部分官员如王瑞平,则是在顾安仲开口后,立即明白了他们想做什么。
 他抬头看向施元夕。
 人选之上,谢家推出来的人无可挑剔,周瑛和施元夕若无一个明确的说法,还真不好将其回绝了。
 施元夕闻言轻笑,神色镇定从容,缓声道:“路巡抚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顾安仲闻言微顿,抬眸看她。
 就听她道:“但臣以为,朝中有一人,比路巡抚更为适合出任户部尚书。”
 谢家官员微怔,一时间没想到她提及的人是谁。
 谢郁维眼神晦暗,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顾安仲道:“京中之人都知道,路巡抚的妻子出身于山西首富林家,路大人手中不缺银钱使。”
 “唯有这般情况,在面对重利时,才不会轻易动摇。”
 “不知施大人所说的人选是谁,竟是能比路巡抚更加适合这个位置?”
 户部位置敏感,为官清廉是必要条件。
 顾安仲说出的这番话,正中要害。
 也因此,让朝中臣子对施元夕口中的人选更加好奇。
 无数目光注视之下,施元夕淡声道:“启禀皇上,臣所说的人选,便是现任平江巡抚冯炜然。”
 冯炜然!
 朝中顿时热闹了起来。
 同是正二品大员,朝上官员不可能不认识他,只他出身寒门,其身后也没有路家那样庞大的关系和背景,从前在平江还被魏天昊压了一头,导致其在朝上没什么太大的存在感。
 施元夕竟是举荐了这冯炜然,还认为他比路星奕的父亲合适?
 一时间,很多人都想明白她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顾安仲皱紧眉头,道:“冯大人在任期间,平江屡生事端,虽说这些事情都并非他所为,可他作为平江巡抚,放纵那魏天昊肆意妄为至此,便不能称为无过。”
 “朝中是看在他反应及时,遏制住事态恶化,这才没有治他失察渎职之罪,怎么到了施大人口中,他反倒比行事果决的路巡抚更合适了?”
 施元夕面色平静地道:“启禀皇上,惠州之事是臣协同冯巡抚、魏佥事及工部的裘大人一并处理的,臣亦是因着此事,才了解到平江官员的不易。”
 “魏氏及逆贼魏昌宏把持朝政期间,魏家权势惊人,魏天昊能够在平江境内做出这么多恶事,皆是因魏家倾力扶持。”
 施元夕简明扼要地说出将冯炜然蛰伏多年,一步步铲除魏天昊之事,又提及他在平江动乱里做的事,以及背地里派人保护惠州官员周庆安等人的事情。
 “……强权之下,冯大人尚且能保持本心,以微弱之势对抗魏家,且还取得了极好的成果。”
 施元夕微顿,抬眸看向朝上:“臣以为,便足以说明此人能力。”
 “平江四州,尤其是惠州,在魏天昊盘剥之下,尚且还能稳住不生乱象,便都是冯炜然在背后运作的结果。”
 只是冯炜然运气不好,碰上旱涝,灾难一出,直接将惠州原有的矛盾引爆。
 若没有碰见这罕见的灾情,兴许再过段时间,冯炜然便能用埋在魏天昊身边的人手,悄无声息地将其弄死。
 当然,只杀魏天昊,不铲除魏家,这样的事情只会重复发生。
 但这个问题涉及到的,便是朝堂官员和皇帝了。
 冯炜然在能力范围内,确实已经做到了最佳。
 换做旁人,只怕早已投靠魏家,或者不愿与其同流合污,直接被魏天昊弄死。
 冯炜然能让魏天昊以为他真是个废物,且行事周全不被发现,能力绝对是有的。
 但这些东西,其实都不是决定性因素。
 诚如那顾安仲所言,当时魏家只手遮天,冯炜然无法越过魏家与朝中其他人达成共识,只能隐匿平江情况一事,纵是事出有因,但细算起来仍旧是错。
 如今所为,不过是功过相抵。
 那么,接下来施元夕要说的,才是他立下功劳,给自己挣得前程的根本所在。
 她神色微顿,抬步上前,缓声道:“启禀皇上,惠州水患已解,裘大人前几日已动身前往京城。”
 “裘大人先一步递回了奏折,其中便有改善惠州水利工程一事。”
 裘朗这事办得非常漂亮,这水渠河流的改善,至少可以保证惠州在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受到洪涝侵扰,还能引水灌溉,是真正利国利民的大事。
 这事朝中臣子也都清楚,裘朗从前一直被顶上的工部尚书打压,此番也算是熬出头了。
 促成此事,不光是升官发财那么简单,水利兴国,裘朗日后必定会青史留名。
 周瑛抬眸,目光落在施元夕的身上,从头到尾,施元夕都没提及半点她对裘朗的帮助。
 她只神色平缓地道:“兴修水利,虽利国利民,可修建过程中不免劳民伤财。”
 “户部被魏家把持许久,臣等带去惠州的赈灾银两都尚且不够。”
 “裘大人能这么快完成这件大事,是因臣在惠州时,曾查封了惠州官员贪墨的所有金银。”
 朝上一静。
 她回来之后就对着魏家一顿狂轰乱炸,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还真不多。
 有些人听得头上直冒冷汗,她说冯炜然了得,她施元夕更加恐怖吧。
 在人家的地盘上,查抄官员家私,打死魏天昊。
 桩桩件件,都不是寻常人能做得出来的事。
 施元夕说出这件事的目的,却并非是为了给自己邀功,她淡声道:“回京之前,臣特地让人清点过那批金银,因惠州缺口大,又加上百姓受损严重,这笔银钱大部分都用于当地。”
 光兴修水利这一项上,便已经是花钱如流水了。
 更别说还要贴补赈灾款,灾后重建这些费用。
 从白瑞民手里查抄出来的银钱全部耗空,甚至还有些欠缺。
 但这事此后一直都没有被提及,便是因为……
 “臣离开后,冯大人彻查魏天昊的行迹、府邸,顺着他这条线往外延伸,查出了部分魏家金库。”
 魏家占据朝堂多年,又用极端方式大肆敛财,手里银钱之巨,远超他人所想。
 留在京里的部分,已经被施元夕全部查抄。
 其实光这一部分,就已经是个天文数字。
 但没想到的是,冯炜然会直接查出魏家在地方的老巢。
 朝上蓦地安静下来。
 施元夕朗声道:“冯大人共计查抄出金银约五十万两,这笔银子,随同裘大人返京的队列,已运送到京中!”
 五十万两!
 这个数字一经出现,所有的官员皆是变了神色。
 顾安仲神色变幻莫测,交叠在一起的手,猛地握紧。
 工部本在谢家的掌握之中,裘朗离京后,也曾写过几封信件回京,后续便以施元夕的影卫在侧为由,断了联系。
 施元夕折返回京时,给裘朗留下了些影卫,主要是为保护他的安全,却让裘朗有了名头,断掉与谢家的往来。
 对裘朗来说,站队是为了在工部生存下去。
 他投向谢家,未得太多重用,反倒被工部尚书连番打压。
 他是实干派,本身于党争之上就没太多心思。
 惠州水患,他被推出来跟施元夕去救灾。
 百姓有难,他作为工部官员义不容辞,但同行之人是当时人人都想杀她的施元夕,这何尝不是拿他的性命,去朝中争权。
 惠州一行艰难,是施元夕给了他发挥的空间,他更是在施元夕及萧家的保护下,才能完好无损地回到京中。
 孰是孰非,裘朗心头也有把秤。
 裘朗身边有影卫,施元夕也清楚对方动向。
 她从头到尾都没要求裘朗倒戈向他们这边,对裘朗这人也有个较为全面的了解。
 他是个聪明人,也清楚这些事里,他只需要做一件事。
 其实就是什么都不做,权当自己是个睁眼瞎,正常回京就行。
 不去管冯炜然派人运送的东西,也不打听,更不会给谢家送信。
 如此一来,这至关重要的五十万两,便能顺利送到京城。
 五十万两,几乎等同于大半个大梁一整年的税收。
 银钱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毫无保留将银钱送回朝廷的冯炜然。
 施元夕都说了,灾患已除,她忙着肃清朝堂,冯炜然拿到银钱,不向上头如实禀报,或者少禀报一些,她此时也未必会知道。
 但他毫无保留地将银钱呈递上来,便足以说明……
 “冯大人高风亮节,才能在面对巨额银钱的情况下,做到毫无保留。”
 而此事上,旁人未必能做得到。
 对这世上的很多人而言,没钱的想要钱,有钱的想要更多钱,这都是人之常情。
 不能说家中有钱,便不会贪污。
 那前任户部尚书,不也家底颇丰?
 施元夕并非只是为了与谢家争权,才将冯炜然推出来的。
 这是她反复考量后得到的结果。
 冯炜然确有这个能力不说,还有尤其重要的一点,或许整个朝上,只有周瑛能清楚她的目的。
 那便是……冯炜然出身寻常。
 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也没有牵涉过多。
 统治者需要这样的纯臣来巩固统治,对于施元夕而言,这却是阻止阶级固化的第一步。
 “兴修水利之事,便是冯大人从旁协助,如今又有查抄巨额脏银一事。”
 施元夕回身,看向顾安仲,淡声道:“顾大人觉得,冯巡抚现在有升任户部尚书的资格了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光顾安仲哑口无言,谢家一派的官员亦是无力反驳。
 谁都知道如今朝上百废待兴,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冯炜然送上来真金白银,那就是大功一件。
 若想要那路巡抚盖过他一头,便几乎没有 可能了。
 周瑛垂眸,面上带着抹轻笑,缓声道:“传令下去,擢升平江巡抚冯炜然为正二品户部尚书,即刻入京赴任。”
 谢郁维目光幽沉,他此前就不赞成推路巡抚上位,可江太妃坚持,非要做这件事,如今不仅事情没做成,还在周瑛临朝第一日,就给对方送上一名大将。
 他面色沉郁,表情算不得好看。
 叫江太妃看清楚也好。
 太后临朝,可不只是有个名义那么简单,这代表着周瑛拥有决断权,在这种两方给出的人选差距不大的情况下,周瑛必定偏向自己那一方。
 他静了片刻,忽而抬头,迈步走出队列。
 谢郁维道:“禀皇上,臣有事要奏。”
 周瑛微顿道:“说罢。”
 “眼下朝中空缺众多,京中缺人,尚且能从地方提拔,可地方缺人,却是实实在在地会影响到底下的百姓。”
 “再过不久便是年节,待得开春,各地事宜增多,地方官员只怕会更加忙不过来。”
 谢郁维说及此处轻抬头,神色平缓地道:“臣以为,填补朝中空缺重要,各地地方官的查缺补漏亦是重点。”
 施元夕轻挑眉,抬眼看向他。
 她好像明白谢郁维是什么想法了。
 这个念头刚浮现,就听得谢郁维道:“魏家倒台后,清理出大批尸位素餐,毫无作为的官员,这中间,甚至还有新科进士。”
 施元夕离开国子监前,被其中一个国子监官员刁难,就是因为他家中的孙辈进入朝堂,得了魏家提点。
 在朝中,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也正因如此,才会空出那么多的官位来。
 谢郁维沉声道:“这等情况下,当做出特殊处理才是。”
 “还请皇上恩准,来年重开春闱,为朝中、地方选拔人才!”
 他这话一出,殿上当即热闹了起来。
 周瑛轻眯着眼睛,这等事情从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逢着朝上变动,官员缺少,加设科举选拔官员,是极为正常的。
 但这事是谢郁维提出来的,便代表着他心中已经有了考量。
 周瑛仅思虑片刻,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她在朝上,谢家想要直接与他们争权较难,谢郁维这才另辟蹊径,打算从地方官入手。
 朝堂虽然重要,可这朝堂也是由底下无数的地方官构建而成。
 施元夕此前就说过,以谢郁维的性格他会先行后退再谋划,只是他这一退,倒是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退得远。
 再开科举,对死气沉沉的朝堂来说是好事,对周瑛而言更是如此。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而科举选拔出来的人,又被称之为天子门生,这是最好根植自身势力的办法。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谢郁维才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请命。
 就是知晓她轻易不会拒绝这样的提议。
 周瑛只沉吟片刻,便开口道:“准奏!”
 底下的谢家官员闻言,亦是长松了一口气。
 今日虽说丢了个重要的位置,但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抬头看那施元夕,却见她面上一派气定神闲,似乎对谢家所走的这一步无动于衷。
 春闱是大事,施元夕怎可能无动于衷。
 只是谢郁维这个提议,比她预想中的来得要早。
 按照施元夕此前的想法,她其实是想要加设女子科举的。
 但科举这个东西,需要一定的知识储量。
 在教育体系没有得到完善前,哪怕是开了,以当前教育权皆被垄断的情况来看,能通过科举的人,只怕几乎没有。
 国子监那样的地方,女院中招收的女学子已经算是身份地位最尊贵的了,可她们仍旧接触不到治国策。
 想要打破身份壁垒,那么第一步,就是要打破教育壁垒。
 这事在眼下的朝堂不好实施,具体推行下去,按照培养时间来算,少说也要十来年。
 那这次的科举,便是无论如何都赶不上的了。
 不过整体而言,也并非没有好处。
 朝堂需要新鲜血液,科举是提拔寒门之士最好的方式。
 还有就是,施元夕这边的李谓、王恒之等人,已在这段时间内,考至国子监甲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