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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骨之壤by宿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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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陶栀子去吃油条之前,都会提前看一眼油锅里的情况,要?是看着不对劲她就只喝豆浆就好了。
等陈友维走了之后,她会在附近的农贸市场买点新鲜的菜给拾荒老太送去。
她和老太太都彼此默契地不探听对方的名字和过去,她出于礼貌,原本想叫她奶奶的。
她却支支吾吾地摆手,很排斥地摇头。
“那……叫阿姨?”
老人接着摇头。
陶栀子轻笑,想到了她平时?爱美?的表现,灵机一动,说道:“那就姐姐吧。”
老人眼神亮了亮,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在纸上无比认真地写着:「怪难为情的。」
陶栀子将手里的菜放下,老人将她招待进屋。
老太太的拾荒麻袋主要?放楼道里,进门前会彻彻底底将双手洗干净,她的住所实在太老,水龙头里没有热水,所有的用水都靠一个金属水壶用煤火烧。
但是她的住所内没有垃圾味,总是有股子肥皂味,最?质朴单调的肥皂味,没有任何花头的肥皂味。
老人原本是羞于让她来?家里做客的,兴许是不好意思?招待客人。
但是陶栀子主动问她平时?怎么?吃饭,可以买菜来?她家里蹭饭。
原本她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能找到一些?关于陈友维生活的蛛丝马迹,但是和老太太相处久了,却愈发忘记她最?开始的目的。
老人写字写得很好,用捡来?的圆珠笔都能写出这样的字,明眼人都知道这很耗费功夫。
在看见老人的背影的时?候,陶栀子的惭愧心?总是时?刻敲打着她,让她一遍遍去思?索自?己的动机是否真的在利用别人的信任。
但同时?,她客观上是同情这位老人的,这也是事?实。
对与错这绝对不是能一言以蔽之的。
老人没有手机,家中只有一台收音机而且有杂音,除了电灯以外没有任何寻常电器。
屋中最?多的是几本旧书,以及她多年来?手写的日?记。
陶栀子只是惊叹了一声,没有任何翻看的想法。
“你最?近还是等伤口长好了再出门吧,免得到时?候伤口化脓就不好办了。”
陶栀子坐在门边的小板凳上劝道,手里接过老人递给她的发烫的烤红薯,用厚厚的报纸垫着隔热。
老人为难地摇摇头,脸上露出真诚的微笑,但是却有些?辛酸和僵硬。
她不是没有想过直接给老人经济援助,她特?意去银行换了现金给她,可是老人死活不肯要?。
无奈之下,她只好趁着老人进里屋的时?候,将现金分?为很多份,塞在她家中的各个角落。
老人家年纪大了,现在天气转凉,日?子不好过,她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只能以蹭饭的理由去农贸市场为她直接提供一些?简单的物?资。
网络上寻找李爱华教授的声音此起彼伏,但是始终没有线索,很多真人秀节目组都在密切关注,像在找到李爱华的瞬间蹲一个独家。
满世界的声音穿不进这个简陋的屋子里,陶栀子有一次试着打开她的收音机调试一下,发现早已?老化了。
日?子就这样过去,江述月后来?也知道她与拾荒老人的友谊,并没有半点阻止她的意思?,从七号公馆到这里几乎要?穿过半个林城,但是她永远可以随时?乘他的车前往。
陈友维一般夜深人静才会回来?。
直到有一天午后,陶栀子在屋内听到大老远响起的三?轮车的声音,脸色一白,血液如凝滞了一样。
她听到那沉重的步伐在楼道中响起,伴随着一些?不耐的咳嗽。
那一刻,她握着圆珠笔的手都是抖的,唯恐拾荒老人发出什么?声响,更害怕他们作为邻居会互相问候。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全然信任这个拾荒老人,只是在陈友维抵达之前,她早已?来?不及解释和铺垫了,在纸上飞快写下:「别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里。」
陈友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陶栀子手中全是冷汗,与他只有一墙之隔,但是如果他们在这里相遇,势必会让陈友维瞬间警觉,直接导致她所有的计划都落空。
老人看完这句话的时?候,这几天建立起的友谊还是让她眼中露出了疑惑和警惕。
那一刻,陶栀子很害怕对方认为她的接近另有目的,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在纸上写下:
「我以后会跟你解释,拜托了,姐。」
不知道为什么?,老人的目光深深注视着这个“姐”字,随后眼神才恢复了平静。
屋外的陈友维的脚步声停止了,但是陶栀子分?明没有听见他进屋的声音。
如果她所料不错,陈友维此时?应该就站在楼道里,
与她只有一墙之隔的距离。
隔音极差的房屋,连咳嗽声都能被轻易听到,但是此刻,屋外却是鸦雀无声的。
随后,脚步声重新响起,没有去对面,而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接站到了拾荒老人的家门口。
“叩叩叩。”三?声礼貌的敲门声。
这太符合她对陈友维的了解了,十二年前,他在生活中也是极为友善的人。
但是陶栀子腿上的韧带都在跳动了,她当机立断地起身,将写了自?己字迹的白纸撕下,用极快的速度闪身进了里屋。
“叩叩叩。”又是三?声,但是力度加大了一些?。
陶栀子后背贴着墙面,双手捂住心?脏闭上了双眼,四肢都是冰凉的。
拾荒老人这才上前开门,动作很慢。
“大娘,请问能在你这里喝口热水吗?家里的煤用完了,还没买新的。”
陈友维的声音毕恭毕敬地响起。
老人点点头,转身去给他倒了点茶。
“好香的红薯味。”陈友维笑着赞叹道,余光看见了一个放在报纸上,被人咬了一口的剥皮红薯。
拾荒老人和陈友维的交流不依靠写字,她直接从碳炉边上抓起一个红薯就往他面前塞。
陈友维推辞了几下,最?终还是接下了,把热乎乎的红薯用上衣隔着包着,不经意地说道:“您最?近胃口不错,一个人能烤四个红薯。”
老人神情如常,干笑了两声,指了指红薯,又指了指他。
陈友维笑了起来?,他受损的嗓子笑起来?像是除了故障的排气扇,吸气的时?候带着难听摩擦感。
“原来?是给我的,大娘太客气了。”
老人似乎是用手语问他为什么?今天这么?早回家。
他说:“下午要?去教堂做义工,回家先换身衣服。”
喝完茶,又额外寒暄了一阵,门才被重新关上。
陶栀子一颗紧张的心?,这才缓缓落地,但是她接下来?的时?间里,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动作很慢地从里屋一步步走出来?,动作很慢,心?里怀着惭愧。
她拿过桌上的纸笔,想要?试图写些?什么?,却发现要?复原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是极其?困难的。
也许拾荒老人只愿意听一次解释,那她就必须凝练出最?关键的话。
见她久久不落笔,老人伸过粗糙的手在本上写下,「我可能老糊涂了,本该早点想到,谁会冲着我来?呢。」
陶栀子低头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太害怕看到绝顶的失望。
但是在误解最?深之际,她所有的解释和实话,都有可能变成诡辩。
而且老太太过着自?己节俭又平静的生活,而且就住在陈友维的身边,即便她愿意帮自?己,那也会陷入极端的危险中。
过了一会儿,陈友维关上了屋门,反锁了房门之后下了楼,三?轮车的声音再次响起,逐渐消失在尽头。
直到此刻,陶栀子才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
她最?终看到这屋内的陈设,这无比厚实的日?记,她知道老人是个认真生活的人。
“姐,大家不理解你的装扮,你的喜好,我也说不上自?己和别人有什么?诧异,但是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仍然能屏蔽那些?责骂的声音,继续过你想要?的生活。”
“我也不理解为什么?要?叫你姐,可能因为我始终觉得你是爱美?的,垂老的只是躯体而已?,我们的灵魂都会青春永驻。”
“我和你的邻居有一些?私人恩怨,我了解他,也希望你对他多些?防备心?,有些?事?,被你知道了可能会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我无意牵扯太多人进来?。”
“保重身体,我之后再来?看你,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的话。”
临走前,她从自?己的背包中掏出一个纸袋,里面装着一些?全新的化妆品和发夹,大概都是根据老人的喜好买的。
最?后,她寻了个路人寥寥的时?刻下楼离开了,不敢回头看老人的神情。
连绵的阴雨天姗姗来?迟,陶栀子接连几天都没有的往外跑了。
她有时?候在江述月工作的时?候,静悄悄地来?到书房,大着胆子进入他的办公区域,然后搬来?个凳子从旁边无声地搂住他的腰,然后低头用脸轻轻蹭蹭他的体温。
“你这样会让我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养了一只猫的。”
在她凑上来?的时?候,他会飞快拿起自?己放在键盘上的手,将两臂微微摊开,有些?无措地看着她蹭着自?己的衣服。
等她摆好了舒服的姿势,他的手才慢慢放上来?,轻轻搁在她的头发,揉着她的发丝。
“我倒想真的当一只猫,一天可以睡十几个小时?候,而且能在你的腿上睡。”
江述月朗声道:“你也可以随时?成为一只猫。”
她惬意地闭着眼睛,攫取着他身上的温暖,补充道:“比如现在。”
她听着窗外的雨声,还有被层云挡住光线的天际,总觉得心?情也跟着天气一样下沉了。
“最?近怎么?不出去了?”他温声问道。
陶栀子直接枕在他的腿上,叹了口气,寻了个理由:“天气不好,不想出门,湿度太大,衣服糊在身上也不舒服。”
决口不说她愧对拾荒老太的事?。
后来?,窗外的雨下得越来?越急,她忧心?忡忡地抬起头,看着窗外。
脑海里却一直在想,老人应该找到自?己留下来?的钱了吧,应该不会冒着雨出门拾荒的。
不过她也不敢确定。
“下雨的话……感觉什么?都做不成。”陶栀子看了半小时?的雨,遗憾地拉上窗帘,感叹了一句。
“可以去看展。”江述月从旁浅淡地补充了一句。
她转过头,耳膜一跳,飞快问了一句:“什么?展?”
“一个梦境。”
短暂的名字,不知道是艺术展的名字,还是一个比喻。
她迷茫地回头,恰好看到江述月薄唇轻启,唇线处漾着弧度。
可正当她准备凝神看去的时?候,眼前恰好被掀起的窗帘白纱挡住的了视线。
温暖的室内,窗帘白纱轻盈地在她眼前摇晃,让她惊愕的双眼时?隐时?现,仿佛真的坠入云朵里面。
一个无比庞大的机械装置艺术展,竟然重新退出了和三?大博物?馆合作的联票,这弥补了她错过博物?馆日?的遗憾。
原本有些?担心?一天内走不完三?个馆,但是进入博物?馆后,江述月为她准备了一个电动轮椅。
她连忙尴尬地推辞,“不行不行,我年纪轻轻的,坐上去人家还以为我真的双腿残疾了。”
“它移动起来?很灵活,速度很快,可以让你在最?短时?间内看完整个馆,还能节省体力。”
江述月对电动轮椅的心?态倒是十分?的开放,并没有半点觉得不妥。
“我真……不大好意思?。”
下一分?钟,陶栀子已?经坐上电动轮椅在美?术博物?馆中遨游了,兴奋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她熟练地使用着操纵感,夸张地移动来?移动去,今天恰好馆内几乎没有其?他参观者,她一路畅通无阻,最?后将电动轮椅停在江述月身侧,坐在轮椅上的她眼神激动得发亮。
“这种好东西?应该在公馆里也整一个!”
第一幅引起陶栀子注意的是一幅经典的风景画。
她将电动轮椅缓缓靠近,仔细打量这副秋日?田野的作品。
画面中的金色麦田在柔和的阳光下微微闪光,远处的山峦被浅蓝色的雾气笼罩,一群在画中的苍蓝天际掠过。
恍惚间,她耳边真的听到了飞鸟的叫声,伴随着翅膀扑腾声,连忙回头,发现这幅画是带有感应的机械装置的,身后的荧幕播放着动态的3D复原图,配了白鸽的咕咕声和风吹麦浪的沙沙声。
肖像画厅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人物?的肖像,每一张面孔都栩栩如生,那些?人物?形态各异,被整齐挂在回字型的空间中。
正中的画作上是一个穿着红色天鹅绒长裙的女子,深蓝色眼眸凝视窗外,眼神里透着莫名的悲伤,嘴角却微微上扬,但却没有半点笑意。
那些?古怪的神情和姿态,每
一个都是封存在画布与颜料中的秘密。
江述月见她久久打量这个奇异的面容,缓步走到她身后说:
“十八世纪末,当时?这位画家的妻子刚刚去世,这是他想象的画面,可能也无意间将自?己内心?的失落投射到了画中。”江述月的声音柔和,带着低沉的共鸣,如同在讲述一段遥远的旧梦。
陶栀子点了点头,继续盯着画中女子的目光,似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流动的情绪,颇有感触,但是她来?不及过多驻留。
博物?馆的中心?展厅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天花板是一幅由无数色块构成的彩绘玻璃穹顶,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将整个展厅染上了彩色光影,让人短暂忘怀这是泛黄的秋天。
陶栀子置身大厅的中央,仰望着这片色彩斑斓的天空,那些?光影在她的脸上游动,她在光下如同一个生活在空气里浮游生物?。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轮椅的扶手,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宁静感。
过了大厅,几幅抽象派的作品引起了陶栀子的注意。这些?画布上充满了纷乱的线条和色块,没有明确的主题,却充满了强烈的情感波动。
他们从一个展厅走向另一个展厅,穿行在那些?色彩、光影与无尽的故事?之间,每一幅画作都是一段被定格的岁月,而他们,只不过在认真当好一个敬业的过客,不去挽留任何走马灯一样的场面。
他们最?终没来?得及走完三?个馆,哪怕是在有电动轮椅的协助下。
但是他们来?到了江述月口中的《一个梦境》主题展。
偌大的工厂仓库,占地五千平,悬挂了层叠的白色帷幕,随风摇晃。
她极力抬头,也寻不到那白色帷幕的尽头,只觉天花板上的机械装置,像童年的光影一样遥远。
放映机里轮流播放着最?老版本的《猫和老鼠》,还有卓别林的《淘金记》。
这里有从世界各地搜罗的无数人关于童年的记忆,室内有人造的阳光,为的仿照老式照片里泛黄的光影。
有高达五层楼的巨型螺旋滑梯,可以容纳成人摇晃的跷跷板,还有超乎寻常的乐高,以及被羊毛毡一点点做出来?的三?米高的超级马里奥,还有很大的巴斯光年。
一切代表童年的东西?都被艺术家刻意放大,就像小时?候的自?己永远觉得的玩偶总是很大,越长大越觉得滑梯低矮,一切都失去了最?初的新奇。
“这里很多人物?我不认识,但是我听过。”
她的童年里,没有玩具,没有动漫,但是从未妨碍过她知晓那些?耳熟能详的角色。
正如巴斯光年不能代表她的童年,但是不影响她成年后的喜欢。
马里奥她也不曾玩过,但是她还是喜欢这憨态可掬的水管工形象。
白色的帷幔随风而起,让那些?大笑的人物?变得如梦境里那样朦胧。
秋千的连接着天花板上的机械装置,看不清绳子牵引的尽头究竟在哪里。
她将信将疑地坐上去,一点点荡着。
她向来?是不会荡秋千的,因为印象里的秋千要?不然是坏的,要?不然是轮不到她的。
她抓紧了两侧的绳子,兴奋地催促道:“述月,你推推我。”
很难想象秋千这件事?和江述月能有什么?联系,他推她的秋千时?是否更像一个俗人。
后背微微有了温暖的触感,缓慢地将她往前送,她大概能猜出是那只有力而熟悉的手。
她的秋千荡起,越荡越高,双脚终于离地,如飞行一样。
在风声中抬头,白色帷幔在她的视线中轻盈地舞动,像是云彩化作了流水瀑布,那些?巨大的玩偶和滑梯在她的眼前时?远时?近,被白色帷幔遮挡得模糊不清。
阳光透过仓库上方的帷幔洒下来?,斑驳又刺眼地在她的眼前交错,摇晃之间,仿佛有无数的光线一同起舞,她半眯着双眼,试图捕捉,但它们却在她的眼前滑落,无法挽留。
恍惚间,光影变成了马赛克一样色块,画面的边缘变得混沌不清,所有的色彩开始在她眼前旋转。她无限接近白色云端,却又遇到眩晕的阳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像一个巨大的轮船陡然失衡。
帷幔的白色渐渐变成了一片深沉的灰色,她努力睁大双眼也无法将它们看清,耳边的风声逐渐消散,只剩下自?己心?跳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孤独地回响,如古老时?钟的秒针一样。
有很短的一瞬,她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述月……”她的声音虚弱而惊慌。
因为那种绝望的死感又像藤蔓一样缠上她了,绝大的帷幔后面,仿佛是死神拿着巨大的镰刀在俯视着她。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秋千上失去了控制,周围的一切突然静止。光影不再舞动,帷幔不再飘荡,所有的声音都渐渐远去。
不知在哪里跌落,但是她坠入了一个熟悉的臂弯。
她的视线已?经彻底陷入了深邃的黑暗,灵魂即将被地狱裹挟。
所有的感官与意识都即将被抽离,她第一次拼尽全力,将右手的大拇指穿过免救手环,刚想发力扯断,身体却已?经不容她目睹往后的画面了。
她对着眼前聚合的光张了张口,还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87章 挂毯 一张和周围都明显不搭的挂毯。……
眼前?的黑暗不知持续了多久, 对于陶栀子来说,闭眼和睁眼仿佛是瞬息间完成的。
她?没有看?到那个通往光明的甬道,没有任何梦境, 只是好像生命按下了暂停键一样,而?只是思绪和感官都停止, 紧接着就?是鲜血回流,身?体慢慢有了知觉。
重新睁眼的那一刻, 她?已经在行驶的车内。
她?脑后枕着一双腿, 胸腔没有呼吸都会发痛的痕迹,就?好像睡了一觉一样。
“能听到我吗?”
最后恢复的是听觉,是江述月从模糊到清晰的声音,总像是从咕噜冒泡的温泉水里?传出来的声音,带着厚重的白?色蒸汽。
她?身?体疲惫到还难以发出清晰声音, 眼睛极为缓慢地眨着。
很慢地, 点了点头。
她?枕在江述月的腿上,眼前?是车后座的场景, 这个角度看?窗外,格外陌生。
因为她?从未和他一起坐过车后座。
躺着的视线, 刚好屏蔽了所有行人和嘈杂的车流, 只能看?到路旁的泛黄树叶,天际被层云遮盖成绝对的白?。
她?故意加重了呼吸, 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经历急救,将?手放在了胸前?, 仔细感受着胸骨的感觉。
江述月的声音稍有缓和地响起:“放心吧, 是虚惊一场,不是心源性?休克,应该是有点低血糖和空间感迷失。”
陶栀子闻言, 这才将?胸前?的手重新放下,每次急救过后,胸骨疼的感觉会让她?很长时间失去自由。
她?总是无数次权衡胸骨骨折和急救成功之间的关系。
无数次被抢救过来,无数次忍受侵入急救带来的疼痛,以及往后无望的人生——这样的急救真的值得吗?
她?一度是一位有些不值得的,痛苦并没有消失,只是被置换了而?已。
过了半晌,她?长舒一口气,双眼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树冠和电线杆,若有所思地低声说:“那就?好,这样我还能出去玩。”
江述月不置可?否,似乎想说些什么,思绪停留在时空的某处。
“你刚才…… 是想取下手环吗?”
陶栀子倏而?转移视线,看?向车窗的边缘,像是如梦初醒,浑身?都充满疲惫。
她?无法回想当时眩晕前?所有想法,但是她?记得自己的确有取下免救手环的念头的。
抬起手腕,看?见免救手环仍旧安然无恙,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果然没有奏效。
但是她?更加疑惑的是,“奇怪,你怎么知道?”
江述月无奈地摇摇头,他问一句话?,陶栀子不回答,反而?反问他。
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解释道:“如果不是你腾出手去解手环也不至于从秋千上直接摔下来。”
当时她?的大脑无法用理性?思考,更没有细想过行为背后的逻辑,以至于现在半张着口,也回答不上来。

她?时而?想问,如果我身?体健康,我们将?会怎样?
但是后来,她?发现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悖论。
如果她?身?体健康,那他们就?不会认识,因为心脏病是她?命运的开端的,是她?被遗弃、被孤儿院收留,后来又进入七号公?馆的一切原因。
如果没有这场病,她?的人生将?会少很多波澜壮阔。
后来,她?一路上都没有给出答案,这个问题也就?不了了之了。
等天气放晴的时候,陶栀子又选择出门了,她?已经穿上了外套,天气正一天天转凉。
再次站到那个居民楼小院的时候,楼下的生锈三轮车已经被人骑走。
她?不确定拾荒老太今天有没有外出,只能靠碰运气。
但是她?走上楼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勇气敲开那扇门。
越是边缘的不起眼的任务,她?越是害怕看?到那浑浊双眼里?的失望。
她?顿了顿脚步,转身?走向了陈友维的窗户。
大概是天气转冷的原因,陈友维破损的窗户用胶带草率地补了一下,透明的胶带仍然有些缝隙,可?以看?见屋内的陈设没有任何改变,只有一张床的,没有任何摆件,还有床头衣架上灰色毛巾,以及……
一张和周围都明显不搭的挂毯。
她?一眼望过去,屋内最反常的地方,只有这张挂毯。
如果挂毯的目的是为了装饰,但是空荡的室内却没有任何装饰,如果挂毯价值连城,那他就?不会挂出来,且还挂在床头。
那挂毯,黑白?马赛克配色,上面只有群山和日月,这些画面难道有特殊含义吗?
如果能取下来看看就好了……
正想着,隔壁拾荒老人的门锁响了,映入眼帘的是昔日熟悉的玫红色装扮。
陶栀子连忙站直了身?子,伸手挥了挥说道:“您好。”
拾荒老太看?到她?的瞬间,眼里?露出了讶异,但是瞧见她?站在陈友维的窗下,却又有几分了然。
她?忽然间掉头进屋了,驮着背,行动缓慢。
陶栀子心里?一空,想着可能对方并不想看到自己。
正当她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门锁重新被人从屋内拧开,拾荒老太再度出来的时候,手多多了本子和圆珠笔。
她?先?将?手里?折叠成块的现金塞到了陶栀子手里?,然后在本子上写下:「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这些钱。」
陶栀子扫了一眼手里?的钱,便知道自己藏在角落里?的钱是被她?发现了,并收集起来,一起还给她?。
她?刚准备将?钱再次塞回去的时候,老太太在纸上忽然写了句:「你会编麻花辫吗?」
她?将?纸上的文字呈现给陶栀子看?,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递过来的钱。
见对方执意不要,她?不好强忍所难,随即点点头,“会啊。”
于是对方有些扭捏但是却真诚地注视着她?,「能帮我编一下吗?」
那一刻,陶栀子才恍然明老太太发型总是凌乱的原因。
进屋,帮老太太编了麻花辫,她?们又重归于好了,老人家的心思总是澄澈而?简单。
当陶栀子准备拿出手机给她?拍张照的时候,她?却连忙将?脸挡住,好像很排斥镜头一样。
吓得她?赶紧把?手机收回,忙说着:“行行行,咱们不拍照。”
两人午后聊天的时候,陶栀子找准时机不经意地问道:“姐,你之前?去过你邻居家里?吗?他墙上的挂毯还挺别致。”
老太太写下:「去过。」
陶栀子说道:“那挂毯上面的画面很特别。”
话?音刚落,老太太刚好写好字,圆珠笔的字迹陶栀子面前?呈现,上面赫然写着:
「头发做的。」
第88章 拨云见日 留给陶栀子一片宁静和沉思。……
拾荒老太笔下的那几个字——“头发做的”——让陶栀子?愣了一瞬, 她抬头望向老太太,正好与她浑浊却深邃的眼神对上。
竟有一瞬间,她从这平日里平和的老太太眼中看到了几分出奇的锐利, 正当她再想进一步确认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垂下了头, 嘴角漾着慈祥的笑。
一瞬间,陶栀子?全身的血液变得奇冷无?比, 手中原本捧着老太太为?她煮的茶, 却还是像身处寒冬腊月一般,腮帮子?被?冻得颤抖不已,下垂的眼睫仿佛结了霜。
她疲倦又无?奈,身体上的困惑和恐惧比脑子?更先找上她。
像是身为?动物的本能?反应一样,如果同伴的尸体就在?附近, 即便没有亲眼看到, 也?会感知到尸体传来的信息素一样,浑身无?法控制地战栗而?害怕, 随时进入战斗和逃跑状态。
“您……怎么知道的?”陶栀子?低声问道,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整个人发抖得吓人, 她尽量控制,却发现肢体抖动得更加厉害。
老太太并非专业人士, 又是如何得知挂毯的材料竟然是人类头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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