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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巍巍by一两春风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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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啊。”

第二百八十五章 宴高才
黄旗开道,大马疾驰,人群之外马踏之声引得众人频频远眺。金门侍卫齐出,屏开众人,为侍官清路,原本热闹的金门,瞬间安静了不少。
众人翘首以待,欲知这又三年的恩科荣耀究竟花落谁家。
十二名吏官照例接过榜单之后,着手张榜。随着一张张榜单在高耸的城墙之上展开,欢喜声、唏嘘声糅杂成一片。
茶肆楼台之上,阿笙半支着头看着金门下这一番学子百态,清风浮动她耳旁的发,衬得她低垂的眉目更加定静。
甲榜之上红字描摹的五十席中多是熟悉的名字,除了品鉴会内的五位之外,另有十数人皆归宗亲王麾下,这番成绩定然是令人满意的。
阿笙的目光扫过榜首聂远二字,唇角不由勾了勾。
“我前两日跟官僚所的关大人饮酒,听说今明两年中枢与文史阁都有不少人归老,这些人当真是遇到了好时候。”
说到这,易澜山不由扁了扁嘴,甚是感叹的模样。
一人归老,便涉及多人的挪动和空缺,今年这恩科倒是恰逢其时了。
从前皇帝听政之时,便时有御赐钦点的职位,例如当年的沈自轸,一身才华却被轩帝点去了言议阁,为他自己所用。而今年皇帝称病,三司行政,便会依据各司职的需求而分配,如今中枢阁空出来了一些职位,虽然可能也落不到这些新人的身上,但挪出来的职位也定然不是闲职。
易澜山故作神秘地用扇子遮了遮,而后给阿笙比了一个数字。
“至少有这么多朝官的位子可空出来。”
说着他有些唏嘘,“可惜就没有我能挪动的地方,否则我也能配官帽,登朝堂了。”
易澜山为官这几年除了凭着朱雀楼的任务掌了一些权外,几乎没有寸进,易家儿郎当中,比他更适合为官的亦大有人在,因此族中对他倒是少了许多安排,而商行司又念在当年他得罪了裴怀之,对于重用他这件事仍有顾虑。
“院首过两日就要启程返回西陵,不如趁着机会去问个安?”
听得阿笙这话,易澜山脸上的笑意顿了顿,他迟疑了片刻,终还是点了点头。
日头高升,这一场三年一会的学识较量就这样在金门下落下帷幕。
放榜当日,庄氏以庆贺之名,揽下城中最大的酒楼只为中榜学子举办庆功宴。
庄氏久居江淮,许多新贵尚无资格与庄氏论长短,唯有一些帝京的老世族能与之同席而坐,今日庄氏大姑娘却亲身办这一场宴席,光凭着这份新奇,这场席会便定然是座无虚席。
而对于帝京各方而言,这一场宴席贺的是学子高中,传递的却是庄氏入局的消息,众人想知道的是,庄氏在这中间的立场。
宴席之时,城东醉月楼外的长街便堵得水泄不通,庄氏将这一场宴席的架势做得极大。
堂室华丽,酒香、肉香交杂,众学子期盼之中,淑丽的女娘锦装华服款款而入,不少人低头耳语,这便是庄氏嫡姑娘庄翎月。
众人拜谢盛宴相邀,庄翎月端持着谦和的态度,以文士之礼相敬。
“今日邀诸位前来,实则是我有一微薄的心愿,欲求诸位成全。”
这话便将姿态放得低了,世族子弟尚且不论,对于寒门学子而言,世家贵女平日里多是高高在上的态度,几时见过她们的好脸?更何况这还是数一数二的大族庄氏的嫡女。
庄翎月此话一出,席间众人尚未听其具体所求便已经是无不应承。
得了众人这反映,庄翎月方才道出自己欲摒弃门第之见,建一所能容天下学子的学社,为所有有心向学之人广开为学之道。
“我知众人心有陈见,要建这样一个学社并不容易,而今日的诸位为众学子的表率、后辈的楷模,因而还需诸位多加引导。”
席间众人已是几杯下肚,又是如此华贵的美人相邀,不少人当即又是连连应承,丝毫没有考量清楚这其中的种种。
庄翎月这欲拔除门第之见的提议一出倒是有人想起了什么,遂开口问道:
“我听闻寒城曾有一女娘为荒郊乞儿开设学堂,收留其容身,不知这说得可是庄大姑娘?”
庄翎月听闻这话,当即便知此人说的是寒城西郊无名区的那些人。
那窦氏女说服寒城府为无名区的孩童留下一条生路,又自费钱财为其建学堂,盖收容之处,这件事在江淮颇受人好评,只因没人想到那一摊烂泥里面,居然还真的还能长出新鲜的芽,一群无赖当中还能有一些能读书学正见的孩子。
因着这件事,让窦氏在江淮好赚了一波名声。
因庄翎月在江淮有盛名,今日这人显然是以为此事也是她所做,从而将这番功绩算在了她的头上。
庄翎月听闻这话却并不反驳,也未直接承认,而是道了一些“略尽绵薄之力”这类模棱两可的话,但却侧面坐实了此人所说,她凭着此事又得了好一番夸赞。
“庄大姑娘既然从前有此义举,能为贫苦之人做到这番地步,那么今次的学社定然也不会令人失望,我等必然全力相助。”
此话一出,几乎是一呼百应,那些原本还有些顾虑的人也纷纷应承,这番盛景让庄翎月嘴角的笑意久久散不去。
与堂中的热闹相比,楼内靠窗的角落却略显冷清了许多,聂远等人看着被人前呼后拥的庄翎月,瞳眸中却是漠然。
他低首看了看席面之上几乎快堆不下的酒肉,好些仅上桌片刻便立刻被新的菜色替换了下去。
这让他不由想到了丹州的子嗣楼,那里面住的都是一些弃儿,他们常年食不果腹,一碗米粥便能开心许久,许多孩子甚至长不到十岁,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未曾见过这席间的酒肉。在得到三息堂救助之前,子嗣楼的腌臜污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若当真见过贫苦之人匍匐在泥里求存,便不会不懂食物的珍贵。
庄氏端着世族的优越和奢靡,却在谈欲弥合门第之见,这番言论在聂远等人的眼中如同笑话。
这一场盛宴的欢喜之下是各有较量。本是一场以恩科学子为主的庆贺之举,次日却在京中传出庄氏嫡女柔软心肠,尊学识为道的赞誉言辞,为庄翎月打响了在帝京的名声。

第二百八十六章 帮?
华贵的宝驾转入长巷之中便放缓了速度,帝京二十三巷,多是富贵家,这里便是其中之一的庆安巷。
那辆宝驾缓缓在一座宽大的府门之前停下,马夫抬首看向那一个“辛”字,而后对垂首对身后马车中的人说了句什么。
未久便有一名身着鹊踏春枝服的女娘在侍女的搀扶下从上面走了下来。
此时正是午后,书房内,文仆上了一壶新茶,清水入盏的那一瞬间便能闻到茶香四溢。原本尚低头提笔的辛启正闻此香气也忍不住抬眼看过去。
“这是新茶?”
闻此,文仆垂首,恭敬道:“是,大公子前些时日从东边带回来的。”
听闻这话,辛启正倒是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时,前园的小厮在屋外轻唤,文仆放下手中茶具,往外去询问,未久便归。
“家主,庄家大姑娘来拜访。”
辛启正闻此,执笔的手顿了顿。
庄翎月来帝京这段时日借着恩科学子之口,在帝京赢得了不少名声。原本他亦认为是庄家有所打算,因而专门书信一封去了江淮,然而庄老家主却道,庄家无意于帝京之争。
回信简单,却又似道了许多。
眼下这庄大姑娘所行既然与庄氏无关,那么敬着就是了,也没那么多麻烦。
念及此,辛启正遂着墨落下最后一笔,遂才起身相迎。
前院的青峰庭内,天光撒了半面的绿荫,正巧给了庭内一角的清凉。庄翎月端坐其内,她身旁的侍女远远见到辛启大步走来方微垂了头颅,而庄翎月却在辛启正已经走入庭内时方才惊觉一般,缓缓起身,垂首见了见礼。
“辛家主别来无恙。”
庄翎月率先开口,让辛启正微微一愣,从年岁上讲,庄翎月为晚辈,长者未开口之前,这话头不该由她起,而江淮人尽皆知,庄大姑娘恪守礼法,因此今日这一声并非她不知礼数,而是刻意为之。
辛启正在帝京这权势局中斡旋已久,单凭这一声便知庄翎月此番前来是端着庄氏的身份,有事“相求”。
辛启正谦和地笑了笑,客套地请她入座,又命人添了盏。
“大姑娘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坐坐?”
庄翎月柔和地笑了笑,让一旁的侍女呈递上来一个锦盒,上面是螺钿精描的春山图,光这一个锦盒便价值不菲。
“这是祖父前些时日得了一个巧匠做的玲珑宝盒,他老人家知道您素来爱这些,便让我给您顺带捎来。”
辛启正带着浅薄的笑意亲自收下了这玲珑宝盒,却并未多看几眼,便着人收了下去。
这份礼究竟是不是庄老家主托人带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庄翎月这番话是借礼盒提醒辛启正,她是庄老家主嫡亲的孙女,她的颜面辛启正还需顾及三分。
而这一出借势的戏码辛启正心里看得分明。
“多谢老家主挂念了。”
辛启正笑道:“不知大姑娘此番会在帝京待多久?不如让弘文带你四处逛逛?帝京这春末夏初的时候最是热闹。”
庄翎月听闻这话,却是笑着敛了敛眉目。明眼人都知晓她此番入京另有目的,但辛启正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显然是不打算插手,因此有些话庄翎月不得不挑明了说。
“此番来帝京确是有要事,便不劳大公子了。”
见庄翎月迫不及待提到正事之上,辛启正倒是很是时候地问道:
“何事竟然能让大姑娘亲自走一趟?”
庄翎月闻此却是一副颇为为难的模样。
“辛家主,实不相瞒,今次入京我是受一位长辈所托。”
这个理由辛启正早已猜到,而至于他是否相信这个理由便是另话了。
“虽然这位长辈并非我庄氏之人,但他所托,我无法拒绝。”
此话一出,辛启正微微愣了愣,他原本以为庄翎月的话不过一个托词,但若是她承认自己此行并非庄氏家主授意,那么还有谁能唤得动庄氏嫡女亲自走这一趟?
答案呼之欲出……
辛启正不由正了正神色,问道:“大姑娘说的这位长辈可是裴氏之人?”
随后,庄翎月颔首承认了辛启正的这个猜想。
“裴氏族内已经应承了西州裴太后所请之事,认可她调动裴氏人手助四皇子夺得储君之位。”
饶是辛启正听闻这话也不由愣了愣,他虽知晓这合德背后有西州势力,却不知此事在裴氏族内是正经过了眼的。若是如此,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良久,鸟雀振翅之声将辛启正的神思拉了回来,他唇边的笑意不减,神色中却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大姑娘当知这公主殿下对我辛氏所做之事……”
此话未完,庄翎月便打断了辛启正的话,“从前祖父老是将一句话挂在嘴边,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她定静地看着辛启正,淑丽的容颜上端着柔和的笑意。
“只要四皇子上位能给辛氏带来利益,家主又何必抓着过去的恩怨不放呢?”
“再者,合德公主终究是要嫁去西州的,我庄氏也罢,裴氏也罢,终究不会过多参与一国朝政之事。”
“待来日四皇子上位,这监国一职还需有我两族信得过的人担当不是?”
忽有大风晃得庭中枝桠乱了身法,鼓动着那大扇的雕花窗蹙而大开。辛启正抬眼看了看窗边的动静,而后快速收回了神色。
他敛了敛眉目,笑道:“我明白大姑娘所言了。”
得他这话,庄翎月眼中的笑意愈盛,“即是如此,还有一事需要家主略帮个小忙。”
辛启正道:“大姑娘请说。”
庄翎月身姿笔直,缓声道:“还请辛家主拖一拖今次恩科封官之事。”
庄翎月这话一出,辛启正微眯了神色,问道:“大姑娘这是……”
见他疑惑,庄翎月倒也不避忌,直言道:“今次恩科宗亲王算是揽尽人才,若那些人当真由三司封官,便定然不会落于闲职。”
“如此一来,他便算是正式在朝中树立了自己的势力,甚至不用经年的斡旋,这样的一个王爷,可算不得闲散了。”
辛启正自然明白她此话的意思,无非便是宗亲王借恩科一事正式在朝中站稳脚跟,对四皇子产生了威胁。
辛启正却是故作一副狐疑的模样,“但圣上尚有子嗣,宗亲王想要成为皇太弟怕是也难。”
庄翎月并不反对辛启正这话,遂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但四皇子毕竟生母的身世单薄了些,这也是太后不愿松口的原因。”
谈到此,她又端起了谦和的笑,抬眼看向辛启正。
“总而言之,裴氏是希望此事能够尽早落幕,还望家主相助一二。”
庄翎月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辛启正思虑了片刻,而后道:“容我想想法子。”
得他这话,庄翎月甚是满意,而后起身伏了伏身子。
“家主今日相帮之举,我定然如实告之长者。”
辛启正拱手,又说了好些客套的话,才后着人将庄翎月送出了宅邸。
清风撩动着树梢,时而显出金轮耀眼的光,撒进眉目之间尽显眸色的清冷。待庄翎月离开,辛启正的神色当即淡了三分。
空口的白话便想让他辛氏做人刀俎,这位庄大姑娘当真是久居江淮,不谙世事。
但庄氏的面子他到底还是要给,不过宗亲王那边辛氏亦不会轻易得罪。
他扫了一眼庭院,当即朝一人招了招手,“我书房棋桌上的那封信,着人送去窦府。”
待仆从躬身离开,辛启正遂理了理衣袖,出门往北城听戏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送走
庭风微动,撩起廊下的竹帘。这日头渐热了,院子里的树还不见茂盛,后院管事嬷嬷便早早着人为各主子院内布置上了遮荫的物什。
此时正值午膳之时,伺候的人已经手持清盏在外候着了,就等着主子们的吩咐。
今日对府的薛老夫人来做客,安氏命人多做了几道薛氏素来爱吃的,又拉着人聊了许多话,别府的傅荣华与阿笙也一同陪着。
只因今日是薛氏的践行宴。
前日里,安南来了消息,魏徵已经将安南那边打理妥当,打算将薛氏接去安南住一段时日,信是窦晨曦写的,一封是去了魏府请老夫人移驾,另一封则是去的窦府,说明此番是着实是夫妇二人认为薛老夫人一人在帝京,魏徵心难安,遂做了这个决定,想看看老太太在安南过不过得习惯。
窦晨曦在信中多次提及“安南甚安”,这话他人是看不出由头,但阿笙却是看明白了,窦晨曦此言说的是她如今已经拿稳了魏府的中馈,阿笙可以行下一步棋了。
“你这一去安南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在帝京反倒冷清了。”
安氏拉着薛氏,甚是不舍。
“不如祖母也随薛老夫人一同去安南看看?”
阿笙这话一出,席间之人皆略有些愕然地回头看向她,却见她神色端然,丝毫不见玩笑的模样。
阿笙浅笑了笑,“阿姊去安南这么久,咱们也没有正经去看过,也不知她在那边缺不缺些什么。”
“现下气候也渐暖了,我让云生派一条大船,让二位祖母一路舒舒服服地往安南去,如何?”
阿笙说着,又看向傅荣华,“阿姊初掌一府事务,有些后宅的事也必然是需要人提点的,舅母也正好一同去了,省得分两趟跑。”
听她这话傅荣华自然是欢喜的,原想着答应,却还是忍了下来,看看安氏的态度。
安氏眼中的笑意淡了三分,却多了一分探究的味道,但薛氏等人在前,她不得细问,此时又听得薛氏一同劝了劝,便顺着众人的话应承了下来。
傅荣华见安氏应承了下来,心下欢喜,当即就吩咐身边的嬷嬷要着手准备,这一趟要带去安南的东西当真不少。
见她匆匆见礼离去,阿笙也随即起身,朝安氏、薛氏伏了伏身子。
“那孙女也先行退下了。”
遂跟着傅荣华的身后一同离了席。
刚走出安氏视线,阿笙便一步跨进了园中的泥路,抄小径拦下了傅荣华等人。
“哎哟!”
嬷嬷被园中忽然蹿出来的身影吓了一跳,看清楚是阿笙后遂大叹了口气。
“二姑娘啊,你这……”
傅荣华见阿笙脚下踩的泥,知她赶来必然有事,她朝嬷嬷罢了罢手,让人退下了。
“可是有事?”
阿笙点了点头,她挥了挥衣袖上挂着的残叶,顺了口气。
“的确有些事,须得舅母这一趟一同办了。”
听她这话,嬷嬷等人十分自觉地又往后退了数步,而后垂首,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祖母那边薛老夫人在,我倒不好讲明。”
“此次南下,我会让船在江淮补给,劳舅母帮我带一样物件给江淮的管事。”
傅荣华自知此前与阿笙有过不愉快,若是云生的生意,她不会托给自己,那么此事便定然与窦晨曦有关。
阿笙知她疑惑,说得颇为简略。
“我欲帮安南建立一定的经贸能力,让阿姊他们少一些被朝廷束缚的由头。”
听得这话,傅荣华心下一滞,“你要怎么做?”
阿笙浅浅笑了笑,“我要从江淮开两条商道,直达秦山以南。”
淮水以南有一句民间的话,秦山断富脉。
越过秦山,百姓的富庶便更难与秦山以北相比,多少年来,因为安南的气候干燥,作物贫瘠,百姓衣食住行皆不如山北之地,朝廷此前会那般轻易许他自治之权,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地方贫瘠。
此番魏徵拿下镇南军,又多了这许多百姓要养,若不开商贸之道,解决钱财的问题,魏徵便难以再进一步。
而阿笙的这一步早有安排,在她初到江淮之事,便拿下地皮,又留下人手,只待安南来信。
如今得了窦晨曦的话,她方才能动手。毕竟这一步一走,便给了安南一定的商贸能力,在钱财上与窦氏便不再是单方的依赖,而是合作。这需要阿笙确定,魏徵不会再行背叛之事。
傅荣华细细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娘,她提及商贸之事时,那珠玉般的瞳眸中有着定静的光,那是高天之月俯照群山的雅静与广阔。
这般大事,她说做便要做到,这样的一个人,自己竟然曾认为能够动其分毫……
傅荣华敛了敛眉目,应承了下来。
“对了,还有些东西劳舅母带去寒城北郊。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些书籍、典故……”
说到这她又垂首琢磨了翻,“还得再派些先生过去才行……”
阿笙又吩咐了一些,傅荣华一一应承了下来,二人在园中相商许久,遂才离开。
三日之后,窦府十辆马车满载往帝京东的码头而去,窦氏此番要带往安南的东西甚多,除了添置的一些物件之外,安氏还挑了好些得力的嬷嬷一同前往,欲留在安南帮窦晨曦打理后宅之事。
这个时候的江风还是大的,安氏遂吩咐阿笙不用相送了。
云影叠叠,忽被大风刮了去,一束天光砸下,穿过窗景,似倾泻般落在案几之上的一封信上。
信纸纹路细腻、洁白似雪,着墨其上似以文字为画,雕琢山水。
小桃静候在一旁,忽而被这一时的光色迷了眼,不由揉了揉眼。
自安氏等人离开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阿笙便一直坐在书阁内,不见挪动。
小桃不由又看向案几上那封折叠工整的信件,也不知这一封信到底有什么玄机,自姑娘几日前收到后,本欲着人将信件送走,但小厮还未出门便又被叫了回来。姑娘向来看东西哪里有第二眼的时候,唯这封信,她却看了三遍。
阿笙看着那一封简短的信,一时有些迷眼。
这一封信是要将她彻底拉入局中……
辛氏如今端着是两头都不得罪的态度,这封信辛氏是不会亲自送交给宗亲王府的。
信中写的明白,这信她若不送,能佐证这信中之物的人便会被辛氏彻底抹杀。辛启正知晓若是自己推翻合德所谋,必招裴氏族内的怒火,他这是要借她的手行谋辛氏的前程,顺带挡下公主府乃至裴氏的怒意。
阿笙此时才想到,若宗亲王当真借此事成功上位,待到论功行赏之时,自己便是那个挡在辛弘文之前的人,辛启正这是想一举两得,借她的手替辛氏谋一个前程,又借合德乃至裴氏的手替辛弘文拔除一个对手。
纵然明白辛启正打得这如意算盘,但这信中之物却也能彻底打消合德的春秋大梦,助阿笙达成自己所谋之事,她不能轻易放过。
这其中的取舍她思虑了三日才下定决心。
未久,嬷嬷得了码头来的消息,遂低身来报,老夫人等人已经平安启航。
得了这话,小桃不由看向不远处的阿笙,天光洒进了屋内,照了她半身的融光,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眉目间的神色。良久,方才见阿笙低垂了眉目,伸手将案几之上的信件拿了起来。
“小桃,着人将这封信送去宗亲王府……”
说着,她又顿了顿,“便道此信由辛府得来,请王爷该顺势而为了。”

帝宫之内,宫侍留下守夜的灯烛,便一一躬身退下了。
彼时的太后已然换下正服,由着嬷嬷正为她揉着略有些微酸的肩颈。这些时日高座朝堂,一坐便是几个时辰,她这把身子骨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太后近日操劳过度了。”
嬷嬷这话引得老妇人微微一声叹息。
“是我无德,没能教养出一个像样的子嗣,才会让他们如今争斗不休。”
听得太后这话,嬷嬷哪里敢接,只得道一句,请太后多加保重身体的话。
此时,外殿有宫侍低声来报,宗亲王求见。
太后微微一愣,“这个时辰?”
而后她又重重叹了口气,“将人请进来吧。”
嬷嬷很懂审时度势,当即为太后着衣,稍加妆点了下老妇人显得疲态的眉目,遂才躬身退下。
太后走入前殿,便见男子一袭青山邀绿服已经候在了那,见她出现,当即全了礼数。
“有何事不能明日再讲?”
闻此,宗亲王又躬身垂首,多道自己扰了太后休息,请求恕罪,但下一句话却是话题一转,将合德勾结西州欲行卖国之事讲给了太后。
太后神色微愣,她看着宗亲王垂首恭敬的模样,不由问道:“你可有证据?”
宗亲王道,“有,但今日儿臣来得匆匆,并未将其带在身上。”
宗亲王自知这个理由过于牵强,究竟是忘了,还是刻意未带,便也只能由得旁人猜测了。
合德是太后一手带大,与其甚是亲厚,他实在不知,太后在面对合德这般罪行,到底是会依法严办还是会包庇,因此今日来帝宫相见,他并未将证据带在身上,以免被人私下扣留。
“母后若要看证据,明日早朝,我定奉上。”
太后看着宗亲王微垂的头颅,神色中难免有些恼怒,显然宗亲王今日匆匆来见,并不是为了上奏请求定夺,而是来“知会”她这个太后一声,他此话的意思是,若要看证据,他会当着百官的面拿出来,由不得任何人作假。
闻此,太后不由抿了抿唇,却还是端起了笑意。
“既然如此,明日早朝之时便正式呈上吧。”
宗亲王得了太后此话,方似松了一口气般,而后垂首再拜,躬身退了下去。
待宗亲王离开,太后的神色当即凝重了下来,她未曾想合德居然不顾她的反对,依旧与西州裴氏有来往,还被人抓到这么大一个把柄。
一旁的嬷嬷见此,不由低声问道:“可要知会一声公主?”
“知会她做什么?”
太后的声音已然有些恼怒,“她既做出这些事,就该知道有这一日!”
这话说出口,太后又缓了缓气性,道:“她此前能派人动大皇子,难免不会为了此事对老三出手,今日老三进宫的消息不得外传。”
“是。”嬷嬷得了这话,赶紧将此令吩咐下去,唯怕又被谁的眼线给盯了去。
待人走尽,太后又是长长叹了一口,老三此番前来定是拿定了主意,明日朝堂之上必又是一番风云搅弄。念及此,她不由抬手揉了揉额边,就连殿内仅剩的侍夜灯都显得分外晃眼。
日月轮转,不过瞬息,启明亮时便翻过了夜的深沉。
高墙红瓦之下,一位位身着宽袍锦纹的官员自下走过,他们或三两成群,或独步而往,恭敬正色地走过内官戍守的大宫门,待过转角,不再见内官身影,便有人放低了声音。
“官僚所到底怎么回事,今年恩科的分配至今还没下来?”
早有人对此事好奇,听人起了这个话头,当即接了下来。
“听说是官僚所去清查背景的人至今还没回来,便一直拖着了。”
“还有这事?往年核对信息不挺快的么?”
“唉,你这话问得……”说着,那人摆了摆手,“今年那甲榜前十多为民社出身,朝廷定然要更加谨慎一些。”
此前民社之人行事过激了些,因此朝中之人提起他们多是谨慎。
“再谨慎也不至于拖到现在吧。”
那人左右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莫不是有人刻意的?”
这话一出,旁人连连罢手,蹙眉道:“有些事,只可意会,你怎么还说出来了……”
说着那人罢了罢衣袖,赶紧着往前走了,走过长廊的尽头,一转眼,那晨光之下的金色大殿已然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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