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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我死后男主追悔莫及by伏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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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暮初望向正缓慢输液的药水,觉得这样也挺好。
总比彻底失去她好。
他伤口交错的手指在雪白的床单上轻叩,压抑着的爱意又在心脏里鼓胀——劫后余生,没有哪儿是不痛的。
“下次再来看你。”朝笙听到小白提示,好感度已经到了95。
她手停在门把手上,忽而回头望了他一眼。
颜暮初一怔,朝笙已经把门利落的合上。
说是下次,直到《折春》杀青,朝笙才抽出了时间。
彼时颜暮初已经出院,回到了家里休养。
偌大的公寓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回来。他去津洲时走得格外匆忙,之后的事情便都不受控制了起来。
室内仍然是空荡荡的灰蓝色调,没有一丝暖意。朝笙再来探望颜暮初时,发觉这个公寓和她离开的那天相比没有任何差别。
唯有大捧大捧枯萎的香槟玫瑰格外惹眼。
她忽然想起颜暮初送给他的那束花。
“电影拍得顺利吗?”
颜暮初看到朝笙的目光落在花上,说不出是慌张还是期待,他先开了口。
明明他是被探望的伤患,反倒还要关心来访者的心情。
朝笙点点头,随手将带来的礼物放在了长桌上。
“十月便上映。”
大概是电影很让朝笙满意,颜暮初听出了她的开心,他真心实意地替她高兴,笑起来时,背部新愈合的伤又微微痛了起来。
他恍若未觉,只庆幸还能和她再有这样相处的时候。
朝笙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长桌上,道:“那是绛郎山的春茶,听唐颂姐说,颜先生你之前一直想去试试。”
此时已是五月的末尾,春茶早已经过了上市的时间,其实喝茶也只是想见眼前人的由头,那些缓慢蚕食着颜暮初的疼痛感在这一刻也温和了起来,鬼使神差般,颜暮初忽而开口:“朝朝——”
她潋滟如琉璃的眼睛望向了他,带着问询。
“别再喊我‘颜先生’了吧。”
十分疏远。
起先他满意这份距离感,后来他觉得是种折磨。
女孩秀美的长眉微挑:“颜先生?颜总?尊称您不好吗。”
她不可能和宁望舒一样称他的。
朝笙看着他俊逸的眉头微微皱起,却并不因为她讽刺般的语气愠怒。
“我不是这个意思。”男子的声音依然淡而静,曾经那些锋利的部分被人磨平,温和的展开在了她的眼前。
朝笙想了想,道:“颜暮初。可以吗?”
她连名带姓喊出他的名字,极其流畅自然,似乎她一直以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这个人。
颜暮初润秀的桃花眼轻阖,温声应了下来。
这一年十月,《折春》上映。
无论在往后的时间里,它怎样被人称作“遗憾”,此时,都不曾被人所预料。
好评如潮,人们蜂拥到电影院,促使它登顶了国庆档的票房。
宁望舒觉得,那个叫“洛朝笙”的女孩的走红,简直快得似她某年在德州碰到的飓风。
起先,只演过一个小小的配角,在网络上掀起一点水花。人们最多随意感叹一下这是个“美丽的炮灰”,然后很快的把她忘记。
然后,在慈善晚会上,她见到了朝笙,女孩的容光确实惊人,但她轻描淡写,称她为“替身”。
四年的爱情,七年的思念,最后败给这样一个金丝雀般的女孩。宁望舒觉得有些荒谬。
可当她说出“替身”那两个字时,当她看到颜暮初那永远沉静矜冷的眼中露出痛苦时,她真真切切意识到,她和颜暮初曾经有过的纠葛,在她这儿,从此结束了。
之后,网络上的议论响起时,她并不内疚,甚至感到畅快。
宁望舒知道要如何去操纵舆论,因为舆论本身就是可以控制的。这样做固然为人所不齿,可她的不甘心又算什么。
隔海相望的这些年,她不过是以为,当年的分开成全了彼此,所以才放手。
宁望舒说服了自己。
面对镜头,含泪笑着说出那句“误会罢了”的时候,她知道朝笙要面对什么,她不在乎。
可是那个女孩子并没有受到流言的影响,她进组拍戏,然后以演技堂堂正正的出名,而已经是颜氏掌权人的颜暮初却坐在了娱记的镜头前,回应那些尖锐刻薄的问题。
她受虐般看完了那场发布会。闪光灯下,他神情淡静,声音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疲倦。这个人已到而立之年,眉眼间却仍是十一年前,她看一眼就心动的冷淡清俊。
可他泾渭分明的划开和她的四年,他称她为“宁小姐”,他剖陈着自己的错误,回护那个女孩,当他在提及“朝朝”两个字时,神情都柔软了下来。
“朝朝。”
“宁女士。”
宁望舒终于得承认,爱与不爱有着这样大的不同。
最终促使她结束这趟回国之行的,是朝笙主演的第一部电影终于上映。
她的回国之旅算不得顺利,原本谈好的活动悉数告空,和谢氏有关的一个代言也取消,谢氏那个滴水不漏的谢何委婉表达了对她当日行为的不满。
她其实很久没有这种处处碰壁的感觉,毕竟到今时今日,以她的成就,一切都顺风顺水,唾手可得。正如以她的声望,她想要舆论站在她这一边,羞辱那个女孩,仅仅只要在镜头前落一滴眼泪。
但这是一个庞大的资本集团想要给她回馈等值的报复,那个叫何希文的女人手腕高明,又得到了谁的允许,轻易就让她知道了什么叫自讨苦吃。
她于是明白,她和颜暮初,最后一点点情谊也没有了。
而被她称作“替身”的女孩,在电影上映后,真正的一鸣惊人。
“葛向薇”这个角色完全冲去了人们对朝笙的固有印象,以前的恶评成了巨大的反差,“葛向薇”以盛大的悲剧,成就了朝笙。
而她主演的第一部电影《折春》,则为她赢得了奖项的垂青——
宁望舒在深夜的电影院独自看完了《折春》,饶是以她的成就,也不得不承认,朝笙实在太有天分。
明明这样的年轻,却好似历尽了千帆,双面的舞姬,天真的学生,成长的革命者,全部能以惊艳的方式呈现出来。各大奖项垂青这个刚毕业一年,不过二十四岁的年轻演员。
而她的光芒则开始黯然,不必再看朝笙如何闪耀,宁望舒在颁奖典礼开始前决意离开海市,飞回大洋彼岸。
颁奖典礼开始前,颜暮初推了一个会议去陪朝笙。
说不上是恋人关系,但大抵比从前好许多。
休息室里,朝笙难得露出了些紧张的神情。她对着镜子检查了好几次自己的妆,似乎还是不太满意。
颜暮初已很少见到她露出这样孩子气的神情,因为她成长得实在太快。
她今天穿了一条银色的vintage长裙,身前的刺绣和钉珠勾勒出古典的美丽,身后却露出一段雪白的背,乌黑的长发垂下来,像幅欲说还休的水墨画。
打量了自己几次,她终于收敛了些紧张。
“还有一小时,就要开始了。”颜暮初看着朝笙坐了下来,眉眼放松,举手投足间都是随意的风情。
他想,好像不久之前,她还是那个隐忍垂泪的雀鸟,可某一天开始,她挣脱了他的枷锁,飞了出去。
可他不后悔打开金色的笼,鸟儿沐浴在自由里时,连羽翼的末梢都是熠熠的光芒。他学会欣赏这样的美丽,心甘情愿变成被驯服的那一个。
朝笙低头,想换上银色的高跟鞋。
“时间是过得很快的。”朝笙看着他极其自然地蹲身,替她穿上这双高跟鞋。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却不消瘦,指尖落在闪烁的水晶上时,说不清谁是更美的装饰。
“是。”他看着她脚踝上悬着银色的链,一颗欧泊凝成水滴的形状,流动着绮丽的光,“从看你第一次演戏,到如今,居然也已经一年了。”
朝笙似笑非笑地看他:“对啊,我也过了一个二十四岁的生日,而颜先生你也三十二岁了。”
她很久没再这样喊过他。
颜暮初润秀的桃花眼抬起:“朝朝,你很在意年纪吗?”
“不是我在意。”朝笙语气随意。
颜暮初被她说中了心思,有些无奈。他把银色的高跟鞋缓缓地推去,欧泊轻晃,变彩如焰。
朝笙想起身,在镜前再看一眼自己,却被颜暮初按住了脚踝。休息室里面的冷气打得太足,对比得他的掌心温热。她垂眸看他,对上了男子冷清却温和的眼。
“我确实很在意,朝朝。”他难得露出性格里强势的一面。
“我大你八岁,你二十四的时候,我三十二岁,等你三十四岁的时候,我已经是可以被人称作长辈的年纪了,无可避免的,我会比你先老去。”
“这世上有的事情,确实人力无法更改。”
她歪头,问道:“所以,你要‘服老’吗?”
他失笑,停顿了一瞬,认真回答了她:“我后来想,比你先老去,就先老去吧。人对于衰老,总有莫名的恐惧,那些未知的事情我先去体验,这一生无论如何,我都能挡在你的面前。”
“唯一遗憾的大概是,我也会先死去,可你已有了丰盛的人生。所以,自作多情的说,起码对我而言,我和你有一个‘永远’。”
他言辞恳切,剖白他辗转千次百次的心迹。那些本与他这个人无关的紧张、不安,那些压抑着的占有欲和想念,最终让他屈从于他曾经的雀鸟。
朝笙感受着脚踝上细热的温度,她沉默着,并不回应颜暮初。
他有些失落,情绪却并不浓烈,要修补好一道裂痕,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可朝笙忽然俯身,手指抚过他薄而温凉的嘴唇,落在那枚赤色的小痣上。
耳鬓厮磨已是遥远的前尘,她的呼吸又一次离得这样近。
“颜暮初,你想知道我的回答吗?”她微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人,“等颁奖结束,我就告诉你。”
他桃花般的眼中只映照着她一人,颜暮初感觉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连手指都忍不住微微蜷起。
其实在他手侧,西装的口袋中,一枚早已经雕琢好的戒指躺在小巧的丝绒盒子里——
那半颗“阿芙洛狄忒之心”,是否会回到它的主人的指间?

“时间到啦。”朝笙浮现出温柔的笑,“我该走了。”
颜暮初有些不舍,却也知道她该去颁奖典礼上了。
“先说一声再见。”
他知道是短暂的分别。
她离去,又在出门前再望了过来,轻轻地挥了下手。
就在刚刚那一霎,朝笙听到好感度100的提示音。
——————
夜晚八点,颁奖典礼上,朝笙穿着银色的长裙走出,聚光灯格外垂青她的美丽,将她本就惊艳的面容照得更加清绝。台下,人们以或喜或羡的眼神看着这个一夜成名,飞速证明自己的演员。
颜暮初坐在何希文身旁,目光一瞬不瞬,为台上的朝笙鼓掌。
宁望舒关掉酒店的电视,屏幕上正直播到金犀奖最佳女主角的出场,那个曾被她称作“替身”的女孩站在台前,银裙如皎月璀璨。
八点十分,朝笙接过那个代表演员荣誉的奖杯,她笑着发表感言,她感谢给她第一个角色的黎子晗,提到成就她的第一个角色,提到提携她的易衡,提到亲力亲为带着她的何希文。
她也并不自苦于孤儿的出身,在最后,感谢了那个养育她十六年的孤儿院。
颜暮初看着她站在台上,灯光璀璨,照她一人,她好似和观众席上的他隔得很远。但当所有的感言都说完,朝笙隔着这段距离,对上了他的双眼。
宁望舒的行李早有助理收好,她下了楼,酒店的管理人员等在大堂,和她道别。门童接过助理手上的行李箱,为她放在了一直等候着的专车上,她的航班在两小时后起飞。
八点二十分,朝笙的发言赢得满堂掌声,她成为视线的中央。
何希文热泪盈眶,为她真诚的感到骄傲。
颜暮初再一次觉得他曾经的束缚何其荒谬。他的目光无限温柔无限复杂,天高海阔,让他的鸟儿尽情飞吧。
透过疾驰的车窗看向海市的夜色,宁望舒只看到闪烁的霓虹灯,她觉得失望落寞,坐在车内,平视前方。回国一年,只有遗憾。她的助理看出她心绪不佳,开口打破微冷的气氛:“望舒姐,你的粉丝知道你要走,都在机场等你呢。”宁望舒想起那些忠实而热情的粉丝,终于浮现出个笑来。
八点三十五分,这场颁奖终于结束,二十四岁的洛朝笙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影后,而距离她出道,不过一年。
记者们都知道,她会是新的传奇。
红毯上,快门声不停,闪光灯闪烁,他们中的一些人忘了一年之前,自己曾如何杜撰她的不堪,可如今只想拍下她的正脸,好做头版头条。
朝笙落落大方,她走在红毯上,一颦一笑里都是潋滟的光。
颜暮初见证了她今夜全部的美丽,他等待在红毯的尽处,左手掌心里握着黑色的丝绒小盒。
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这枚本就为她拍得的戒指,应当要属于她。
宁望舒抵达机场。回国这一年,算不得光彩,然而喜爱她的粉丝仍在。她们狂热呐喊,举着灯牌,和她道别,希望她之后要有更多的作品,要开心起来。
无论如何,他们都会继续支持她。
她看过去,有许多她面熟的粉丝都还在。
宁望舒终于觉得自己做错,荒废了一年事业,辜负了她们的喜爱。
她站在候机室前,忏悔般深鞠了一躬,而后远远和她们道别。
八点五十五分,殷勤的闪光灯终于停下对朝笙的追逐,颜暮初看着她亭亭玉立于红毯另一端,笑着看向了他。
他握紧了那个小巧的戒指盒,感到命运呼啸而来。
八点五十七分,人群里忽然斜刺出个男人,他不管不顾,挤开身前的人,把匕首狠狠刺进了朝笙雪白的脊背。
他发泄着扭曲的恨。
“就是你!就是你让望舒伤心!她可是国际影后,你算什么啊!赝品,去死吧!”他浑然不觉错误是否由宁望舒的羞辱带来,只把矛头对准了朝笙。
他狂热地“扞卫”着他的偶像。
颜暮初目眦欲裂,在那个疯子冲出人群的那一刻,他就向前跑去。
他听不到风声长嘶,只觉得眼前都是翻涌的血,而这段二十米的红毯,远得像古人西行的路。
都是磨难。
黑色的丝绒盒子坠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安保人员的反应也很快,他们飞扑上前,摁住了这个混在记者堆里的疯子。
九点零五分,他们彻底制住了这个男人。
人群骚乱,谁都想不到会有这样可怕的意外。颜暮初接住了摇摇欲坠的朝笙,他想带她立刻离开,强撑着的理智告诉他,不要乱动,不要再加剧她的伤口。
可是血怎么也流不止,它们温热,粘稠,渗过他的手掌,他察觉自己的手凉得感知不到温度,明明在一个小时前,这双手还曾握住朝笙的脚踝。
朝笙飞速的虚弱下去,几乎没了一点气力。
她蜷缩着,身体都发抖。
“颜暮初,我好痛呀……”她好久好久没有用这样委屈的语气和他说话了。
“朝朝,朝朝。”他唤她,试图让她的意识清晰点,“救护车马上就到。”
救得回来,救得回来。
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
她极轻地嗯了一声,最后一点力气也散去,连痛都说不出。
救护车确实到得很快很快。
九点十五,医生们从救护车上下来,纵然被鲜血淋漓的场面震惊仍然有条不紊地把伤者抬上了担架。
月亮照着颜暮初满身的血迹,他面容寒寂,好似阎罗幽鬼。他站起来,想跟着救护车一起离开,却发现自己也脱了力。
他感觉灵魂好像也被匕首刺过,划成支离破碎的几片。
是很痛啊,朝朝。
十点,飞机从机场起飞,升到云层,将要飞渡辽阔的大洋。
医生从抢救室里走了出来。他们神情悲哀,怜悯地看着这浑身狼狈的男子。他们也曾耳闻,他与那面覆白布的女孩的纠葛。
“颜先生,请节哀。”
幽幽长夜,泠泠寒光,颜暮初于极深极重的哀恸中骤然意识到,那道他发誓要填过的鸿沟,再无法成为一条长路了。
誓言犹在耳畔,他一字一句,承诺朝笙永远。
可是,“永远”这两个字,十二笔就写完了。

买下溪岸居的那间房子后,颜暮初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去过。
送朝笙回来过几次,每次都在小区的外面停好了车。女孩子朝他摆摆手,宛如和出租车司机道别,然后自己干净利落转身上楼了。
他们的关系缓慢地修复了很久,除了第一次,朝笙之后并没有邀请他上楼的习惯。
小区里面的树长得比从前更好了,夏日里织成大片的绿荫。爱玩过家家的小孩子坐在树底下,对着几个娃娃拍手唱歌。
他曾经想过很多次,再次去到朝笙家中的情景,也许是接朝笙去剧组,她提着行李箱哒哒地走出来,极其自然地分他一个最沉的。
也许是送朝笙回来,比如两个人一块吃完饭,或者去买了点什么。她应该心情会很好,毕竟大包小包都是他拿。
他怀着近乎卑微的期盼,希望真能和她度过此后的时间。
小区的保洁做的很不错,虽然有久没人住在这儿,但门把手上没有落灰,也没贴上乱七八糟的小广告。
朝笙的邻居是个有些年纪的老阿姨,她提着两袋子土豆番茄和带鱼,看到这浑身冷淡的陌生男子站在门前,不由得有些警惕。但看他面容俊美,衣冠楚楚,老阿姨一下子想起了什么,眉开眼笑。
“就是你买了这间房子是吧。”
她们小区的业主群还议论了好些天,因为溪岸居的位置有些偏,又不在学区,买来也不能度假。
投资的话价值不大,但小区本身条件不错,又在海市,因此价格也不低。
结果7栋1301的房东居然以很好的价格卖了出去,据说购房的人极其痛快,钱款和手续到位得很快。
颜暮初应了她一声。
老阿姨更热络了:“你买房子做啥子用?溪岸居虽然不错,但是旁边的溪云苑,户型比这个要好!”
溪云苑是新建的小区,老阿姨的儿子在旁边购的房,原意是想离父母近一点,结果开发商承诺的重点高中没建起来,现在正想出手,换个好的学区。
颜暮初的手按在了门把手上,老阿姨一眼就看到他无名指上玫瑰色的宝石。
“……礼物。”她听到这个男子淡声回答。
老阿姨为人十分圆滑,看得出他不欲多言,遂拎着菜回去了。
颜暮初垂眼,看着银色的门把手。开门只需要两步,插进钥匙,旋开把手。可完成这两步的勇气,颜暮初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才酝酿出来。
半年以来,近乎麻木地收拾她骤然离世的残局,又聘请律师,等到了法院对杀人者的死刑判决,他才终于觉得自己获得了一刻喘息。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这是朝笙的家,所以他情怯。
可里面不再会有那个人出现,所以他不敢。
门开了。
很明亮,阳光落满木色的地板。
他走了进去,带起积压的灰尘。它们在阳光里飞舞,包着细小的光。
颜暮初沿着玄关往里面走去。
靠着墙,是一个白色的置物架,像个屏风,挡住了玄关与客厅之间的视线。
某一次朝笙去买家具,他开车陪着她前往。她选中了个冰川纹的玻璃花瓶,一口气买了三个不同尺寸的。现在它们静静的放在了置物架上。
瓶子里的水早已经干涸,斜插的几支香槟玫瑰凋谢,卷而干枯的花瓣落在了花瓶旁。
那些他独自买来、本该枯萎的花最终还是被她接纳,朝笙偶尔也会提及:“我的花养的很好,开了许久。”
他看着眼前的枯枝,它们的主人不能再回来打理,开的再好,最终也还是都败了。
颜暮初越过置物架,再往里走去。
客厅被朝笙添置了一个柔软的沙发,鹅黄色的绒毯上印着巨大的白色小狗,斜斜地挂在边缘,它的主人走时也许想着自己会马上回来,也就任毯子懒散披开,没有叠起。
沙发对面是面白色的墙,投影仪放在了很明显的位置。他知道,她很热爱演戏,也喜欢看电影。
他想,也许很多个夜里,她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在她的家里,拢着绒绒的毯子,看了许多部电影。
有时候他和她打电话,朝笙总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声音有点哑,带着点情绪被打断的不耐烦。
“我在看电影呢,颜暮初。”她懒声抱怨,然后回绝他见面的请求,“明天进组,有什么事情下个月再说。”
那个时候,握着手机的他独自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窗外夜色繁华,他虽然失落,却不想给她压力,下个月见面也行,能这样说几句话也行。
他不再是二十出头情绪化而冲动的青年,他知道人生漫漫,来日方长。
窗帘换成了米色,就算全部放了下来,房间里还是温暖明亮。
这是朝笙理想的家。
一个和那座公寓完全不同的家。
其实,在那次慈善晚会结束后不久,他就约了设计师。方案看了很多,有几个他也觉得还不错,想让朝笙选,最后却犹豫了。
她走的时候那么干脆,是否不再想回来。
装修便搁置了下来。
他那时候想着,等某一天朝笙愿意的时候,他再问她的意见。
吊篮依然放在了阳台边,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楼下的花园。小孩子们玩起过家家来乐此不疲,抱着娃娃笑个不停。
阳光太好,像金色的薄纱,他放眼看去,薄纱降落在女孩长而卷曲的乌发上,窝在吊篮上的朝笙转身,伏在边缘,笑着和他说了句什么。
但日落来得很快。
阳光下的幻觉消失,浓墨重彩的晚霞大片的燃烧。颜暮初忽然有些疲倦了,他坐在沙发上,微微合上了眼。
有点儿幼稚的鹅黄色小毛毯和他格格不入,灰尘也呛人,颜暮初耐不住自己的咳嗽,咳着咳着,掌心落满了湿漉漉的眼泪。
倦意沉沉,他蜷缩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梦里是很多年前,她坐在咖啡厅里,惊喜而仰慕地望向他,满脸可爱的稚气。
然后画面一转,是二十岁时的她小心翼翼地靠在他的身边。
是夜凉如水,明月皎洁,她穿着天青色的长裙,含泪看他。
是碧色罗裙,她翩然起舞,要乘风去,是她眉眼鲜活,落落大方,站在台前。
是人生太长,永远太短。
很多年后,人们提起颜暮初,并不再是因为他在商业上的成就。虽然颜氏开疆拓土,一直是人们口中的传奇。
人们津津乐道于他和那个影史上最年轻影后的感情。那个叫洛朝笙的演员,昙花一现,转瞬即逝,却留下了让人惊艳多年的作品。
颜暮初未曾再在公众面前提起过洛朝笙,却她的名义成立了基金会,广做慈善。
在十年的时间里,他资助了无数贫困的学生,基金会长年为各个福利院提供不菲的帮助。
“院长妈妈!这个兔子也是颜先生买的吗!”福利院的小朋友抱着一只肥嘟嘟的兔子玩偶问。
院长妈妈已经很老了,鬓边苍苍,声音依然温柔:“是呀。还有印着小猫的水杯,新建的图书室,外面的滑梯,都是。”
福利院十分依靠社会的帮助,院长妈妈曾经思索过,让孩子们知道这些,是否会让他们有被施舍的自卑。但考虑了很久之后,她认为正确的感恩教育更加重要。
小朋友抱紧了兔子,眼神亮亮的:“颜先生是个大好人。”
她含着笑,听着小朋友们开始议论,突然,有一只小胖手举了起来,大声道:“那我们要和他说谢谢呀。”
他们被教育得很好,并不自苦自己的人生。
小朋友们七嘴八舌说了半天,最后期待地看着她。
她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开口。
因为那位颜先生在半年前已经去世,去世前,将遗产安排给基金会,继续着他未竟的慈善事业。
她前去吊唁,闻说,他困扰于抑郁症十年,从高楼一跃而下时,也不过四十二岁。
天不假年。

在刀刺进去的那一瞬,朝笙的意识就开始抽离,她其实感觉不到痛。
颜暮初抱着她,看起来哀伤极了。
周遭是刺耳的尖叫声,哭声,警笛声,衬得他像被业火焚烧的石佛。
可他的手发着抖,死死地不肯放开怀里的人。
永远沉静、永远矜冷的颜暮初,彻底爱上了一个人,原来是这个样子。
但是任务圆满结束了,她最后看了眼他,权当做告别。
能叫故人吗?朝笙想,从这个世界离开之后,再碰到的,又是谁?
她声音轻而淡,对小白道:“走吧。”
意识穿梭到新的世界时,她于时空的乱流中听到嗡嗡如钟鸣的声音,仿佛自亘古而来。
“第二局,仍是你输。”
建昭十八年冬夜,洛都。
一声梆子悠长响起。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平哥,洛都的冬天真是一年冷似一年。”打更人李五敲下三声锣,对身旁拿着梆子的同伴道。
洛都冬季干燥且冷,夜间尤其寒意彻骨。
“若夜里不烤火,真真难熬。”邹平应了一声,不自觉想起冬日烤火的光景,一下子都感觉身上暖融融的了。
“火……平哥,那儿有火!”
李五忽然慌张地叫出了声,粗噶的嗓子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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