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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春来by遇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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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夏说,“你就不怕把自己给赔进去?”
回去后,沈月灼埋进被窝里,看着工作室群里的聊天记录,踟蹰许久,还是爬起来用钢笔字写了一封信。
要是直接发信息,她根本没那勇气;邮件则更不用说了,他的工作邮箱偶尔会交给特助处,不敢想象要是被别人看到,会有多社死。
第二天一早,沈月灼把信封飞快地塞给褚清泽。
传统的信封纸,泛着浅淡的书页香气。
褚清泽:“怎么样,最后还是觉得我的办法不错吧?”
见她明艳的脸颊更加殊艳,褚清泽蓦地凑近了几分,大惊小怪道:“不是吧,怎么还脸红了?你该不会真喜欢褚新霁吧?要不我把你的这封信换成情书,助你俩一臂之力。”
沈月灼最见不惯褚清泽这贱兮兮的样子,气得踹他一脚,将他那条黑色阔腿裤留下一道灰扑的脚印。
褚家的别墅共有三层,地下室是当年褚清泽死乞白赖求来的影音室和录音房,三楼视野最开阔的位置则是书房,褚新霁回家小住的时候会在那办公。
两兄弟一个喜闹一个喜静,地下室的夹层全都铺了放火隔音板,不管褚清泽怎么折腾,都不至于吵到褚新霁。
书房几乎是全景落地窗,褚新霁若是出来放空,必定会看到她们俩在这打闹,沈月灼想到那张清冷禁欲的俊颜,越发觉得这封信烫手。
“褚清泽,你要是敢耍什么手段,别怪我和你绝交。”放完狠话后,沈月灼忍不住抬眸看向书房的位置。
通透的光线自他身后斜洒而下,衬衣领口松散地敞开稍许,腕表折射出鎏金般的碎影,深棕复古的西裤更衬得他儒雅清贵,筋络分明的指骨虚握着手机。
视线相撞的那一瞬,或许是明知坏主意打到褚新霁身上,沈月灼心里还是有点怵,朝他挤出一个笑容来。
然而楼上看风景的人,并未预料到她会回以这样的笑容。毕竟,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就像是见到长辈的拘谨和局促,这样明媚的笑,只会留给他的亲弟弟褚清泽。
十几年来,皆是如此。
根深蒂固的认知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改变,褚新霁也一直觉得,往后也该如此。
自从代替褚清泽从学校将她接回来后,轨道似乎进行了一定的偏离。
偏离,意味着打破平衡。
褚新霁眉梢压下。
少女的身形被蓝花楹遮住了大半,海藻般的卷发被黑色抓夹松松挽起,白玉凝脂的肌肤在阳光下像是加了层柔焦滤镜,明眸善睐,宛若一株瑰丽却又透着冷意的红山茶。
“褚总,您有在听吗?”
直到听筒那边传来营销总监的声音,褚新霁才淡移开视线,温声道了声继续。
仿佛刚才那一瞬的晃神只不过是无足挂齿的小事。
依旧沉稳,强大,镇定,宛若一尊巍峨的高山。
既然意识到了,便要将那个带来蝴蝶效应的起源扼杀在摇篮中,燎原的星火,自始至终就不该出现。
送走沈月灼后,褚清泽正欲将信封交给褚新霁,却在楼梯转角碰到了他。
“你跟我过来书房一趟。”
褚清泽对他哥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很是不屑,闻言,故意松散了站姿,“有什么事不能在这说,非得找个严肃的地方?”
“上次你做的糊涂事,我已经帮你善了后。沈月灼那边,我找到几家合适的投资公司,你负责帮她对接,也算是给她的赔礼。”
褚清泽冷嗤:“你不会还给了那个败类补偿吧?”
褚新霁闻言,眉心轻折。
能够走到今日,他算不得什么温润守礼的人物。商场之上,谁不知他雷霆手段,因此,无人敢触他逆鳞。
到底还是个未经世事洗礼的青年人,褚清泽竟误以为他在外也是这种仁慈的形象。
他并未打算解释,转而敲打警告:“沈月灼的工作室,你最好多上点心,如果让我发现,你只把它当成玩乐放纵的幌子——”
被戳中心事的褚清泽不怒反笑,打断:“然后呢?你打算怎么样,把我驻唱的那家酒吧收了,让我流落街头?”
在褚新霁逐渐凝固的表情中,褚清泽甩手疾步下了楼,将电吉他弹地快要冒火,最后电子鼓也发很地敲了好几通,也没能将心底那股郁气散出来。
他干脆往地毯上一躺,卫衣兜里的那封信滑落而出。
褚清泽停留其上的眼神逐渐变了味道。
二十分钟后,褚清泽将两封信的字迹反复对比。他和沈月灼从小就互相打掩护,罚抄到手酸的时候,没少靠零食跪求对方帮忙,模仿她的字迹,除了她本人,几乎没人能看出来。
晚餐过后,褚新霁驱车准备回湖心公馆,褚清泽随手将信封从车窗里塞进去,“沈月灼给你的,说是要你亲手拆。”
传统的棕色信纸滑落在地,待车身启动,褚新霁才慢条斯地展开。
而后,素来沉寂的雪山似有隐隐的崩裂,眉宇间的霜雪积累更甚,散发出迫人的清寒来。
手机嗡声震动。
是沈月灼发来的消息。
褚新霁给别人的备注很简单,哪怕是褚清泽,也是连名带姓,没有别的称呼。
[沈月灼:霁哥,你看了信吗?]
[沈月灼: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沈月灼:拜托了]
后面还跟了两个哭哭的猫咪表情包。
没有抬头名,却有落款的情书。
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拆过的一封。
屏幕的另一端,发完消息的沈月灼忍不住想,以他的脾性,该不会看完后就对她冷处了吧?
其实回想褚新霁的学生时代,就已经非常受欢迎,尽管他看上去又冷又无趣,但这张碾压众人的顶级神颜,还是引得不少人为之疯狂。
沈月灼那时候年纪还小,收了别人的忽悠贿赂,就屁颠屁颠地把各种情书藏在褚新霁的书里,无一例外,全都进了垃圾桶。
连拆都没拆开过。
一是他实在是难搞,二是处得干脆又利落。
后来一路高升,权势地位到达一定阶层过后,贴上来的莺莺燕燕反倒少了。
灵感被激发后,沈月灼连忙打开电脑记录。
做完这一切后,沈月灼才看到褚新霁发来的消息。
[霁:以后不要再写这种东西]
比预料之中的温和。
沈月灼决定趁热打铁,送点礼物过去继续试探。
褚清泽这个狗头军师非得横插一脚,问她礼物准备得怎么样了,沈月灼把自己看上的几款领带截图发了过去。
想着毕竟亲兄弟,多少也能给点参谋。
褚清泽一个视频电话就弹了出来,沈月灼没开自己这边的摄像头,屏幕里,他晃了晃手中的大盒子,“干脆别挑了,我这正好有新的。之前打算拿来跟人换把吉他,不过吉他被买走了,留着也是白吃灰。”
沈月灼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阵,“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这破领带我还等了两个月。”
拿到东西后,沈月灼才发现包装盒里三层外三层都做了防拆设计,她本来还想写张卡片,塞个香包进去,琢磨一阵后只能作罢。
堵人这事她没什么技巧,向褚新霁的助打探了他今日的行程就出发了。到了科技会展中心入口处,就被安保拦下了,问她要邀请函。
正当着她在想要不要在这附近找个咖啡馆坐会的时候,褚新霁的车缓缓驶了行来,主办方的接待人员迎上去,摄影师拍完合照后,他才在人群的簇拥下,踱步走向会展中心。
他今日穿得尤为正式,双排扣西服,笔直的西裤垂至鞋跟,气质清阔,眉目隽冷,全程无波无澜,周遭的喧闹笑脸更衬得他骨相优越。
行至展厅入口时,褚新霁余光朝她的方向扫过来。
她今日将长发半挽在而后,针织长裙衬出几分温婉娴静来,怀里抱着个宽大的礼物盒,这个品牌的男士领带相当出名。
褚新霁本想移开视线,她掌心的那抹暗红色却犹如白雪之中一点绛,让他眼前浮出那日她跌坐在地时,眼底闪烁着的野心和韧劲。
还会给他写如此露骨的情书。
褚新霁眉心微不可闻地跳了跳,随后仿佛不认识她般,微微颔首,深冷的背影消失在旋转大门。
沈月灼:“!”
怎么可以装不认识她!
沈月灼的心像是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一股酸酸涩涩的滋味冒出来。
梦里的他根本不是他。
永远站在高台之上,一旦意识到旁人的爱意,便会毫不留情地斩断,这才是他。
沈月灼打开和褚新霁的聊天框。
是昨夜她发出去却没有回应的消息,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何时能暴富:你要是实在不想要的话,我还是送给成屹哥吧]
这套领带的款式图褚清泽发给她看过,只适合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之间,她认识的人里,还真没几个用得上的。
贺成屹倒是刚好,只是想来他大概穿西服的日子很少。
褚新霁发表完预祝展会成功的讲话后,才有间隙低眸看手机。
在看到她发的那条消息后,一股陌生的不虞情绪从心口溢了出来。
正在高谈阔论介绍着新产品的技术员见这位重要人物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以为是自己哪里出错,令褚新霁不满,不由得紧张起来。
就连主办方轻声唤褚总,他也并未有所反应。
在所有人揣测他的情绪时,他说了一句,“失礼,接个重要电话。”
而后阔步迈出了展厅。
先前还垂头丧气的人,此刻正给礼物盒拍照片,似是终于找到了令她满意的角度,给屏幕对面的人发送了过去。
沈月灼给贺成屹说了这盒领带的来龙去脉,只不过抹去了褚新霁拒收的那部分。
人家贺成屹就爽快地多,说行啊,回头请褚清泽和她吃饭。
蹭到饭的沈月灼不由得勾起唇角,倏地察觉怀中的重量一空,礼盒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掌拾起。
她顺着视线缓缓往上看,正对上褚新霁居高临下的视线。
他的表情很淡,无波无澜的,像是冬夜里起了霜的枯木。
“你做这些事,阿泽知道吗?”

第5章 新雪
她们这群发小圈子自小便在一块玩,遇到值得投资的项目甚至也会拉着大家一起赚钱,没什么隔阂与纷争,就算是沈月灼跟阿泽之间的关系放进去看,也算不得多突出。
也就只有褚新霁,总会在她面前提褚清泽,像是要和她划分出明显的界限。
沈月灼迎上他的视线,眉眼弯弯道:“阿泽当然知道呀!他还很支持我追你呢。”
或许是听到了某个词,褚新霁淡睨向她,深邃的五官如刀刻般,对视时带着看穿人心般的压迫感,一字一顿道:
“沈月灼,我比你大七岁。”
“我知道呀,我又不介意,年龄算什么。”沈月灼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警告提醒之类的话,先发制人道:“而且七岁也还好吧,贺叔叔还比林阿姨大八岁呢,他们现在也很幸福呀,每天如胶似漆。”
沈月灼继续道:“不过我最多只能接受十岁的年龄差。”
毕竟听许夏说,男人年龄越大,越力不从心。比她大十岁的话,得有三十二了,那种叔圈天菜也挺有成熟男人的魅力的。
再大……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年。
她不OK。
褚新霁的眉骨偏高,因此轻拧时分外明显,很容易让人感知到他此刻的不虞。
长指抵在眉心,似是因她的话而受到了极大的困扰。
良久,他才重新睁开双眸,“贺成屹也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
沈月灼瞬间炸毛,“贺成屹怎么能一样?他是哥哥。”
“我也是。”
褚新霁指腹落在包装盒上,眸色漆黑,慢条斯地试图纠正她。
“又没有血缘关系。”沈月灼耳根微热,声音越来越小,“而且我们两家有联姻,又没说一定是和谁,说不定是我和你……”
似是被她的话惊颤到,褚新霁眉心重重跳了跳,视线再落回那张瓷白娇艳的面容时,被她眼里灼熠的光微微晃了神,竟一时哑然。
“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褚新霁语气覆上一层冷意。
从未拓疆的想法溢出水面,不过才一瞬,便足以疯狂吸食养分,将深埋于地底的妄念勾出。
沈月灼见状,生怕他又摆出兄长的姿态教训自己,咬字多了几分认真。
“再怎么样,我今年也已经二十二岁了,是个能为自己说的话负责的成年人。”沈月灼微顿,“你可以拒绝我,但不能剥夺我追你的权力。”
沈月灼视线从他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渐渐上移,喉骨处的线条利落分明,绷紧的下颚线锋利又流畅,眉心皱地很深,大概他禁欲清傲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么直气壮又难缠的追求者。
更何况追求者还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家妹妹。
褚新霁站在那里,似是被她扰得心烦,点燃了一支烟,焰火跳跃,懒怠地夹在指腹间,并不像往日那样避讳她。
冷雾缭绕在周身,更添几分清冷疏离。
沈月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欣赏这令人赏心悦目的一幕。从他修长分明的指骨,再至无可挑剔的五官,拧紧的眉心使得那股禁欲感更甚。
她这样大胆的注视让人很难忽视,褚新霁冷冰冰的视线扫过来,“不是厌恶烟味?”
沈月灼眼睫颤了颤,“是不太喜欢,但你抽烟真的很……”
上了年纪的人抽烟她只会避而远之。
褚新霁眼神动了动,“说。”
沈月灼余光悄悄落在他锋棱的喉结,再至被衬衫、西服包裹地一丝不苟的男性躯体,在他逐渐泛冷微眯的目光中,飞快地说了一个字。
褚新霁不疾不徐地在白砂石盘旁抖了抖灰烬,胸前的西服因这动作而微微绷紧,显露出块垒分明的肌,即便是这样一个动作,也依旧矜贵优雅。
“听不清,大点声。”
语气算不得多好。
同印象中那个总是端和有礼的人有着细微的差别。
沈月灼说不上来,只觉得和那日在夜宴里的感觉很相似。
想到她即将要说的词,沈月灼有些怂,“没什么。”
褚新霁转过头来看向她。
沈月灼被他侵略性的眼神看得腮颊泛红,手指都蜷在一起。
“沈月灼。”
他只低声唤她名字,嗓音是惯有的温磁,好似掠过耳畔,掀起一片酥麻的痒。
沈月灼瞥他,眼神带着乖怯,“你先说好不能生气。”
褚新霁没答应,也没说不好。
他像是天生适合周旋的谈判者,只需站在那里,清清淡淡的视线扫过来,身上浸染的上位者气势便足以让敌方主动丢盔弃甲。
很明显,沈月灼就属于这一种。
“很……欲。”
这句话莆一出口,沈月灼观察到他眉心的痕迹更深。
她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张白皙的脸蛋比海棠花还要红,只不过看到褚新霁那张向来无波无澜的脸上出现别的表情,沈月灼仿佛受到鼓舞,唇角的弧度忍不住轻轻勾起。
“我并不缺这些东西,以后不要在我这里白费心思。”褚新霁矜淡的下颔抬起,一支烟尚未燃尽,便被杵灭,一缕青烟徐徐而上。
沈月灼闷闷地应了一声好,狡黠的眸子微弯。
只说了不准送东西,没说不准做别的。
褚新霁将她的表情不动声色地纳入眼底,出于兄长的警告话语抵在喉咙口,倏尔又咽了回去。
助赵檐从展厅走了出来,他跟在褚新霁身边多年,对两家的关系早已熟知,知道眼前这位沈小姐,将来多半是要嫁到褚家做褚总的弟妹,因此不敢怠慢。
沈月灼问他要褚新霁的行程时,赵檐也没多想,还贴心地提醒了她记得将谈话时间放短一点。
“沈小姐。”赵檐微笑,“今天穿得很漂亮。”
沈月灼微微颔首,唇边挂着温和得体的微笑,“谢谢赵特助夸奖。”
两人一来一回的正常社交对话,沈月灼落落大方,褚新霁却无端觉得有些烦躁。只当是今日的烟不好,大概是赵檐没有保存好,才生了潮意。
赵特助从褚新霁手中接过礼盒时,正对上褚新霁略带寒意的视线,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保持镇定道:“褚总,东西先放后备箱?”
褚新霁:“放在副驾驶位上。”
赵特助不免诧异抬眸,按说,沈小姐送的礼物,褚总是不会看,更不会拆的。放在后备箱,只不过是出于礼貌。
今天竟然要求放在副驾驶位上,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收到褚新霁冷然的视线,赵特助悻悻摸了摸鼻子,也不好再多问。
在两人说话的间隙,沈月灼忍不住打量着褚新霁。
骨相优越,肩宽腿长,举手投足间更是掩不住的清隽和优雅。
可惜他们的年岁差了太大,她蹒跚学步的时候,他早已在褚爷爷的鞭策下写出了一手行云流水的毛笔字;她情窦初开之际,他仍旧稳坐高台,并无沾染半点情爱的意思。
刚才说的那番话,字里行间也只将她当作妹妹看待。
又或者连妹妹都算不上,而是不谙世事的小朋友。
等赵特助离开后,沈月灼才想起来什么,问:“霁哥既然看到了我发的消息,为什么不回啊?”
怕他无视她,沈月灼补充一句,“是看到了,故意不回的吗?”
说话间,她不知不觉向前踏进一步,两人间的距离陡然拉近。她仰着脖颈,小鹿般的眸子里弯着清浅的弧度,乌黑的长睫轻垂着,白色半裙是包臀的款式,先前她规矩地站着时,被小香风外套遮住大半,只让人觉得清冷雅致。
褚新霁比她高上太多,从这个角度望下去,那挺翘浑圆的臀部曲线展露无疑。
少女身上的馨香味道占据着他的领地,清淡,若有似无,同茉莉的香气有些像。
褚新霁很难不联想起那串被她戴在皓白纤细手腕上的茉莉。
而后又经褚清泽扔至他平坦宽阔的胸膛。
沾着水汽、裹挟着淡香,微凉的触感轻轻划过,和那日替她包扎掌心的伤口时不甚触到的白瓷肌肤太过相似,像是她用指尖若有似无地点在他胸膛。
褚新霁眸中闪过锐利,强压下那股令人心猿意马的异样情愫,后退半步。
“是看到了,打算晚点一起回复。”他的声线依旧听起来疏离,“公司里许多决策都需要反复斟酌,如果当即回复,可能会因思虑不全而做下错误判断。”
沈月灼眼睫颤了颤。
她还以为他会像在微信上一样警告她,用兄长的口吻嘱咐她将心思放在工作上。
沈月灼佯装求知:“工作上的事情仔细点当然无可厚非,原来我送的礼物,也值得思虑这么久吗?”
褚新霁叱咤商场十余载,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种老谋深算的敌人间,谈判场上向来滴水不漏,从未被人抓住过短板。
若是让旁人知道,他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反将一军,大概会跌破眼镜。
褚新霁很淡地移视线,“沈月灼,不要反复试探我的底线。”
他的耐心即将告罄。
沈月灼不明白刚才还好好说话的人,怎么骤然冷了脸色,很乖地应了一声,低垂着眸子绞弄手指,似是真的听进去了他的警告。
褚新霁今天的情绪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搅乱。
他不知为何有些烦躁。
她不肯听他的话,在他面前说两家联姻的对象为什么不能是他,又得寸进尺地说他抽烟很欲,越界靠近,勾起他从未有过的躁意。
可她真的乖下来,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时,他却觉得更加不耐。
明明他还有一堆事情没有处,却在这里跟她耗了这么久,真是疯了。
主办方的人隔着玻璃焦急地等待着,并未催促。
褚新霁抬步,恢复如常神色。
那道落拓挺拔的身形进入展厅后,杨叔从里迎出来,“沈小姐,褚总让我送您回去。”
沈月灼现在的心情不太好,“杨叔,我有点不舒服。”
杨叔是个热心肠的,当即担忧地问,“哪里不舒服?我现在送您去医院,稍等,我去知会褚总一声。”
“没事。”
沈月灼也不想麻烦杨叔,她虽然娇纵,却不是那种折磨人的性子,“杨叔,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去车上坐一会就好了。”
想到刚才褚新霁离开前那冷冰冰的样子,沈月灼咬牙赌气道:“反正褚新霁也不会在乎我。”
杨叔纵然不知道大少爷和她说了什么,却也熟悉这俩人的性子,一个过分稳重自持,一个又活泼直率,互相不解也是正常。
杨叔哑然失笑,“您和褚总吵架了?”
沈月灼瘪嘴:“他哪里会和我吵,也就是单方面凶我而已。”
杨叔是看着沈月灼长大的,知道这是孩子气的话,没有恶意。
作为长辈,忍不住为褚新霁正名,“褚总只是不善言辞,实际上,比谁都关心您,上次您跟二少爷去登山失联那次,他整夜都没睡,把路段的所有监控都挨个察看了一遍,生怕遗漏了。”
沈月灼扯起嘴角,很轻地笑了一下,耸拉着眼皮,“谢谢杨叔,虽然感觉没有被安慰道。”
展会结束后,褚新霁和几个有合作意向的供应商简单吃了顿饭,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已经无人敢劝酒,应酬大多数都需要看他的脸色。
但今日萦绕在心口的那抹浮郁,似乎怎么也散不掉。
因而破天荒地饮了两杯,外套搭在臂弯间,白衬衫外只套着一件西服马甲,胸膛的肌因筋络分明的指节虚扶着眉心而轻绷着,站在月色下,浑身透着一股浮醉后的颓唐感。
杨叔正欲去地下车库把车开过来,摸到空空如也的裤兜后,忽然一拍脑袋,“哎呀!钥匙在沈小姐那,我现在就去拿。”
刚才还在阖目养神的人簇然睁开双眸,嗓音是浑厚的沉,“沈月灼?”
“是啊,先前沈小姐说身体不太舒服,要去车里休息。”
杨叔一边说着,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这都四个多小时过去了,她该不会睡着了吧?车里空间那么闷,希望她不要有事——褚总?”
话音未落,褚新霁就阔步离开了视野,杨叔小跑着追上去。
男人步履生风,臂间搭着的外套在地下车库入口的斜坡处轻轻摆动,路过的车辆用远光灯照亮着暗调的地下室空间,也将他本就深邃的五官轮廓裁地更加冷隽。
车门拉开的一瞬,褚新霁呼吸都轻了几分。
少女斜倚在椅背边缘,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缀着一层暗影,白玉凝脂的脖颈暴露在视线中,针织衫外搭滑至手臂,露出瓷白圆润的肩线,双颊因车内空间缺氧而泛红。
似是睡得并不安稳,唇线抿着。
褚新霁将西服外套搭在她身上,周身的气压低到连杨叔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沈月灼醒来时,便对上一双沉冷似深渊般的视线。
盖在她身上的外套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余温,雪松般的香气溢入鼻尖,是他身上的味道。
而这件外套,或许十几分钟前,还穿在那样矜贵清冷的人身上,如今正同她严丝合缝地贴着,挡住是夜泛着的湿冷潮意。
很暧昧的认知。
沈月灼眸光略散,刚想说话,就被褚新霁斥责般的语调给吓得瑟缩了一下。
“沈月灼,在车里待了四个小时,车窗紧闭,换气系统也不开。”他微顿,“真厉害。”
沈月灼嗅到了他身上极淡的酒气,撑着椅背坐直,声音很轻,“不小心睡着了。”
居然已经过了四个小时这么久吗?应酬怎么这么麻烦。沈月灼稀里糊涂地想。
杨叔忙帮她解围,一脸歉疚,“都怪我,忘记提醒沈小姐了,褚总,您别吓着她。”
“杨叔,你不用帮她转移注意力。”褚新霁的语气有些冷漠。
沈月灼说到底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往常只见过他训斥褚清泽,如今被训的人换成了自己,今天本就忍受了他的冷待,连晚饭都没吃,听赵特助说他晚上有酒局,免不了要饮酒,她还特意去买了胃药,想着要是他难受,还能缓解一下。
谁知刚醒来就被厉声斥了一通。
丝丝缕缕的委屈浮了出来,眼眶染上一点湿意,“你为什么要这么大声,震得心口疼……”
褚新霁眉心拧地更紧,没想到她都长这么大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轻轻一碰就要掉眼泪。
胸腔里起伏的愠怒和担忧,像是跳跃的火苗遇到了浓潮的深雾,须臾之间灭为灰烬。
被她扰地心绪烦乱,褚新霁无可奈何地推开车门,正欲在她身侧坐下,却见座椅上放着塑料袋,里头装着各种胃药。
褚新霁动作一滞,不知该作何反应。
胃病还是几年前,频繁捯时差地出差,饮食不规律导致的。后来海外市场稳定后,他的生活才逐渐趋于正常,只是饮酒后,偶尔会有烧灼感而已。
他极少饮酒,即便有酒局,旁人给他敬酒,他也无需回应。
因而时间长了,连他自己都要忘记,有胃病这件事。
“抱歉,刚才语气是重了些。”
高大而极具压迫力的男性身躯覆过来,却堪堪在离她稍许距离的位置停下,在她眼前留下阴影。
沈月灼有各种小毛病,譬如睡不满就会有起床气,被吵醒时,眼睛里会泛出一层雾气,单纯只是生原因。
但是显然,褚新霁好像误会了。
他敛着眸,冷峻的面容不知是不是沾了酒的缘故,染上一丝蛊惑般的味道,领带不知何时被他解下,同白日见到的那副清冷形象大相径庭。
“别哭了。”
温磁的嗓音像是沈月灼她爸珍藏的那把大提琴,浑厚而低沉,卷过耳膜时,掀起一片微酥的痒。
她光顾着悄悄看他了,忘了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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