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山河by乌柳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2-19
老头抬头看向楚弦月,他问楚弦月:“你觉得是神创造了人,还是人创造了神?”
“神话当中,人是女娲捏出来的,古来皇帝也称天子,号称君权神授,乃是天命所归,实际上神话不知真假,君权神授也不过是上位者用神明来稳固自己手中权力的说辞,神权还是居于皇权之下。”
在千秋国时,听到神权大过皇权楚弦月就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知道皇帝可以封神,甚至朝廷还专门设有封神的规定,所封之神既有山川自然之神,又有忠臣义士节烈孝妇之神,还有那些祈祷灵验的仙释巫鬼,不论出身,只看影响,影响好的就定诸神爵制。
就像那三国名将关羽,就是依着历代皇帝的封赐,从一名武将成了现在的武财神和伽蓝菩萨,在佛道两家都享有非凡地位。
而许多传说故事当中,皇权也是大于神权。传闻武则天当年下令命百花于严寒开放,所有花神不敢不从,唯牡丹花神傲骨,最后所有牡丹被武皇下令烧焦,扔去了洛阳邙山。
说到底,在人间看似神大,实则人大。
老头听完楚弦月说的又高兴了起来,他说:“以前遇到旱年,村长便会率领大家去龙王庙祭祀求雨,祭祀不成就上鞭子抽龙王像,或是将龙王像拉出庙去晒,要还不下雨,就烧了他丫的,你灵我们才拜你,你不灵,可别想再吃香火。”
老头看起来又恢复了原先的活力,他朝其中一个老鬼招了招手,“娘,将封神榜拿给我。”
老鬼一翻手,手中便凭空多出了一块长长的提花锦缎,上面写满了众神的名号。
老头接过,低头仔细看了看上面每一个名号。鹤龄正想要不要动手抢时,老头将上面的名号全都抹了干净,然后主动将封神榜递给了楚弦月,“我老了,改天换地,重整河山的事情,要交给年轻一辈了。”
封神榜一到楚弦月手上,便成了一块神砖,楚弦月紧紧握住,她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或许只要将无生老母抹除,让正神回归,一切顺应自然就是最好的做法。
回去黄粱县的途中,楚弦月又碰上了黑木神,看他灰溜溜的样子,明显是打输了,楚弦月想起一桩事情问他:“在今天之前你又不知道无为老祖是谁,为何在无生老母面前争夺城隍一位时,听她说城隍由无为老祖封赐,你问都不问一句无为老祖是谁就走了?”
“这些年不知名的野仙野神太多了,无为老祖,无生老母,一听就是一家人,我们不知道,肯定是无生老母想瞒着,我大庭广众的问,这不是没眼力见嘛,我可不想触她霉头,被打个灰飞烟灭。”
“你以后不用怕她了,她已经不是众神之母了。”
“出什么事了?”黑木神连忙问。
楚弦月但笑不语,让他自己回黄粱县去看。
无生老母没了众神之母的封号,但也不会消失,正如黑木神这样,只要信徒还有,信仰还在,就永远也不会消失。
第77章 红白喜
等他们回到黄粱县,回到来时的地方,一切好像都好似没有变,一切又好像都变了,楚弦月轻轻松了一口气,朝代更替其实也是正常的自然轮回,她或许并不该去逆天而行,扭转乾坤。
回去西漠岭的通道已经开启,楚弦月低头看着神砖愣神,一时没有动作。
其他人不知她心中的纠结,林荏拉着袁宿到她身边去问怎么了,还不等楚弦月回答,林荏突然地推了一把袁宿,袁宿脚下不稳,顿时朝楚弦月身上倒了过去。
突然地变故让楚弦月几人都有些懵,鹤龄赶紧去扶楚弦月,林荏则是赶紧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神砖,转而朝回去的通道冲了过去。
“快拦住他!”楚弦月明白过来林荏的企图,顾不得头上的磕伤,赶紧让鹤龄去拦。
林荏也听见了楚弦月声儿,他并未惊慌,就这么短短几步路,他觉得鹤龄肯定拦不住他,只要回到了西漠岭,神砖就是他的了。
可就在他脚步刚迈进光圈之中,还不等回到西漠岭,腰下就失去了知觉,身体不受控制重重朝前倒了下去。
他下意识回头看去,就见自己腰部以下的身体还站在不远处,被斩断处,正汩汩冒出鲜血,而在他身后,是鹤龄阴沉到极致的脸。
怎么会?
林荏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费力捡起身旁的一块血肉,还想要往身体里塞,只可惜,还没等他塞进去,他就咽了气,睁着眼死在了回去的路上。
鹤龄捡过神砖,抱起磕破脑袋的楚弦月回了西漠岭,袁宿哆哆嗦嗦地跟上,不敢直视地上林荏尸体。
他突然明白楚弦月二人为什么能在短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块神砖,他既没有楚弦月的聪明,又没有鹤龄的狠辣,甚至连林荏抢夺神砖的勇气都没有,或许他根本不适合来寻找神砖。
在黄粱县待了个把月,再回家,抱柳镇已经是冰天雪地,楚弦月与鹤龄很是奇怪,现在才九月吧?
怎么就下雪了呢?
楚弦月首先想到了上次的柳仙大战,蛇最怕冷,难不成老柳树又翻盘了?
鹤龄是假做货郎出去卖货的,贸然在附近打听怕是会引人怀疑,遂与楚弦月去了离抱柳镇不远的村子打听这天气的异常。
村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天气骤变,有许多庄稼都没来得及收,全被冻死了,好在朝廷免了明年的赋税,不然还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齐鸣他们或许知道更多的内情。”
楚弦月想起上次见过的两只鬼,不过她并不知道那两鬼平日里会在哪里,想了想,不一定去找他们问,随便去坟地里找个鬼问也是一样的,于是等到晚上时候,就近去了村民们埋葬先人的地方。
本来寒冷的天气,到了晚上冷风更甚,越往墓地方向走,风好似越大,吹得他们手上的灯笼也灭了,好在天上还有些许月光,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完全看不见路。
走着走着,楚弦月隐隐约约听见有吹吹打打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好似有什么人家在办红白喜事。
大晚上的肯定不是办红事吧?
楚弦月直觉以为是哪家办丧事,可往四周瞧瞧,又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家灯火。
正看着,楚弦月回头发现了一队迎亲的队伍,不禁奇怪道:“他们这儿怎么大晚上接新娘?”
“什么?”鹤龄也是奇怪,他并没有听到什么吹吹打打的声儿,也没有看见迎亲的队伍。
楚弦月心下一惊,才知道是碰见鬼了。
不过他们本就是来找鬼的,正好问他们一问,省得再去找鬼了。
思及此,楚弦月让鹤龄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了等,等花轿过来时,拦下花轿,问了问:“还请问诸位知不知晓最近天气骤变的原因。”
众鬼没想到还有人会这么大胆拦鬼花轿,对她的问题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应:“附近来了个蛇妖,招揽了许多精怪一起闹事,行事十分猖獗,钦天监几位大人联手除妖,以致最近天气骤变。”
弄明白这些,楚弦月道过谢后便要离开,岂料花轿帘子却被掀了开来,轿中新娘子突地扑向了她。
一阵透心凉的寒意钻进楚弦月体内,楚弦月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迎亲的鬼赶紧上前想将鬼新娘揪出来,一旁鹤龄看不见他们,只看见楚弦月突然倒地,以为是遭了鬼的攻击,瞬间放出浑身杀气,逼退一众想要靠近的鬼魂,然后抱着楚弦月迅速离开了此地,回去了家里。
鹤龄将楚弦月放到床上,用被子裹住她冰凉异常的身体,然后一边掐她的人中一边唤她:“公主……公主……”
在他呼唤声中,楚弦月幽幽转醒,眼里对他却是陌生,害怕躲进床里,紧张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
鹤龄愣了,不敢相信楚弦月将他忘了。
“我是鹤龄啊。”
楚弦月还是不认识他,缩在床脚,不准他靠近。
“你忘了我们是怎么逃出来?你忘了我们这些日子怎么出生入死?你忘了我们是如何要好了?”
鹤龄怎么也不愿相信楚弦月将他们之间种种全都忘了。
楚弦月摇摇头,还是没有想起来。
鹤龄慌了,当即去找了个大夫来,大夫说:“许是受惊过度导致一时失忆,等心情平定下来就好了。”
知道是受惊导致,鹤龄稍作放心,楚弦月面上却并未有什么喜意,也不容鹤龄靠近他,鹤龄无法,只能与她分房而睡,让她安心。
等他走后,楚弦月赶紧锁紧房门,然后走到了镜子前,看了看镜子里的脸。
透过镜子,楚弦月看到了一张熟悉陌生的面容,面上露着极为惊恐的表情。
“大皇姐,怎么会是你?”
楚弦月轻轻问道,空荡荡的房间并未有人能回答她此时的问题,门口守着的鹤龄倒是听见了她这句自言自语,却是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并不知此时的楚弦月已经被鬼新娘给附了身,还以为楚弦月真的是受了惊吓才导致的失忆。
第78章 离魂
鹤龄坐在门口守着,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小火熬着收惊安神的药,此时冷静下来,再想刚刚的事情又觉得有些不对。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楚弦月早已经不是那娇滴滴的公主,面对邪神都未有害怕,区区几只鬼就让她受惊至此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可若说是被鬼攻击,也没见她身上其他地方有何不对。
什么攻击只会攻击人的记忆呢?
将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天色也亮了,不等鹤龄叫门,楚弦月便自行走了出来。
再面对鹤龄,她已经没有了昨夜的害怕,只是眼里还是陌生。
她询问鹤龄身份,想要知道自己与他是什么关系。
为了帮助楚弦月恢复记忆,鹤龄将两人是怎么逃出公主府,怎么来到的抱柳镇的事情都说了,也不知是不是失忆的缘故,鹤龄觉得楚弦月今儿个特别的陌生,陌生到像是换了一个人。
“原来你是我的暗卫。”楚弦月并未对自己公主身份意外,反倒是对鹤龄的身份有些意外。
“不止是暗卫。”
“那还是什么?”
“是……”鹤龄张张嘴,不知该怎么说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日常相处并没有改变,也不像是情侣,夫妻,楚弦月好似也没说过要给他名分。
“没什么。”鹤龄最终还是选择隐瞒,随即转移话题问她,“你忘了我,可还记得西漠岭和神砖?”
鹤龄说罢,楚弦月却是没有反应,好似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语一样。
鹤龄意识到不对劲,又问:“不记得西漠岭和神砖了?那还记得你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楚弦月依旧没有反应,甚至在她眼中,鹤龄的嘴唇压根就没有动过。
鹤龄记得肖伯颜说过,只有进过西漠岭的人才能够知晓有关神砖的事情,其他不是被神庙选中的人,都会自行忽略所有有关神砖的事情。
楚弦月就算失忆也不该是这种反应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鹤龄狐疑的眼神,楚弦月藉口头疼又回了房间。
鹤龄赶紧端过安神的药追上去,不管如何,还是先喝药安安神吧。
楚弦月小抿了一口,又推了开,“太苦了,你去外买点蜜饯我再喝。”
“是。”鹤龄将药倒回药罐里继续放火上煨着,然后便出了门,却不知在他离开不多久,楚弦月也偷溜出了门。
楚弦月一路走到镇外,又往西边走了许久,一直走到个荒坟处才停下来。
“陆修!陆修!”楚弦月在坟前坐下,轻轻呼喊着,就见坟前凭空卷起一股旋风,一个病恹恹的丧鬼从坟地里钻了出来,他一眼认出了眼前的人,高兴喊道:“玉枝?”
“是我。”
“你怎么上了人身?”
“昨夜花轿行至半路,我听见有人拦轿与媒婆搭话,觉得是个机会,便找准机会冲了出去,没想到会附身到她身上。”
陆修绕着她看了一圈说道:“这姑娘身子弱,气运低,又把印堂给磕破了,你才能附身上去。”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能够复活了?”玉枝很是高兴。
“没那么容易,只要这姑娘的魂魄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回来,你就会被挤出去。不过昨夜你误打误撞将她的魂魄撞出体外,魂魄轻飘飘,被呼啸的北风一吹,不定吹飞了多远,只要没人为她喊魂,应该就回不来。”
玉枝眼眸一转,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现在楚弦月身边也只有个暗卫,只要忽悠住他,肯定就没有人为她喊魂了,等熬过七七四十九日,一切就成定局了。
玉枝想的虽好,但她还是低估了鹤龄的本事,早在她离开抱柳镇时,买回蜜饯的鹤龄见她不在,就寻着她留下的蛛丝马迹追了过来。
鹤龄看不见鬼,听不见陆修的声音,却还是从玉枝的话语中发现了一点端倪,不等玉枝高兴完,就站了出来。
玉枝心虚地后退了半步,随即脸色一变,对一旁的陆修说道:“快!替我杀了他!”
刹那间,周边的树木好似失了颜色,天空也显得灰濛濛的,耳边的风声尽数消失,天地间安静地可怕,就像是突然被拉进了一个与现实一样又不一样的诡异世界。
突然,一个小孩子的声音从鹤龄脚边响起,鹤龄低头,就看见个没有眼白的小鬼抱住了他的腿,见他看来,小鬼咧起嘴,露出嘴里又尖又密的尖牙,然后朝着他的小腿,狠狠地咬了下去。
尖牙相撞的声音在安静的世界中十分明显,然而小鬼却并没有咬到鹤龄的腿,鹤龄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陆修在幻境中找遍了也没找到鹤龄的踪影,无奈只能收了神通,可就在他想问问玉枝鹤龄究竟是什么来头时,鹤龄又凭空出现了,瞬间拿下了那顶着楚弦月皮囊的玉枝。
“说,楚弦月哪去了?”
“我不知道……嘶……真的不知道……陆修……”
玉枝本能呼喊陆修。
然而陆修此时已经明白自己不是鹤龄的对手,再斗下去也讨不着什么好,于是便施法现出真身与鹤龄说道:“我们也不知道这身体的主人哪里去了。”
陆修将刚刚与玉枝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最好是由血缘至亲为她喊魂。”
楚弦月的血缘至亲绝大多数已经殉国了,唯二知道逃出来的大皇子和三公主也下落不明,要想找到无异于大海捞针。
鹤龄逼问着陆修还有没有别的喊魂办法,一旁的玉枝捂着脖颈喘着气,嘴上还不忘附和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血缘至亲才能将她的魂魄叫回来,只要她回来了,我就会将身体还给她。”
鹤龄眉头紧皱,似在思索着什么,而那厢远在三百里开外的楚弦月也在寻找着回来的办法。
昨夜被撞出体外,呼呼北风将楚弦月吹到了一个名为黄岭镇的地方,那儿比之抱柳镇更冷,家家户户还都养了狗,一看到她,那些个恶犬就不停地叫,犬叫声震耳欲聋,震得她灵魂都要碎了,忙忙离开,才得以避过。
飘荡在野外,四周都是雪,白茫茫一片,楚弦月根本分不清方向,晕头转向地飘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只能先找个避风的地方暂作停留,等天亮了再走。
第79章 扇娘
正寻着呢,楚弦月隐隐约约好似听见远方传来了呼喊救命的声音,听声音像是个女子。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会有人在这荒郊野外?且还是个姑娘。
楚弦月好奇飘去,看到了一个陷阱,声音正是从陷阱里传出来的。
里面确实是个姑娘,在她身旁还有个男人,只不过这男人已经被陷阱底部的尖刺扎中了心脏,早已经咽气了。
姑娘似乎比男人慢一步跌下来,有男人尸身做垫,她才幸免于难,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要救她吗?楚弦月想着,可现在自己是灵魂状态,似乎也没法帮上她的忙。
或许可以去黄岭镇把那些个恶狗逗来,让狗叫声将黄岭镇上的百姓引来。
这办法似乎是可行的,只是想到那震耳欲聋的狗叫声,楚弦月又有些后怕。
犹豫时候,有人来了,也是两个赶夜路的人,他们估计也是听到了姑娘呼救的声儿。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老人觉得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深更半夜有姑娘叫救命实在不寻常,还在劝着同行的少年不要多管闲事,赶紧去到黄岭镇为好。
“既是遇见了,怎么能袖手旁观。”少年侠义心肠,不顾长辈的劝阻,坚持寻了过来。
陷阱里面的姑娘,听到了他们的话语声,激动极了,叫救命的声儿也更加的大了,一边喊一边承诺以后会当牛作马报答他们。
藉着天上微微的月光,少年看了看陷阱里面,看到确实是个姑娘,并非什么伪音勾人山精野怪,连忙就要下去救人。
“七叔,里面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不是吃人血肉的山精野怪。”
七叔见了,也没有再拦,与他一齐解下腰带,将陷阱里的姑娘拉了上来。
隔近了,他们看清楚了姑娘的面容,姑娘眉横秋水,面似桃花,美得不可方物。
姑娘磕头拜谢他们的救命之恩,从她口中得知,她叫扇娘,自小与父亲相依为命,做的一手好绣活。
前几日,她与邻居婶婶一起去绣坊里卖绣好的帕子,在街上被个有钱人家的公子看中,那人仗着权势想要纳她为妾,她不愿依从,今儿个才会趁着夜色与父亲逃走,没想到行至半路,会遭此横祸。
扇娘说着又哭了,香腮染泪好似梨花带雨,叫人好生个怜惜。
“还请问姑娘要往哪方去?我二人也好送你一送。”
“爹爹尸身还在此地,我如何能够离开,且点燃堆火,守一夜再说,等天亮了再找人来将爹爹的尸身运回老家安葬。”
“既如此,我们陪你在这里守一夜吧。”
少年心善,七叔也只好由着他去,帮着扫掉陷阱旁边的雪,又在陷阱旁点燃了一堆火,陪着扇娘一块儿守着。
火光亮起,三人都没再说话,安静中,扇娘似乎是哭累了,靠着树闭上了眼,少年从包袱里拿出件干净的衣裳帮她盖了盖,便又坐回了原处。
七叔看看少年,又看看那姑娘,轻轻笑道:“要真是个好人家的姑娘,与你配做一对也是不错。”
“七叔莫要胡说,仔细姑娘听见了,还以为我们是贪图她美色才救的她。”
“怕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咱们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以身相许也是应该的。”
七叔眯着眼打量在姑娘脸上:“这小女子生得好,一身细皮嫩肉可不是寻常农妇能比的,你仔细瞧,那脸,那身段,也难怪招人惦记,她若愿意跟了你,也是你小子造化。”
听到七叔的话语,少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睡着的姑娘,火光下,他一张脸也红了个彻底。
“七叔越说越不着调了。”少年撇开脑袋,不敢再看,他羞臊的样子让七叔笑得面上的褶子都撑开了。
“小雏儿就是害臊地紧。”七叔说罢,没再逗他,四周很快便又恢复了安静。
在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中,七叔和少年也闭上了眼睛,只有做鬼的楚弦月不用休息,盯着火堆发着呆,也不知她魂魄离体,肉身如何了?鹤龄肯定很担心吧?
沉思着的楚弦月并没有注意到旁边扇娘的指尖里慢慢游移出一道细细的影子,飞快没入了七叔的影子里。
闭着眼睛休息的七叔倏地睁开眼睛,随即站起身,走到了扇娘身旁坐下,一只手从扇娘的脚边,摸进了衣裳。
“老色鬼!”楚弦月没想到七叔会突然对扇娘行不轨之事,回过神来便想要阻止,可她现在是魂魄状态,根本就没办法触碰到人,她的声音也没法传进扇娘的耳朵,只能够用手扇起阵阵旋风以作提醒。
扇娘睡得很沉,冷风拂面,吹起了她身上盖的衣裳,也没能将她吹醒。
第80章 做局
就在七叔要对扇娘行不轨之事时,一旁的少年醒了,只以为是七叔欺负了人家,一把将七叔从扇娘身上推了下来。
“七叔,你疯了!”
“救命之恩合该以身相许才是,你这傻小子不要,叔叔可不能不要。”
七叔说着,又要伸手去抓他身后的扇娘,少年赶紧拦着,推搡之间,七叔脚下一滑,竟一头栽进了陷阱里,一根削尖的木刺从他头顶直直插进,又从侧脑出来,当场没了命。
少年看了一眼,吓得腿都软了,扇娘也是,扑进他的怀中,不敢再看。
许久,扇娘又哭了起来,她的哭声唤回了少年的神智,她说:“我对不起你。”
“不,不怪你,是七叔犯错在前。”少年安慰她,也在安慰自己。
扇娘从他怀里抬起布满泪痕的小脸,感激说道:“你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你若是不嫌弃,我愿意伺候你一辈子。”
美人如花似玉的面容稍稍缓解了一点他心里因杀人而产生的内疚和害怕。
他说:“七叔对你做了那种事情,你不说,我也会对你负责的。”
“真的吗?”扇娘似是不相信,直到他点头再次说了一遍才舒展开眉头,然后鼓起勇气亲上了他的嘴唇。
扇娘带着冰雪的嘴唇很凉,也很软,香香的有着让人沉迷的神奇能力,慢慢让他忘记了七叔,也忘记了陷阱里的两具尸体,便又在这雪地里与扇娘好上了。
“你会一辈子待我好吗?”扇娘问他。
“当然。”
“我不信,除非你愿意将身心都交由我。”
“给你,都给你。”似要证明他的话,他狠狠地亲她。
“生生世世,所有的一切都给我好吗?”扇娘更搂紧了他。
“好!都给你!都给你!”
少年全都应了,浑然没有注意到扇娘粉面上有些儿邪性的笑。
嘴唇相贴,扇娘再次亲吻吮吸着他的嘴唇,然后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让他无法看见自己身上长出蛇一样的鳞片。
扇娘抱着他翻了个身,一道红光闪过,扇娘便变成了一条通体赤红的蛇,钻进了身下少年仍在亲吻的嘴里。
少年的身体陡然变得僵硬,闭着的眼睛也突地睁了开来,黑色的眼瞳散开,不一会儿又变成像蛇一样的竖瞳,然后他倏地转头看向一旁的楚弦月。
楚弦月一惊,连忙道:“我只是路过,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说完,也不管哪边是回去方向,顺着风赶紧飘荡走了,唯恐跑慢了被蛇妖抓了去。
一路狂飘,确定蛇妖没有追上来,楚弦月才敢停下,躲到了个狭小的角落里暗自后怕。
蛇不是会冬眠吗?怎么大冬天的还跑出来害人?
楚弦月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经过,那蛇妖摆明了是化作姑娘引诱过路的好心人,故意喊爹爹,是觉得她在一旁捣乱,又不好直接出声将她赶走,才会那样喊吧。
它做此局貌似就是为了哄得人将身心都交给它,交给它有什么用呢?难不成是要利用人身与钦天监对决?
楚弦月想不通,不过话说回来,钦天监还真挺厉害的,连天气都能够控制,有他们这本事,以后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天灾了吧?
安全待到天亮,楚弦月赶紧往外想去寻个人多的地方弄明白回去的方向,岂料刚一走到太阳底下,她就觉得灵魂像是火烧一样的疼痛难忍,不得不又躲到个阴凉的地方去。
此时楚弦月才意识到自己作为鬼魂,并不能白天出行,就算冬日里的阳光非常之小,也还是能灼伤她的魂魄。
“这下可怎么办?晚上又分不清方向,难道只能靠运气飘回去?”
楚弦月一筹莫展,贴着光影躲避着阳光,慢慢摸到了一个小村庄里。
看房子,村子里拢共十几户人家,四周静悄悄地,应该没有养狗,可好似也没有人。
楚弦月贴着墙飘进去,往村子里转了一圈,确实一个人都没有,屋子里落满了灰尘,像是已经荒废了许久。
眼看就要中午,楚弦月不敢再往外走了,遂挑了个阴凉的房间,打算先等一等再说。
不知过了多久,楚弦月听见外面有孩童玩耍的声音传来,以为有人来了,赶紧往外看了一眼,就见正午的太阳底下有几个面色铁青的小孩在追逐嬉闹,只不过他们的追逐不是奔跑,而是飘着,就像楚弦月此时一样,轻飘飘地飘荡着。
楚弦月意识到他们也是鬼,却不明他们怎么能到太阳底下嬉戏,于是便高声问他们:“小孩儿,你们怎么能到太阳底下玩?”
听见她的声儿,孩子们停止了追逐,齐刷刷回头看来,铁青的面容,在阳光下都让人觉得瘮人。
见楚弦月也是鬼,他们又恢复了笑容,围绕到了楚弦月身旁,叽叽喳喳地说:“我爷说物极必反,盛极必衰,正午的阳光看似最盛,实际上这个时候是阴气最凶的时候。你也要一起来玩吗?”
楚弦月尝试着走进阳光里,这次还真是没有感觉到灼烧的感觉。
“村子其他人都在哪里?”比起去找人问回去的路,或许问鬼更简单些。
“他们在祠堂里。”
小鬼引路将楚弦月带去村子后面的祠堂,祠堂被树林遮着,太阳晒不进来,非常适合鬼魂待着。
对于楚弦月的到来,他们还挺热情的,非常好心给她指明了回去的方向。
楚弦月谢过他们,又问:“你们村子发生了什么?怎么全村人一齐死了?”
“我们得罪了龙神。”
“放屁!明明是蛇妖!”有人反驳说道。
又是蛇妖?
楚弦月不禁皱眉,难怪官府会这么劳师动众,确实太猖狂了。
村里人说:“我们村依山傍水,家里常有蛇虫鼠蚁出没,平日里只要不做伤害,蛇也不会伤人。”
二十年前的春天,前夜里刚打过雷,第二日一早,村里几个小媳妇儿就喊着一起去山上采摘雷公菌。
村里有个叫桃子的寡妇也去了,走到半道时候,桃子尿急,便一个人往林子深处找了个小解的地方,刚蹲下,她就看花色的长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