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想和我贴贴by雾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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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工匠商量完翻新的事后,火烧云已经被夕阳烤焦了,边缘泛出些许黑色,像煎熟的鸡蛋。洛雪烟看饿了,问道:“晚上吃不?吃煎鸡蛋?”
姜冬至没回话,她迷惑地转过头,发现?他正眼巴巴地看着街对面的阿婆,阿婆面前放了个?竹篮,竹篮里有毛茸茸的东西?在动,再定睛一看,是一只小?白猫。她呼吸一滞,戳了戳姜冬至的肩膀。
姜冬至看得入迷,吓得抖了下,发现?是姐姐顷刻扬起笑脸:“姐姐,你忙完了吗?”
洛雪烟点点头,轻声问:“要过去看看吗?”
姜冬至意外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洛雪烟牵着他的手,走?到街对面,陪他一起蹲下来看猫。白毛,琥珀色的眼睛,耳朵上有两撮聪明毛,和?那只小?猫长得一模一样
阿婆招呼道:“姑娘,买猫吗?五文钱。”
洛雪烟转头问姜冬至:“冬至,想养猫吗?”
姜冬至正给?小?猫顺毛,听到这话惊讶地看向?她,微微张大?了嘴。
洛雪烟又问:“想不?想嘛?”
姜冬至想了会儿,缩回手,摇了摇头。
洛雪烟诧异道:“你不?喜欢这只小?猫吗?”
姜冬至回道:“养小?猫要花钱。”他自己还在花姐姐的钱呢,怎么能开口要小?猫?
洛雪烟既心疼又欣慰,摸摸他的小?脑袋,开玩笑道:“姐姐还没穷到养不?起小?猫吧?”
小?白猫像是知道小?客人犹豫似的,爬上竹篮边,奶里奶气地对姜冬至叫唤。他不?自觉地探出手,被小?猫拱了拱掌心,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很想养它。他小?心翼翼地确认道:“我们真的可以养它吗?”
“可以呀,”洛雪烟换上严肃的表情,郑重其事道,“不?过养小?猫是很重要的一个?决定,冬至要对它负起责任哦,不?论发生什么都要照顾好它,不?能随意舍弃,能做到吗?”
姜冬至认真思考片刻,沉声道:“能。”
“阿婆,这只猫我们要了,”洛雪烟掏钱袋时想起家里没合适的猫窝,看了眼竹篮,又问,“这个?竹篮多?少钱?”
阿婆说道:“你要篮子的话给?我十五文吧。”
名为“十五”的小?猫就?这样落户在春归巷,和?姐弟俩组成了一家三口。
姜冬至本以为姐姐买猫是为了迁就?自己,结果发现?她其实也很喜欢猫。十五吃饱后露出小?肚子,她面露喜色,探手揉了揉柔软的肚皮,眼睛亮亮的,笑得像个?孩子。他突然意识到姐姐不?过十六岁,也是需要人疼爱的年纪。
洛雪烟感觉自己被摸了下头,微微一怔,转头看向?姜冬至,从小?脸上读出了忧愁的滋味,捏了捏软乎乎的脸蛋,关切道:“怎么不?开心呀?”
姜冬至惆怅道:“我想让姐姐做小?朋友,但是我还没长大?。”
他的个?头在同龄人中都算矮的,像个?小?豆丁一样。
洛雪烟捧起垂下的小?脑袋,温柔道:“这个?世界不?缺大?人,慢慢长大?也没关系的,姐姐希望你做好准备再成为大?人。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别急着长大?,好吗?”
慢一点,再慢一点,把失去的童年都补回来,不?要痛苦地长大?成人。
姜冬至展颜一笑:“好。”
也许是幻境的加持,又也许是现?代的营销手段发挥了作用,甜水铺子顺利开业,生意持续红火,经营很快就?步入了正轨。
铺子店面不?大?,总共八张桌子,营业时间又只有午后的小?半天,洛雪烟觉得没有招工的必要,凡事亲力亲为,姜冬至则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比如收碗勺和?擦桌子之类的。
生计问题解决,日子变得轻松许多?,不?知不?觉到了清明这天。
第238章 杂记 南柯县有清明放风筝……
南柯县有清明?放风筝的习俗,意在祛除晦气、消灾解难。洛雪烟哪能放过寓意这样好的一项活动?上午就拽着姜冬至出门,直奔卖风筝的摊位,让他挑个风筝放。
姜冬至相中了一个虎纹猫风筝,爱不释手。
洛雪烟再了解他不过,提醒道:“等下放风筝要剪断线,你舍得?让这个风筝飞走吗?”
姜冬至一听要放飞,眉头?一皱,果?断选了最不喜欢的螳螂风筝。
洛雪烟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拿起虎纹猫风筝,叫老板收钱。
姜冬至不解道:“不是要放飞吗?”
洛雪烟解释道:“可以买下来等以后放呀,你不是想?跟十五一起放风筝吗?”
清明?郊外人扎堆,她怕十五走丢,没让姜冬至带它出门。
姜冬至使劲抱了她一下,笑嘻嘻道:“姐姐真好。”
“嗯哼。”洛雪烟骄傲地应了声,把虎纹猫风筝递给他,要过螳螂风筝,去到笔墨供应处。她拿起毛笔,蘸饱了墨,在风筝上写下“疾病苦难”四个大字。
姜冬至凑到旁边看,认不全字,捡半个读:“口、又?”
“哪来的扣肉,”洛雪烟哭笑不得?,解释道,“这四个字读作疾病苦难,都是很不好的东西,等下剪断风筝线可以把它们?放走。”
姜冬至问道:“它们?会?一直跟着螳螂吗?”
洛雪烟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姜冬至看风筝的眼?神从?嫌弃转为同情,请求道:“那?姐姐能给螳螂画一朵小花吗?我觉得?我们?应该表扬它一下。”
“好,”洛雪烟听得?心软软的,把毛笔让给姜冬至,鼓励道,“冬至来画。”
姜冬至屏息凝神,画了朵超大的花。
摊主听着童言童语,不禁发笑,赞扬道:“小孩子心真好。”
洛雪烟嘴角都快翘上天了,搂着姜冬至的肩膀,毫不客气道:“那?是,我们?家冬至可善良了。”
姜冬至羞涩地笑了笑,踮脚把笔放回原处。
地上人挤人,天上线缠线。洛雪烟头?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到南柯县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县,拉着姜冬至去寻稍偏一些的地方。
清明?的风有些疲乏,两?个人接力跑了好几个来回才把螳螂风筝送上了天。洛雪烟把线轴交给姜冬至,看着他乐呵呵地跑来跑去,感觉像看一朵花茁壮成长一样。他是她用爱浇灌出来的花,自然明?媚非凡。
意识深处翻江倒海,她感到片刻的眩晕,扶住额头?,远远看到南柯县外有暴雪肆虐,凛冽的寒风扑了过来,螳螂风筝在高空无助地打转。
突然,风筝被刮跑了,姜冬至感觉自己也快被风卷走了,打了个寒战,惊呼道:“姐姐——”
寒风被温暖的怀抱隔绝在外,他被姐姐紧紧抱住,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没事了,没事了……”
姐姐明?明?在安慰他,可声音听起来比他还害怕,手也很凉。
姜冬至抓紧线轴,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僵硬的后背,反过去安慰她:“姐姐,疾病和苦难飞走啦。”
他感觉拥抱稍微松了些,仰头?看姐姐。
姐姐头?顶青天白日,笑容有些苍白,附和道:“嗯,祝小冬至无病无灾。”
白昼逐日被蝉鸣拉长,夏天热辣辣地铺满了南柯县,洛雪烟每天早上都会?被身旁的小火炉热醒,这日也不例外。
她眯瞪着眼?,把滚烫的小手从?脖子上拿开,暗叹小孩子火力旺盛,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姜冬至,将被子往小肚子上扯了扯,翻了个身,听到床下有喵喵声,探出身子,敷衍地摸了摸早起来串门的十五,继续埋头?睡觉。
没多久,姜冬至醒了,看到姐姐翻到床边,蛄蛹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她,埋进滑溜溜的长发里,感到些许凉意,不由得?想?到清冷的月光。
洛雪烟没一会?儿又被热醒了。她捏了捏搭在腰际的小手,眼?还没睁开就唤道:“冬至。”
“嗯?”尾调上扬,活力满满的应答。
洛雪烟翻过身,慢悠悠地睁开眼?,搓了搓糯米团子似的小脸,笑着嗔怪道:“冬至,好粘人。”
姜冬至害羞地躲进被子里,眨巴着眼?,无辜地看着她。
洛雪烟又道:“像小狗。”
姜冬至委屈巴巴道:“哪有?”
洛雪烟长臂一展,把姜冬至搂进怀里,用力抱了一下,听到哼唧声,噗嗤一下笑醒了。她松开手,若无其事道:“今早想?吃什么?”
姜冬至想?了想?,说道:“小馄饨。”
“行,”洛雪烟坐起身,一把掀开姜冬至身上的小被子,催促道,“起来穿衣服。”
一炷香的工夫,两?人神清气爽地离开家门,直奔早餐摊,在喷香可口的鲜肉馄饨中开启了全新的一天。
小满将至,青梅成熟落蒂,正是酿青梅酒的好时节。春归巷旁有一棵十多年的青梅树,枝繁叶茂,满树青涩,小巷居民约好摘果?酿酒。洛雪烟听说青梅酒可存放多年,想?让姜冬至亲手酿一坛存着,留到合适的时?候打开。
有人擅长爬树,赤脚上树,挑合适的青梅丢下,大人拉扯长布兜着,孩子则到处捡拾漏网之鱼。
“那?里还有一个。”元长乐指挥姜冬至捡滚到角落里的青梅。因为洛雪烟的频繁投喂,他已经和姜冬至处成好哥们?了,平时?会?带他一起玩。他是巷子里的孩子王,姜冬至因此有了许多好朋友。
“捡到了!”姜冬至邀功似的举起青梅。
元长乐竖了个大拇指,姜冬至把捡到的青梅悉数丢进长布里,跑到洛雪烟身边,骄傲道:“姐姐,我捡了三十二?个青梅了。”
洛雪烟笑眯眯地夸奖道:“真棒。”
“那?我接着去捡啦。”
“去吧。”
洛雪烟看着姜冬至屁颠屁颠地跑进孩子堆,急切地左顾右盼,追着四散的青梅跑,好笑地想?,明?明?就是小狗,还是打了鸡血的小奶狗。
周红感叹道:“你家小冬至结实了好多。”
小冬至初春刚来时?还是个身形单薄的病秧子,怕生,看人的眼?神总是藏着怯;一晃眼?入夏,他身量抽条,性子也判若两?人,开朗又爱笑。这些转变足以看出来做姐姐的下了多少功夫。
周红打量姜冬至的腿,又道:“看两?条腿,感觉以后能长个大高个。”
洛雪烟笑笑:“嗯。”
可不是大高个嘛,成年后比她高一个头?呢。
采完青梅,每家分了些,各自带着孩子回家酿酒。洛雪烟没酿过青梅酒,抱上酒坛去周红家取经。
酿酒的第一步是处理青梅,须用盐水搓洗,接着过水,最后再用签子挑出梅子蒂。
井水清凉,两?个孩子想?玩水,嘴上说着帮忙,洗着洗着就打起了水仗,将嗷嗷待洗的青梅忘到九霄云外去。
元长乐躲到洛雪烟身后,故意探出脑袋引诱小伙伴泼水。姜冬至正在兴头?上,手比脑子快,不小心泼了洛雪烟一脸。他看着往下淅淅沥沥滴水的头?发,吓成了小鹌鹑,一动也不敢动,不安道:“姐姐……”
他心想?,完了,姐姐肯定?会?生气。
元长乐也这么认为。他见洛雪烟直起身子,紧急闪到一边,默默闭上眼?,静候巴掌落下。这事落到他身上至少是鞋底子起步。
“哗啦——”
泼水声?
元长乐睁开一只眼?,发现?好朋友淋成了落汤鸡,而洛雪烟嘴边挂着狡黠的笑,得?意道:“反击!”
姜冬至嘿嘿傻笑,走过去用袖子给她擦脸,温声细语地赔不是,然后蹲到旁边乖乖洗起了青梅。
元长乐傻眼?了。这就翻篇了?那?他挨过的那?些揍算什么?愣神之际,只听自家娘亲又咋咋呼呼地喊了起来,招呼他过去帮手。他撇撇嘴,边答应边想?,要是娘有洛姐姐一半温柔就好了,他保准比姜冬至还懂事。
洗完青梅,姜冬至看果?子苍翠欲滴,没忍住啃了一口,差点把舌头?都酸掉了。他泪汪汪地要水喝,控诉道:“姐姐,这果?子咬舌头?。”
洛雪烟笑得?前仰后合,给他接了碗水,说道:“青梅是用来酿酒的,不能吃。”
姜冬至漱了下口,好奇道:“要酿多久呀?”
洛雪烟回道:“一年后就可以喝了,不过姐姐想?等小冬至长大后再开酒坛。对了,小冬至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姜冬至对当下的生活很满足,摇摇头?,“没有。”
洛雪烟又道:“好好想?想?,到时?候可以贴到坛子上,当做许愿。”
“好。”姜冬至认真思索起来。
消完毒,酒坛就可以开始装酿酒的材料了。
洛雪烟把这一步交给了姜冬至,在旁边看着他铺青梅和冰糖,帮他倒上白酒,仔细地封好坛口,抱着沉甸甸的酒坛回到了自己家。她找出纸笔和浆糊,写下年号和日期,问道:“小冬至想?好了吗?没有的话姐姐要贴啦。”
姜冬至脱口而出:“想?好了,我想?自己写。”
洛雪烟把笔递给他,只见他一笔一划地渐次写下了她、他还有十五的名?字。他学写字最先学的就是他们?三个的名?字。写完后,他另起一行,似乎忘了笔画,用笔杆顶着下巴想?了半天,歪歪扭扭地写下“永远在一起”。
“写好了。”
姜冬至笑嘻嘻地仰起头?,却发现?姐姐的眼?里含着很浓很浓的悲伤。蝉鸣拉窄了世界,姐姐就在身后,可他莫名?生出一种她在慢慢远离自己的错觉。刺骨的寒风不合时?宜地从?门外闯了进来,撞得?门咣当响,他感到害怕,唤道:“姐姐?”
“嗯?”洛雪烟露出了熟悉的微笑,姐姐又回来了。
风停了,门口静悄悄的,姜冬至安下心来:“我许完愿了。”
洛雪烟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好,接下来就交给姐姐啦。”
她在纸后面?刷满了浆糊,粘到坛子上,捋平边角,唯恐粘得?不牢。可掉下来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上面?写的分明?是注定?无法实现?的愿望。
第239章 噩梦 青梅酒满月时,盛夏……
青梅酒满月时,盛夏以酷热鞭笞,迫使万物释放出旺盛到近乎腐烂的生命力?。姜冬至苦夏,胃口一天不如一天,周红听?说后让洛雪烟带着他去河边消暑,她想到江寒栖最开始是个怕水的旱鸭子?,打算手把手教他游泳。
伴着急促聒噪的蝉鸣声,姜冬至一点点深入河中,感?觉水流愈发湍急,小?手越抓越紧。不知?为何,他格外害怕水没过身体的感?觉,就好像曾经溺过水一样。
洛雪烟安抚道:“没事?,姐姐抓着你呢,别害怕。”
她托着姜冬至,让他慢慢浮起来,眼看?小?脸由阴转晴,问道:“河里是不是很凉快?”
“嗯。”环着腰身的体温慢慢剥离掉对水的畏惧,姜冬至开始体味到泡在河里的快乐,身体放软,两条腿浮了起来。
洛雪烟稍稍松开手,鼓励道:“把头扎进去试试,想一想在家是怎么练习憋气?的。”
姜冬至深吸一口气?,扎进水里,看?到河底有小?鱼在游,探出头,指着那边道:“姐姐,那边有小?鱼诶。”
洛雪烟见他不怵水了,引诱道:“那冬至游过去看?看?好不好?”
“好,”姜冬至踌躇满志地扎进水里,扒拉着往小?鱼扎堆的地方游,起初还?有些生疏,后面越划越快,顺利到达目的地,把鱼吓跑了。他浮出水面换气?,看?到姐姐跟着游过来,才发觉自己学会?游泳了,惊喜道,“姐姐,我学会?游泳了!”
洛雪烟捧场道:“游泳小?天才!”
姜冬至咧嘴一笑,迫不及待地游到元长乐身边和他分享喜悦。
洛雪烟看?两人玩了起来,嘱咐道:“冬至,不要游太远。”
姜冬至答应道:“知?道啦——”
洛雪烟许久没在天然水里游过泳,和在岸边盯梢的周红打过招呼,独自前往深水区。这个世界不存在妖,她一直是人身状态,不过身体还?保有鲛人的特性,能在水下自由呼吸。
水没过肩膀,洛雪烟沉入河底,翻过身,透过清澈的河水眺望晴空,云朵在水里扭曲溶解,丢失了完整的形状,就像……幻境。思及此,河水温度骤降,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在这盛夏的晴空下。
不!此处即为真?实?。
洛雪烟惊慌地抛开杂念,一个猛子?俯冲到水面。白日耀耀,暑气?腾腾,哪有什么鹅毛大雪?
不远处响起一声惊呼,洛雪烟转过头,发现自己吓到人了,难为情地道了个歉,往姜冬至那边游。
突然,嬉笑声灌入耳中,像打水漂的石子?,在河面上一弹一弹,最终跌入心中,顷刻稳住了狂跳不已的心脏。洛雪烟循声望去,只见姜冬至泼了元长乐一身水,笑得乐不可支。她大声喊道:“冬至——”
姜冬至转过头,湿漉漉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她又问:“你开心吗?”
姜冬至咧嘴:“开心——!”
洛雪烟吐出憋住的气?,朝他笑了笑。
夏天躲在微热的长风里,银杏树不厌其烦地下发金澄澄的逐客令,催促它尽早离开。一片银杏叶随风漂泊,穿过车水马龙,闯进巷子?,误入一户人家,被院子?里油光水滑的小?白猫逮了个正着。
十?五掀开爪子?,叼起银杏叶,不紧不慢地跳过门?槛。落地时,甜腻腻的桂香绕着爪子?打转,它打了个喷嚏,凑到主人脚边,用脑袋拱了拱脚踝。
洛雪烟在研究秋日限定糖水,正焦头烂额着,冷不丁感?到毛茸茸的触感?,心情大好,还?没低头就唤道:“十?五,找我干嘛呀?”
十?五把束手就擒的秋日信使放到地上,朝她喵了声。
洛雪烟笑道:“从哪弄的银杏叶?”
十?五胡乱喵了两声。
洛雪烟配合地答应了几下,又道:“去院子?里玩吧,我现在没空,等做完糖水再找你。”她知?道十?五不喜欢桂香。
十?五用尾巴蹭了蹭她,转身往外走,突然听?到由远及近的呼喊声,炸了毛,退回到洛雪烟脚边。
元长乐气?喘吁吁道:“洛姐姐,不好了,冬至从树上摔下来了!”
洛雪烟匆匆赶到青梅树下,看?到姜冬至脸色惨白地捂着肩膀,三四个男孩围在他身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他的伤势。
“冬至!”洛雪烟在姜冬至身前蹲下,大体扫了眼,没找到明显的血迹,说道,“把手拿开,姐姐看?看?肩膀。”
姜冬至拿开手,洛雪烟小心翼翼地捏了捏,摸到一处断裂,心疼不已,问道:“疼不疼啊?”
姜冬至听?到这话眼泪差点掉下来,可转眼看?到围在一边的小?伙伴,摇了摇头,嘴硬道:“不疼。”
好朋友都说男子汉不会喊疼,也不会?掉眼泪,他不想被看?不起。
洛雪烟看?出姜冬至在逞强,没在其他孩子面前戳破拙劣的谎言,抱起他,回家拿上钱袋子?,火急火燎赶到医馆,让郎中处理。
衣衫半褪,肿得老高的胳膊露了出来。
姜冬至没想到摔这么严重,看?到后更觉疼痛顺着骨缝冒了出来,瘪着嘴,泫然若泣。
“大夫,麻烦您轻一些。”洛雪烟感?觉自己的胳膊好像也硬生生断掉一样,疼得心抖。
“我已经很轻了,”郎中听?过无?数次叮嘱,感?觉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瞄了眼一声不吭的小?病人,又道,“你看?,小?孩子?都没喊疼。”
洛雪烟看?向姜冬至,发现他在极力?憋眼泪,蹲下身,与他视线齐平,包住紧绷的拳头,一点点揉开,问道:“为什么要憋眼泪?”
眼泪到了快要决堤的生死关?头,嘴是水闸开关?,姜冬至不敢轻易开口,还?在恪守“男孩子?法则”。
“让姐姐猜猜,”洛雪烟直直看?向极力?兜着眼泪的双眼,“是不是怕小?伙伴笑话你?”
姜冬至看?向自己的脚尖。
“冬至,”洛雪烟捧起小?脸,认真?道,“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男孩子?也可以掉眼泪,感?觉难受就哭出来,不要紧的。”
姜冬至这时已经快忍不住了,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委屈得要命,却又不好意思当着郎中的面哭,挣扎着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洛雪烟敞开怀抱,柔声道:“到姐姐怀里来。”
姐姐的目光是那样的温柔,姜冬至彻底绷不住了,扑到她怀里哭起来,语无?伦次道:“姐姐,我的手好疼……我摔下来的时候,听?到、听?到骨头断掉的声音,我好害、害怕……”
洛雪烟一边抚摸耸动的后背,一边收紧手臂,柔声道:“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离开医馆时,姜冬至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洛雪烟带他去到铺子?里,做了碗桂花烤奶给他。她看?着眼睛通红的姜冬至,想到江寒栖晚上睡不好也是这般楚楚可怜的破碎模样,心想自家男朋友真?是从小?好看?到大。
但貌美归貌美,该教育还?是得教育。
姜冬至想要勺子?,可姐姐却拿着勺子?在对面坐了下来,神情看?起来严肃了不少。她问:“今天爬树是不是又争强好胜了?”
“嗯,”姜冬至低下头。他喜欢出风头,学会?爬树后总想比别人爬得更高,不管不顾地往上爬,姐姐因为这事?说过他好几回,可他一直没往心里面去,结果这次给姐姐添了好多麻烦。他嗫嚅道,“我以后不爬树了。”
洛雪烟一本正经道:“不是不让你爬。姐姐是希望你学会?量力?而行,能力?之外的事?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什么事?都好,安全是最重要的,听?到没?”
姜冬至应道:“听?到了。”
“吃吧。”洛雪烟把勺子?递了过去。
姜冬至接过勺子?,抬眼看?到姐姐笑意盈盈,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
有祸必有福,摔断胳膊的姜冬至坐在店头揽客,异常吸睛,使得平时要营业到天黑的糖水铺子?早早卖完存货,黄昏前就闭店了。
洛雪烟领姜冬至回到家,两人肚子?不饿,她不着急做饭,接着研究起新菜单。
没一会?儿,目睹姜冬至从树上摔下来的小?伙伴成群结队地涌进了屋子?,叽叽喳喳地问他骨折的事?,姜冬至趁机科普从郎中那里听?说的憋眼泪坏处,把其他孩子?唬的一愣一愣的,急忙自查起心里存了多少眼泪,结果查出来都是绝症晚期。
洛雪烟哭笑不得地把逐渐跑偏的话题拉回正轨,用投喂哄好了孩子?们的泪腺。
写满祝福语的旧绷带拆下时,秋风已经积聚了冬天的力?量,变得凛冽起来,吹到脸上像是刀片刮过,时不时让人打个哆嗦,初雪就那样在一个很平常的清晨地降临了。
那天早上,姜冬至睡得很不踏实?。
他梦到自己变成一只小?羊羔,住在小?山村里,主人是一个双目失明的老爷爷。他蹦蹦跳跳地跟着老爷爷走出家门?,看?到一个奇怪的孩子?,银色长发,血色眼眸,长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孩子?笑起来,笑声很可怕。黑雾从他手里流出,扑向老爷爷,转眼把他变成了骨架!
姜冬至吓得咩咩叫,想跑,那黑雾又朝他来了,剥开他的皮,撕掉他的肉。于是他也变成了骨架,倒地不起,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走了过来。
孩子?蹲在他面前,把身子?伏得很低很低,几乎与他脸贴脸。突然,视角一换,他成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成了骨架。他盯着森白的骨,感?觉心里破了个大洞,寒风穿心而过,他伏到骨架上,一转头,看?到血迹斑斑的菜刀落了下来,砍在了破烂不堪的身体上。
姜冬至叫不出声,惊恐地睁大眼睛,眼里印出了妇人癫狂的笑脸。他喊了她一声,只有一个字,拖得老长,不解中带着无?限眷恋。
菜刀即将?落下时,世界又起了变化。
姜冬至站在虚无的白里,和银发高束的少?年面对面。
那人神色冷峻,喊了个名?字,三个字,很模糊,就像潜在水里听岸上的说话声一样。他断断续续说道:“快醒来……这不是你的……危险……假的……她是真……想见你……”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姜冬至尝试理解难懂的话语,一想到真实,菜刀又出现了,刀刃对着躺在血泊中?的孩子,无情地落了下去——
眼睛被谁遮住了,突然什么也看不见了。
手心很暖。
是姐姐。
“不要?看!”
呼啸的狂风停息了,世界安静得不可思议,姐姐的呼吸声很急,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匆匆赶来一般。
姜冬至覆上微微发颤的手,疑惑道:“姐姐,什么是真?”
姐姐说:“冬至是真的,姐姐也是真的。”
姐姐是不会说谎的。
这么想着,姜冬至醒了过来,盯着墙壁,眼里的光一点点亮了起来。他恍然间想起自己做了个梦,可是怎么也记不起梦的内容。他苦恼地翻了个身,看到姐姐面色苍白地躺在身边,像是快要?融化的雪人,眉头皱在一起。
姜冬至预感不妙,推了推姐姐的肩膀,把她叫醒了。他钻进姐姐的怀里,惊魂未定:“姐姐,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什么了?”
姜冬至回?道:“不记得了,只记得很可怕。”
“那就不要?去想了,只是一场梦,忘了就忘了吧。”
“好。”
冰冷的手拍了拍后背,姜冬至打了个寒战,抱紧姐姐,想让她暖和起来。
南柯县雪厚,三天一小雪,五天一大?雪,想不玩雪都?难。
姜冬至学会堆雪人后,在自家院子里堆了三个雪人,给稍高的雪人簪了个头花,给矮一点的雪人戴上自己的围巾,给猫猫雪人搓了个圆滚滚的小雪球,然后被十五一爪子捣碎了,气得他满院子追着十五谴责。
好在往后无灾无难,三只雪人平安活到冬至这天,姜冬至也迎来了在南柯县的第一个生?日,这天的早饭是一碗无比丰盛的长寿面。
姜冬至急不可耐地吃下一口,没尝出味道,烫到了舌头,眼泪莫名?其妙掉了下来,越掉越多,都?落进碗里了。
“怎么哭了?”姐姐的手穿过氤氲水汽,抹去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