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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下人by吴若离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2-26

“老太太叫褚太太风芝,婉如说徐小姐叫风宜,帖子上有名字,刮风的风,宜人的宜,你再听听,风宜风宜……”
“凤仪,有凤来仪!”
“对,他家人指定有些野心!她姐姐裹小脚不讨人喜欢,她就不裹。原先的国公不到三十就死了,这样倒着推算,在她小时候,姐夫就做上了国公,想必她在那时就下定了决心。”
这些他都想到了,只着急一点:“什么叫先赶走对手?”
“西辞呀!”
“啊?”
“你忘了吗?她们原先想过要把西辞弄进去做小。西辞心性高,本就不愿意去,再听她这样说,就更不可能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但那不是小脚怪胡来吗?
等下,这狗屁的徐风宜道谢不来找我们,去的是自在馆,那褚颀也不对呀,要是惦记巧善,怎么不上我们家,去的也是自在馆?
“哈哈……”
“怎么了?”
“没事。”他憋住笑,正经问,“赵西辞怎么说的? ”
“她不愿意提,只说徐家的东西不能要,问我要不要捐出去?我说很好。”

她着急,要去自在馆说明白。
“你写下来,叫阿代送过去就好了。赵西辞家里也不清静,她娘软弱,她却刚强,我猜是吃过亏才有所领悟。她不肯跟你提这个徐风宜,我估摸着她是猜到了什么,已经厌上了。”
“也好。不管她想没想到,既然我想到了,就该告诉她,这是我们之间的情谊。”
他点头,趁她写字这会,出去转一圈,正好接到冯稷等人,回来说一声,叫青桃陪着她,自己忙去了。
巧善拿了《千金方》教青桃认字,顺道把药方也背下了。
青桃听话,学得也认真,只是到底年纪小,她也有许多想不明白的事。
“三嫂,怎么你也要学这些,小五姐姐不是精通医术吗?她们说学医要花许多年,用不上,就没必要费这个工夫吧。”
“我背方子,和你识字,是一样的道理:技多不压身。不会治病,通药理也是好的。多学点本事不会有坏处,将来总有一天能用上。过阵子医馆又会重新开起来,她们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们就能去帮忙。不懂药材,去了只能打扫。学好了,能帮更多的忙。需要抓药的时候,记住了方子,就不用一个字一个字去细看。将来别人为我看诊,我也能知道什么对我好,什么对我不好,不怕被人耽误。”
青桃认真点头,“那我也好好地背。赌鬼常骂我们是没用的东西,我娘没生儿子,就总觉得欠了他,任打任骂。我们受罪,她也只叫我们忍。我不想嫁人,以后能不能一直跟着你们?三哥厉害,三嫂善良又不软弱,跟着你们学,我才不是没用的东西!”
巧善点头,无奈道:“嫁不嫁人的,以后另说。你胆大心细,本可以做很多事,可惜世道给女人画了个笼子,困住了我们。不过,他们管他们的,我们多努力一点,总有一天能叫人看见我们的本事。你不一定要跟着背药方,真心想学什么,只管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青桃咬着嘴点头,眼里有迟疑。
巧善心疼道:“说吧,我仔细听着。”
“我想学武,在那些高贵人面前,我们什么也不是,我亲眼见过路人无辜被打,衙差避走不管。无权无势,就只能靠拳头自保了。我还想学写字。”
“好!有志气。”
巧善起身去找纸笔墨锭,“家里暂且没有多的砚台,等会托阿代去买。我的字写得不好,等你三哥回来,叫他帮你选字帖。学武的事,我和西辞商量一下,看那边有没有人愿意学,挑个和气的师傅来教。青桃……你眼下就很好,将来会更好。”
她把东西放桌上,先抱一抱人,再把东西拿起来送给青桃。
“我一定好好学。”
他又忙开了,冯稷送来了马神医,老人家歇了半日,就被他送去了褚家,半夜才被人送回来,隔天又送去。
她和赵西辞待一块,挨个问了个人的意愿,想学医的接着学,想学武的就把名字写在青桃这一列,婉如把手举得高高的,接着是红衣,再是青青。
梅香东看西看,犹豫不决。
赵西辞笑道:“想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科考,三年才一次。难得能过两年自在日子,这里是咱们的天下,不要怕这怕那,想试就试,不喜欢就退出,眼下只是盘点人数,好安排场地和师傅。想学做账的找巧善,想管铺子的找我。别的名目也行,只要你想得出,我就给你找师傅。”
秀娟迟疑道:“他们不愿意矮了身份……”
“那就不要这样的蠢货,总有脑袋开过光的。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不要和这些人私底下亲近,防人之心不可无。”
秀娟拿定主意:“我想学射箭。”
“好!”
医馆重新开张,姑娘们清早过去帮忙。后院做了学堂,前边接着看病,要上学的先去上学,上完了再到前边来接替。
往年到了这时候,早已是春光烂漫,今年谷雨过了,还是刮风下雨不断。身子弱的人,还得层层叠叠穿很厚,外感风寒的人多,医馆门前总是有人在等。年前囤的炭多,正好拿来生炭炉,有炉子,有马扎子,有热茶,让他们安安心心候诊。
小五手里有祖传的治伤神药,但没方子,小四也没有,两人琢磨着自己来配,缺的卷柏和庵闾子多。赵西辞要出远门补齐药材,借了冯家的人去帮忙。
巧善留在家帮她理账,居然又接到了褚家的帖。
她们怎么知道妙妙在这边?
她没急着回帖,等到他回来再商量。
赵家禾一听就发慌。
这不对劲!
赵西辞走得悄无声息,那边不可能知道孩子在这。
“我先出去打听打听,等我回来再说。”
他饭也不吃了,立即起身去找赵东泰问褚颀行踪。赵东泰做着前院护卫武师,忠于职守不能明说,但暗示了褚颀有要紧事,不方便打扰。
那请帖就没褚颀什么事。
赵家禾安心了,把小四送去医馆坐诊,把小五还回来,叫她陪巧善一块进去。
去得快,回来也快,孩子好好的,但她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他慌得腿软,叫青桃带妙妙出去,关上门,焦急发问:“你怎么了?有事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去替你讨公道,你不要怕招惹麻烦,大不了去投靠狗皇帝……”
她回神,摇头道:“你别胡思乱想。褚大人是想请我去帮忙,他从西辞那打听到我会心算,想叫我跟他一块去见镇南侯,查账目。”
家大业大,会缺账房?摆明了是借口。
先前光凭一条猜想就排除了隐患,实在是大意!
“不要去!”
“家禾,要是能拿到证据查办这个贪官,那就有钱粮赈抚遭了难的那几个县。”
“不要去,叫他另找人去办。这么大个玉溆城,难道找不出一个会算账的男人?”
“他们商量过,镇南侯狡诈,不会轻易将真的账目交出来。他们会想办法去弄,但不可能带走,也不能带上算盘,必须掩人耳目,迅速解决。”
“那是他们的事,叫他们另想办法。你不能去。”
她坐下,垂眸不语。
他满心焦灼,蹲在她面前哄道:“别去,我知道你喜欢算账,我给你找本子,要多少有多少。”
她抬眼看着他,摇头,坚定地说:“不,我要去!先前我担心自己本事不过硬,会把事办砸,这会我想明白了,我能做,我想做!”
“巧善!这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儿家……”
她不想吵架,但他已经焦躁不安,她不得不说重话:“家禾,因为你,我从笨巧儿长成了王巧善。我喜欢这样的自己,你给了我翅膀,就应该让我飞,自在地飞。这世上很少有男人能像你,像褚大人这样认可我们,这样的机会很难得,我想去做,我也会尽力做好。将来我的墓室里,能刻上这样的事迹,多好!你不能阻拦,无论如何,我都要去!”
她贴近了,在他额头上亲一口,摸到他的手,望着它说:“你出门的时候,我也舍不得,但我知道那是你很想去做的事,你想成为你心中更好的赵家禾,我一定要支持。”
他无言以对,但仍旧惶恐。
倘若真的弄丢了她,再好的赵家禾也只是个空洞,他早就忘了真名真姓,是因为她才接着做这个赵家禾。
他深吸气,拿定了主意:“我不放心,我也去。我是你丈夫,我最珍视你,他们就很难说了,遇上什么不得已的事,说丢下就丢下了,那你怎么办?别急着说他是好人,你想想褚三爷,大难来临也不能逃,为了褚家的名声,险些丧命。还有,皇帝要整治他,他就认这个命,原打算牺牲全家去忠国,这样大义当先的人,你能依靠吗?”
确实只有他把她当命一样疼。
她被说动了,愣愣地反问:“他没提你的名字,想是早就安排妥当了,能多添一个吗?你正在忙的事,又怎么办?”
“给他们留信就好了,不用我亲自跑腿。”他撸起袖子让她看胳膊,得意道,“那位大人出行,身边必定要带人,随便换掉一个不就好了?”
她捂脸欣喜,连连点头,“对,你最厉害,一个顶十个,不,是十五个。你还聪明,主意多,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还有机会补短。带上你,再好不过。”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对!”
不用吵架了,真好!
她抱住他,又哭又笑。

第131章 根朽枝枯
这事不能对外泄漏,他亲自去了一趟褚家。这是于自家有功的恩人,门房得过吩咐,一面打发小厮快跑去通传,一面直接将人往里送,以免耽误。
褚颀早在去年就亲眼见识过他的本事,多次诚心招揽,乐得如此,听他说完后立即点头,把定下的计划和盘托出。
赵家禾到家便说了这个好消息,巧善见他仍旧精神涣散,不免担心,小声问:“这是不是打乱了你原定的立功计划?”
赵家禾摇头——褚颀提了她三次,称的都是王姑娘,是何居心?
巧善跟着紧张起来。他一见她这神色,忙说:“我是担心我们都出去了,留下妙妙怎么办?”
“几位嫂子还没接回来,单留下青桃照看,未免太辛苦。把她和妙妙都送去医馆,后院和铺子里都是自己人,又有小五在,就更放心了。不是他家要把妙妙接走做人质吧?”
她自己都不信,摇着头说:“不能呀,几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又接连送了几次赔礼,方才又有呢,不像个计较的。”
“前几次是真赔罪,这回是遮掩。”
她懂了,明早要出发,他们该提早过去“回礼”。
镇南侯恃功矜宠、顾盼自雄,早就和褚颀不对付,常私下贬低褚家一窝病秧子,不病不灾的褚颀则是个只知道抢属下功劳,托庇祖荫的软蛋。
在宴席上激他是第一步,巧善扮的是侄儿,不用刻意装样子,她这弱身板,正好对上不成器,也不用特地装强,该慌就慌,该乱就乱,正合镇南侯的心意:外人信不过,家里人又不行,看这伪君子能撑多久,哼!
一阵你来我往的暗讽过后,褚颀突然变了调,明着挑他的错,骂他无能又贪婪。
镇南侯被激得脸红脖子粗,怒斥褚颀是以小人之心胡乱猜忌,叫人取来账簿,用力甩到小孩儿面前,冷嘲道:“小兄弟,你叔叔等着你长进呢,你好生看看,看我到底是哪里对不住天下人了?”
小孩儿看看叔叔,再瞟一眼镇南侯,又赶紧转回来看叔叔。
叔叔没动,只哼了一声。小孩儿战战兢兢拿起账簿,匆忙翻了几下,在那两位的针锋相对中慌得丢开了手。
假的,不用记。
褚颀转头呵斥她,叫她别在这丢人现眼。
侍卫把她领走,一路讲大义、家族荣光,说到客馆还没完,关上院门接着教训。
丫头进来送茶水兼窥探,等她走后,借倒茶的工夫,换过两人来接这训话。赵家禾带上她,从窗外翻出去,照着其他人清好的路去了临近镇南侯居处的库房,静待换防的间隙,上了书房的顶,趴伏在那等着。
第一步没成,是预料中的事。镇南侯鲁莽放诞,但身边肯定少不了沉稳有智谋的人提醒,不会拿出真账簿挑衅。第二步原定是偷,但这是镇南侯的地盘,守卫层层叠叠,硬闯不可能不闹出动静。在他没被定罪前,褚颀敢闹他,那对错就调了个。褚颀叫了轻功最好的属下到此一游,无功而返,让镇南侯又轻松赢下第二局。
褚小爷走了,褚颀并没有急着去动那本子,只管垂眸喝闷酒。
他没儿子,不久前折进去个侄子,听说军中那两个也伤得不轻。这是人手不够,病急乱投医,又挑了个软蛋来栽培。多惨,多好!他越落寞,镇南侯越痛快,装作大度不计前仇,接连敬酒,一会说两人同病相怜,一心为国还要招来猜忌,暗示朝廷派褚颀来查他,是想坐收渔翁得利;一会唉声叹气,诉上下交困、领兵太难的苦;一会又借安慰,暗地里奚落他后继无人。
褚颀忍了又忍,不耐烦再听这些,捡了那本账簿来翻,在酒劲的鼓动下,推了桌上的杯盘,朝镇南侯甩出几张账片子,怒斥他胡作非为:“放肆! 糙米六钱的市价,你竟敢记七钱半,打量别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吗?你目无法纪……”
镇南侯扯扯面皮,一听这开头,就拎起那假账簿移到烛火上点着了,扔在那道海陆盛烩上。他干笑着解释:“这不过是个乐子,做不得数。今晚先安心喝酒,喝痛快了再谈公务,行不行?兄弟心里苦啊,误会你跟前边那几个一样,是那等只贪功不讲理的人,便拿它来试。兄弟你是正经办大事的人,是我错了, 这就赔礼,来来来,请坐,请坐,我自罚三杯!你放心,我比你更着急,那么大的罪,我可担不起。稍后账簿账房,通通奉上,以洗冤屈。 ”
他连哄带劝,让褚颀又坐下,换了酒菜接着喝。
被撤走的除了杯盘,还包括那账片子。褚颀有备而来, 上边记着附近几县的时价,细到每季价格变动,再有本地天气、粮蔬产售、药材进出,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丝毫不差。这就堵死了“因供不应求而一时高涨”的借口,也不能再扯多次赈灾和疫病肆虐用药多的谎。
不管这些东西从哪个县来,都能溯源较本。
朝中多的是自己人,皇帝起疑发怒也无可奈何,以往都轻松应付过去。只有这回一早就被盯死了,他们也存了观望的意思,一直拖延着没交账。做了几套假账随机应变,但那些都绕不过虚价虚事这个弯,经不起细查。
幸好还有补漏的机会,价不能动,只好再在量上接着动手脚。
镇南侯借更衣之名,出来找师爷,商定之后,师爷去书房补救,镇南侯叫心腹去叫人。
这样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敢去找账房来办。师爷暗自叹气,细细交代护卫,再召集些人手,里三层外三层围住这里,剩下几队人轮番巡逻。
一静一动守卫,才能保万无一失,让苍蝇都飞不进来。
镇南侯一个人做不来这事,真账簿上有数目,也有各自的印信,既是分赃的凭证,也是“一损俱损”彼此拿捏的把柄,丢不得,也销毁不得,藏得很深。
机关隐蔽,钥匙只有一把,师爷把人打发到外厅,独自留下,小心翼翼取出,再去外间奋笔疾书,照着真账拓新账。
两名校尉守在左右,添蜡烛、倒茶。饶是自己人,那也不能随意窥探,人一靠得近了,师爷就摆手挥退。
账不能随便改,也不能凭空变成全军大肚怪,因此多算了粮,就要多出来很多张嘴,配的衣衫鞋袜和兵器也要合得上数目。一面照着抄名目,还得一面算新数,一个错都不能出。
师爷忙得头昏脑涨,不敢瞌睡,时不时起身走两步,喝一碗酽茶,再接着做。茶喝多了,尿脬装不下,他是个谨慎的人,撒泡尿的功夫,也不会让真账簿离眼,一直随身带着。好不容易做完了,他仍旧不放心,一本一本,从头到尾再算两遍。确认严丝合缝了,再把这些本子交给校尉,让他们来回翻动,将它做旧后,递出去誊抄分送。
他不敢轻易走开,将账簿收好,靠着那博古架打盹,守着东西等镇南侯来。
镇南侯把褚颀灌倒了才赶来,亲自打开密格翻账本,确认东西没被掉包,亲自上锁,收好钥匙,等着假账簿送回来。
一块被送回来的还有合谋捞钱的人,接下来要对口供,人越少越好,便叫校尉出去打发人。
外防少了,但脚底下人很多,还有厉害角色,仍不能轻举妄动。赵家禾用眼睛盯底下,用耳朵盯四方,一直在留意四周动静,寻找守卫缺口。巧善瘫在旁边,闭着眼回顾那些窥来的数目,让自己沉浸其中,不去在意身子的酸痛。
等到那些人自以为胜券在握,热情高涨讨论怎么对付褚颀时,他抱起四肢发麻的她,从东北角开溜。
远处观望的人,立马在西南面闹出动静。
天亮后不久,镇南侯就很有诚意地送来账簿,又说已经派人去召调粮督粮的官员,等人到了,想问什么都能问。
他见褚颀又将簿子递给了傻侄子,暗自发笑:好好的家业,就要败光咯!
“褚兄慢慢查,我头还痛着,先去歇一歇。失礼了!”
“请!”
提早记了要紧的字形,又备了窥筒,但有些附加的字太小,在房顶上趴着看不清,那就看算盘,还有因师爷身影遮挡而漏看的地方,借这假本子对照,能补齐了。
巧善专心致志忙,两个男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都在看她。
褚颀盯着她写的总数,因惊讶而目露赞赏。
赵家禾忍不了了,走到他跟前,打手势示意借一步说话。
褚颀跟出来,他便细说了书房所见,来了些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话,细细致致,好拖延时间。
巧善清完一项,起身来找褚颀,指着本子说:“我猜他怕把自己绕进去搞昏头,因此扩数时制定了规则,每一战死残都是加三成,抚恤银
记录在册的兵战死以后,家属能拿点钱或者米,几十两的样子。战场上致残的人能吃一段时间国家粮再返乡,也能领补偿。
就会多出来几万两。投军人数上,这几个地方加了两成,白钵县只加一成,安山县是三成……我不知道营中实数是多少,照着他这规则倒推,得出来的粮资是这些数,别的还没算。”
“你估的没错,这一战之后,呈报里确实是二十七万。”褚颀点头后,顺口帮她解了惑,“白钵县崇佛,寺庙多,出家的人多,本就少了劳力,募兵自然少。”
巧善恍然大悟,跟着点头,又问:“他虚报了这么多人,排阵之后,几行几列,一查便知。他们怎么敢……”
“附近多的是人,衙门也有,随时能拉来充数,我估摸着昨晚筹划好,已经召齐了。还可以先死后生,再造身份重新投军。虚报敌军数量,将战事延长,又能多立名目捞钱。三十两的抚恤银子,经层层克扣,到遗属手里的可能就几两,最多十两。”
居然有这么多使坏的门道,巧善不由得长叹。
褚颀劝道:“早些查办,能补的尽量补上,不能寒了人的心。”
褚大人忧国恤民,褚家军里必定没有这些龌龊。
巧善欣慰地点头。
两人有来有往,赵家禾看得眼酸,赶忙插一嘴打断他们:“如此看来,这师爷有点本事,把假做得滴水不漏。”
褚颀点头,示意巧善接着去做,他翻着手里真假本一一对照,脸色越来越沉。
好时机,赵家禾借回避之名,去里边抢活干。
“昨晚累着你了,眼睛疼不疼,胳膊酸了吧?你报数,我来写。”
果然还是他最会疼人!
她见四下无人,趁交错换座时,悄悄亲他一口。
原本要进来的褚颀瞥见这景象,不想打扰,又轻轻地退了出去。
赵家禾听出来了,大喜过望,装不知道,把腰搂住,黏着她要回亲,挨了一下掐才放手。
她朝他扮凶相:办正事呢,别闹!
他装可怜,瘪嘴委屈巴巴:知道了。

做好了账,就没他们什么事了,赵家禾立马找个借口要带她走。
褚颀安排人护送,赵家禾以“大事为重”拒了。
褚颀看着巧善,迟迟没点头放行。巧善碎碎地动了两下胳膊,悄悄提醒赵家禾。赵家禾不情不愿地退出去,门口有护卫在,没法贴墙或戳窗子,他就靠着柱子,凝神去听。
“赵娘子南下,有没有交代几时回转?”褚颀咳了一声,接着说,“有事要请她帮忙。”
巧善怕耽误大事,把她知道的都说了:“买药容易,提早通过信,过去就能拿。但不巧碰上了棘手的事,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在那开了两间卖棉布、粗绸的铺子,原打算卖掉,可惜没来得及,连同铺子里的货,都让当地的乡绅给霸了。他们设了个局,以牵扯人命官司为由,先查封,再占为己有。”
褚颀皱眉,垂眸盯着指尖,随即回神,点头,客客气气说:“好,我知道了。这事多亏了你们,一时顾不上,回头再谢。失礼了,请回吧!”
来的时候,褚颀带着他们逛过街市,好悄无声息地和探子会合。
巧善提早记下了要逛的铺子,买了十几把腰扇和一匣子绢花,又买了几样耐放的零嘴,临走的时候,凑巧看到老人挑担卖泥娃娃,连稻草带箩筐一块买了。
买这么大一堆,才一两多几文,只够一碗燕窝的钱。
她盯着箩发怔,他看着她的耳朵出神。
马车颠了一下,她回神,回头问:“你怎么了?”
“你的耳洞怎么回事?”
“填了膏子遮掩,褚大人预备的,还有,你要用吗?我拿给你。”
“不用,只是突然想到你很少戴首饰,我们去挑些合你心意的,耳环耳坠耳珠,各样都添一些,找着了门路,不差钱。”
她摸摸耳朵,望着车帘答:“是小英帮我扎的耳洞,先戴着茶叶棍,她说等我十岁了,就送我一对嵌米珠的银丁香……动静大了容易划到
为了规范女子的举止,耳环后面还有长长的勾,尖头,摇头晃脑动作幅度大,就可能划破皮。
,我不喜欢戴。”
不戴就不戴吧!
那丫头命不好,死得早,但也没白活,至少有个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的情谊。
他掀起小帘子,对着野林子默念:王小英,感谢你最初对她无微不至的照看,好好投胎,别辜负她的惦念。
等他们回到玉溆,刚进门就得了个大好消息:那药配出来了。
巧善赶紧洗漱完歇一觉,养好精神好赶过去帮忙!
赵西辞人没回,但没忘记大事,让药先行。小四过来后,没急着去找铺子,先去医馆帮忙,和小五一块商量,慢慢试。
祖传的宝贝所剩不多,用完就真要断绝了。
两人是伴着药香长大的,闻得出用了哪些料,但怎么配,毫无头绪,只能慢慢试。老大夫人糊涂,不敢轻易丢给别人照看,小四把他也带上了。
老人闻着熬出来的药膏味,突然放下汤碗,站起来叫嚷,一会喊阿丹,一会找锁,一会又背药名。
小四把火烧得旺旺的,让味更大,引他多说话,仔细听着。
等老人睡下,他将藏在箱底的匣子取出来,推到小五面前,缓缓说:“这是师祖留给你的东西,要不要撬了这个锁?也许方子就在里边,即便没有,能找到他说的锁也好。”
小五抬眼,盯着他看。
小四不敢回看,扭头避开,把说过很多遍的话,重又说了一遍:“他从来没说过要把百效堂给我,你才是少东家,你看着办吧。”
他走回到箱子那,垂头望着里边的衣衫出神。
窗没关,门也没关,风吹得他身上的长衫一会鼓一会瘪,人像是在晃着,仿佛下一刻就会经不住,要被风吹走了。
越来越瘦,也不见长个子。
小五盯着这背影,凶道:“你过来呀,躲什么躲!骗鬼的少东家,他早就说了,要把铺子和针都交给你,没我什么事。说女人不洁,没资格……一直是你在管他,你们才是亲爷孙,我是外人……”
这锁不用撬,她小时候常玩,轻易就找到了机关,用小指尖连戳三处,啪一声,远离铜锁的另一面便弹开了盖。
银锁,银票,底下还有东西。
她顾不上发牢骚,立马往下翻。
没有方子,只有房契、地契。
他拿起银锁,摇了摇,欣喜道:“不是空的,没铃铛。”
她抢过去,将指甲插进旧缝里,用力一掰,果然掉出来一个纸团,慢慢展开,竟是个残片。
“别丧气,只缺了一角,有用!”小五捏着它,大笑着讥讽,“老家伙是有多懒,有了这一大半,难道配不出?”
小四拿起那一沓银票,送到她面前,小声提醒:“不是不会,怕是不能!铺子开在定江,一年只得三五十两的利。”
光是最底下这张,就够老头辛苦一百年。
哪来的?
银票几年一废,这些都是新的,显然老头清醒的时候,按时去兑换了。
论治病救人,他们家差马神医一截,靠这个发财,不如发梦。
除了……那药。
什么地方伤药用得多?
火舌舔过的药方,支支吾吾不肯说的秘密,变更的姓,京城有房契,却要躲在定江那窝窝囊囊。
她一手拍在那银票上,咬牙说:“他是不是没告诉过你,本来姓白,百效堂,既是百治百效,也是老祖宗白皛的名。我不叫柳丹,叫白丹参,生我那天,铺子里的丹参没了,他们懒得费心思,就取了这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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