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如意by暮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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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红霞这个戏痴不禁说道:“原来如此,咱们两府里都有私班,如今太平盛世,是不是可以把戏班再养起来了?”
曹婶子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养个私班很费钱的,再说,三年前,咱们东西两府为了修建颐园,那银子花的,填海似的,那年夏天又恰逢旱灾,连秋租都收不齐,到处打饥荒,哎哟喂,那个难,那有闲钱养私班。”
“这三年才刚刚缓和些,但今年开年,你们东府又有一个大事要办,你们东府大小姐出嫁,出嫁就是定国公夫人,这排场可小不了,随随便便十来万银子都能花出去——别忘了,东府还要供着颐园呢,细算下来,你们东府怕暂时没这个闲钱养私班。”
红霞很失望,如意问道:“东府不养,咱们西府总该养得起吧?”
西府的进项比东府多得多!又无需供养颐园。且不说各地田庄了,就单看东西两府三年前得到的两个通州张家湾官店塌房,西府得到了宝源店,东府得到了宝庆店,两个塌房都是有四百多个仓库的大塌房。
如今,三年过去,年底盘了账目,宝源店的利润是宝庆店的十倍不止——这个,都是吉祥偷偷告诉如意的。
曹婶子的丈夫曹鼎确实厉害啊。
西府花钱的地方少,进项还多,西府养得起私班。
红霞一听,忙道:“对啊,你们西府养了私班,不得孝敬老祖宗?咱们颐园听戏就方便了。”
曹婶子笑道:“我们西府的崔夫人是个过日子的人,不喜豪奢,毕竟是永康大长公主的女儿嘛,什么没见过,没吃过,没玩过?她没有养私班的打算,倒是大管家夫妻来喜有张罗私班的心思。”
红霞忙追问道:“莫非来喜夫妻也是喜欢听戏的人?”
曹婶子哈哈大笑道:“官中出钱张罗私班,好几万的使费,油水多,雁过还拔毛呢,来喜夫妻不得多捞点?有钱赚嘛就行,是不是真的喜欢戏,无所谓的。”
如意听到这话,脑子想的却是三年前吉庆街三十多万两巨额拆迁费的事情,来福夫妻贪墨了五万多,周富贵还逼死了帚儿的爹……
管家们都希望主人办大事,从中捞钱,倒霉的是无权无势的老百姓。
如意问道:“曹婶子,您见多识广,养这样的一个女乐班子,需要花多少银子?”
曹婶子说道:“这个女乐班子都能登上大雅之堂,在大朝会上演奏宫廷雅乐,不是一般人能养出来的,光有钱都不管用,没有钱就更别提了——这个东西不像我们塌房的货物,再贵也有个价不是?所以,演成这样需要花多少钱,我真的估不出来。”
散了场之后,曹婶子辞别,“你们三个继续玩,我还要去其他庙会看看现在京城的买卖行市,别玩的太晚,天黑之前要回家,免得家里的大人牵挂。”
如意三人应下,送别曹婶子。
红霞赞叹道:“这个曹婶子真能干,我们东府在宅门里会管事的媳妇多,但在能够在外头和夫婿一起做大买卖的一个都没有。连我姨爹都说,都是张家湾的塌房,曹鼎夫妻经营的宝源店日进斗金,我们东府的宝庆店差远了。”
胭脂跟曹婶子不熟,因而很少开口,几乎一直默默听着她们的谈话,现在曹婶子走了,胭脂就问道:“你们东府的宝庆店是谁在当掌柜?”
红霞说道:“那能还有谁?当然是周夫人的陪房啊。”
胭脂问道:“那周富贵不是已经噎死了吗?”
东西两府,但凡有因水痘瘟疫死过人的人家,没有不厌恶这个周富贵的,恨不得他死一万次。
红霞说道:“周夫人还有其他的陪房,东府的三少爷你知道吧,就是周夫人的陪嫁丫鬟苹姨娘生的,这个苹姨娘有个兄弟,叫白杏,当年作为周夫人陪房小厮一起来到东府的。”
“三年前,东府得了宝庆店,周夫人跟侯爷说,要白杏当掌柜,那时候周富贵不是刚刚出事么?侯爷本不想再用周夫人的陪房,可周夫人说,看在三少爷的面子上,就让白杏当个掌柜。侯爷就同意了。”
东西两府的三少爷都是庶出姨娘生的,只不过苹姨娘是周夫人的陪嫁丫鬟,且已经故去;花姨娘是老祖宗给的,活的好好的。
这些往事,如意从王嬷嬷那里略有所闻,王嬷嬷本想帮助大少爷房里争一争这个宝庆店,后来听说给了白杏,也就算了——都是看在三少爷的面子上,东府侯爷把这个这么大的店给白杏,估摸也是为了给三少爷弄点体己,免得将来分了家,这个庶子能分到的十分有限。
毕竟三少爷生母苹姨娘没了,嫡母又懒得管他,无人替他筹划将来。
如此看来,同为庶子,西府的三少爷日子好过多了,有生母花姨娘为他盘算。
红霞一边讲东府这些八卦,一边和好姐妹逛庙会,遇到戏台也会停下来听听看,但是最后都走开了——今天在戏楼开了眼界,看了女乐们唱套曲之后,其他戏班子的表演就很难再入她们的眼。
因今年逛庙会没有吉祥和赵铁柱跟在后面提着沉重的毡包,所以三个姑娘基本上只逛不买,庙会各种小吃又多,边逛边吃,不知觉就到了下午,把护国寺庙会逛完了。
如意看了看日头,现在回去又太早,不回去吧,也玩不了多少时候了——她答应过如意娘,天黑之前要回家。
如意就问胭脂红霞,“是在某个地方再逛逛,还是回家?”
胭脂说道:“还是回去吧,虽然天色还早,我爹还在大门当差,但我可以去门房把长生弟弟先接回你家,我还能帮你娘一起做晚饭。”
其实红霞还想玩会,但见胭脂这么说,她也同意回家。
于是,三人回到最初下车的棉花胡同,马车夫就在棉花茶馆里喝茶等她们。
车夫驾车,先到西府东大门,九指就在这里当差,如意胭脂红霞都下去,跟九指打了招呼,把门房里的长生接走了。
临走的时候,如意跟九指说道:“九指叔今晚不要吃官中的份例菜,去我家里吃,我娘跟我说了,今晚九指叔一家都在我家团圆团圆。”
马车里,长生不认识红霞,有些害羞,躲在胭脂和如意后面,不敢正眼看红霞。
红霞笑着拿出一包虎眼窝丝糖,递了一块糖给他,“你就是长生啊,我是红霞。”
长生没有接,转头看着胭脂,直到胭脂点头,他才接过糖,用手掰成三段,一段塞进胭脂嘴里,一段塞进如意嘴里,最后一段自己吃了。
胭脂说道:“之前教过你的,人家给了好东西,你要说什么来着?”
长生连忙对着红霞作揖,“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三人都笑了,如意差点把嘴里的糖喷出来。
红霞笑道:“怎么滴?我送了糖,还要搭上一个压岁钱红包不成。我跟你是一个辈分的人,没有资格给你压岁钱,长辈门才给。”
胭脂哭笑不得,忙道:“不是这句话,是另外一句。”
长生又作揖道:“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红霞笑得捂肚子,“哎哟哟,这比戏台上演的大闹天宫还好玩。”
胭脂忙道:“这是恭贺人家娶媳妇的时候说的话,不是这句,是过年的时候说的吉祥话。”
一听到“吉祥”二字,长生终于说对了,再次作揖道:“吉祥如意,安乐无忧,心想事成,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何——”
“行了,说到心想事成就可以了。”胭脂连忙捂住弟弟的嘴巴。
长生立刻不说话了,乖巧坐在姐姐旁边。
红霞问胭脂:“你弟弟怎么后面说起成语起来了?”
胭脂说道:“我们四泉巷有孩子的人家凑了一些钱,请了个穷读书人当夫子,在四泉巷收拾了一间空屋子,要夫子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将来不当睁眼瞎子,能在府里讨个轻快的差事做。”
“我弟弟喜欢听读书声,不晓得是什么意思,就跟着念,念的可起劲了。我爹给了夫子几个钱,每天把弟弟送到那里旁听,他听的说的多了,就会背,有时候说着话,脑子那根弦不知怎么就搭过去,把书上的话,或者夫子教的话说出来。”
那穷读书人住的空屋子,不是别人,正是五戒以前的家,他父母都死之后,房屋收回官中,无人居住,就用来给孩子们当学堂。
三年了,长生比以前长进一些,能和人有基本的沟通,话也越来越多,但他的灵魂似乎在另一个世界,困在里头出不来,唯有读书声能够与之共鸣,这些日子学堂放假,过了正月十五才能上学去。
马车到了四泉巷,如意胭脂长生都下了车,红霞把一整包虎眼窝丝糖都送给了长生。
长生作揖道谢,“谢谢红霞姐姐,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红酥手,黄——”
最后没说完,当然是胭脂又捂住了长生的嘴巴,要是不捂住他的嘴呀,他会一直接着韵律,玩飞花令似的背个不停。
把红霞乐的,又给他一包芝麻酥糖,笑道:“你都说红酥手了 ,给你一包酥糖吃。”
到了如意家,如意娘已经开始准备今晚的团圆饭了,胭脂懂事,一进门就脱了出门的大衣裳,换上轻便的小袄,挽起袖子拿起面盆直奔面缸,就要和面。
修建颐园的时候,胭脂还跟着如意娘学上灶,厨艺一直在,驾轻就熟,如意也在帮忙,长生砍柴烧火,配合默契,俨然一家人似的。
如意剁肉馅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如意娘,“吉祥还没有回来吗?”
女儿不爱有骨头的肉,如意娘熟练的把鸡肉从鸡骨头上剔出来,“你们走后,他说跟赵铁柱玩去了,我说天黑之前回来,和九指一家吃个饭,他答应了的,这孩子说话算话,等天黑就回来了。”
但是,如意娘等人把饭做好,九指提着一整只剥洗好的肥羊来到如意家送年礼,天也黑了,还是不见吉祥回来。
如意娘有些不安,她是吉祥的奶娘,从奶娃一直照顾到现在人高马大的少年,这孩子小事淘气,大事是靠谱的,无缘无故,他绝不失约。
九指也觉得蹊跷,毕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九指也很关心吉祥,说道:“我骑马出去找找他,我跟北城兵马司的人很熟,问问他们有没有见到我们西府的小厮,也能帮忙找找。”
如意也说道:“我也去,我会骑马,多个人多双眼睛,再说九指叔没有见过赵铁柱,我认识啊,方便找人。我们先去东府赵铁柱家里问问,看他回没回来。”
如意娘同意了,但是要求如意必须寸步不离九指。
如意答应了,穿了吉祥的衣服,打扮成少男的模样,她长得丰壮,冬天穿的厚,又戴着羊皮帽子,看不出女子的身形。
九指和如意骑着快马,到了东府赵铁柱家,赵铁柱也没有回来,家里人没有找,说道:“他这个人,就知道吃,他现在还不回家,就一定是在外头没吃够,吃够了就回来了。”
好像很有道理——但吉祥为何还没回家呢?还是得先找到人。
于是,九指和如意骑马,奔出了张皇亲街,寻找吉祥和赵铁柱。
作者有话要说:
帚儿: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大家莫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我下下回分解啊
各位看官,请听我细细讲来。
且说吉祥和赵铁柱在三保太监祠堂里错失和如意等人相逢的良机后,是一步错过,步步错过。
他们以为她们重返护国寺庙会看戏去了,就把这里的外头的戏台、戏院茶楼等等都找了一遍,就是找不到如意她们。
能找到才怪!如意她们看戏的地方,在三保老爹胡同里的一个私宅里,这个宅邸从外面看起来,和普通的房子差不多,粉墙黑瓦。
但这里是教坊司乐官臧贤的房产,门口大门贴着簇新的桃符,没有挂任何招牌,只是挂着一对红灯笼,灯笼上写着“贤宅”二字。
吉祥和赵铁柱在这里经过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往戏楼的方向想。
上回书说到,臧贤的私班女乐,一票难求,没有门路的人,连门槛都摸不到,就连曹婶子也是从丈夫曹鼎那里,托了刘瑾刘公公的关系,才搞到包厢的票,连打赏都是两个金镯子,吉祥和赵铁柱只是看门小厮,他们怎么会知道如意她们在这里看戏啊!
于是,毫不意外,吉祥和赵铁柱一直找到中午,就像篦子似的,把整个护国寺庙会都梳了一遍,连如意她们的影子都看不见。
两人都饿了,买了包子在庙会上啃,眼睛还不停的到处张望,期待奇迹出现。
吉祥说道:“护国寺附近已经找遍了,都没有,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曹鼎家,问问曹鼎他娘子去了那里看戏。”
赵铁柱点点头,“只能这样了,只不过,我们偷偷跟踪她们的事情就露陷了。”
吉祥说道:“你傻呀,只要曹鼎不说破,我们远远的跟着,她们又不知道。”
两人拿定了主意,在原地吃完了包子,就要去牵马。
这时,听到天上有人叫他们,“吉祥,赵铁柱!”
原来,不知不觉,吉祥和赵铁柱又回到了打架的茶楼。
两人抬头瞧去,看到楼上有人大冬天摇着一把折扇和他们打招呼呢。
正是早上刚刚认识的朋友,郑侠。
吉祥大声道:“郑大哥,我们还有急事,改天再来拜会!”
“等会!”郑侠火速下楼,截住了吉祥,“你们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上午话没说就走了,这会子又要走。怎么,我是鬼吗?见了我就要走。”
赵铁柱忙道:“你不是鬼,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们的事情吧,真的一言难尽。”
郑侠说道:“我救你命,又没有要你以身相许,我就想知道你为何男扮女装,还有你们到底在忙什么?”
吉祥只得把事情草草交代一遍,“……就这样,人没找到,我不放心,就去找一个可能知道她们去那里看戏的人问一问。”
郑侠哈哈大笑起来,把扇子往掌心一合,“你们要是早跟我说,就早找到了。护国寺附近最出名的戏楼,其实就在你们去过的三保老爹胡同里,教坊司乐官臧贤的宅邸,没有招牌,一般人都不晓得,敲门也不会有人答应,除非你把一个特殊的请帖塞进门缝里,才会被人请进去……”
郑侠把臧贤女乐私班在京城声名鹊起的事情跟吉祥两人讲了一遍,“……得亏我住在附近,对臧贤这个神秘的戏楼略有所闻。”
吉祥忙道:“多谢郑大哥,郑大哥可否有关系让我们进去找人?”
“有——”郑侠眼神一闪,喉结滚动,说道:“有就奇怪了,我就是个茶楼老板的亲戚,那有这种神通。不过,你们都是少年英雄,身手了得,身后又有一门两侯的张家撑腰,你们就去敲门嘛。不开门就一直敲,就说进去找人,臧贤应该会给张家人一个面子吧。”
于是吉祥和赵铁柱又去了三保老爹胡同,这个郑侠很喜欢看热闹的样子,一直跟着他们,看他们把门敲的震天响,还拍手笑道:“敲的好!就跟鼓点似的。”
终于,门后看门的妥协了,开门说道:“两人若是想看戏呢,请先去弄门票,否则,两位就是把门踢破了,我也不敢放你们进去;两位若是真来找人的,我给两位说句实话,女乐今天上午就唱完了,已经散场,在打扫戏楼呢,两位要找的人,已经走了,不信的话,我带两位进去瞧瞧。”
看大门的不为难看大门的,吉祥说道:“多谢,打扰了,不用看了。”
再次擦肩而过。
赵铁柱说道:“这个曹婶子那么有钱,散场之后,正好是中午,一定带着她们三个下馆子,吃好吃的去了。”
说吃的时候,赵铁柱吸溜了一下口水,中午六个大包子,他都没吃饱。
有道理,于是,吉祥问郑侠,“你对这里最熟了,这里最有名的馆子是什么?”
郑侠想了想,说道:“护国寺的素斋吧,也是有钱都吃不到,护国寺是皇家寺庙,要跟主持很熟才行。”
吉祥说道:“正好,我们老祖宗时常来护国寺礼佛,我们去斋堂瞧瞧去。”
三人到了护国寺,郑侠却不进去,这么爱看热闹的人如此表现,让吉祥疑惑不已,说道:“你为何不进去?”
郑侠说道:“我不过是个茶楼老板的亲戚,跟护国寺主持不熟,没资格进去。”
吉祥说道:“这大过年的,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呗,我就说你也是张家小厮,跟我们一起的,就混进去了。”
赵铁柱亲热的挽着郑侠的胳膊,“走吧,小弟今天带恩人开开眼!”
到了斋堂,吉祥亮出张家的红漆木牌,道出身份来历,找知客僧打听,知客僧说道:“今天中午没有女施主来吃斋饭。”
吉祥很失望,道了谢,走了。
那知客僧觉得其中一个张家家奴有些面熟,但是那人一直摇着扇子,遮挡了面容,看不清楚,就没有深究。
三人出了护国寺,郑侠说道:“护国寺庙会附近还有个馆子也很有名,是西四牌楼的山东菜馆在这里开的分店,要不去看看?”
吉祥一听,觉得有戏,“曹掌柜和曹婶子都喜欢在山东菜馆请客,如意也喜欢吃山东菜馆的鱼腹塞羊肉,走,咱们瞧瞧去——郑大哥,分店在何处?”
郑侠说道:“反正我也是闲着,给你们带路。”
三人来到北城的棉花胡同,指着黑漆大门说道:“就是这里了。”
吉祥打量着门户,门两边贴着桃符,门廊挂着一对红灯笼,灯笼写着两个福字,看起来像个民居。
吉祥说道:“现在戏楼和酒楼都时兴故意把自己藏起来,让客人找不到吗?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若没有郑大哥的指引,我们那能找到这里来。”
郑侠笑道:“就是故意的,越是藏,来这里一趟不容易,价格就越高。那些好奇的有钱人就越喜欢往这里送钱。”
吉祥敲门,看门的伙计开门,只露出一道缝,说道:“我们这里都定满了,不接食客了。”
吉祥亮出张家的红牌,说道:“我们是张家人,不是来吃饭,是来找人的。一个珠光宝气的婶子带着三个姑娘。”
伙计撇了一眼红木牌,“现在没有女食客,都是男客。”
再次扑空,吉祥看了看天色,说道:“我们回护国寺庙会再找一遍吧,要是还找不到,那时候估摸她们已经回家了,我们也家去。”
郑侠说道:“这太平岁月,朗朗乾坤,又大过年的,京城里,五城兵马司派了好多人巡街,不会有事的。”
于是,三人返回护国寺庙会,吉祥问道:“郑大哥刚才说五城兵马司巡街,我把那些恶徒打倒之后,北城兵马司的人把这些恶徒带走了送官了没有?”
郑侠说道:“你们走之后,那五个人爬起来,骂骂咧咧的走了,北城兵马司的人过来看了看,反正没出人命等大事,就没深究。”
吉祥说道:“那五人下手真是阴毒,若是普通人,非死即伤。得亏他们碰到的人是我,算是踢到铁板了,我反过来把他们揍了一顿。”
郑侠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真是好身手,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啊?一辈子都在张家看大门吗?未免太屈才了。”
吉祥尴尬的摸摸头,“我打小喜欢听武将们的故事,什么赵子龙救刘禅、关公过五关斩六将,想着自己在沙场奋勇冲杀,觅得封侯拜将。但郑大哥刚才也说了,太平岁月,又不打仗,我去那里杀敌立功去?”
“我每天练功,总是跟人讲武将的故事,好多人笑我痴人说梦,自讨苦吃,说我爷爷是看门护院的,我爹也是看大门的,我也看了三年大门了,每天练这些干嘛?龙生龙,凤生凤,看门人的后代就该看大门,天生看大门的命,还能做啥?”
吉祥目露迷茫之色,但他毕竟是个十五岁的热血少年,这个世界还未将他的棱角全部磨光,短暂的迷惑之后,他对着天空挥了挥拳头,好像把这些质疑之声都一拳打飞了,说道: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我就要练功,天天练,关他们屁事!谁说练功没有用?今天不就用上了么?我一个人打五个恶徒!”
郑侠将扇柄往手掌上敲了敲,权当鼓掌了,说道:“有志气!好少年!我跟吉祥小弟一样,都是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我干我的,关别人屁事。”
“再说了,吉祥小弟每日练功,今天一个打五个,英雄救——”
郑侠的扇子指着女装的赵铁柱,原本想说“英雄救美”,但是转念一想,赵铁柱也是个少年,就改口道:“英雄救少年,这不挺好的嘛。”
赵铁柱连忙说道:“我的这个大哥武功好就不用说,心肠也贼好的,讲义气,我们五十个看门小厮都服他,指那去那,都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郑侠笑道:“哎哟,年纪轻轻就能降服五十个人,若再多五十,凑成一百,就是个百夫长了,我看你将来至少能够当个百夫长。”
一席话说的吉祥顿时有种知己之感,“别人笑我痴人说梦,郑侠大哥不取笑我,还期待我当百夫长。借你吉言,我将来若真的当了官,一定会罩着郑侠大哥,你那亲戚的茶楼,没有人敢在那里闹事。”
说的郑侠都乐了,“咱们说好了,苟富贵,勿相忘。”
赵铁柱四处张望:“狗?那里来狗?”
吉祥轻轻拍了拍赵铁柱的脑袋:“傻瓜,不是说狗,是说我呢。”
言罢,吉祥很认真的对郑侠说道:“不管将来我够不够富贵,今天郑侠大哥的鼓励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郑侠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最近我见过第二有意思的事情,就是遇到你们两个老张家的看门小厮。”
吉祥问道:“那第一有趣的事情是什么?”
郑侠刷的一下把扇子展出来扇风,“以后你会知道的。”
三人边说边聊,回到护国寺庙会,郑侠回了茶馆,吉祥和赵铁柱继续在庙会找了一圈,无果,看看天色,吉祥说道:“出门前我跟如意娘打了招呼的,说天黑前一定回家。如意娘说今晚要九指叔一家在自家一起吃个团圆饭,我早点回去,帮帮如意娘砍柴。我们家去吧。”
两人就往棉花胡同走去,来的时候,他们把马存到了那里的车马行。
经过一个狭窄的小巷时,两人听到里头一声尖锐的嘘声。
侧身一瞧,巷子里站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人,正噘着嘴嘘他们两个呢。
“这人有病!”吉祥拉着赵铁柱就要走。那个人不嘘了,大声说道:“喂!你们两个!打了人还敢回来?我们正在找你们呢,没想到你们送上门来了,过来给你爷爷磕一个!爷就放你们走!”
吉祥和赵铁柱走近过去,定睛一瞧,赵铁柱先认出此人,笑道:“哟,这不是我生的大畜牲嘛,我说大畜牲啊,走廊上摔一跤把脸都摔成这个猪样子了,还敢在我面前称爷爷,这不乱了辈分嘛。我是你娘,你是我爷爷,哈哈!”
吉祥说道:“你们先动的手,还有脸在这里找我们。一群手下败将,我不屑与你们缠斗。”
说完,把赵铁柱一拉,“走,咱们去北城兵马司报官去,让他们吃几天牢饭就老实了。”
吉祥赶着回家看如意是不是回去了、还要劈柴火,就不想再打架了,还是报官去吧,曹掌柜和九指叔都跟北城兵马司很熟,自会替他料理。
谁知两人一转身,就看见巷子口不知何时被一辆马车给堵住了!
吉祥心道:不好!有埋伏!
这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吉祥和赵铁柱网住了,这玩意儿不知有何玄机,他们越是挣扎,网就收的越紧。
吉祥和赵铁柱大呼救命,大畜牲就放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掩盖了他们的叫声。
接着,两人被一起套进一个麻袋里,捆成粽子似的,扔进了马车。
第七十八章 摸五事吉祥巧脱困,寻乾门菜馆遇故知
书接上回,且说吉祥和赵铁柱被人偷袭,堵了嘴,装进了麻袋,扔进了马车。
吉祥和这些人上午刚刚打过架,他们出手阴毒,一上来就用桌腿打头,不是好人。
吉祥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还挣扎怕是要白受许多皮肉之苦,被直接打晕,到时候就不好脱身了,于是不动了,静静地感受着身下车厢里的震动,默默数着数。
数到四十二的时候,马车停了。吉祥心想:过年的街道本来就很拥挤,马车跑不快,我数到四十二就结束了,马车应该还在北城,这里离护国寺庙会应该不远,到底是那里呢?
他听到几个恶徒说道:“这里行不行?别出了纰漏。”
“连罗网带麻袋,都捆成这样了,他们动弹不得,没事的,咱们吃饭要紧,好容易定上的席面,错过了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然后,吉祥听到乒的关门声。
一直等到听不见脚步声了,吉祥深吸一口气,恨不得把肚皮缩到脊椎骨上,绳网终于有所松动,吉祥的手可以动了,他的手往袖子里的暗兜里摸索,拿出一副铜五事。
铜五事,就是人们随身携带的一套实用小工具,用链子栓在一起,一般有耳挖,牙签,剪刀,香盒等等,有几样就是几事,一般是三事、五事、七事或者九事,总之都是单数。有钱人用金制的,普通人用铜制的。
吉祥摸索到铜五事的铜剪刀,开始剪网。
铜五事里的铜剪刀只有小手指长,平日是用来剪线头、修胡子或者剪鼻毛的,非常短小,现在用来剪结实的网,每一个豁口都至少剪十下才能剪断,着实用了好些时间。
破网之后,开始剪麻袋,然后,吉祥和赵铁柱如初生婴儿一般从破洞钻出来了,远远看去,就像麻袋生了一对双胞胎。
两人摘下塞进嘴巴里的麻核,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说话了!
两人不知道马车到底停在那里,就悄悄拨开马车的窗帘一角,发现这是车马棚,停着好几辆马车,隔壁是马棚,也拴着好几匹马,正在同槽吃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