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民国by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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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桑景雄识字,他可以念给他们听!
桑景云道:“等明日你哥的同学看过,后日你可以拿去糕点铺,记得别说这是我写的。”
这时信息传播很慢,糕点铺老板一家就算知道这书是她写的,短时间里也传不到租界去。
就算传过去了,别人也不一定信。
但暂时还是不要说为好,免得给费中绪惹来麻烦。
等她多写几本书,有了名气,那么即便被《新小说报》的人知道她的身份,也算不得什么。
桑景雄闷闷不乐地答应下来。
他想告诉别人自己的哥哥姐姐写了连环画和小说,可惜家里人不许他说。
他憋得挺难受。
不过这件事,将来迟早能说,想到以后可以震惊到周围人,桑景雄又有点兴奋。
第二天,桑景云跟往常一样去县城。
她直奔卖报纸的摊位,照旧要了三份《新小说报》。
卖报纸的人瞧见桑景云,笑道:“小姑娘,你买的这份报纸,上面确实有个不太一样的新故事,我昨天看了,也很喜欢。”
有人喜欢自己的小说,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桑景云跟对方聊了聊,顺便翻了翻报摊上的其他小说。
这一翻,桑景云突然发现,有好几家报纸,刊登了跟《新小说报》相关的新闻,说《新小说报》做了极为大胆的尝试,在刊登时使用了标点,还将《新小说报》夸奖了一番。
这些报道虽然用词不同,但意思差不多,不像是这些报社的记者自己写的,倒像是《新小说报》在这些报纸上打了广告。
桑景云猜的没错,这确实是黄培成找其他报纸,给自家报纸打的广告。
他还按照报纸销量,给了这些报社五元到十元不等的广告费。
此刻,黄培成还在让自己报社的编辑写新广告,不,新的报道。
“今天这报道,你们要重点提《新小说报》昨日日销过万的事情!你们快点写,中午前交给我,这样我才好拿去那些报社,让他们刊登在明日的报纸上。”
如今上海的报纸,有每日都出的,也有一周才出一份的,还有出着出着突然不出了的。
其实《新小说报》,一开始就是每周发售的,后来销量好,黄培成赚到了钱,就改成隔日发售,半年前,又改成每日发售。
因为他们的报纸不需要讲时效,所以都是提前一两天,便将报纸印刷好。
但像《上海日报》这样,会刊登新闻的报纸,不能提前印刷。
他们一般是在下午两三点时,确定好明日要刊登的内容,然后马上找排工进行排版,晚上再印刷。
一些印刷量大的报纸,要很多印刷工印刷一晚上,才能将报纸全都印刷好。
因此,黄培成找人给自己的报纸打广告,必须在中午前谈好。
《新小说报》的编辑按照黄培成的要求,各自写起来。
众人正写着,一辆黄包车停在报社门口,一个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进了报社。
黄培成看到这个中年男人,连忙迎上去:“王先生,您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安排人去接您。”
这王先生是北方人,黄培成对着他,说的也就是北京话,而不是吴语。
上海这边的方言,是不分“你”和“您”的,北方则会分。
王先生冷着脸开口:“黄主编哪里还顾得上我?”
黄培成看到对方的样子,就知道对方生气了:“王先生,我哪会不顾着您?不管啥时候,我都把您放首位!”
“那你们报社用标点,为何不与我说一声?”王先生有些恼。
他从《新小说报》刚开办时,就开始给报社供稿,《新小说报》很多读者,都是冲着他来的。
现如今,他的稿费是千字三元,这在《新小说报》,是独一份儿。
王先生一直把自己当《新小说报》的台柱子,却不想《新小说报》启用标点,竟是连说都不跟他说一声。
黄培成连连道歉:“王先生,用标点一事,是我疏忽了,我也是怕起争端连累到您。”
黄培成是故意不跟王先生说他们要用标点这件事的。
这一年,王先生不仅稿件质量下降,还时常拖稿,甚至需要他去求着王先生,王先生才写。
他心里不痛快,在决定使用标点后,自然不会知会王先生。
但这肯定是不能说的,此刻,他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云景”头上:“王先生,那云景是个颇有名气的新式文人,他想推广标点,才写了这小说,又让我们按照他的要求印。王先生,我也是不得已,才另加了一张报纸。”
黄培成点头哈腰解释了一番,又说若是王先生有需要,王先生的稿件也能加上标点。
王先生听完,便没那么生气了,最后道:“若你们报社在刊登时都用标点,便给我也用上。”
他并不打算特立独行,最终决定随大流。
黄培成答应下来。
王先生又道:“到时,这标点你帮我添上。”
王先生现在不耐烦誊抄修稿,稿件写完后,都是让《新小说报》的编辑帮他修改誊抄的。
现在加标点,自然不可能他自己加。
黄培成又答应下来,恭恭敬敬送走王先生。
等王先生离开,他立刻换了一张脸,催编辑们快些将打广告用的“报道”写好:“记住,要多提我们报纸,多夸我们报纸。”
写夸奖自己的报纸的报道,找别的报纸刊登有些不要脸,但黄培成不在乎。
能赚钱就行,不要脸又何妨?
他这主意,也是跟《上海日报》和南城书局学的,《上海日报》的那篇报道,可是给南城书局那本云景写的连环画,带去不少销量!
黄培成的努力,并非白做功夫。
《双面魔君》是周三刊登的,周四周五两天,他都在报纸上打了广告,这让《新小说报》的销量持续走高。
因以往都是提前印刷,《新小说报》的印刷工一直是白天工作,不需要日夜颠倒。
但如今,他们晚上也要点灯工作,每日都从早上忙到晚上九点多。
这些印刷工都有些受不住了,等周日这天,黄培成告诉他们,明日要印刷一万两千份《新小说报》后,他们忍不住道:“黄主编,以往只印刷七千份,现在要印刷一万两千份,我们实在忙不过来。”
黄培成见他们一副疲惫模样,表示自己会多招一些工人,跟他们轮换着印刷报纸。
同时,黄培成也琢磨着,要给所有的小说,都加上标点。
虽然这段时间他们报社挨了不少骂,但销量是实打实的,黄培成尝到了甜头,自然想要继续做下去。
《新小说报》编辑部众人忙碌的时候,桑景云和桑景英,又一次前往租界。
这几日桑景云灵感足,写得就比较多,这次,她带去了两万六千字的稿件。
除稿件外,她还购买了一些菊花茶,打算送给洪永祥和费中绪。
租界还是老样子,桑景云去了一趟《上海日报》编辑部,将稿件和菊花茶给了洪永祥后,便前往南城书局。
也是巧了,今日,南城书局恰好推出《西游记》连环画的第二册与第三册。
有许多人前来购买,这些人,还少不得聊起《双面魔君》。
“这连环画的编者之一,还写了一部小说,你们可有看过?”
“你是说《双面魔君》?我看过,非常好看。”
“我也看过,这个故事的写法与众不同,不仅没用章回体,遣词用句也更白话,依我看,这云景,像是学了外国人的写法。”
“他写的《双面魔君》,着实新颖好看。”
来买连环画的,都是接受标点的,因而聊起《双面魔君》这书,全是赞誉。
桑景云听完心情不错。
她照旧每册连环画都要了五本,付钱时,正巧看到费中绪从里面出来。
“这位小姐,你又来买书?”费中绪笑着跟桑景云打招呼。
他对这个给自己当过“托儿”的小姑娘印象深刻。
桑景云道:“对,我来买书。”
“这连环画,以后我们每周都会出三册,你可以周日来买。”
“好。”桑景云笑着答应。
费中绪又问:“对了,你可有看过《双面魔君》?那小说是这部连环画的编者所写,非常新颖。”
“我有看,那部小说写的世界,并非依托某个朝代,看着与众不同。”桑景云道。
费中绪很高兴:“英雄所见略同!这位小姐,你且等着,这故事后面更好看!”
桑景云笑起来:“我会等着。”
桑景云买完连环画, 并未离开,又在南城书局逛了逛。
这书局有许多书,四大名著, 便都是有的。
当然,这时还没有“四大名著”这个说法。
桑景云想了想, 问桑景英:“阿英,你可有看过《水浒传》?”
桑景英摇头:“不曾看过。”
“我们买一套回去, 你可以看一看。”桑景云拿了一套《水浒传》给桑景英。
不只是看,桑景云觉得, 桑景英还可以试着编写一部《水浒传》连环画。
桑景英要读书, 很忙, 但可以抽空写一写。
每天写个几百一千字,日积月累, 也能慢慢将之写完。
至于为什么只提《水浒传》, 不提四大名著里的另外两本,主要是桑景云觉得, 《三国演义》和《红楼梦》, 要简写成连环画较为困难。
《水浒传》里《武松打虎》《鲁智深倒拔垂杨柳》《智取生辰纲》《风雪山神庙》之类的故事, 本就传播很广,其余故事要简写也很容易。
《红楼梦》却不同。
简写的《红楼梦》,会失去红楼的韵味。
南城书局出的《水浒传》有厚厚的好几本。
桑景英接过书,面露疑惑。
桑景云笑道:“这书跟《西游记》一样好看, 你先看看。”
听到这话, 桑景英立刻就明白了桑景云的意思。
他眼睛一亮, 抱紧了手上的书。
桑景云瞧见笑了笑,又去看别的书,
她在一堆书里, 看到了一本名为《新中国》的书。
这书名引起了桑景云的好奇,她翻开后,更觉惊奇。
这是一本第一人称的白话小说。
“这书不错,姑娘你可以看一看。”费中绪又搬了一些连环画出来,见桑景云拿着那本《新中国》,就出言推荐。
有费中绪推荐,桑景云便把这本书,跟《水浒传》一起买了。
毕竟她现在有钱。
这次来租界,桑景云拿到了四十个银元的稿费。
她对这个收入非常满意,一星期赚这么多,她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妥妥的高收入者。
收入高的,当然不止她,洪玥这次,也拿到了不菲的稿费。
她现在每周都能画三册书,加起来一百二十张图,稿费是十二个银元。
洪玥如今的收入,已经远超洪永祥。
桑景云手上有钱,花钱便也大方许多。
买完书后,桑景云带着桑景英,去了一家茶楼喝茶。
这茶楼位于租界,进去喝茶,光茶资就要六个铜元,各种点心另算。
桑景云看了看价目表,要了两笼嵊泗小笼包、两块松花糕和一笼虾饺。
这些已经够他们吃饱,等下不用再吃午饭。
“姐,这里的东西有点贵。”桑景英有些不安。
他以前对钱没概念,那时他爹带他去茶楼,他专点贵的点心。
但这段时间,桑景云时常跟他讲家里的开销,他对钱财的态度,便也变了许多。
如今他不管买什么,都会先想想,这东西够买几斤米,几斤肉。
“难得吃一次,就别在乎价钱了,更何况茶楼的东西贵,是因为他们提供其他服务。”桑景云笑道。
桑景英听到这话,不再多说什么。
其实他们会进来,是因为在外面听到茶楼里有说书先生在说《双面魔君》。
此时,茶楼正中间,那说书先生,依旧说着这部小说:“从地窖出去,孟佑才知时间已过去一月,之前那一个月,他不停运转《无名诀》,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人们听得非常认真,茶楼里都静了下来,以至于大家找店小二添水,都不再高声喊话,只抬手示意。
店小二给桑景云送茶水点心的时候,动作也很轻,最后,还压低嗓音说:“客官,请慢用。”
桑景云笑了笑,和桑景英一起吃起来。
这家酒楼的小笼包和虾饺,都是客人点了以后现蒸的,据说这样的才好吃。
点心的做法也很讲究,小笼包的肉馅是用上好的隔心肉做的,还加入了猪骨汤、葱末、糖等调味,味道非常好。
虾饺更不用说,里面的虾仁吃着就知道很新鲜,与现代各种预制菜的味道截然不同。
至于松花糕,这是甜食,对桑景云来说,倒是没什么出奇之处。
两人一边听说书先生说书,一边吃东西,听了大约半小时,说书先生就停下来,不再继续。
如今没有扩音设备,说书先生说书只靠自己的嗓子,其实很辛苦。
而说书先生一停,酒楼里的人,便热烈讨论起来。
“你们说,这世上,是否真的有绝世武功?”
“也不知道那孟佑,接下来会如何。”
“希望它后头别写得乱七八糟的。”
时常到茶楼听书的人,早已将《水浒传》之类的故事听腻,现在对这个新故事,也就极为喜爱,还有人说起刊登了这故事的《新小说报》,觉得那家报社头一个用标点,很了不得。
桑景云听得心满意足。
这日,两人回到县城后,去县城专门卖包子的店买了十个大肉包,给阿兰三个,剩下的带回家。
桑景云还将今日刚到手的庄票换成银元,得了沉甸甸的一包银元。
家里有两张一百个银元的庄票,那钱桑景云不想动,但这四十个银元,却可以拿来花用,再还一点债。
桑元善身前,已经将绝大多数债务还清,他去世时,很多人还将桑家的欠条当做奠仪送到桑家。
如今他们家欠下的债务不多,也就一百多个银元,桑景云打算陆陆续续,将之还掉。
不一起还,是她怕被人盯上。
两人快到家时,看到陆盈搬了张竹椅,坐在常去的那户人家的门口做针线,而她不远处,桑景丽跟几个女孩子蹲在一起,摆弄一些杂草。
“阿丽,你们在干什么?”桑景云好奇地问。
桑景丽指着地上的那些草叶子开口:“姐,我们在做菜。”
桑景云闻言笑起来:“那你好好做。”
“嗯。”桑景丽点点头,然后用一片大叶子当碗,盛了一盘杂草跑到陆盈面前:“娘,菜好了,你尝尝!”
她说着,还贴心地送上两根小木棍。
陆盈认真地接了木棍,假装去吃面前的菜。
“好吃吗?”桑景丽问。
陆盈点点头,然后别的女孩子,就也端了“菜”送到她面前。
很多人不耐烦跟孩子玩过家家,那些聊天的大娘就不愿意“品尝”孩子们做的美食。
陆盈却不同,她一道道菜尝过去,认真地说好吃,还夸一个孩子的菜切得好。
桑景云瞧见这一幕,心情挺好。
陆盈这样子挺好,桑景丽瞧着也活泼许多。
等桑景丽再大点,可以送她去上学。
这天晚上,家里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个大肉包。
桑景云道:“我今日又拿到了一笔稿费,请大家吃包子!”
“谢谢姐,我最喜欢吃包子了!”桑景雄有奶便是娘,说完,就狠狠地咬了一口肉包子。
他之前对桑景云很有意见,但如今家里就数桑景云挣钱最多,他对桑景云的态度就变了,至少面上很是热情。
至于他私底下是如何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吃完包子,桑景云对桑学文道:“爹,今日我们吃了包子,晚上煮的饭肯定吃不完,明儿个早上,就吃蛋炒饭吧。你多放几个鸡蛋,放十个。”
陆盈头一次带桑景丽出去玩时,买回来一篮子鸡蛋。
桑景云就让桑学文第二天早上做蛋炒饭。
结果桑钱氏和桑景云都节省,七个人吃的蛋炒饭,才放了四个鸡蛋。
他们没把鸡蛋炒散,将大块的鸡蛋都放在四个孩子的碗里,因此,桑景云是吃到了鸡蛋的,但总觉得有点少。
上辈子她给自己做蛋炒饭,每次都放两个鸡蛋。
这次,桑景云干脆就让桑学文多放点鸡蛋。
桑景雄闻言,喜出望外。
他不爱喝粥,上回的蛋炒饭对他来说特别好吃!
这次放十个鸡蛋,一定更好吃。
吃完饭,桑景云就跟桑钱氏商量还债的事情。
桑家的亲朋好友她认不全,还债这事儿,还是要让桑钱氏去。
等商量完,桑景云一转头,就见桑学文在给陆盈和桑景丽读她带回来的连环画。
陆盈和桑景丽很喜欢这部连环画。
之前那一册,桑学文就在桑景丽的要求下,来来回回给她们读了几十遍,到后来,桑景丽翻开书,能一字不差地读下去。
桑景云头一次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以为桑景丽是学会了上头的字,后来单独指了几个字让她念,她念不出来,才知道她是把书背了下来。
不过背多了,简单的字她也认了几个。
桑景云见状,就让桑学文拿着连环画教桑景丽认字。
她这身体的原主,还有桑景英桑景雄,都是五六岁就开始学认字的,桑景丽也该启蒙了。
今天大概是走路太多的缘故,桑景云特别疲惫,吃过饭,她就去了床上躺着。
床头点了她这段时间刚买的油灯,借着油灯不那么明亮的灯光,桑景云翻开了今天买的那部《新中国》。
翻了几页后,桑景云被这书的内容惊了惊。
书里的主角一觉醒来,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年,来到1951年。
彼时,中国已经收回租界行政权,他见了洋人不用再避让,法庭的律师都是洋人,他们国家还有强大的海军,有在地下开的电车,有横跨黄浦江的大桥……
桑景云看着看着,热泪盈眶。
这书并非预言,作者写书时尚在清朝,因而他写的四十年后的世界,依然是大清。
而现在,大清早就没了。
书里写到地铁也不奇怪,毕竟世界上第一条地铁,建于1863年。
书里,中国强大的原因,更是有些理想化。
但桑景云读的时候,还是很感动。
这是一部很好的书。
她能从作者的字里行间,看出作者有多么渴望这个国家,能走向强大。
这个时代,应该有很多人,跟这个作者一样,期盼着他们的国家能强盛起来。
但他们心里,却是不自信的。
他们国家拥有绚烂的文明,曾经站在世界的巅峰。
他们国家的人,一度无比自信。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但这些年,外国的枪炮,却将国人的自信打得粉碎,无数人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这个国家。
他们对未来感到迷茫。
桑景云突然也想写一部这样的小说,写一写真实的未来。
他们的国家经历过很多磨难,但他们还是站了起来!
《新中国》这本书只有四万多字。
桑景云简单看过一遍,又挑拣着里面的一些情节认真看。
桑钱氏让她早点睡,但她拒绝了:“奶奶,你先睡吧,这书我想再看看。”
桑钱氏只能道:“你小心别伤了眼睛。”
桑景云应了一声,看了一段之后,闭上眼睛。
其实,她穿来这个时代之后,见到了很多她不能接受的事情。
比如河对岸的贫民窟。
但她之前自顾不暇,也就不敢多看。
她刻意忽视了很多东西。
这个晚上,桑景云又失眠了,翻来覆去很久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发现自己的月事姗姗来迟。
桑景云浑身没劲,不想动弹,就没去县城。
今天阳光很好,等桑钱氏他们离开后,桑景云将竹椅搬到院子里,躺在上面,继续看手上的《新中国》。
这是这时的人想象中的新中国。
而她见过真正的新中国。
这日,桑景英刚到学校,就被同学团团围住:“景英,你可有带《新小说报》来?”
桑景英将手上的报纸拿出:“带了,你们慢慢看。”
“景英,多谢!”众人纷纷开口,凑在一起看《新小说报》。
没挤进去看不到报纸的人,扼腕不已。
桑景英见状,又拿出两本连环画,问这些人:“你们可要看连环画?”
那自然是要的!这些人又分作两堆,一起看连环画。
桑景英笑了笑,拿出桑景云昨日买的《水浒传》,慢慢看起来。
他来读书,每月有两个银元可以拿,但这钱只够他花销。
虽然如今他姐姐挣得多,但他们家,也不能只靠他姐姐养家。
他是男人,还是家中长子,养家糊口是他的责任。
“桑景英,你看的又是什么书?”有人问桑景英。
“这是《水浒传》,我姐昨日买给我的。”桑景英道。
“桑景英,你姐对你真好。”众人有些羡慕。
桑景英赞同点头,继续看起来。
桑景英读过私塾,也读完了小学,看《水浒传》不成问题,就是看得有些慢。
他打算接下来的时间里,要有空就看,这样才能早些动笔编写连环画。
桑景英一心赚钱,桑景雄却在偷懒。
他拿了连环画和桑景英看过的报纸去糕点铺,给糕点铺的人读报纸。
如此,他就可以不做糕点。
不过糕点铺众人并不在意。
去茶馆听人说书要不少钱,他们也没有这个闲工夫,现在桑景雄愿意给他们读,他们求之不得。
至于桑景雄因为读书少做了糕点……这点糕点,他们帮着做好就行。
桑景雄读着读着,想到了桑景英跟他讲的一些道理。
桑景英不止一次,跟他说读书的重要性。
睡前,桑景英还会让他读小学国文课本,会出了数学题给他做。
他原先没感觉,但现在觉得桑景英说得对。
他读了书认识字,便可以靠着给人读书来偷懒。
桑景云这天只写了两千字,但接下来三天,她因没去县城,也因心里有了点不一样的想法,每日都写六千多字。
她笔下的孟佑,终于当上魔教教主。
魔教起源于西域,他们一直想攻占中原武林,掠夺中原财富。
但中原武林的人,并不是好惹的。
魔教只能暗中培养人手,并挑拨中原各大势力之间的关系,打算找准时机,将中原武林收入囊中。
魔教教主看似风光,却只是最大号打手,真正掌控着魔教诸多产业的,并不是只会练武的教主。
孟佑杀死魔教教主,成为新任教主后,这些人希望孟佑能带着他们,扫荡中原武林。
他们将孟佑当成他们手上的利剑,却不知道,孟佑也在算计他们……
桑景云在身体恢复后,继续每日来回县城,以此锻炼身体。
她还算注意防晒,每天都会戴草帽,在家晒太阳也往脸上盖点什么,可即便如此,她依然黑了一些。
但她并不介意。
黑了一些的她,看起来健康许多,她还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好了。
农历九月过去,时间进入农历十月。
农历十月初三,是阳历10月29日,星期天。
此时,距离《双面魔君》在《新小说报》上刊登,已经过去十八天。
这部小说,因为在刊登时使用了标点的缘故,刚登出,便引来诸多关注。
现在已经登出七万字,关注这部小说的人,有增无减。
上周桑景云上交了三万字的稿件,这周她同样整理出三万字的稿件,准备带去租界。
因要去租界,桑景云今日穿上了最好的衣服。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并未做过新衣服,一来她对穿着打扮不是很在意,二来,原主的衣服够穿。
最后戴上一顶草帽,桑景云看向桑景英:“阿英,今日从租界回来,我们去一趟张家交房租。”
“好。”桑景英应下。
这天的早饭,又是蛋炒饭。
现如今,他们家喝个两三天粥,就会吃一次蛋炒饭,也算改善伙食。
炒饭是糖油混合物,桑景云上辈子为了健康,是不怎么吃的,但现如今,她放心吃。
虽然炒饭时加了十个鸡蛋,但桑学文放的油很少,若不是锅烧得够热,鸡蛋都要粘锅。
等炒完鸡蛋,锅里更是一点油都没有。
之后他也不放油,直接放米饭进去炒,那米饭上,压根没有油,桑景云吃得很放心。
今天桑钱氏不去县城。
其实平日里,她也可以不去县城,交针线活的工作,完全可以让桑景云去做。
她日日跟桑景云一起去,主要还是不放心桑景云一个人从县城回来。
今天有桑景英在,她才不跟着。
因为桑钱氏在家,桑学文就没有被关起来,至于陆盈和桑景丽,她们跟桑景云一道出了门。
陆盈近来对出门这事儿,充满兴趣。
她出门后,就去相熟的大娘家做针线。
那大娘人好,有许多人喜欢上她家找她说话,陆盈就安安静静听着。
那些人一开始面对陆盈时有些拘束,后来见陆盈安静待着都不多话,就自在起来,像以往那样,什么都聊。
这时,陆盈就停了手上的活计,专心听她们说话,在她们看向她时,才装模作样,又绣上几针。
原先,桑家出事后,陆盈觉得天都要塌了,觉得自己这辈子没了指望。
但听多了八卦,她便觉得,自己之前遇到的种种,算不得什么。
“娘,你跟妹妹,在村里可有受欺负?”桑景云问陆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