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朝堂皆是我弟子(科举)by月月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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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
童启背着手站在堂下,小小的个子,气势十足,道,“我能有此举,自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敢开口,定不会像府衙一般如此儿戏的。烦请大人令人拿盆水来,将此二人泼醒,届时,我自有说法。”
旁边的王学政连忙摆了摆手,令身边的小厮去抬来一盆凉水,狠狠泼在了两个犯人身上。
冰冷刺骨的温度使得他们一激灵,迅速清醒过来。
吴麻子环视一圈,见到自己所身处的位置,顿时慌得不行。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放开我,还不快放开我!”
童启冷笑一声,平静的阐述道。
“吴麻子,家住东区闹市附近,上有一姐,和离再嫁,终日以跑腿赌博为业,闲散游民。刘昌,家住长风街,家中有一老一弟,平日里帮忙在驿站中端盘子洗碗,做些杂事,与刘武的哥哥刘志乃至交好友,常来常往,每月固定探望,可有错漏?”
听到这些信息,吴麻子顿时一滞,抬起头,凶狠的看向说话的人,慌乱问道。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童启却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人群外围拥的百姓们。
刘昌顺着其视线看过去,见到早已经吓得晕厥的亲爹和弟弟,瞬间心乱不已。
“十三日前,城东灭门案的当晚,一开始便不是什么陌生人闯入,见色起意,而是一场极有谋略的策划行为。”
所有人惊叹的看向正中间站着的童启,对方就如同亲眼看到了案发现场一般,开始缓缓讲述起整件事情的发展脉络来。
“刘武的哥哥刘志乃是一名习惯赌博的人,数年前,在永开赌坊因为欠债而被打断了腿,之后便一直郁郁不得志。刘昌作为其朋友,经常在初一十五的时候,前往探望,借着抱怨的机会,向刘志借钱。可渐渐的,他债台高筑,又还不上,便起了一劳永逸的心思,见其身边的弟媳柳氏年轻貌美,便伙同了好友吴麻子,偷偷在半夜将刘志、刘武等人灌醉,然后施行奸、、辱之事,并销毁了所有欠条借款之物,顺带卷走了刘武做生意的所有银钱。可没想到半路刘武酒醒,发现了此事,和吴麻子打成一团。两人搏斗之际,被吴麻子拿起桌上的匕首,不慎捅死。慌乱之后,两个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伪装成山贼闯入的样子,杀害了刘武的爹娘及柳氏。”
“刘志本因醉酒而逃过一劫。可刘昌担忧其醒后会供出两人,便利用腰间的牛皮绳,勒死了对方,然后同吴麻子回到住处,销毁了所有衣物后,方才归家。”
吴麻子如同见了鬼一般望着童启,惊愕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仵作等人则在沉思过后,恍然大悟起来。
怪不得刘志明明被勒死,脖颈间却没有任何布料残留,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牛皮绳?
一般这玩意儿很少被用作腰带,除非是面见一定等级的官员们才会如此穿着,那刘昌在驿站中迎来送往,怪不得会如此。
可他竟就这么大喇喇穿戴了十几日,都无人发现?
实在是可怕至极!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当日之事……”
那刘昌被吓得猛地开口,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满脸懊悔的低下脑袋。
周围人群早已经开始沸腾起来,谁也没想到,那惨无人道的凶手,竟然是本地人,而且还这么光明正大,就藏在每日客流量最多的地方!
“天哪,怎么会有如此畜生?”
“就是啊,若不是那刘志引狼入室,柳氏也不会……”
“真是可怜了刘武夫妻,这便是所交非人的下场啊!”
听着旁边百姓们的议论纷纷,刘昌强行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连连否认道,“不是我,不是我!你在胡说,我不知道什么牛皮绳,这只是我的腰带罢了!整个驿站里的小厮腰上都有此物!”
“哦?那你可愿解开让我们查看一下上面残留的血迹?顺带一说,血液中的蛋白质在酸性条件下会发生变性或者沉淀,即便是被反复清洗过,可但凡有任何残留,只要在醋水中浸泡一盏茶的时间以上,便会出现颜色变化。”
童启摆摆手,令人将刘昌腰间的牛皮绳剥了下来,按照所说的一番操作,果然不一会儿,便变了颜色。
大家不明觉厉,如同看什么戏法一般围观着,旁边的仵作更是随手掏出本子,连忙记录起来。
那刘昌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半晌说不出任何话来,可吴麻子却依旧咬紧了牙,死活不承认,梗着脖子大声争辩道。
“那也说明不了什么,事情都是刘昌一个人做的,与我无关!我压根就不认识什么刘志,凭什么抓我?”
反正他咬死了是被污蔑,不承认,那衙门里便不可能定罪。
无凭无据的,他就不信能如何。
凭白背了所有的锅,刘昌气的浑身发抖,可却不敢多说什么。
多一个人便多一条可能,他还希冀着对方跑出去,想办法营救自己呢。
可童启什么人?断不会让任何一个凶手逍遥法外的。
他上前一步,抱拳请求道。
“我请求传唤四个受害者的尸体上堂。”
顾知府高坐在上方,沉默的看着他,一点点握紧了手中的惊堂木。
旁边的王学政适时插手道,“自然可以,请吧。”
所有百姓目光灼灼紧盯着,顾知府没法阻止,只得唤人将其带了上来。
四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吓得不少人纷纷后退,一脸惊恐。
童启却上前一把掀开了那布条,暗庆着最近的天气不算热,尸体没有腐化的太过分。
猛然见到青白的皮肤及那外翻的伤口,有那受不了的直接转过头便吐了起来,不敢再看,就连台上的顾信之、王学政等都纷纷侧过了脑袋,一脸不适。
童启却没有半点反应,贴心的指着那些伤痕,一一讲解道。
“首先,我们来看刘志的尸体,他的手指内侧布满老茧,明显是有着常年赌博的痕迹的,这也可以通过对方屋内收藏的骰子等赌博工具看出。因着不良于行,所以其屋内很多东西都放置在略低于自己视线以内的位置,可案发现场内,经常放钱的罐子却置于高物架上,明显是被人动过。凶手为了混淆视听,故意没有拿里面的钱,可不少欠条却不翼而飞,包括刘武夫妇做生意所用的褡裢,也不见了,唯一可解释的,便是对方意图本就在于钱财之上,而非美色。”
“刘志的致命伤是脖颈处,被人从后勒死,可其他人,却皆是刀伤。这说明凶手有两人,且从刀口的位置和形状来看,用刀的人体型硕大,要远高于刘武,如果惯用右手,伤口理应从右向左刺入,切入面会比较流畅一致,可这伤口却完全呈相反状态,说明凶手是左利手,也就是习惯了用左手工作,右手不便的可能性极大。刺入的第一刀,在胸口处,因力道极大,明显卡住了皮肉,后面的几刀则渐渐熟练,出血量也相对较小……”
有那胆大的,早已经按照童启的说法去观察起来,见到果然一致,皆震惊不已。
旁边的仵作和师兄手下记得飞起,如同听课一般,而丘师爷和王学政则是直接听的愣住,久久缓不过神来。
“大家请看刘武爹娘的尸体,基本上也都是一刀毙命,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几乎一照面,便被残忍杀害。这绝对是远高于他们的身高和体型,才能够做到的,而以刘昌的身体素质来看,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他连丝毫都无威胁感的刘志,都采用的勒死的方法,更何况比他还要高一些的刘武本人呢?所以,我判定凶手定有两人,乃团伙作案。整个河南府赌博惯犯之中,能与刘昌相熟,且符合这一系列嫌犯要求,惯用左手的,只有吴麻子一人。”
“而真正令我笃定,确实就是他的关键线索则是……”
童启停下,从怀中掏出一片未被焚烧干净的衣角来,看向吴麻子,道。
“我在其房内还搜出了这片未燃烧干净的衣角,上面残留的血迹,正好呈现点射状,看样子,应该已经有十日之久。下面,我请求传唤赌坊的管事,询问刘昌与吴麻子近些时日内的欠债情况,看看是否还清,并召柳氏,当堂对峙。”
没想到童启会叫赌坊的管事来,吴麻子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而刘昌则在听闻到柳氏还活着的消息时,便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失去了所有争辩的力气。
顾知府清楚大势已去,叹息一声,摆摆手,让衙役们前去唤人。
不一会,永开赌坊的管事亲至,一看到吴麻子,便整个瞳孔顿时一缩。
他双眸一厉,瞬间沉了下去,装作疑惑的样子,看向童启,听到对方询问,这才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来。
“是了!前不久刘昌这小子突然拿了一笔钱来,说要一口气结清以往所有的欠款,我虽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如今想来,确实可疑。至于这吴麻子嘛……自城东那件事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因此并不了解其他的事情。”
童启继续问道,“那您还记得刘昌来还钱时,那装钱的袋子是什么图样吗?”
“好似……是一个油兮兮的褡裢?背后似绣着什么,一晃而过,我并没看清。”
他拿出从刘武房间里寻找到的备用褡裢,展示了一下,再次确认道,“那您看看,是这样的形状吗?”
赌坊管事细细的翻看了两下,恍然道,“确是如此,这背后模糊绣着一个【饼】字,我当时还疑惑是什么呢,原来竟是烧饼的意思?”
四周的邻里街坊早已经憋不住大声怒骂起来,因着刘武等人做的烧饼生意,所以装钱的褡裢,总是油兮兮的,不少人都曾见到过,许多摊贩甚至觉得方便,还跟着模仿缝制,谁能想到,最后竟出现在了刘昌的手上?
用作偿还赌债?
吴麻子不甘心,还想着再辩驳一二,可这时,柳氏被人带着缓缓走了出来。
甫一见到这两人,她便猛地被吓得后退了一大步,失声痛哭起来,满脸的惊惧之色,活像是看到了地狱里的厉鬼一般,不断挣扎想逃。
见到这情景,基本上不必再问,真相都已经十分明确了。
童启冷哼一声,不屑的看着地上绝望的两人,怒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许是也没有想到,那柳氏竟然还没死吧?当日刘武的兄长如此厚待信任你们,可你们呢,却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还算是人吗?”
“你他娘的懂个什么?呸,他信任我?他明明就是个瘸子,整日困在家里什么都做不了,若不是我天天去陪他,谁会理会他?不过是借个钱而已,整日催催催,明明自己的腿也是被赌坊打断的,可却希冀着我和他一样!这也称得上是厚待我?”
刘昌满眼通红,歇斯底里的喊道。
童启摇摇头,不再多言。
夏虫不可语冰,有的人,你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更没办法理解的。
或许在他们眼中,全世界都是欠他们的,理应当然将所有都捧在其面前,任由选择,否则便是对他不起。
刘志刘武正是没有看出这一点,才祸及家人,落得如此下场。
实在是可悲可叹。
有着两个人的供词,外加铁证如山,无可狡辩,这场案件终于在整整十四日之后,水落石出,成功得到解决。
衙役们气愤的将两人投入牢房内,等待着上报大理寺、刑部后,秋后处斩。
而被冤枉的吴韧,也因此被当场释放,归还了所有清白。
一众学生瞬间围拥上去将他搀扶住,眼角带泪的看着他。
那吴韧颤颤巍巍站直了,头发上还沾染着不少稻草,一身狼藉,看起来,这几日过的并不算好。
童启温柔的踮起脚,将他头顶上的草根拿下,安慰道。
“我来接你了,是山长的错,令你受苦了。”
吴韧坚定的摇了摇脑袋,不顾及所有人的阻拦,强硬的提起下摆,恭恭敬敬跪倒在童启身前,头一次,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叹道。
“弟子吴韧,感谢山长及众师兄弟们的营救,今日,终于归队!”
四周的百姓见此,皆忍不住落下泪来,就连王学政也是一脸的感慨。
谁能想到,一个刚刚拿下秀才案首的少年,竟在短短几日内受到了如此天翻地覆的改变?
可也正是因着这事,对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沉稳了许多,不仅身上原本带着的天真稚气,此刻皆收敛起来,就连周遭的气场,也变得不慌不忙了,就如同经历了岁月的一把厚重的剑般,藏入剑鞘之中,压抑起所有锋芒,只待拔出。
没有经历过雕琢的玉,不算美玉。
有了这一遭,吴韧这才算是真正的悟了。
王学政摸着自己的胡须,暗暗点头,而旁边不愿再见到这师生和乐的顾知府和丘师爷则铁青着脸,站起身,准备离开。
童启直接叫住问道。
“且慢。知府大人,本朝律法,刑不上大夫。秀才以上的文人,免受普通刑罚,不准随意殴打,您此次未经调查,随意污蔑有功之人,还未给我们一个合适的交代呢。”
呵,交代?
他一个从三品官员,有何需要跟他们这些人交代的?
不过一个小小的
秀才而已,打便打了,他们还能奈何得了他不成?
顾信之无语的站在堂上,轻蔑的俯视着童启,那眼神,似乎在嘲讽他的天真与不自量力。
“此事,的确是本知府没有细心核查,可吴韧本人也实在是疑点重重,不算冤枉。如今安然平反,这事情,便到此为止吧。”
“即便我们华夏书院联合上书,请求陛下公正,您也不愿意道歉吗?”
顾信之脚步一滞。
童启转过身,眨眨眼,似试探一般问道。
他瞥了眼旁边一脸正气的王学政,忌惮的深呼吸了一口气。
“得饶人处且饶人,童山长,有些事情,没必要闹得那么僵,不是吗?就算你们联合上书,最后得到的,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觉得就为了这点小事,陛下还会罢了我的官不成?说到底,此事也并非我一人之过,对吧丘师爷?”
猛地被叫到名字,丘师爷一脸茫然的抬起脑袋,还未开口,便被上司安排了一口大锅。
“说来,也是你轻率,还未查清楚,便急匆匆要求本官判案,不仅错误引导,冤枉了吴秀才,还因此令我误会了华夏书院,实在是可恶。这样吧,从明日起,你便不必再来了,也省的被其他人说本官维护包庇于你。”
丘师爷脸色一白,“大人!”
“嗯?还敢多言?难不成非要本官将你下入狱才可吗?以后的路,且还长着呢,莫要自绝其路才是。”
犹如杀鸡儆猴一般,顾信之冷漠的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丘师爷头颅一点点低了下来,直至跪倒在地上,磕头谢恩,这才终于满意。
告?你尽管去告啊?
他的恩师可是大名鼎鼎的胡丞相!到时候一股脑全推到丘师爷身上,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果然,一天官都没做,就是天真。
顾知府蔑视一笑,得意的甩袖离开。
童启和王学政不耻的看着其身影,无语至极。
可心中也清楚,这已经是他们能够争取到的最大结果。
对方是知府,朝中的三品大员,且背靠胡丞相、大皇子他们,若真想求得公平,除非改朝换代才有可能!不然的话,他们无权无势,处于下位,即便真的被打死,也只能叹一声可怜罢了,没有任何方法。
这,便是官场的残酷。
而封建社会的蛮横无理,此刻,也不过刚刚露出冰山一角罢了。
童启抬起头望向那衙门上高挂着的【明镜高悬】四个字,忍不住拍了拍学生们的肩膀。
“好好学吧。大家都记住今日的感觉,等哪一日你们坐在同等的位置上,谨记自己不要成为第二个顾信之才好。”
吴韧、汪启元等人均认真的听着,握紧了拳,誓要将这一次的屈辱,完整的刻入心底。
而童启也没有久留,在接回吴韧后,便连夜带着人赶回了伊川。
府城实在太危险,不能久待。
要想猥琐发育,那还是先留在“新手村”,慢慢成长吧。
当然,走之前,他也没忘记将王学政和吴韧的婚事先给处理了,三方一致商量后,很快便约定好了定亲时间,先走完六礼,等明年考完进士,再行大婚。
“好,既如此,那我便替小女先准备起嫁妆了,望你金榜题名,得胜归来。”
王学政满意至极。
童启也没有追问怎么就从原本的表侄女,突然切换成女儿了,反正都是王学政一家,只要吴韧愿意就行。
他放心的将此事一并交给了对方自己处理。
寒门式微,能走到今天,已经是十分不易,若能有个五品官的岳父帮衬着,那对于今后的升官之路,想必也会更加顺遂一些。
吴韧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他清楚,这一次自己能够得到平反,除了山长,很大程度上也是靠的王学政力挺。
若没有对方,怎么也得多关个几日,才能出来。
于是想了想,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了当日蹴鞠大赛赢了之后拿到的书院徽章,一并递给了王学政,道。
“学生身无旁物,真正的婚事也要等到明年考完进士之后,再来迎娶,实在是委屈了小姐。这枚徽章,乃是我华夏书院独有,世上再无仿制的可能,背后镌刻着不同的编号,只此一枚,平日里,是我最最珍惜的东西。今日,便赠与小姐,待他日功成名就,必亲自登门,感谢援手之恩。”
王学政接过那枚精致的银色徽章,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的人品,我自是相信的,好好读书,我明年等着你的好消息。”
他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目送着华夏书院一行人离开。
且不说那王绾儿接过徽章之后,有多么欣喜非凡,只说童启离开前,同样不忘雇人给顾知府留下了一个极好的礼物来。
河南府,府衙后院,小厮拿着一个包裹小心翼翼走上前来。
“大人,这是有人说是要送给您的。”
“送给我?谁啊?”顾知府烦躁的接过那用棉布包裹着的东西,看似十分精致的外包装,打开,里面却是一本平平无奇的账册。
他十分疑惑,这账册送给他做什么?
难不成是哪家商铺送错了?
小厮茫然的摇摇头,道,“具体谁送的并不知晓,只知一打开门,便放在院门口,上面写着,赠与顾信之顾知府。”
如此点名道姓?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
顾信之随手翻开,查阅了几页,这才发现这本账册竟是府城里永开赌坊的私册。
只是这进出的流水和用途,却有些奇怪……
他从漫不经心到瞬间坐直身体,认真的向后寻找着,直到看见某个字样时,这才登时脸色大变,一下子合上了那本账册。
完了完了,这是碰上烫手山芋了啊!
丢也丢不得,拿也拿不了,若被人知晓,分明是要等死的节奏!
何人误我?竟下如此毒手?
顾信之悔之不迭,暗叹自己不该打开,可如今看都看了,再想送回也已经晚了,少不得将全家的脑袋都系在裤腰带上,思考着如何处理才好。
而此刻的永开赌坊内,几个人也正在商量这账册的事情。
丘二再三确认着,“那账本,真的是顾知府拿了?不是说在吴麻子那里嘛,怎么偏偏就落到顾知府手中了?”
若被童启拿了还好,尚有的商量。
可顾知府乃大皇子一党,若是知晓,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赌坊管事长叹一口气,道,“确实是他,府衙那里新传过来的消息,那账本,的确在顾信之手中没错。童启那里我之前搜过,并没有,且昨日堂上审案时,对方也只顾着刘家灭门的事情,并没有询问账本有关的事,想来,应该是并不知晓。”
“那丘师爷那里呢,怎么说?”
“他已经被顾信之顶了罪,辞了事务,估摸着还要过两日,才能离开河南府,四皇子已经来了信,让他先回去复命。”
“那咱们现在如何,要先下手为强吗?”
丘二偷偷将手横在脖颈前,做了个杀的动作,低声问道。
那管事摇了摇头。
“还是先等待四皇子那边的命令吧,看看胡丞相那边的态度如何,说不定,一切只是我们杞人忧天呢?或许对方并不会声张,又或许,根本看不出那账册里面的门道来,也未可知……”
但愿如此吧。
丘二不确定的想着,越发感觉这任务变得棘手了起来。
而府衙的牢狱内,不出两日,吴麻子和刘昌便得到了相继暴毙的消息。
吓得顾信之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写了一封信,连带着账册,一并连夜送入了京城之中。
如此纷纷扰扰,暂且与童启等人再无关系。
回到伊川后,大家这才算彻底长松了一口气,有机会庆祝起这次的院试成绩来。
可如此大的风雨,就连华夏书院内也有所听闻,见到所有人皆敛声屏气,不敢声张,原本开心喜悦的学生及家长们,也不好表现太多,只得再次安静下来。
其是这次考中的六个人,皆没什么激动之色,一回来,便一股脑投入到了明年乡试的复习之中,如同只是出了趟远门而已。
没有任何波动。
那努力劲头,甚至比刚入学时还要发奋图强,活像是拼命一般。
而吴韧更是在伤好之后,便立刻给自己安排上了体能课程。
每日跟着安保部门疯狂训练,就连藏书阁也成了每日必打卡的地方。整个一层的书籍,他几乎全部看了个遍,然后便紧接着翻阅起二楼的孤本来,如同海绵一般,源源不断吸收着所有知识。
童启深知学生们心底里的憋屈,急需发泄出来,因此也不阻止,只暗暗让学校食堂多加点餐,给学生们分配好体能营养,别有任何短缺,这才放下了心。
这一次的院试一行,波折不断,却也收获满满。
童启成功解锁了两个新建筑,一个是老师们的办公大楼,一个则是自己的校长独立办公室。
自开学以来,华夏书院的老师、先生们便一直长期借用在学生教室内办公。
在长达两年后,终于,开始有了自己的办公室!不用再搬来搬去了,简直可喜可贺!
甫一开出,整个书院的西部沿墙一侧,顿时被占据的满满当当。
新的办公大楼矗立在食堂之前,与教学楼相对而立,同样是三层,但却整体相对于狭窄一些,被单独的分成了一个个办公室,标注着不同的科室。
许是尊师重道的原因,这一次不必系统更换模板,初始装修便呈现的古朴典雅,廊檐高琢的模样,精致的木制角楼,伴随着镂空的扶手,再搭配上楼前古色古香的池塘,池内锦鲤漫游着,令人望之心醉。
粉墙黛瓦,与教学楼风格浑然一体,十分和谐。
童启率先进去看了一眼,其内同样通水通电,一层大概四个独立的屋子,每一间面积大概在80平左右,自带门窗,桌椅,剩下的,则需要自己单独填充。
如今书院内,教授科举班的老师拢共有四位。
医科单独一体,暂不算入,即便一人一间,也不过刚刚填满一层。
他索性大手一挥,让账房给每位先生都拨了银子,让他们按照自己喜欢的装修风格,去装潢设计。
毕竟以后要长期办公了,当然还是以各自的舒适为主。
果然,一提出,便得到了所有先生们的支持与喜欢!
每次修好都是统一的风格,大家虽也满意,可难免缺少点兴趣和归属感,如今让自由发挥,便瞬间爆发出空前的热情来,誓要独树一帜!凸显自己的品味来。
唯独温叶辞站在一旁,颇有些犹豫的样子。
“山长,我要不,就暂时不搬了?毕竟明年我还得参加乡试,若是考中的话……”
到时候必要离开,那这华夏书院的代课工作,肯定就做不了了。
童启这才方想起来除了学生们,温叶辞也还在科考队列里。
当初学校缺人,他不顾身份阶级,将对方硬拐过来当老师,两年下来,倒忘了对方还有离开的一日。
“那也无妨,明年是明年,你怎么也算是咱们书院的初创人员了,即便考出去,不也还是我们华夏书院的人吗?你放心,不论何时,我们书院永远都会为你留着一间办公室的,随时欢迎你回来!”
大不了等个三四十年,对方从朝廷里退了休,不照样还是可以回来当老师嘛?
什么学生、先生的,反正在童启看来,都是一家人。
似没有想到童启竟然会如此说,温叶辞颇有些意外。
如今的华夏书院蒸蒸日上,名声斐然,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缺老师,连秀才也不挑的时候了,若是童启真的想要人,随口喊一声,相信绝对会有不少人上门自荐的!
可偏偏,对方还是将他当作了书院里的一员。
就和每一个走出去的学生一样,不是普普通通的代课老师,而是如家人挚友一般的角色。
即便温叶辞一开始只是为了童启进入的这所书院,对其本身并无什么感情,可将近两年的时间,也足以让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被渐渐暖化,尤其他们还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
如今眼见着到了不得不分离的时候,他心中分外不舍与落寞。
差点脑子一热,便忍不住说出要永远留在书院里教书的话了。
可匡扶天下、救济百姓、弘扬门第的责任,死死束缚着他,令他只得沉默下来。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童启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世界很大,不必自困。我们书院会永远为每一个走出去的人感到骄傲,你们明明可以选择安乐平和的度过一世,可却为了这片土地,及其上的百姓而走了最艰难的那条路,这是时代的幸运!更是天下百姓的幸运。即便进入朝堂、到了地方,有什么也可以跟我写信,我将会是你永远的支持者!华夏书院也会是你永远的休憩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