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风暴by曲三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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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主唱轻柔的嗓音被麦克风无限放大。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短暂沉寂后,悠扬乐声响起,乔治的头发也终于披散下来。
勇士纷纷进入舞池中心,跟着音乐起舞。
我站在舞池边缘,双臂垂下,叹了口气:“之前做的发型没了。”
玛丽掂了掂手里的魔杖:“那个最快也要十分钟才能做出来。”
乔治重新把勺子从口袋里掏出来,照了照:“就这样吧。老实讲,刚刚那个发型,我觉得挺拘束的。”
我撇撇嘴,刚刚怎么就手贱想用魔咒给他捋头发呢。
“原来你喜欢大背头,我明天找找有没有永久背头的咒语,以后天天背头给你看。”他用变形咒把勺子变成一枝银色玫瑰递给我,“现在,能赏面与我跳支舞吗?”
“那倒不用,天天看就没惊喜了。”我被他上下嘴唇一碰就能跑出一辆火车的本事逗乐,懊恼的心情一扫而空,欣然接过他手里的玫瑰,随手插进头发里,跟着他一起滑进舞池。
和有求必应屋门口的走廊里一样,他退一步,我进一步,他左右摇晃,我也跟着摇晃。我觉得差不多该转圈了,便把他的手抬起来搭出一道桥从桥洞里钻进去。我们偶尔也会动作打架,好在手始终牵在一起。有音乐托着,看起来也似模似样。
间奏的时候,萨克斯悠扬吹响,灯光暗下来,朦胧感像一个玻璃罩扣在舞池上方,温度随之升高,暧昧在人群里发酵。
乔治微微弯腰:“跳得不错。”
“你也是,”我歪头看向他,“独领风骚?”
乔治没想到我还记得他随便夸下的海口,闷闷笑出声。我贴近他的胸膛,感受从胸腔发出的震颤。
暧昧在甜蜜里发酵过了头,有些醉人。
曲终,人群散开,我如梦初醒。
“亲爱的,我可能要失陪一会儿。”乔治牵着我的手从舞池退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见卢多·巴格曼吻了一下麦格教授的手,穿过人群准备离开。
像是服用过福灵剂般,脑中灵光一闪。
乔治察觉到我的异常:“你没事吧?”
我飞快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我有一个价值三十七加隆十五西可三纳特的想法。”
乔治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眯起眼巡视礼堂:“先让我找找玛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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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曼先生。”我双手拿着饮料横跨礼堂,赶在卢多巴格曼离开前截住他,“终于找到机会和您交谈。”
趁巴格曼愣神的功夫,我把饮料塞进他手里,强行与他碰杯:“我爸爸是您的球迷,我从小看您的比赛长大的。”
“谢谢,不过……我今晚喝得有点多”巴格曼面露难色。
“放心,只是橘子汁,”我笑着说,“我们就喝个气氛。”
巴格曼松了口气:“好的,我是说,当然。你喜欢我的哪场球赛?也许我可以送你一张签名照,由你转交给你的爸爸。”
他一边说,一边喝下橘子汁。
“真的吗?太感谢了。”我稍等片刻,装作不经意地开口,“说到签名照,感觉这是个不错的商机呢。您的人脉里应该有很多运动员吧,可以售卖他们的签名照,运动服。只要前期投入一点成本,等到商业链条成熟,一定赚钱……不过,您应该看不上这点小钱吧?”
巴格曼垂下头,盯着手中杯子,沉默片刻后,平静开口: “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我佯装惊讶:“怎么会?我记得在世界杯,您还拿出好多钱和别人打赌。“
“我找小妖精借了一笔钱,还不上,他们在世界杯之后找到我,掏空了我的全部家产。”
“够抵债吗?”
“远远不够。”
“那怎么办?”
“我和他们打赌哈利会赢得三强争霸赛的冠军,如果赌赢了,债务一笔勾销,如果输了,我听凭他们差遣。”
“梅林保佑,希望您能赢得赌局。”
“安妮!找到你了,过来,陪我喝酒。”玛丽突然从旁边闪现,递给我一杯啤酒,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旁边的人群里挤。
“录下来了吗?”等到离得远了,我小声问。
玛丽交给我一颗拳头大小的玻璃球,看着球内涌动着浑浊的絮状烟雾,我知道,这事成了。
“你好淡定,原来我姐姐是个演技派。”茱莉娅摘下伸缩耳还给乔治,敬佩地说。
我一口气饮尽手里黄油啤酒,双腿一阵阵地发软:“是吗?”
只有我知道自己的心跳得有多疯狂。
玛丽靠近茱莉娅耳边:“你姐姐只是面瘫。”
“哈喽,”我无奈提醒,“我听得到。”
乔治有些担忧:“他会记得这段对话吗?”
我看了眼还留在原地望着手里杯子出神的巴格曼:“不会。”
“那就好,”乔治长舒口气,不到一秒,又陷入惆怅,“看来他是真的没钱,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哈利夺冠了。”
“冠军是塞德里克的。”茱莉娅小声为自家学长应援。
乔治不以为然,正准备发表看法,我把录音球塞进他手里:“哈利夺冠,我们就能拿回钱。没夺冠的话,把消息卖给丽塔·斯基特,多少也能赚一笔。”
“倒也是个办法。”乔治掂量着手里的录音球,问玛丽,“你怎么会随身携带这玩意?”
“商机懂不懂?”玛丽扬起下巴,自豪地说:“老娘随身带的东西可多了,谁知道哪天就能推销出去。。”
提起这个,茱莉娅满脸敬佩:“刚刚跳舞的时候,她就在兜售录音球,看中一个潜在目标,就交换舞伴,给我看得一愣一愣的,可太豁得出去了。”
“那当然,只要豁得出去,你就可以做成任何事情。”玛丽一边说,一边拉着茱莉娅往礼堂的另一边走去,“安妮的吐真剂威力真大,走,我们去找扎比尼试试。”
我抬头:“要我们帮忙吗?”
她摆摆手:“你们留在这腻歪吧。”
我揉了揉发烫的脸,思觉迟缓:“腻歪?”
“嗯。”乔治笑了,学着我的语气重复,“腻歪?”
他的笑容在灯光下化成一团又一团的光晕,我忍不住踮起脚,想要看清楚些。他配合地俯下身,温热宽厚的手掌覆在我的后脑勺上,我们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近,直到一个努嘴就能吻上。
“耳朵。”我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得转向,一个急刹加右拐,趴到他耳边,兴奋地说:“呼叫耳朵,呼叫耳朵,听到请回答!”
“耳朵听到了。”乔治后退半步扶住我的肩膀,哭笑不得,“你又醉了。”
我皱眉:“两杯啤酒怎么会醉?”
“我想,可能,大概,也许,是因为你的第一杯拿的是可以无限续杯的酒杯吧。”
我好像真的醉了,声音在耳边低空掠过,大脑却做不出解析,意识独自逗留在之前的对话中:
“听到就好,要一直听到哦。”
头上一沉,紧跟着又一松。
“当啷~”
是银勺落地的声音。
第二天,天刚亮,玛丽就把我和秋拉到礼堂用餐。她给自己拿了一份意大利面,一盘烤土司,和一碗奶油蘑菇汤。一边风卷残云,一边满足地感叹:“啊,碳水!”
我偷偷把蒜香法棍藏进她视线死角的更深处之后,担心地问:“这么多不会吃撑吗?”
“不会的,”玛丽嘴里塞满食物,摇晃手里的刀叉,含糊作答,“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秋哭笑不得:“好,知道你的实力了,慢点吃吧,没人和你抢。”
弗利维教授突然出现,把我叫到礼堂外。
“恐怕你得和我一起去一趟校长办公室。”他眉头紧促,说完便一马当先地走到前头领路。
我小跑两步跟上:“教授,我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弗利维教授没有直接回答,只说到校长办公室就知道了。我心里惴惴不安,一路走,一路猜测是昨晚对巴格曼使用吐真剂的事情败露?还是……什么更糟糕的事情?
我感觉自己的胸腔变成一只半满的水桶,走起路来,水桶不停晃动,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十二月的冷风一吹,便一阵阵地发寒。
大概是我面色太过难看,到达办公室门口,报口令之前,弗利维教授飞快地说:“是克里斯汀,她父亲来了……我们一起进去吧。”
校长办公室里,邓布利多教授依旧坐在他的办公桌后,花白的胡须掩盖住他的下半张脸,也掩盖了他的大部分神情。克里斯汀在他对面,视线飘忽,不断微调着坐姿。她旁边坐着一个面容与她相仿的男人,见到我们,双手交叉环在胸前,不耐烦地开口:“终于来了。”
“安妮,过来坐。”邓布利多温和地开口,“有件事情想找你确认一下,今天一大早,菲尔德先生,也就是克里斯汀的父亲找到我,说前不久你把她的女儿变成一只柯基戏耍,以前还故意在她身上使用催痘药水。所以我想向你求证,这些是你做的吗?”
原来只是兴师问罪。
我心下一宽,平静作答:“是的,教授。”
空气静默了一秒,估计在座的人都没想到我会这么快承认。
邓布利多的眼镜反出一道白光,神情看不真切:“那么,原因呢?”
菲尔德愤怒地打断他:“她都承认了,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问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你是不是想包庇她?还是想压下这桩丑闻维护学校的声誉?告诉你,我只有一个诉求,那就是开除她。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我就上告董事会。”
弗利维教授出声劝解:“菲尔德先生,请您冷静一点。询问事情经过是正常流程,我们并没有包庇任何人。”
菲尔德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我女儿在学校里被人霸凌,你要我怎么冷静?”
克里斯汀被他的暴怒吓得瑟缩了一下,眼眶一点点泛红。
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我轻声开口:“好啊。”
作为被威胁开除的对象,我的声音听上去轻描淡写,实则是被突如其来的拍桌吓到,怕再大声一点就会带出抖动。这种情况,最忌讳的就是露怯。
没想到,菲尔德把我的藏拙理解成了傲慢,他从座位上跳起来,怒吼:“你什么态度?”
弗利维教授侧身挡在我和菲尔德之间:“有话好好说,学校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平视弗利维教授的后脑勺,想象它是菲尔德暴跳如雷的脸,深吸口气,把刚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娓娓道来:
“如果想要辩解,我当然也有许多理由,比如我只是自卫……可能也有些防卫过当。但我觉得没必要,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接受被开除这一惩罚。不过我也想在我还是霍格沃兹学生的时候提出我的诉求-克里斯汀不仅仅是受害者,也是施暴人,她在这四年里一直霸凌我,不止一次偷我的东西,甚至对我进行非法囚禁,已经严重侵害到我的心理健康。请问她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也值得一个开除?”
菲尔德被气笑:“你什么意思?”
我不作答,从弗利维身后探出头,看向克里斯汀。
菲尔德转头问躲在他身后的克里斯汀:“克里斯汀,她说的什么意思?”
克里斯汀心虚地把头低下,没吭声。
我看向邓布利多:“能借冥想盆用一下吗?”
“当然。”邓布利多点头,从架子上取下冥想盆。
过往种种在那面浅浅的盆子里一段段浮现又沉底,起起落落中,克里斯汀联合其他人孤立我;只要我一发声就大声地嘲笑,给我取“泥巴贩子”的外号;趁无人时把我反锁在盥洗室;在上课前一天撕碎我写的作业;偷翻我的日记本不小心碰到我涂在课本上的反向祛痘药剂;偷我的花写情书送给罗哈特;在课间趾高气扬得向我发出挑衅。我怀疑要不是因为我在这一世学会反击,盆子里的内容能轮放三天三夜。
不止其他人沉默下来,我自己也看得恍如隔世。原来不知不觉,我已经在这一世里走了这么远,原来有那么多曾经发生过的事无声消解于这一世。我发现把这些曾经令我无比扭曲的酸涩往事摊开向众人展示的时候,心里并没有多少难过。看来克里斯汀带给我的伤痛已经在漫长旅程中自我愈合,不再连接皮肉的痂,不过是一拍就掉的垢。
“孩子,你该早点来找我的。”弗利维没想到自己的学院里会发生这么严重的霸凌事件,脸色一时变得很难看。
菲尔德先生更没有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反转,他看向在他心里一向柔弱可爱的女儿,语气软了下来:“这怎么可能……”
克里斯汀脸色惨白,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掉眼泪,此刻被她父亲追问,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我提高声音,盖过她的呜咽:“你该不会觉得记忆也能作假吧?”
菲尔德轻轻搂住哭泣的克里斯汀:“你少吓唬她。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冥想盆里做了什么手脚。”
“你可以拿着我的记忆到第三方机构去做鉴定。”我看了一眼躲在父亲怀里哭得梨花带雨不问世事的克里斯汀,心里冷笑:谁还不会装可怜了?
“菲尔德先生是在欺负我没有父亲,过来替我讨回公道吗?”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最后,还是邓布利多教授出来端水:“这件事是克里斯汀有错在先,对安妮造成了巨大的阴影和压力。在这个过程中,安妮也确实防卫过当,使用了非常危险的攻击咒语。考虑到双方都是孩子,没有大人及时疏导才会变得越来越偏激,而且也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各扣80分,并进行100小时禁闭。如果任何一方以后再犯,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开除。所以克里斯汀小姐,希望你能不要再去为难安妮。安妮小姐,也希望你有问题的时候先想到教授沟通,而不是私下解决。大家还有异议吗?”
菲尔德略加思索,提出要求:“我要加一条,给克里斯汀换寝室,既然双方都有阴影,她们现在不适合单独相处。”
“还有丽莎。”克里斯汀终于抽抽搭搭地说出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句话。
“这样的话,最便利的做法是让安妮搬出去,只是不知道安妮介不介意?”邓布利多看向我。
我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即使在寝室,我也早就当她们是空气。
“那么,事情解决,大家继续休假?我会让弗利维教授在假期结束后跟进这件事。”
事情和预想的走向完全不同,自己的女儿并非是一个单纯的受害者。菲尔德一时不知该喜该忧,他脸色阴沉,领着克里斯汀走出办公室。
等到他们出去后,邓布利多沉着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态:“我很抱歉。”
“都过去了。”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一切都还顺利吗?”
“嗯。”邓布利多的脸上终于露出微笑,“挺顺利的。”
离开前,邓布利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很抱歉你经历这些,但我希望它不会让你觉得暴力才是解决一切冲突的唯一手段。”
从校长办公室离开,弗利维把我送到公共休息室:“进去吧,孩子。等开学,我会给你安排新的寝室。”
“你该早点来找我的。”作为院长,他不能偏袒任何一方,也很难过事情闹到这一步,只好无力地重复这一句。
我想起校长办公室他毫不犹豫挡在我身前的背影,一时有些愧疚:“抱歉,教授。毁了你的假期。”
“这没什么的,”他缓缓摇头,“我只希望你们都能从阴影里走出来。你是个好孩子,校长已经在办公室说过,我还是想强调一下,以暴制暴是不对的,至少在校园里,是非观还不成熟的时候,不能这么做。克里斯汀……她也不是坏孩子,哎,希望100个小时的禁闭能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弗利维教授又交代两句,匆匆离开。我走进休息室,发现秋和玛丽正缩在靠壁炉的沙发上打瞌睡。
听到我进来的动静,两人立马睁眼坐直:“安妮,弗利维教授找你什么事?不要紧吧?”
我走到沙发前的地毯上,盘腿坐下:“没什么事,刚刚弗利维带我去了校长办公室……”
“等等,”秋拿起矮几上的姜饼人曲奇和松子,摆到我们中间,“继续。”
秋抓起一把松子:“你要搬去哪?要是可以跨年级就好了,正好搬到我们寝室来。温蒂转学,床位都空了一个学期了。”
玛丽刚刚吃完一块饼干,吮了吮手指,皱起眉头:“所以我们一共被扣了160分?我看拉文克劳才是最大输家。”
我佯装生气:“就没有人关心一下我被霸凌的事情吗?”
“这个啊,二年级刚认识你的时候我确实担心过一阵子来着,不过-”秋把松子抛进嘴里,鼓囊着嘴说,“后来也见识过你怎么单方面碾压克里斯汀的,哪里轮得到她欺负你?”
玛丽也拿出魔杖,装模作样地挥舞:“变柯基呀变柯基。”
不止她们这么想,当我把这件事告诉双胞胎时,他们的关注点也都集中在我关禁闭的时间地点上。
只有艾尔莎,邓布利多教授把我在学校的遭遇写信告诉她之后,她连夜寄来一封唠家常的信,只字不提克里斯汀,只在信的末尾轻描淡写提到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给她和史蒂芬写信,或者找茱莉娅谈谈,并提出想要来学校看看我。看上去非常洒脱随意,只是随信附带的三盒沉甸甸的巧克力,差点把猫头鹰勒断气。
我连忙写了一封回信安慰她,告诉她一切都好,事情已经解决,让她不用过来,顺便把早上刚从弗利维教授口中得知的消息告诉她-我要换寝室了,由于同年级的其他寝室都没有空位,所以搬去和玛丽与秋同住。
开学以后,拉文克劳一个圣诞假期莫名其妙少了160分自然引起不小的轰动。甚至有学生找到弗利维教授询问是不是学校的记分系统出问题了。弗利维教授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们系统没出错,扣分是学生犯下重大错误的惩戒。至于是谁,他无可奉告。
在一众足以杀人的视线扫射中,我和克里斯汀头一回默契得混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假装自己是一名什么都不知道的吃瓜群众。
好在,针对我们的群情激愤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过是某天一睁眼的功夫,大家就被新爆出的海格拥有巨人血统的丑闻所吸引,聚在一起声讨他在课堂上的种种野蛮行为。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大家像小狗嗅到肉香一样对身边的新鲜事趋之若鹜,没有一只狗会留恋已经舔得没味道的旧骨头。也多亏如此,我们得以从众口铄金熔炼出的马戏团笼子里解脱,去过自己的平淡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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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冷的地下室,斯内普教授坐在靠门口的办公桌前批改作业。我坐在靠里的位置,面前摆着满满一盆龙肝,我要在两小时内剔除它们的筋膜,作为关禁闭的惩罚。
一切好像又回到上学期,每晚七点,斯内普教授办公室,他批改作业,我处理魔药材料。只是,不再有处理药材以外的要求,不再有突如其来的试探。
从斯内普教授办公室出来,回公共休息室的路上,我一直走神,乔治和我聊了几句,见我搭话不怎么热情,察觉到不对劲:“斯内普刚刚嘲讽你了吗?你知道的,他就是这样的人,并不是针对你。”
我摇摇头:“他一直埋头批改作业,只在我进门的时候抬头示意我桌上有一盆待处理的龙肝。”
乔治无比羡慕:“恭喜你,获得了我和弗雷德梦寐以求的东西-来自斯内普教授的无视。”
有一晚,斯内普教授异常烦躁,批改作业的时候下笔狠辣,“唰唰”声不绝,仿佛一道道力透纸背的诅咒。我听到他和费尔奇的对话,说昨晚有人潜入他的私人储藏室,偷走了他私藏的药品。
这晚,他给我布置的任务是清理一年级学生课堂上用过的坩埚。一口口坩埚在办公室的角落叠成小山,坩埚外壁黏附着外溢的药剂,有一只甚至正在咕噜咕噜向外吐泡泡。还没靠近,就已经能感受到那边的气味有多辣眼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可以使用魔法来清洗这些坩埚,所以一切进展得还算顺利。然而,快要结束的时候,其中一只坩埚焦糊的味道太过刺鼻,我的手不经意一抖-
坩埚炸了。
我以为斯内普教授会暴跳如雷,至少也要对我暗讽两句。
都没有,他只是非常平静地让我滚蛋。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间比预想得要早,乔治还和弗雷德泡在图书馆研究烟火的多样性。我沿着螺旋的楼梯一级级向上,准备去找他们。
“喂!”
克里斯汀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我没理她,埋头继续数着脚下的台阶。
脚步声突然加速,克里斯汀以冲刺的速度跑到我身边,也不说话,只是一边喘息,一边将速度放缓,与我并肩爬楼。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我默默将手伸进口袋,加快脚程,没想到克里斯汀也跟着调整,始终保持与我踩在同一节台阶上。
就这样爬了两层楼后,她冷不丁开口:“你还剩多少小时禁闭?”
我:“……80多个。”
“我也差不多,”她小声抱怨,“每天都去弗利维教授那里抄校规,胳膊都要抄出肌肉来了。”
声音委屈得像一只落水猫咪。
我不禁侧过脸看向她,暗自奇怪,她吃错药了吗?干嘛和我说这些,难道我今天长得格外像丽莎?
她察觉到我的目光,短暂犹豫后,深吸口气与我对视:“学院那80分,你打算怎么办?”
我眨眨眼,猜不透她的动机:“课堂上答几道题就加回来了。”
她似乎松了口气,错开目光看着脚下的阶梯,点点头:“难怪你最近经常举手。”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我能用这个方法吗?”
罕见的心平气和反而使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克里斯汀恍若未觉,于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尴尬:“随你,又不是我的专利。”
她立马迅速接过我的话茬:“对不起。”
正常逻辑应该是说谢谢,但她好像一早就打定主意要这么说。
瞬间,我明白了她的意图,心里一阵烦躁。明明已经决定拍掉尘垢往前走了,偏偏还有人追上来提醒:看,你曾经在那摔过一嘴泥。
再怎么不在意,也说不出“没关系”三个字。
我叹了口气:“算了。”
克里斯汀耸耸肩,过了一会儿,又说:“我果然还是不喜欢你。”
我默默松开口袋里紧握魔杖的手:“我也是。”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这段对话是我和克里斯汀之间最后的交谈。也许邓布利多教授早已洞穿,让人放下仇恨的最佳方式,是找一个共同目标,或者守护一个共同的秘密。那晚之后,她不再仇视我,我也不再防备她。我们通过彻底无视对方的方式为这段水火不容的关系画上完美句号。
艾尔莎有一套她的理论,关于感恩每个出现在我们生命里的人,哪怕是与我们交恶的人。因为正是他们的出现锻造了我们,使我们成为我们。
不敢苟同。
我永远不会感谢克里斯汀的出现,但我想我应该感谢,她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到达图书馆的时候,里面人并不多,双胞胎坐在阅读区。乔治正在翻阅一本厚得惊人的硬壳书,袖子挽起,露出半截手臂。微微凸起的青筋蜿蜒至手背,在手腕处被串着玻璃珠的红绳环绕。弗雷德坐在他对面折纸飞机,手腕上也同样有一根串玻璃珠的红绳。
如果仔细看,乔治的玻璃珠上面刻着A&G,是我送给他的圣诞礼物。我们用里面的吐真剂套出巴格曼的真心话后,乔治找了根红绳把它串在手腕上,我觉得好看,给自己也串了一个。玩“猜猜我是弗雷德还是乔治”玩到上瘾的弗雷德怎么肯露出这么大的破绽,立马也如法炮制。安吉丽娜无法容忍自己的男朋友和别的小情侣用同款,于是翻出我送她的圣诞礼物,找弗雷德帮忙做了一个。罗恩无意间看到我们整齐划一的四根红线,深觉自己被家族抛弃,找我要了一根红绳,十分不情愿地把我送给他的那颗玻璃珠拴到脚脖子上。
我没敢问他们是怎么处理的装在玻璃珠里面的吐真剂,怕听到买椟还珠的故事会气到吐血。
玛丽瞅准商机编了几个小故事,什么绿色的玻璃珠可以转运,粉色的玻璃珠收获爱情之类的,导致玻璃珠红绳手链在校园里刮起一阵流行旋风,她再把价格定得高高的,凭借做玻璃珠的生意赚回半条珍珠项链。至于红绳?买玻璃珠送红绳,自己买回去沐浴斋戒,找个深夜点燃熏香蜡烛默默祈祷着串吧,心诚则灵。
乔治为此有些不高兴,他不太乐意与别人分享我的圣诞礼物,家人朋友之间也就算了,现在弄得霍格沃兹,甚至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都恨不得人手一根,他还因为是玛丽的生意不能抱怨。大狗狗委屈得耷拉了好几天脑袋。直到我安慰他世面上的玻璃珠那么多,只有他的是刻着名字还装过吐真剂的,他才露出暗爽的表情,无所谓地耸耸肩,假装自己根本不在意。别扭的样子,毛茸茸一团,让人忍不住想要抱在怀里揉搓。
我把思绪拉回图书馆,看着乔治在灯光下安静地翻着书页的样子,情不自禁想要凑过去,摸摸他柔顺的头发,再拍拍他挺直的背脊。
“以前做梦都没想到,你们能这么安安静静坐在图书馆看书。”我收敛心神,走过去低声说。
“你总算来了,”弗雷德朝飞机头哈了口气,向我投掷过来:“乔治坚持要等到你来,说想让你看到他认真钻研的一面。”
乔治合上书,伸出手,食指与中指一夹,拦腰截住纸飞机,笑得阳光灿烂:“帅吗?”
我拼命点头:“超帅的。”
“其实不止装帅啦,我们按照查阅的资料,模拟出这个配比。”乔治把飞机展开,露出里面的几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