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娘荣华路by倾碧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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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意喝了些酒,脸颊和眼睛都有些红,她微微偏头:“大人这是要食言吗?”她呵呵一乐,“已经食言了。”
人到中年,白如意容貌却犹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格外艳丽,此时喝了酒,愈发艳如朝霞。
彭继文低下头:“夫人,我好歹也为你守身十几年,香彤出身不好,爹不疼娘不爱的,如今有了我的孩子,若是我不收留她,她无处可去,只有死路一条,你这般善良……”
白如意听不下去了,连连摆手止住他的话:“别再说了,我恶心!”
她哇一声,真就吐了出来。
余红卿忙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白如意伸手接过,豪迈地一饮而尽:“好!好!好!彭继文,你好得很!”
她一挥手:“给香姨娘安排厢房,床铺垫软一些,用好料子,别惊着了香姨娘的胎。”
从来都守着妻子一心一意的彭继文突然带了个女人回来,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府中。
大部分人都装死,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彭继文身为一府主官,纳个妾怎么了?
最着急的反而是老夫人,她得知此事后,立刻让人将儿子叫到面前,劈头盖脸大骂了一通。
彭继文木着一张脸:“母亲,儿子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您满意……过去那些年,您不是早就想让儿子纳妾了吗?”
“不是不让你纳妾,而是你的时机选得不对。”老夫人
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过个一年半载,等月娇的婚事尘埃落定……”
彭继文叹气:“可是香彤肚子里的孩子等不得了。你总让我让着兄长,说是他当初主动退让才有了我如今的风光,我让了!辱妻之恨我都忍了,够意思了吧?但妹妹……我不欠妹妹的啊,她抛夫弃女私奔还影响了我前程呢,若不是有太傅府,我现在说不定还在那个小县里窝着做不入流的主薄,怎么,我还得为了她女儿退让?照您这么算,儿子什么时候才能不让?何时才能等别人让一让我?”
老夫人皱眉,脸上皱纹愈发深刻,显得脸上神情都带上了几分刻薄:“你们是亲生的兄妹,本就该……”
彭继文却不想再听,做够了孝子的他完全不管母亲的下文,转身就走,头都没回。
老夫人气得直拍桌子:“那个狐狸精……那个狐狸精给他灌迷魂汤了吗?什么姨娘,我呸!二房只能有通房丫鬟,她要是受不了,直接滚!”
她大发脾气,打定主意不让那个女人做妾,然而心里却很没有底。儿子是个情种,为了白如意什么都肯干,甚至还和她争执。
如今这副模样,又像是当年想要娶白如意时的态度。
她拦不住。
果然,香彤搬入厢房时,房里安排了四个小丫鬟伺候,而且丫鬟们口称姨娘,彭继文还写了纳妾文书。
他办这些事忙忙碌碌,白如意扭头就去准备行李,她又添了两车。
忙碌半宿才弄完。
翌日早上,驿馆的马车到了。
一字四架青蓬马车排在门口,看着很是朴素。
这位姑娘还在府中,就收到了驿馆送过来的帷帽,从此刻起,她们的容颜就得尽量少露于人前。
彭宝儿走在最前,接着是彭月娇,余红卿跨出门槛时,身边扶着她的丫鬟除了盼春,还有念儿。
念儿原先说的是学一个月的规矩就能到她身边,后来得知她要选秀,换了个教规矩的师父,一直学到现在。
主仆重逢,自是欢喜无限,念儿高兴归高兴,也没忘了刚得的嘱咐:“夫人说,让您上最后一架马车。”
白如意自己花重金打造给女儿的马车,和其他人的马车自然是有些微的不同。若是上错,就要辜负她的心意了。
余红卿上最后的马车时,看见了贺姑娘。
几位姑娘都是发顶梳了一个高髻,帷帽戴上发髻上,整个人至少高了一个头。而贺姑娘没梳高髻,他的帷帽直接戴到了头顶,乍一看,几位姑娘好像同样高。
余红卿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这帷帽的安排是谁授意,若是贺姑娘授意,那他背后的人手段也忒厉害了。
他想做什么?
总不可能是活够了,主动找这种事来欺君,好让皇上砍头吧?
按照顺序,应该是贺姑娘上最后的马车,余红卿去抢最后一架,刚好和贺姑娘走了同一个方向。
两人在马车前碰头,余红卿心里在估摸着到底是母亲的心意重要,还是不得罪贺姑娘更重要,就听他低声道:“我让你一次,日后你也记得帮我一回。”
余红卿:“……”
秀女在上马车,人虽多,但忙中有序。
彭府大门外的一段路都被接秀女的马车占完了,一行人下午就要启程回京,白如意自然也要启程。
正门走不了,那就走偏门。
主要是她嫁妆多,得安排信任的车夫来拉,护卫不能少。
如果说白如意之前想回京长住一段时间再考虑要不要回来的话,如今的她已彻底打消了回来的念头。
既然不回来了,也不用留太多的人在此处,留两个能干的帮着看嫁妆,回头能把嫁妆安排上车就行。
彭继文也来相送。
从昨夜白如意给那位香彤安排住处起,夫妻俩就一直没有说过话。
彭继文揉着眉心:“昨天我喝多了。”
连道歉的话都没一句,白如意早已死了的心整天了一抹厌烦,当即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不喝多,你怎么好意思食言呢?放心,我这一走,你爱怎么逍遥,都不会有人再管你。”
彭继文一脸无奈,握着她的手:“以后你好好的。若遇上了事,记得给我来信。”
他又嘱咐边上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儿子,“好生照顾你娘。”
彭知礼是近两天才得知自己要入京,他心里其实很兴奋。在这兴安府,他每天都要去学堂,夫子很严厉,字不会写,书不会背,就要当着所有同窗的面挨板子。
他是一府主官唯一的儿子,不能给父亲丢脸,不能让人说彭大人的儿子是个连书都背不下来的草包。因此,他压力很大,做梦都想要歇一歇。
有时他还盼着自己生病,生病了就能多睡一会儿。但病愈后还得补之前落下的功课……病也不敢病。
如今启程去京城,不说到了京城后会如何,至少这一路上没人在逼着他背书,他总算能喘口气。
到了这分别之际,彭知礼又满心不舍:“爹放心,儿子会照顾好娘。”
闻言,彭继文笑了笑,夸赞道:“知礼懂事了。”
偏门不如大门宽敞,马车出门时还磕磕碰碰,白如意看在眼中,心下有些怅然,她也没想到自己最后会从偏门离开。
上马车时,白如意走得头也不回。
彭知礼的马车走在最前,中间四架马车是嫁妆,白如意的马车在最后。
彭继文一直站在路旁目送,看到白如意马车即将驶动,他飞快上前几步:“如意!”
马车没停,彭继文眼圈红了:“如意,凡事不用顾及我。”
老夫人想要将外孙女嫁入白家之事,早已跟儿子通过气。彭继文当场就让母亲打消念头,做了白家这些年的女婿,虽然他很少和白家人相处,但也能看得出来,白家不是所有人都在乎妻子。
一个商户出身,母亲还私奔了后在舅舅家里借住长大的姑娘,如何配得上太傅府的公子?
庶子都配不上!
白如意一进马车就闭上了眼睛,眼眶很热,她感觉自己一睁眼就会落下泪来。
听到这话,泪水从紧闭的眼睑处流出。
看着渐行渐远的偏门,白如意狠狠插了一把泪。
不值得!
她这些年处处顾及彭继文,确实受了不少委屈。他总是这样,不想让她为难,一副很贴心的样子,且他是真心的。
白如意感受到了他的真心,夫妻之间,付出都是相互的,他真心真意,她又怎么可能不为了他妥协?他不这么说,白如意反而还能心安理得的不搭理婆婆的那些疯话。
不过,从昨天那位香彤出现起,白如意就再也不会为了他委曲求全。无论他说什么,无论婆婆安排了何事,她都不会再听。
直到马车在城门口停下,白如意才止住了脸上的泪。启程前就已经安排好,他们一行人留在此处,等到午后驿馆中的马车到了再一起走。
余红卿一行人到了驿馆,有一位管事过来告知,驿馆中给几位姑娘都安排了屋子,下午才启程,这段时间她们可以进驿馆歇着等,也可以就留在马车上。
她原本不想折腾,但彭月娇下了马车主动邀请:“卿娘,咱们进去坐坐吧,驿馆应该都大差不差,从今夜起,咱们就要住在这地方。咱们先看看能不能适应,若是习惯不了,还能早作打算。”
此话有理,余红卿下了马车,四人往里走时,听到旁边有人低声跟人说他们的身份,然后,一位
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过来含笑道:“我是这次的选秀官,日后几位姑娘若是遇上难处,记得来找我。”
闻言,余红卿恍然明白了彭月娇的用意。
彭继文是兴安府主官,在这里算是地头蛇,驿馆中人自然认识他。
彭月娇的用意,就是想告诉选秀官,她们是彭继文家中女眷。
从兴安府启程的所有秀女,应该没有比她们家世更好的姑娘。官场之上,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只要这位选秀官脑子没病,也和彭继文无恩怨,一路上绝对不会为难她们,顺手时,还会给几位姑娘卖个好。
余红卿有注意到,那位贺姑娘没有下马车。
驿馆安排给秀女的屋子,比起彭府来,算是特别简陋。屋中只有必要的床和桌椅,且样样粗笨,一点不精致,也没有好看的帐幔纱帘。
乍一看,和余红卿在范家的屋子差不多。
两个姑娘住一个屋,彭宝儿和那位柳江如一路上聊得热火朝天,像亲生姐妹似的,还故意在余红卿面前挽住柳江如的胳膊。二人先进了一间屋,还对着余红卿哼了一声。
余红卿不以为然,彭月娇也没说话,进了隔壁的屋子才道:“宝儿永远都分不清轻重,咱们是选秀,又不是交友,你别跟她计较。”
说完这话,又对着丫鬟吹雪吩咐:“让人送些热水来,若有吃食,也拿一些来。再问一问有什么需要遵守的规矩。”
余红卿若有所思,她发现彭月娇很会借势,问规矩肯定要找到那位选秀官周大人身边的随从。
随从知道她们,周大人自然也就知道了。
彭月娇一回头,对上余红卿的眼,笑道:“你看什么?”
余红卿靠在床头:“我眯会儿。”
昨夜失眠,刚刚睡着又被叫起来准备启程,余红卿是真的有点困,这一觉,睡到别人叫她起身。
午后启程,还能赶两个时辰的路,今夜会在兴安府辖下的一个县城歇息。
府城的驿馆都这般简陋,县城的会更差。
按照规矩,所有姑娘的马车都有驿馆准备,马车里需要用到的东西也是按人头发放。不过,周大人身边的随从说了,他们只管马车外面是否规整,如无意外,都不会查看马车之内。
下午启程后,余红卿吃才总算有精神查看车厢。
车厢不大,大概是一个人能躺下的长度和宽度,里面有个小几,上面配的茶壶茶杯有专门的卡扣,只要扣住,马车驶动时,茶壶茶杯不会翻倒。
而车厢壁上有好几处暗阁,其中有能放食盒的,还能放被褥等物,而身下的褥子特别软,马车走起来并不怎么颠簸。
念儿学规矩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她自小懒散惯了,到了余红卿面前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到处又摸又瞧,新奇地道:“这马车比当初咱们从潍州府来时还要稳当。”
车厢后部被铺成了床铺,前面有小几隔成了两块小地方。地方不大,却安排得井井有条。
到了城门口,车队停了停,余红卿清晰地看到了白如意的车队。
四架马车拉嫁妆,两架马车拉路上所要用的东西,母子俩各坐一架马车。除此之外,还有两架马车拉护卫。
除了白如意,又有大大小小的车队汇入,以防有人浑水摸鱼,但凡能和秀女同行的,多多少少都和官员有些关系。
马车在城门口休整了两刻钟,众人再次启程,这一回,车队开始赶路,到了官道上后还越走越快。每一个时辰停下来歇息一刻钟,期间马车不停,若是秀女想要方便,也只能在马车里将就。
一路上说是不能见外人,等到了傍晚众人住驿馆时,有人来传话,说后门处有人要见余红卿。
余红卿带着盼春过去,瞅见是白如意母子,丝毫不觉得意外。
“娘。”
白如意脸上带着几分疲色,叹口气道:“我该直接带你回京,而不是让你跟秀女一起……这一路累坏了吧?”
“不累!”余红卿担忧地看着白如意的眉眼,“娘,您要是累,就先歇上一两日,回头再赶上来也行。”
白如意摆摆手:“光坐马车不累,当初从京城过来,你阿爹在路上生了病,我们前前后后走了两个多月,除了赶路,还要担心他病情加重,那才叫累……”
十几年的夫妻骤然分别,即便白如意打定主意不再和他过日子,但那些过往是真的,感情是真的,她委曲求全也是真的。
提及曾经,她一脸的怅然。
彭知礼跟姐姐相处不多。
姐弟俩见面,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余红卿不想对着对待自己生疏的人热情,人不行礼,她不挑剔,但也不会对彭知礼行礼。
母女俩正说着话,就见旁边一脸冷淡的彭知礼眼神骤然放亮,含笑大声唤:“姐姐!”
余红卿恍然,她和彭宝儿不熟,虽然一起学规矩,但除了在老夫人院子里和学规矩的时候,私底下很少凑在一起。
她与彭知礼也没多相处,倒忘了这姐弟俩感情很好的事。
“二弟!”彭宝儿欢欢喜喜上前,“我还以为这一路上都与你见不上面呢。”
彭知礼上下打量她,玩笑道:“姐姐,你穿这一身,我都不敢认了。”
所有的秀女都已换下了自己的衣裙,出门必须得穿上头发下来的裙子。
裙子是粉色,样式简单,做工还行,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就是不会遮掩身段上的缺陷。
彭宝儿伸手拨了一下额边的碎发:“是么?我也觉得很不习惯,首饰都不让戴。”
彭知礼没有跟着一起抱怨秀女的规矩,夸道:“姐姐穿什么都美。”
“少胡说。”彭宝儿目光一转,看向小声说话的母女二人,“我比不上卿妹妹美貌,她才美呢。”
彭知礼不赞同:“各花入各眼,姐姐不要妄自菲薄。”
彭宝儿惊喜地问:“难道你觉得我更美?”
彭知礼:“……”
对上姐姐期待的眼,他说不出否认的话,只含含糊糊点了个头。
母女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余红卿是无所谓,白如意的脸色不太好,打定主意一会儿好好教一教儿子。
两位秀女在这后门处见人,其实很不合规矩。还没说上几句话,有一位婆子咳嗽了几声。
察觉到有人提醒,白如意催促:“回吧,别让周大人难做,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若是一次就把周大人惹恼了,到时想见也见不上。
余红卿先转身,彭宝儿又和彭知礼说笑了几句,才在白如意的催促之中转身。
二人准备上楼时,有个女伙计笑着问:“彭二姑娘,您是彭大人的女儿?”
彭宝儿有些自得,用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我们都是彭府的姑娘,有区别么?”
余红卿懒得搭理她。
上楼时,彭宝儿快步走在余红卿身侧,小声提醒:“论起来,我不是父亲亲生,你也不是……你来彭府这么久,如今还以彭家女儿的身份参选,应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吧?”
余红卿不耐:“我无意跟你争什么彭大人亲女的身份,但若你再揪着我不放,非要说这些有的没的,回头我就……”
“我这就走。”彭宝儿飞快回了房。
在这县城的驿馆之中,各个秀女都有自己单独的屋子。余红卿渐渐也明白,府城的驿馆足够宽敞,但是管驿馆的人不想打扫,所以才让两个姑娘住一个屋。
余红卿独自睡一张床,驿馆的房子修建了好多年,到处都挺陈旧,屋子长期无人住,闻着还有一股霉味儿。
不过,白日里一路颠簸,她上床后很快就睡熟了。
早晨起来,一行人戴上帷帽在门口等马车,有人拎了食盒过来,一脸讨好的送给彭宝儿。
“姑娘,这是我娘的一点心意,您千万收着。”
那姑娘的娘是驿馆的大厨。
丫鬟上前接过食盒,彭宝儿笑道:“不必这般客气。”
彭月娇轻嗤了一声:“一个养女,不知道哪儿来的底气扯虎皮,也不怕
被人戳穿。”
她小声道:“论起来,你才应该是二叔想要照顾的女儿。”
都不是亲生,有什么好争的?
余红卿在知道白如意的心意后,就无意用彭继文的身份行便利。而且,她姓余,别人一看姓氏,就知道她和彭继文无关。
“阿爹认我当女儿,但我到底不是亲生,她和阿爹多年父女情分不是假的,她本也没错。”
彭月娇不忿:“我就是看不惯她得意。”
她是长房的女儿,彭继武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连品级都没。等到京城选秀女时,还会报上其父亲的名讳和官职,到时,她身份不够高,即便被选中,入宫时的身份也不会太高。
彭月娇心有野心,可身世不如人,越想越不甘心。
今日启程,有秀女同乘,周大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值得一提的是,从县城启程,又多了两架秀女的马车。且往后这一路上还时不时有添加马车。
白日休整了好几次,余红卿倒也能和白如意见上面。
彭知礼再见她时,别别扭扭道歉:“二姐,对不住。”
余红卿满脸意外:“你何时又对不住我了?”
“明知故问。”彭知礼恼了,“昨天我没跟你打招呼,后来还……还夸宝儿姐姐比你好看……”
“咱们姐弟,不打招呼不算是错,至于谁好看,各花入各眼嘛,你觉得她更美也没有错。”余红卿玩笑道,“我觉得自己最美就行了。”
彭知礼:“……”
读书人讲究谦虚,少见这么厚脸皮的人,他骤然瞪大了眼:“你怎么好意思?”
余红卿扬眉:“就是好意思啊,你待如何?”
彭知礼气得跺脚:“娘,你看姐姐。”
“哎呦呦,十几岁的人了,遇事还找娘告状。”余红卿故意鄙视他,“我看不起你。”
彭知礼胸口起伏:“你欺负人。”
“就欺负你了,你能怎地?”余红卿似笑非笑,“连这几句话都忍不得,如何能成大事?”
彭知礼深吸一口气,递出一个匣子:“给,赔礼!”
余红卿愈发意外:“给我的?”
彭知礼嗯了一声:“瞧瞧你那头上的钗环,素得跟个农家丫头似的,明明你手头有银子,怎么就不多置办些?”
有钗环就一定要戴么?
而且大多数时候戴着帷帽,戴了首饰别人也看不见。
余红卿没有伸手去接,彭知礼直接把匣子塞到了她的手中:“给你就收着,你若不要,就……就扔了吧。反正我也用不上。”
语罢,飞快跑了。
白如意看着儿子跑走,道:“卿娘,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余红卿垂下眼眸:“不会!”
那边在敲锣,锣敲三遍,马车启程,谁要是还没收拾好,会被训斥,三次赶不上,名字会被划掉。
不光是划掉名字这么简单,谁家送选的秀女,谁就要吃挂落。
马车走了三日,众人除了累就是累。
秀女每天走多少路程,期间在何处停歇,都要记录在册,总之,不能太慢。
转眼过了八日,这天到了兰山县。
兰山出美人,先帝时兰山就有好几位姑娘被选为宫妃,当今太后也是出自兰山,因此,兰山县秀女不需出自官家,只要长相美貌,有官员做保,就能入秀女名册。
今年选秀,光兰山一个县城就送选了二十多位秀女。
二十多位秀女来自县城各处,提前三天就有人入住驿馆,等众人到时,所有秀女都已在驿馆之中等待。
小小县城的驿馆不大,真安置不了这么多人。
当朝皇帝选秀并非三年一次,什么时候选,全看皇帝皇后高兴,有时候十年八年都不会选一次。
兰山再出美人,这驿馆也好几年用不上一次,再说,百里开外就是通州府,那边驿馆很大,只要安排得当,也不是非得在兰山县过夜。
偏偏这一次周大人安排的秀女得在兰山县落脚。
当得知必须两位秀女同处一室时,余红卿心头咯噔一声。她想到了那位贺姑娘。
那可是个男人!
谁和他同住,这名声还能要?
心里正念叨着这事,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抱怨声,盼春去打听了,才知道以防秀女们不乐意与人同住而出幺蛾子,此次由周大人亲自安排众人住处,念到名字就同住,不可有异议。
余红卿下意识瞅了一眼不远处的贺姑娘,恰巧贺姑娘也转身望来,两人都戴着帷帽,余红卿不确定他看的何处,但莫名就是感觉他在看自己。
她忽然又想起启程那天贺姑娘所谓的将马车让给她,当时就说回头需要她帮忙。
不会吧?
若是逼着余红卿与他共处一室,那这秀女不选也罢。
心里正不安,就见那位贺姑娘一头栽倒在地,众人瞬间就散开了,留他一人躺在人群中间,边上的丫鬟急忙去扶,又慌慌张张喊:“我家姑娘得了风寒,能不能先进去歇着?”
好几位秀女伸手捂鼻,纷纷后退。
万一过了病气,可不是玩笑,运气差点,一条小命儿兴许就交代了。
周大人先是一惊,又有随从靠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面不改色地安排道:“把人扶到一楼最里面的屋子去,快请个大夫。”
出了这等意外,周大人还是很快安排好了众人的住处,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事前打点过,余红卿和彭月娇住一个屋。
驿馆小,屋子也小,只摆了一张床。
地方不够宽敞,即便是还有床,也挤不进屋子里。
彭月娇进屋转了一圈,丫鬟已经关上了门,你看没外人了,她取下帷帽往桌上一放:“这住处是越来越差,就和关猪崽子差不多。咱们能忍,不知道那些贵女怎么忍得下来。”
余红卿一乐:“你还知道猪崽子这么关的?”
彭月娇:“……”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还有心思玩笑?”
“不然呢?”念儿端来了热水,余红卿上前洗漱,“总不可能回家吧?”
说起家……范家回不去,白如意不打算再回彭府,彭府也不能算是她的家。
她没有家了,只能去京城。
彭月娇有些心酸,她也是没家的人。
“我没地方回。”
第36章 路遇危险
彭月娇想起自己命途多舛,有几分心酸,羡慕道:“你好歹还有娘,我娘都不管我。”
余红卿无奈:“咱俩这是在玩谁比谁更惨么?”
丫鬟们要么在主子的屋子里将就,要么就只能去睡大通铺。
大通铺好歹有个铺,这屋子里只能睡地上。
如今是冬日,天特别冷,地上住一宿,那是作病呢。
后来,盼春和吹雪留下,念儿去了大通铺。
余红卿有些睡不着,边上的彭月娇也一直都在翻身,天蒙蒙亮,敲了一遍锣,两人飞快起身,这觉睡得,特别折腾人。
两人算是最早上马车的那一拨人,念儿过来时,还拎着一个小食盒。余红卿有些意外:“从哪儿来的?”
按规矩,秀女所有的吃喝都由驿馆安排,平时不能在外头乱吃。
当然了,凡事不绝对。
念儿小声:“二公子送来的。”
“知礼?”余红卿惊讶,“真的?”
念儿嗯一声:“他拎了俩食盒,另一个给了二姑娘。”
余红卿顿时就明白了,彭知礼最想送食盒的人是彭宝儿,自己是不顺带上的。
一路无话,白日里停下来吃过两顿饭,傍晚时在一处叫红谷县的驿馆停下。
别看白天车队走走停停,念儿还是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比如,兰山县的秀女个个美貌温柔,还能歌善舞,也有精通诗词歌赋的才女,其中有一个叫商婉秋的民间秀女,美貌动人,据说是兰山县第一美人。
“是真长得好。”念儿知道自家主子参选是为了博一个
好名声,并不是真的要做宫妃,说起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时,一点顾忌都没有:“奴婢见了,美得不似凡人,那肌肤白得像玉,又不说话,看人冷冷淡淡,真的像是成了仙一般。”
盼春不信:“是不是哦?”
念儿不与她争:“回头您见了就知道了。不过,她再美,在我心里就跟个假人似的。我还是觉得姑娘最美。”
余红卿点了点她的鼻子:“看来你还知道谁是你主子。”
念儿呵呵一乐。
马车里气氛愉悦。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大多数时候都窝在马车里赶路。若是不找点乐子欢喜,闷也要闷坏了。
傍晚,眼瞅着就要入县城了,车队却突然停了下来,隐隐传来几声喊叫。
出事了。
余红卿从车窗往后瞧,只见周大人冷着一张脸匆匆赶了过去,念儿正准备下马车,却有官兵过来勒令众人留在车厢中。
一时间,气氛凝滞,有几分风声鹤唳之感。
一刻钟后,马车重新启程,外头却有人在说,一位兰山县秀女没了。
出了这等意外,众人入住驿馆时,脸色都很沉重,彭月娇凑了过来:“好像是中了毒,说是呼吸急促,都来不及让大夫施救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