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继兄宠我如宝,亲哥却后悔了by把酒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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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之星星眼,“好看!”
闻星落惊艳,“二哥哥玉貌仙姿!”
魏萤伸出大拇指,表达了她的肯定。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到了谢观澜身上。
谢观澜:“……”
良久,他似笑非笑,“我就不用了吧?”
手掌按在刀柄上,他还没来得及摆出西南兵马都指挥使的架子,谢拾安等人好似落水的淹死鬼,满肚子都是怨气,纷纷扑上来要把他也拉进水里!
谢观澜本欲顽抗。
余光瞥见闻星落期待地偷看他,不知怎的就心头一软。
尽管如今四面楚歌危险重重,但小姑娘喜欢。
纵着她一次,又何妨呢?
一刻钟后,香君捏紧描金烟管,妩媚的面庞上难掩欣赏,“指挥使大人这张脸……可真是蜀郡的瑰宝。”
闻星落望去。
谢观澜身穿繁复艳丽的绯色交领石榴裙,虽然臭着脸,但那张脸确实称得上祸国殃民。
陈乐之拽着闻星落,激动道:“小时候,我以为我长大了就会自动变成指挥使这个样子!没想到小时候的那几年,已经是我此生的颜值巅峰了!说来惭愧,我竟连个男人都不如!”
闻星落深有同感。
她早知谢观澜生得好看,却没想到他打扮起来可以这样好看!
香君把闻星落三个小姑娘脸上抹得黑了些,打扮成楼里送酒的小二,又给众人做了一番紧急培训,才照常开门做生意。
闻星落端着酒壶穿梭在大堂里。
谢观澜完全成了今夜的花魁,周围簇拥着不少爱慕者,然而他的脸臭的什么似的,只高冷倨傲地抱着琵琶,谁也不肯搭理。
可他越是不搭理,那些客人就越是起劲儿,一张张银票不要钱似的往他手里塞。
谢拾安和谢瓒倒是轻易就习惯了这身装束,两个人在楼里如鱼得水,恶劣地联手戏弄那些见色起意的客人,恨不能骗光他们的钱袋子!
最规矩的反倒是谢厌臣、谢序迟和沈渝,三个人老老实实地坐在高台上弹琴吹笛,没给香君惹任何麻烦。
闻星落忙了半个时辰,刚干活儿干顺手了些,其他人也逐渐习惯了目前的身份,麟卫便带着官兵登门了。
少女抱着酒壶,小心翼翼地窥视他们。
失明的那个麟卫也在,他朝四周嗅了嗅鼻子,大约是二哥哥的香囊起了作用,他没闻到他们的气味,皱着眉冲另一个麟卫摇了摇头。
那麟卫把玩着佩剑,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带着官兵穿过人群,径直在大堂落座。
他叩了叩桌案,不咸不淡道:“你们店里的花娘,倒是比别处的更加美貌高挑。”
香君亲自为他斟酒,笑容娇媚,“花满楼乃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我们楼里的姑娘个个儿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自然要比别处的好。爷以后,常来玩儿。”
麟卫没碰那杯酒。
他命令道:“让她们跳一支舞。”
香君挑眉。
闻星落暗暗抱紧酒壶,紧张到屏息凝神。
别的也就罢了,可是他们哪会跳舞?
会露馅儿的!
她正担心,香君拿烟管麻利地指着谢观澜几个人,“没听见这位爷说要看跳舞吗?还不赶紧的?!”
“他们能行吗?”陈乐之担忧地凑到闻星落身边,“万一露馅儿,咱们可就完蛋了……”
“旁人不好说,谢瓒那个混账王八蛋跳舞很有一手的。”魏萤漫不经心地吃着果盘,“放心好了。”
陈乐之瞅着见底的果盘,“这是客人点的吧?”
魏萤瞥向她。
陈乐之:“……表姐吃得开心就好,不够我这里还有,嘻嘻。”
此时,大堂中间升起了高台。
轻纱垂落。
隐隐绰绰的光影里,谢观澜抚琴,谢厌臣吹箫,谢序迟击鼓,三人皆是精心培养出来的天潢贵胄,于音律方面颇有造诣,配合的很像那么回事。
随着两位美人徐徐拉开轻纱,谢瓒出现在众人眼中。
闻星落很少看见男子跳舞。
天然的生理优势令他的舞蹈更加铿锵有力,配合着激昂轻快的音律,看起来居然很是赏心悦目!
而这厮显然沉醉在了自己的绝世舞姿里,他似乎知道自己跳得很好看,还不时朝底下的观众抛去媚眼和飞吻。
“骚包。”魏萤评价。
谢瓒身后垂落着另一重纱帘,谢拾安舞剑的身影倒映出来,与刀光剑影的乐曲和谢瓒的舞蹈相得益彰,力与美在音律的高潮处演绎得淋漓尽致,霎时博得了满堂喝彩。
香君吐出一口烟圈,含笑瞥向那名麟卫,“大人可满意?”
麟卫面无表情。
多年的杀戮令他直觉这座花满楼不对劲。
可是究竟哪里不对劲,他说不上来。
第333章 她主动抱着他,缱绻而又依恋
麟卫按住腰间挎刀,正欲重新盘查,一只细白修长的手突然捏住他的袖角。
他回头。
沈渝哭得梨花带雨,“这位官爷来得正好,您可得给奴家评评理!奴家和台上那几位姐姐是一块儿进来的,可是老板只让他们登台表演,却不许奴家登台!奴家空有一身本事,竟无处施展!官爷~~”
青年的语调一波三折委委屈屈,比楼里的美人还要嗲。
麟卫沉默。
对味了。
献媚争宠,这才像是青楼!
他甩开沈渝的手,冷冷道:“撤。”
一行官兵风风火火地去下一家了。
众人呆了一瞬。
沈渝竟然还有这作用?!
闻星落也松了口气。
她往楼上送了壶花雕酒,本欲抽空和谢观澜说说话,岂料重新回到大堂时对方已经不见了。
正狐疑,香君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附耳低声道:“主子让我转告星落小姐,他有事外出一趟,请你不要担心。”
闻星落蹙眉,“外面那样危险,有什么事值得他亲自外出?”
香君吸了一口烟,妩媚笑道:“妾身不知。”
闻星落目送她去招待客人,不由抱紧茶盘。
谢观澜……该不会是去宫中拿白玉京的藏宝图了吧?
花满楼热热闹闹的,闻星落却没心情和谢拾安他们一起胡闹。
少女凭栏而立,朝皇宫方向翘首以盼。
宫楼巍峨错落耸立,即便是深夜,也依旧有禁卫军严防死守。
临近黎明,御街灯火渐稀,天穹上隐隐有星子坠落,幽暗的天色下,愈发显得远处那座皇宫斗拱獠牙如同吞人的凶兽。
少女的手紧紧扣住扶栏。
“谢子衡……”
不知又过了多久,街面起风了。
长风吹落了闻星落绑在头上的汗巾,少女的满头青丝顿时纷飞如瀑,她连忙转身去捡汗巾,却有客人提前一步捡起了那块汗巾。
那客人喝多了酒,醉醺醺道:“好一个……好一个国色天香的小美人!给……给爷亲个嘴子!”
闻星落嫌恶避开,那人却不依不饶,还要往她身上扑。
闻星落眉头紧锁,往后退了几步,冷不防撞进一个宽厚的胸膛。
她回眸。
谢观澜穿着夜行衣,大约才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沾染着雨水的寒气。
他眉骨下压,在酒鬼扑过来的一瞬间,面无表情地捏住了他的咽喉。
骨骼碎裂声被楼下大堂的嘈杂覆盖。
闻星落看着酒鬼头颅扭曲倒地不起,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谨慎的替谢观澜摘下夜行衣。
她小声道:“你去了皇宫?”
“嗯。”谢观澜取出一卷羊皮纸,“魏夫人被谢折幽禁在他的寝殿,明珠宫无人看守,我很容易就从牡丹花树下挖到了这东西。”
羊皮纸很有些年份了,上面仔细绘着细细密密的舆图,果真是白玉京的藏宝图。
谢观澜借着烛火翻看了两遍,将图纸牢牢记在了心里。
见闻星落只看着自己却不说话,他道:“怎么了?”
闻星落抱住他的腰身。
将脸颊贴在青年的胸膛上,她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轻声道:“我很担心你。”
“担心我?”
“你知不知道你做这件事冒了多大的险?我害怕你被谢折抓到,我看着皇宫的方向,一整晚都心绪不宁!我吃不下东西,也不想和四哥哥他们玩闹,我只想着你!”
少女鼻尖泛酸,因为哽咽的缘故,声调已是支离破碎。
她紧紧抱着谢观澜,泪水无声无息地濡湿了他的衣裳。
她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她得到了许多人的爱,可她得到的越多,就越是贪心。
母亲也好,谢观澜也罢,她贪心地不想失去任何人。
谢观澜垂眸。
怀里的小姑娘香软温暖。
她主动抱着他,缱绻而又依恋。
他几乎能想象到,她是如何孤零零站在扶栏边,眼巴巴盼他盼了一整晚的。
天底下,怎么会有小姑娘这么乖?
谢观澜的心犹如融化的坚冰,伸手将她的脑袋扣在怀中,哄道:“对不起。”
闻星落仰起头,“接下来,咱们只需等谢折动身前往白玉京,然后趁着禁卫军放松戒备,扮作寻常百姓混出城外,再和陈世子他们汇合,是不是?”
谢观澜抚摸着少女的情丝。
低垂的薄薄眼皮遮掩了瞳孔里的晦暗和凶悍,他没说自己打算直接去白玉京杀谢折,只让她安心般道了个“是”字。
窗外有焰火盛放。
闻星落重又伏进谢观澜怀中,嗅着他身上的松柏寒香,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同母亲、表姐还有谢序迟用膳的场景。
母亲被谢折幽禁在了他的寝殿。
她不知道母亲现在好不好,也不知道母亲打算如何对付谢折。
她深深闭了闭眼。
她不想出城。
她想去……
白玉京。
黎明之前,焰火照亮了整座上京城。
花满楼繁华散去,客人相继离开,只余下大堂里的一桌桌狼藉,空气里残留着酒香和脂粉香,掺杂了夏夜的湿润雨汽,像极了墙根处的青苔藓味。
“阿厌。”
灯火零星处,谢序迟叫住了谢厌臣。
两人都已褪下裙衫换成了原本的装束,虽都是胜雪白衣,却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谢厌臣转身看他。
谢序迟轻声,“过去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谢厌臣沉默。
谢序迟慢慢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递给谢厌臣一个蜂蜜糕团,“托楼里的花娘去夜市里买的,听说是上京城最有名气的糕团师傅做的,可我尝着,终究不及姨娘做得好吃。你……要尝尝吗?”
烛火映照着谢厌臣的眉眼。
青年生得仙姿鹤逸,眉心一点朱砂,宛如一张天生的观音面。
谢厌臣看着他捧在手里的糕团。
良久,他接过,“听说,你是宁宁同母异父的大哥。”
谢序迟弯了弯眼睛,“是。”
谢厌臣咬了一口蜂蜜糕团。
“是不及我姨娘做得好吃。”他评价,顿了顿,又道,“宁宁很在乎她的亲人,你既是她的哥哥,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便不会再恨你。只是原谅一事,殿下,我依旧做不到。”
谢序迟的身体绷得很紧,眼眶却悄悄红了。
不恨,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他凝视着谢厌臣,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同他诉说,可是话到嘴边,却全部化作一声叹息。
那样轻的叹息,似吹过面庞难以用笔墨描摹的一缕风,似葳蕤春夜里一个难以记住的梦。
谢厌臣若有所感,“你要走了?”
另一边。
谢拾安闹着肚子饿,谢瓒背着香君,带着他偷偷来厨房找吃的。
“臭小子,会喝酒吗?”
谢瓒没找到吃的,却找到了一坛酒。
谢拾安摩拳擦掌,“看不起谁呢?!我酒量可好了!”
谢瓒失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我走的那年你才丁点大,乳臭未干的小萝卜头似的,这就会喝酒了?大哥不可能带你喝酒,二哥又不住在府上,谁教你喝酒的?”
谢拾安拿起葫芦瓢,舀了一勺酒送进嘴里,垂着眼睛含混不清道:“你走的那年,大哥去边境打仗了,父王常年住在军营里,祖母又生了病。府里没人管我,我自己就学会了。”
谢瓒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弟,喉头滚动,半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拿起另一只葫芦瓢,也舀了一瓢酒。
酒水入喉,辛辣至极。
他喜欢吃酒。
年少时就喜欢了。
在蓉城的时候,谢小四还很小,见他和好兄弟们吃酒便闹着也要吃,他不允,他便趁他不注意偷偷地吃,可是小孩子不懂酒,刚吃上两口就呛得剧烈咳嗽,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招来满堂哄笑。
他笑着哄他,等咱们谢小四再长大一点,哥哥就亲自领着你吃酒逛窑子,天下的酒随你喝、满蓉城的花娘随你选,咱兄弟俩好好领略一番什么叫神仙日子。
可是……
可是后来,他丢下谢小四,独自去了京城。
他没能陪谢小四长大。
没能带他吃遍天下的酒,也没能带他去看最漂亮的花娘。
黎明之前。
京都骤雨初歇,窗外的花街柳巷渐渐熄了灯烛,热闹繁华的大街逐渐归于寂静。
两兄弟靠坐在水缸边,谢拾安有一搭没一搭地道:“小时候,大哥没空陪我玩,二哥又去了京城,王府里我只跟你好。我记得你带我偷鸡摸狗,不知女色的年纪,就学人爬墙头去看豆腐西施,结果被人家告到了父亲那里,咱俩各自挨了一顿打,跪了两天祠堂。”
谢瓒莞尔,“小时候你什么都要学我,吵着闹着跟我穿一样的衣裳,过年时祖母给压岁钱给的不一样你还不高兴,别人一夸咱俩长得像你就咧着嘴乐呵。”
两人回忆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就着葫芦瓢敬了一杯酒,谢拾安突然问道:“什么时候喝你和表姐的喜酒?”
提起魏萤,谢瓒忍不住弯起嘴角,“快了。”
谢拾安看着他。
他三哥是天底下最潇洒的人物,本以为他这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这辈子大约要很晚才会娶妻生子,然而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是他们兄弟之中最先找到心上人的。
他也觉得表姐很好,和三哥很般配。
他又拿葫芦瓢碰了碰谢瓒的,“下次回家,祖母看见你带着表姐,一定会很高兴。”
“下次回家,”谢瓒突然给谢拾安一个脑瓜崩,“不准再动我的四喜丸子!”
谢拾安想起去年冬天,他恶意打翻谢瓒夹在筷子上的四喜丸子,不由讪讪。
“行吧,等你带表姐回家,我亲手给你俩做四喜丸子,做一大锅!成不成?!”
两人笑嘻嘻坐在后厨吃酒时,闻星落正沿着雕花楼梯朝自己寝屋走。
转过楼梯拐角,却瞧见楼梯上立着个人。
嵌在墙壁里的明灯朦胧绰约,隐约可见那人发梳高马尾,穿一袭玄黑色窄袖劲装,三指宽的皮革腰带勾勒出高挑利落的身段,视线上移,魏萤那张雪白冷艳的小脸霎时映入眼帘。
闻星落轻声,“表姐?”
“白玉京机关重重暗道难行,我没猜错的话,姑母大约是想用白玉京做诱饵,引谢折前往,然后在那里解决掉他。”魏萤一步步走下台阶,“裴凛已经出城,他利用投靠他的质子,联络了他们背后的诸侯王。这个时候,想必那些诸侯王已经在进京的路上。”
魏萤定定直视闻星落,“谢观澜坐拥西南,纵然锐不可挡,但咱们的势力同样不可小觑。如果能在在谢观澜夺位之前抢到帝位,那么这天下依旧可以姓魏。”
闻星落沉默。
“魏宁,”魏萤挑眉,“情爱只是一时的欢愉,权势才应该是被我们牢牢握在手里的宝物。情爱会随时间消散,可权势不会。否则,为何天底下的男人穷尽一生都在追名逐利呢?”
如果放在刚重生回来的时候,闻星落必定会认同这番话。
可是现在,她遇见了谢观澜。
她对谢观澜动了心。
她不想站在谢观澜的对立面。
少女往指尖缠绕一缕青丝,低垂的鸦睫遮掩了琥珀色的双瞳。
“魏宁,你该不会彻底爱上谢观澜了吧?我知道他很好,也值得你用心去喜欢,我作为姐姐也是很支持你们在一起的,可是退一万步来讲,纵然他将来封你为后,可皇后之位,又岂能比得上帝位?
“也许你想说,无论谁抢到皇位,将来继承天下的总归是你们的孩子。可是,为什么退让的人不能是他?何况未来瞬息万变,万一他变心了呢?万一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呢?
“魏宁,男女情爱维系的关系并不牢固,这世上,血脉相连的至亲姐妹,才是始终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人。”
壁灯幽微。
楼梯间暗影交错,如同看不清的前路。
闻星落的视线落在魏萤的佩剑上。
半晌,她替魏萤捋了捋凌乱的剑穗,“表姐,古往今来的史书固然精彩,可是比起权势倾轧、烽火连城,我更喜爱山川地理闲记杂谈。比起坐在皇位上忙忙碌碌度过一生,我更喜爱寻一个落雪天,陪祖母围炉夜话;我更喜爱春山已翠时,带着新挖的笋为母亲煮一碗火腿鲜笋汤。”
魏萤蹙眉,紧紧盯着闻星落。
面前的少女生着一双琥珀色的圆杏眼,小脸白生生的,如同山涧的一捧新雪,叫人想起夜尽时藏在花枝深处突兀飞起的白鸟。
她很干净纯粹,是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干净纯粹。
明明有能力在青史上留下精彩宏大的篇章,可她却偏偏要选择另一种生活。
魏萤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
像是恨铁不成钢,又像是……
隐隐的钦佩。
沉默半晌,她问道:“姑母怎么办?”
闻星落眼眸冷了冷,“娘亲要在白玉京对付谢折,可事情未必就能顺顺利利。裴凛的人即将进京,我想利用那支兵马,从谢折手里救下娘亲。”
魏萤握住她的手,“你不肯走那条路,可我和姑母却是要走的。等救出姑母……我们和谢观澜,你想好怎么选了吗?”
“表姐,”闻星落沉声提醒,“你别忘了诸侯王之所以支持大魏皇族,是因为裴凛拿质子作了文章。当初选择跟随子衡的那群质子全都平安回家,可跟着裴凛的,却依旧被扣留在京城。裴凛有意挑起谢折和诸侯王间的矛盾,据我所知,那群质子被他假借谢折之名害死了好几个。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将来诸侯王发现真相,你猜,他们还会不会支持大魏皇族?”
可是,复国真的很难啊!
他们无依无靠无兵无卒,如果手段再不狠厉些,这天下江山他们大魏皇族休想分一杯羹!
仁义,那是兵强马壮之后才要考虑的东西。
壁灯渐渐燃尽,黑暗犹如实质,慢慢将少女彻底吞噬。
她沉默地握住剑柄。
剑刃抽出寸许,折射出慑人的寒芒,映亮了一双微挑凤眼。
她和表妹,到底是不同的。
她见证了王朝的陨落、见证了魏国遗民为奴为婢的凄惨,她生来就是为了诛杀谢折光复大魏。
她将奉行她的行事准则,直到为大魏流尽最后一滴血。
破晓时分,岚风和畅。
京城重新热闹喧嚣,而花满楼所在的花街柳巷却遁入了白日寂静。
及至黄昏,沈渝精心烹制了一大桌饭菜,又一间间房的仔细叩门,喊所有人起来吃饭。
然而今日的饭桌上,却只有寥寥几个人。
谢序迟、谢瓒和魏萤不见了。
谢观澜似乎早已预料到,只面无表情地用膳。
闻星落食不知味,夹在筷子里的炙羊肉都凉透了,也还没送进嘴里。
似乎无法忍受这种压抑的气氛,谢拾安忍不住发脾气掷了碗筷。
谢厌臣重新递给他一双干净的竹筷。
谢拾安甩开他的手,红着眼眶拍案而起,质问谢观澜道:“我们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能直接杀了谢折?!为什么要和三哥分开?!好不容易……这些年好不容易才相聚……”
少年喉头发涩,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下泪来,没再继续往下说。
谢观澜声线冷淡,“二哥给你递筷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谢厌臣拣起竹筷,拿手帕擦拭干净,温和笑道:“无妨的。”
“我忍不了了!”谢拾安突然抽出自己的红缨亮银枪,“我这就去杀了谢折!只要他死了,三哥就能回家了!”
他刚往外面跑了两步,谢观澜的声音幽幽传来:
“去啊,皇城禁卫军多达数万,我看你一个人怎么杀进去。等你的脑袋被挂在城墙上晒干了,我再亲自替你收尸。”
谢拾安顿住步子。
少年握紧亮银枪,手臂青筋暴起,眼眶愈发猩红。
他当然知道他一个人不可能刺杀谢折。
可是……
他心里难受!
凭什么作恶多端的人高居皇位享尽荣华,凭什么他们全家要天人永隔兄弟分离?!
少年不明白自己的三哥为什么要跟着谢序迟离开,他只是觉得,只要杀了罪魁祸首,也许他的三哥就能回家了。
他望向谢观澜,崩溃喊道:“反正我不想再呆在这里!我要去找三哥,我要带他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闻星落抬眸,色若桃花的小脸过分平静,“四哥哥只知他是你的三哥,却忘了他还是东宫的军师了吗?他跟了谢序迟那么多年,亲自扶持谢序迟登上太子之位,两个人出生入死,早已是过命的交情。如今谢序迟落难,他绝不会抛弃他的。”
出生入死,过命的交情……
谢拾安绷着脸。
他不喜欢谢序迟。
一想到他孤零零在蓉城长大,而昔年最宠他的三哥却陪在谢序迟身边,为谢序迟出谋划策,他就心如刀绞。
他突然发泄般拿亮银枪挑翻了一桌饭菜,大喊大叫道:“我不管他和谢序迟是什么关系,难道他们俩还能比我们兄弟更亲近吗?!大哥自诩要守护镇北王府,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跟谢序迟跑了?!我不管,我要全家人都在,一个也不能少!”
少年任性骄纵。
汤汤水水洒了一地,瞧着狼藉不堪。
闻星落起身,抖了抖染上汤汁的裙裾。
谢厌臣的白衣也被弄脏,只无奈地注视谢拾安。
谢观澜眉骨下压。
他起身,在谢拾安还没反应过来的刹那夺过亮银枪,又一拳砸在了谢拾安的脸上。
谢拾安踉跄了几步,不敢置信地捂着脸,委屈控诉,“大哥,你为什么要打我?!”
谢观澜还未说话,谢厌臣轻声道:“此事怪我,若我当时争气些,不被京城里的人欺负,三弟也不至于为了我远赴京城。自然,也就不会和谢序迟产生交集。”
屋子里寂静下来。
谢拾安脸上难掩愧疚之色,“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观澜冷笑一声,“就你想全家团圆,难道我们就不想吗?我这些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七岁时,二弟顶替我去京城做质子;八岁时,母妃误食我的龙须糖,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我怀里咽气。我忍了那么多年,夙兴夜寐勤勉自持,平日里不敢耽于玩乐,唯恐行差踏错一步,难道我就不恨吗?!”
谢拾安低下头。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被他胡乱抬手擦去。
“二弟受尽屈辱,难道他就不恨吗?三弟年少离家侍奉仇人,难道他就不恨吗?父王中年丧妻在前被夺走年少倾慕之人在后,难道他就不恨吗?”
谢观澜每说一个字,谢拾安的面色就苍白一分。
长久的沉默过后,谢观澜道:“谢拾安,少些任性吧。”
谢拾安想止住眼泪。
可是无论他怎么揩拭,泪水都像是流不尽一般。
他抬起脸。
素日里在蓉城嚣张跋扈称王称霸的二世祖,哭得像个泪人儿。
他委屈极了,“我想三哥了。”
谢观澜和谢厌臣沉默着,眼底皆是难言的痛色。
闻星落上前,递给谢拾安一块干净的手帕,“再过两日,谢折就会亲自出城。我没猜错的话,太子和三哥哥可能会选在那个时候动手。四哥哥,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谢拾安不想被小妹妹看见自己狼狈的哭相。
他别扭地想要扭过身去,却被闻星落握住手腕。
少女弯起亮晶晶的圆杏眼,指着窗外次第错落的灯笼,“四哥哥,即便是长夜,路上也仍会有明灯。天总会亮的,我们一定能回家,一个人也不少的回家。”
“宁宁……”谢拾安呜咽,猛地一把抱起闻星落,在屋子里连转了好几圈。
谢厌臣笑吟吟地看着两人,想起什么又忽然看向谢观澜。
谢观澜面色沉寒,额角隐隐有青筋跳动。
正欲上前揍人,谢厌臣及时拦住他,笑道:“算了算了……”
第336章 她是我大哥藏在的心尖尖上的人儿
众人没在花满楼待上两日,就传来了谢折出城的消息。
谢拾安学着谢瓒的派头,没穿内袍,只松松垮垮披着一件玄黑色宽袖外裳,一副狗头军师的架势。
他慵懒地分析道:“朔州开凿运河本就导致国库吃紧,如今烽烟四起诸侯叛变,户部财政更加紧张。因此哪怕没能抓捕到咱们,他也是等不下去了,他必须尽早拿到白玉京的财富!”
闻星落和谢观澜、谢厌臣对视一眼。
半晌,她鼓掌笑道:“四哥哥分析得真好!”
谢观澜正襟危坐,眉眼笑得危险,“谢拾安,你再袒胸露背没个正经试试?”
“三哥都能这么穿,我为什么不能?”谢拾安有点不服气。
陈乐之捧着果盘上来,扬声道:“人家三公子人高马大肌肉漂亮,怎么穿都好看,至于你嘛……”
少女挑剔地打量谢拾安浑身上下,随即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