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by袖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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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是吗。谁知道冯家出了个冯翊呢,转眼成了皇帝心腹,新贵里风头最盛的人物。
 若没有他,便是冯家平反回来,冯大郎也没有能力像今天冯翊这样与沈家谈判。
 一个刚平反起复的人根本没有筹码,只会对沈家收容了他妹妹感激涕零。
 沈大人道:“冯翊是不可能让他妹妹再做妾室的。这个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沈缇道:“我说了,我给他放妾书。”
 沈大人嘿道:“当初死活要纳也是你,今日宁死不抬也是你。”
 沈缇却道:“昔日纳冯氏,今日护莳娘,都是没有错的。只是今时今日形势变了而已。”
 沈大人问:“真要放妾?那是松哥儿的生母。”
 “对冯家,我是问心无愧的。”沈缇道,“父亲不知道,其实冯氏在我家一直郁郁寡欢。”
 沈大人哂然:“她做妾,当然郁郁寡欢。你抬她做妻看看她还郁郁不郁郁。”
 沈缇沉默了片刻。
 “但我的妻子,已经是莳娘了。也只会是莳娘。”
 “她想要的,我给不了。不如放她回家。”
 “她心心念念,都想回到从前。”
 不是沈家的妾,而是冯家娇养深闺的姑娘。作诗烹茶,含羞待嫁。
 沈大人只是觉得可惜。
 因他家人丁单薄,沈缇没有兄弟,殷家子弟没有成器的,舅子们谁也不能给他提供什么帮助。
 其实若是普普通通的舅子也没什么,不会这么遗憾,偏冯翊这个实在特殊。
 他现在刚掌了京军,根基还浅,但只要好好经营个三五年,便可以在京城横着走了。
 这般权势,谁能不动心呢。
 沈大人也身在世俗红尘,肉骨凡胎。
 门外忽然响起程远的声音:“大人,宫里来人,召翰林入宫陛见。”
 书房里的谈话结束了,沈大人也站起来:“去吧。”
 沈缇便回璟荣院去换衣服。
 璟荣院里,婢女们迎他:“翰林。”
 沈缇问:“少夫人呢?”
 殷莳却从厢房里出来:“客人回去了吗?”
 她身后还跟着个中年男人,垂手行礼:“翰林。”
 沈缇认得这个人,是殷莳的陪房王保贵。殷莳说他是个勤快能干的人。
 他对王保贵点点头,对殷莳道:“宫里来人召我,我回来换个衣服。”
 殷莳微讶,对王保贵说:“你先回屋等着。”
 便随着沈缇进屋了:“知道是什么事吗?”
 沈缇抬起手臂,婢女们麻利地给他换官袍。他道:“不知道。”
 殷莳道:“陛下单独召你吗?”
 如果是的话,这还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呢。
 “我还未见到宫使。”沈缇说。
 殷莳就不问了。
 屋子里安静了短暂片刻。沈缇道:“冯二把冯氏接回去团聚了。”
 咦,昨天还“冯二郎”,今天怎么就“冯二”了。一字之差,口吻就完全不一样了。
 殷莳道:“我知道。她走的时候,来给我打招呼了。”
 她道:“她没带家里的丫头,只自己跟着恪靖侯的丫头走了。”
 沈缇嘴角扯扯,接过官帽低头戴上。
 婢女们给他整理好玉佩、腰牌,又抚平衣摆。鱼贯退了出去。
 “我去了。”沈缇说。
 “好。”殷莳跟在他后面送他。
 沈缇走出正堂,步下台阶,抬头看了看太阳。金秋时节,时近正午,阳光正耀眼。
 沈缇回头,殷莳站在正房台阶上带着笑目送他。
 沈缇朝着院门走了两步,又转身看她。
 她还在那儿,还在笑。
 沈缇忽然大步走回去,站在阶下,看着她。
 殷莳挑眉。
 明媚的阳光打在青年俊朗的面孔上。
 “莳娘。”他道,“无事的。”
 “我不是十七岁了。”
 “你等我回来。”
 程远道:“宫使亦不知。”
 如今新帝身边的內侍,是从信王府出来,一路跟着伺候到了京城的,并非宫中原先的內侍。
 老皇帝殡天,伪帝被生擒,宫里已经清洗过两遭了。时间还太短,大家还没打通宫里的新渠道。
 沈大人点点头,却并不叫程远退下,只是负手立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
 程远便垂手等候指示。
 过了许久,沈大人唤他:“程远。”
 程远应道:“大人。”
 沈大人道:“让京城的人知道,恪靖侯的妹妹落难时,沈家收容了她。”
 程远抬起头来:“和恪靖侯谈得不妥吗?”
 沈大人叹道:“跻云是个什么犟种,你又不是不知道。”
 程远道:“好。”
 冯洛仪原本深藏沈家内院无人知道的。
 但现在她哥哥一飞冲天了,她的存在藏是藏不住了。
 既然如此,不如反向而用——“恪靖侯的妹妹落难时,沈家收容了她”,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让大家都知道,恪靖侯是受了沈家的恩的。
 便是最终谈不拢,恪靖侯也不能跟沈家翻脸。否则,就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他若是个忘恩负义、心胸狭隘的小人,新帝怎敢将拱卫京师的京军交给他。
 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必得是个忠义之人,皇帝才能放心。
 送走了沈缇,殷莳回到厢房里:“我们接着说。”
 今天冯洛仪的哥哥冯翊登门,不论是按外男来说,还是按冯洛仪的身份来说,她都不宜在场。
 正好王保贵来找她回禀事情。
 王保贵叹道:“这次出来的许多都是良田,唉,我们的银子要是能再多一些……”
 殷莳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那不行,这是我的私产,要和翰林和沈家的算清楚才行。不能混作一谈的。”
 其实自五月之后,粮价暴涨,便有许多京城百姓人家破产。
 人最没法忍的便是饿肚子。
 虽不至于到易子而食的程度,但先典卖家当,最后卖房卖宅的颇有不少。
 那时候王保贵就来找过殷莳,建议她趁机捡漏。
 但殷莳拒绝了。
 因为真正的大户人家多多少少都有存粮,如沈家这样有一定品级,又有大局观的,都暗中囤粮了。
 便一些目光短浅没有囤粮的,家底厚,也还撑得住,不至于到卖宅子这一步。
 所以那个时候卖宅应急的,全都是真正的小老百姓。
 那时候所谓捡漏,吃的都是人血馒头。
 “我知道很划算。”殷莳道,“你说我伪善也行。只捡这种漏,我并不能十分安心。”
 那时候王保贵还觉得她过于妇人之仁。
 但随后改天换日,京城许多人家随着伪帝的垮台而坏事。这时候不用王保贵找她,殷莳主动便唤了王保贵来:“我现在手里能活动的银子有一千四百两,去买田。”
 那时坏事的人家都是依附了伪帝的。
 这是自己的选择,便自己承担这抄家杀头的结果。
 这些人在伪帝登基的时候,可也没少侵吞那些忠义而死之人的家产田宅。
 王保贵才知道殷莳也并非全是妇人之仁。
 她只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原则。但眼光还是有的。
 许多人家坏事,自然有大量的土地抛售出来。王保贵如今渠道都熟了,做这些事已经不需要平陌再帮忙牵线,他自己就可以。
 良田一度跌到了八两上下的价格。
 王保贵把殷莳给她的银子全花光了,收了一百六十亩良田。还不是零零碎碎的,是大块整地。
 但这会子是个机会,过去了就没了。
 王保贵还希望殷莳能拿出更多银子来趁机捡漏,否则错过了太可惜。
 但殷莳已经动用了她全部的现银。
 她不想开口跟沈缇借银子。因为现在买下的地,都是她的私房财产,和沈家隔离得越清楚越好。
 所以拒绝了王保贵。
 王保贵回去,她拿着新到手的田契回到正房里,开了拔步床的暗格,取出了放田契、身契的匣子,整理了一下。
 原本的嫁妆一百亩,后来陆续一共收了九十亩。
 冯洛仪生了庶长子,沈大人补偿了她一百亩。
 这次收了一百六十亩。
 现在她手里一共有四百五十亩良田。
 这搁在哪也算是个地主了。
 足够养活她和两房仆人、几个丫鬟。
 只可惜槐树街的宅子、厂口街的铺面和长安门的铺面如今都空了。几个租户都没能撑下去。
 其实中间殷莳都说了,给他们减免房租,那几户人家也感激涕零,但还是没撑下去。破产退租了。
 租长安门铺面的那户人家退租后甚至还找到王保贵,想问殷莳能不能买下他家闺女。
 殷莳没想到好好的小生意人竟然就到了这种程度。
 她没有买,而是让王保贵拿了二两银子给那人:“再撑一撑,或许情况就好起来了。”
 那人拿了银子磕了个头,眼眶红红地走了。
 现在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也不知道他家女儿保住没有。
 殷莳叹息着,把装着契书的匣子重新收回暗格里去。
 沈缇跟着宫使入宫。
 到了文华殿外,有个青年內侍带笑迎他:“沈翰林,陛下等候多时了。”
 是完全不认识的內侍。
 从前老皇帝身边的內侍大多去守陵了。一朝天子何止一朝臣,一朝天子还得一宫內侍呢。
 沈缇递过去一个荷包:“敢问公公名号?”
 內侍带笑收起:“奴婢向北。”
 新帝以前受封信王,在南方。向北而望,那便是望京城了。
 “向北公公,可知陛下召我何事?”
 “是好事。”向北答道,“翰林当日拒绝为伪帝执笔诏书,却写了一首诗讥讽于他,可是也不是?”
 “正是,确有此事。”
 “那诗到了陛下手中啦,可只有一半,陛下想知道后面的。”
 沈缇便心中有数了:“多谢公公。”
 待见到皇帝,这是沈缇第一次单独面圣,三叩九拜。
 皇帝道:“沈卿,平身。”
 沈缇站起来,目光投过去。
 皇帝与他互相打量。
 皇帝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眉眼间是有些肖似老皇帝的,颇为英气。
 皇帝昨日其实接见过沈缇,但是是一大群人一起的。
 一大群刚从牢里提出来便直接让他们进宫的臣子。个个胡子邋遢,身上有味,差点把皇帝熏到。
 但本来就是为了达到这种效果。有时候政治这东西,真的跟唱戏一样。必须得端着演一演,记在史书上才能好看。
 这是君与臣的双向奔赴。
 昨日沈缇也是胡子拉碴,且他和江辰级别低,要站在许多大人们的后面,离皇帝最远。
 今天,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人站在了皇帝的面前。
 行完礼起身,皇帝看过去,在宫殿透窗的斜光里,芝兰玉树般一个青年。
 父皇钦点的最后一位探花郎,有文采,有风骨,还年轻。
 在伪帝篡位之时视死如归,等到了他的到来。
 这简直就老天留给他的人才,正证明了他才是天命正统。
 皇帝一看之下,便喜爱极了。
 其实殷莳一直都知道,虽然她常常偷偷吐槽沈缇是集封建大成于一身者,满身的封建味。
 但实际上,殷莳也明白,在这个封建时代,沈缇就是一个英俊又优秀得让人一看就喜欢的人。
 他若是个二甲普通进士,或许别人还会嫉妒他。但当他踏入一甲,成为一甲三人之一时,便会自动地被这个时代套上光环,令同辈的人甚至失去了嫉妒之心,只剩向往。
 皇帝道:“沈卿来看,这是什么?”
 有內侍把御案上的东西传递给沈缇。沈缇定睛一看,是半幅帛书。正是当日他当着谢先生的面写下的讥讽宁王的诗。后被武人一把撕烂扔在了地上。
 沈缇道:“此物如何到了陛下手中?”
 皇帝笑道:“如今安定了,自然有人献上来,可惜,只有半幅。”
 当初两个內侍各抢了半幅。
 沈缇是很有名气的探花郎,他的字画都是很有名的,他的墨宝本来就值钱,寻常求一幅字也得百两。
 他要是死了最好,死人的墨宝有时候更值钱。
 绝笔嘛。
 可惜没死。
 但内廷也有书堂教內侍读书的。那两个內侍能在文华殿伺候,本来就是读书读得好的。
 他们是能看得懂沈缇的诗的。这种特殊历史时刻写出来的特殊的东西,不论是诗本身,还是字本身,都更值钱。
 时局平定下来,新帝登基之后,两个內侍就琢磨起来怎么能利益最大化。
 商量半天,两个人决定合作。
 一人把手里的半幅献给了皇帝,称:“当时乱,奴婢慌张抢了半幅塞袖子里,另半幅不知道哪里去啦。”
 果然皇帝看了龙颜大悦,不仅给了赏赐,还给这內侍升职了。
 升职的內侍便可拉拔另一个没升职的,两人于宫中守望互助。
 至于那另半幅帛书,倒不急。这东西越久越值钱。
 到许多年后,两人年纪大了出宫养老,才把那半幅帛书拿出来。
 那时候沈缇沈跻云已是位列名臣。
 早先的半幅帛书早就名传天下,被收藏在宫里。民间流传的都是摹本。
 被称为《讽宁王诗帖》,又称《裂帛帖》。
 忽然《裂帛帖》的另半幅现世,果然卖出了好价钱,足够两个老太监养老。
 收藏品的升值,果然需要耐心。
 时间回到现在,此时,皇帝道:“跻云,下半阙是怎么写的,你给朕补齐,让朕瞧瞧。”
 沈缇便提笔,将后半阙墨了出来。
 诗以达情,诗人情绪激荡时所做的诗,往往比平时给了命题的诗要强百倍。
 皇帝读了,果然拍案叫绝。
 “卿虽年轻,但忠心可鉴,此番,受苦了。”
 沈缇道:“三相二参和许多大人都以忠殉身,臣受的这点苦,算得了什么。且在刑部大狱中,臣还是最年轻的,身子骨最好。”
 这又触及了皇帝的另一个爽点。
 老臣们都死了。
 当然皇帝也是感动的,要落个泪,要给他们上美谥,文忠、文正之类的,再追个三公的称号。
 但另一个角度,对皇帝来说,老臣都死了,新朝廷几无掣肘之力。又空出大量的职位,供他给人加官进爵。这对一个新皇帝来说,实在是个极为痛快的开局。
 皇帝微笑:“不必自谦。跻云现在是侍讲?”
 沈缇道:“翰林侍讲。”
 “那好,着,翰林侍讲沈缇,擢为侍讲学士。”
 官场上讲究论资排辈,便是再有才华,也得熬一熬资历。
 沈缇从翰林编修到翰林侍讲,本就快了别人一步。
 从翰林侍讲到侍讲学士,他和沈大人原本预计着要用四到五年的时间——这已经是一个比旁人要短的时间了。
 在他们的仕途计划中,已经不能再短了,因为太年轻,资历太浅。
 但没关系,资历不足圣宠补。
 她知道院子里的丫头们一定在背后说她,说不定笑成一团。
 雪芽进来问她喝不喝水,也被她骂出去了。
 月梢进来靠着槅扇冷笑:“你主子不带你回家你有本事朝你主子撒气去,你朝雪芽撒什么脾气,厉害得你。”
 照香腾地坐起来:“你长嘴了你厉害,不是也没带你!怎么,我主子不是你主子啦?你要翻天啊?能耐得你!”
 “我是沈家的丫头。”月梢说,“沈家大小夫人老少爷们都是我主子。你可不一定。”
 照香大怒:“我是沈家买回来的!我身契都在管事那里呢,我也是沈家的丫头!”
 月梢道:“那我问你,你主子要是不回来了,你怎么办?”
 照香骂道:“胡说什么,姨娘怎么会不回来。不过家去几日,怕你们趁主子不在偷懒耍滑,留我看着你们罢了。”
 “冯二公子可都是侯爷了。她是侯爷的妹妹。”月梢目光幽幽地,“你也是在京城长大的,可听说过谁家侯爷的亲妹妹给别人当姨娘的?”
 照香顿住。
 “不,不会。”她想了想,松了口气,“都已经是姨娘了,孩子都生了,那还能怎么样呢?总不能不要夫君不要孩子了。”
 “你净吓唬人。出去出去,别烦我,我在这眯一会儿。”
 沈缇从文华殿出来,向北笑吟吟上前:“恭喜学士,该做新官袍了。”
 沈缇进了一趟宫面圣,便从六品跨到了五品。虽然是从五品,从五品也是五品,可以穿绯衣了。
 从绿袍到绯衣,很多人仕途上迈不过去。
 沈缇不到二十岁便迈过去了。
 从此,别人不再称呼他为翰林,可以称呼他作学士了。
 沈缇谢过了向北,要离开。
 向北送他下宫殿台基。
 正有一个武人要上台阶,见向北亲送这人,便斜挪了一步让了路,错开身。
 那男人生得浓眉高鼻,猿臂蜂腰,行走间给人以彪悍之感。
 沈缇虽着绿袍,级别不高,却如皎月一般的人,走到哪里都吸引人的目光。
 两个人错身而过,都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
 到了下面,沈缇抬手:“公公请留步。”
 向北总是带笑:“学士慢走。”
 送走了沈缇,向北转身一看,那武人还站在台阶上看着他。
 向北换了副面孔,过去嬉笑挑衅:“唷,赵大统领。”
 姓赵的武人骂道:“讲人话。”
 向北和赵统领都是新帝的潜邸旧人,这次都是随侍身边,跟着打进京城的。
 向北其实是京城人,也曾是官家子弟,后来家里获罪,从小就被净了身成了內侍,伺候老太监。老太监又伺候皇子。
 后来皇子长大些,被皇帝赶出京城就藩。
 向北也被老太监带着一起和皇子去了地方上,便是信王府。
 赵统领是信王封地的本地人,少时以良家子入选王府侍卫,如今三十一岁,原本是信王身边的侍卫首领。信王登基后,升他为殿前司将军,掌宫城内卫和皇帝仪仗。
 因统领羽林卫,日常称他赵统领。
 赵统领在台阶上眺望远处沈缇的背影:“那个是谁?还要你亲自送。”
 “是建弘十五年的探花郎。十分得圣心。”向北道,“刚刚升了侍讲学士,五品了。”
 “原来是探花,怪不得生得这样。这么年轻就五品,厉害。”赵统领又问,“接家眷的队伍出发了没?”
 “想大娘了?”向北明了。
 “她一个人在家,女婿也不在,不知道她行不行。”赵统领担心。
 向北无语:“大娘那拳脚,你女婿都打不过她,谁能欺负了她去?”
 赵统领道:“话不是这么说的……”
 又无法反驳。他自己功夫好,把个独生女也教得很能打。女婿确实打不过女儿。
 遂转了话题:“王妃来了,就该封皇后了吧。”
 向北道:“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
 赵统领把手负在身后:“也是。”
 沈缇进了趟宫,回来便是五品了。
 殷莳眉眼都展开,喜道:“去禀了姑姑和父亲了没?”
 “还没。我先换衣服。”
 “好,换完衣服我们一起去。”
 待沈缇换了家常衫子,两个人一同往上院去,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沈大人和沈夫人。
 沈大人微笑称赞。
 沈夫人虽也高兴地夸着儿子,时不时地却会看一眼殷莳。
 殷莳只假作没看到,道:“已经叫人去订补子。待会我就开库房寻了合适的料子,叫针线上给跻云做新官袍。”
 沈夫人道:“好,好。现在有你,我不操心。”
 沈夫人问沈缇:“急穿吗?要急的话,先用你父亲的。他有备用的,还没缝补子。”
 “不急。”沈缇道,“母亲怎么忘了,陛下给了我们五日的假。”
 沈缇这批从刑部大牢里放出来的官员都从皇帝那里获得了五日的假期,今天才是第一天。
 “哦,哦。”沈夫人心神不宁地道,“忘了。”
 殷莳只微笑。
 沈大人看了殷莳一眼。
 一直到晚上,一切都似乎跟从前一样。
 但沈缇知道这其实是不对的。因为关于冯翊,殷莳一句都没有多问。
 仿佛今日家里只是来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客人,而不是妾室突然有了地位显赫的兄长。
 她反倒是更关心他作的那首诗,让他默出来给她。
 她品鉴的时候,他坐到了她身后,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殷莳往嘴巴里塞了颗梅子,腾出手来,打了他的手。
 但沈缇没放开,他把脸埋在她后颈:“莳娘?”
 殷莳含着梅子:“嗯?”
 “我以后会位极人臣,你信不信?”
 “信。”她回答得爽快。
 “我们做一辈子的夫妻。”
 “嗯哼。”她含糊其辞。
 沈缇勒紧她腰。
 “别闹。”她说。
 “殷莳。”沈缇说,“你不许喜欢别人。答应我。”
 殷莳终于抬起眼,看了眼灯台里的火焰。分析他话里的含义,什么原因引他说了这种话?
 她继续含糊:“嗯哼。”
 沈缇抬起头,不干:“这不算答应,你糊弄我。”
 殷莳无奈:“就算我答应你,难道遇到了喜欢的人就能不喜欢了?喜欢这种事能由人控制?人只有行为能受控制,心是控制不了的。”
 沈缇如何能不明白呢,他是最明白的。
 那些欲念横生却不能碰她的深夜,他只当是对自己的磨炼,人生的修行。
 人只要有意志力,当然可以控制行为。
 但喜欢她的心是控制不了的。
 殷莳笑道:“你只能祈祷我别碰上能让我喜欢上的人,你不能强令我说让我别喜欢别人。那我没法答应你,因为根本做不到。”
 殷莳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她喜欢老的、壮的。
 江辰明明生得模样俊秀,殷莳看他的目光就很普通。杨师鲁的相貌平平,偶遇的几次,殷莳看他的目光里总带着点欣赏。
 这样倒好。
 因为江辰的年纪比冯翊其实还大个三四岁。
 江辰都不够老,冯翊更不够了。
 殷莳自己年纪不大,看这些不够老的人,目光却总带着慈爱,像是做姐姐做惯了。
 不过这样很安全。
 但沈缇还是很气殷莳不肯答应他。
 他把她披散的头发拨开,咬了她后颈一口。
 殷莳呼痛:“属狗的?”
 沈缇哼了一声,将她抱紧,圈在自己怀里,轻轻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殷氏莳娘。
 你知道的。
 我知道你知道。
 沈缇有五天假,沈大人还得照常去办公。
 新帝登基的诏书发向四方后,一度中断了的地方奏折如雪片般飞往京城。
 沈大人就苦逼了起来。
 通政使被宁王杀了,左通政当时跟沈缇一起囚在刑部大狱里,如今虽然放出来了,却也跟沈缇一样,在家休息恢复元气呢。
 山一样高的的奏折摞起来。
 沈大人在伪帝时代便权知通政使司事,当了临时的通政使。信王登基后,也还让他继续兼着。
 左通政不来上班,他一个人肩挑了三个人的工作量。
 就这样,还得抽空在公署接待冯翊。
 “恪靖侯。”
 “伯父,唤我憬途即可。”
 憬途是冯翊的字,冯翊冯憬途。
 “好。贤侄,所来为何?”
 冯翊道:“伯父,我昨日的建议,伯父觉得哪一种更合适?”
 沈大人道:“都不合适。”
 “憬途,跻云都不会同意的。”他道,“我这儿子出了名的犟种。他认为对的事情,便会坚持到底。”
 冯翊两手撑在膝盖上,目光落在地上:“试问伯父,若换作是你,可能看着自己的亲妹子与别人做个妾室?”
 沈大人道:“你妹子从前孤苦无依,我家愿意照顾她一辈子,才给了她名分。如今你回来了,有你这亲兄长照顾她,我们都是放心的。跻云可以给你出一张放妾书。”
 “她生了沈家长孙。”冯翊含怒道,“就让她母子生离吗?她好好的有夫君,偏要她改门另嫁吗?跻云都肯给她庶长子,怎样也都是有情的吧,怎地现在就如此心狠?”
 “他也说了,女子的一生在父兄在夫君,他怎么就狠心让二妹的一生只有生离和为妾两个选择。”
 沈大人也不是软柿子。
 他道:“跻云说的明白了,令妹命运如此,非是沈家之过。”
 冯翊泄气。
 他握拳许久,长长吐出一口气:“伯父,我们别讲这些虚的。我只与伯父讲,我们三兄弟,大哥是建弘九年的进士,三弟虽然只有秀才功名,但他读书素来有天赋。有大哥带他读书,虽在千里之外,也定不会耽误学业。等他回来,登科指日可待。”
 “我家一门三兄弟,未来两进士,一侯爵。若与跻云为郎舅,朝堂上必倾力相助,决不让他独臂难支。”
 “这是冯家能给跻云的,试问,殷家又能给跻云什么呢?”
 冯翊看到沈大人抬手搓了搓额角,叹气。便知道沈大人不是不动心的。
 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但沈大人还是拒绝了:“憬途三兄弟,未来定前程远大。听了实在令人羡慕心动。只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只讲利益的。”
 “婚姻之事尤其如此。”
 “贤侄。”沈大人看到冯翊眼中眸色变幻,道,“你也不要打我媳妇的主意。她若有事,以跻云的性子,只会玉碎,不会瓦全。”
 “到时候,令妹就只是令妹了。”
 冯翊的拳握了又握,还是放开。
 “此事一时解决不了,且先搁置。”他冷静道,“二妹就先在我那里舒舒心,不着急回去。”
 沈大人同意了:“可。你伯母与我说,那孩子心思重。如今你回来了,她终于等到亲人团聚,正该好好休养散心。”
 谈好了冯洛仪先不回沈家,冯翊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