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成已逝仙尊的挚爱by听风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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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百年前她不过是一个筑基弟子,明明连见到仙尊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季妄心中仍然不愿相信时,隔绝上古战场的法阵,终于被破开。
 他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来到了许晚辞身边。
 他看着她苍白中带着血痕的侧脸,脚步蓦然僵在了原地,久久不敢上前一步。
 就在他来到上古战场的那一刹那,另一个一身玄衣的身影,与他几乎同时到达。
 江泽明明连身上的灵力都有了暴动的趋势,手却偏偏稳到了极点。
 他单膝跪地,一只手握住许晚辞无力垂下的左手,暴动的灵气被他强行压制,如温热的水流一般,温柔地注入她枯竭的丹田。
 他紧抿着唇,另一只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顶级回春丹,递到了她的唇边,声音却近乎温柔:
 “晚辞,吃了它。”
 许晚辞没有张嘴,她低着头,连呼吸都微弱到了极点。
 她的声音轻的一出口,便飘散在了上古战场的漫天黄沙中:
 “其他人,还好么?”
 宁孟澜身为太清宗宗主,进入上古战场后,便开始清点太清宗弟子的伤势。
 听到许晚辞的问题,他背影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这一刻,他真正把许晚辞当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与仙尊无关,与因果无关。
 有这样的弟子,是太清宗之福。
 他转过身,声音尽可能地放柔:
 “太清宗进入上古战场的四十九位弟子,都无性命之忧。”
 许晚辞听到他的回复,终于放下了心。
 她看着落在地上的炼神书,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
 江泽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右手一拉把她拉进怀里,同时把手中的回春丹喂到了她的口中。
 江秋宁这时也赶了过来,她忍着所有的担忧,把储物袋中的灵宝丹药不要灵石一般地用在了许晚辞身上。
 二长老灵气最为温和,她握住许晚辞的手腕,感受着她已经干涸至极的经脉,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
 神识与丹田都已经干涸,恐怕有灵药为辅,依旧需要休养许久。
 不管心中如何做想,她周身渡劫期的灵气运转,一点一点地滋润着许晚辞干涸的丹田。
 同时,整个进入上古战场中的宗主与长老,都忙碌了起来。
 至秦宗与太清宗两个宗门,重伤的弟子近百。
 等到处理完所有弟子伤势,保住了他们的性命后,所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至秦宗宗主看到宁孟澜后,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是许晚辞救了所有至秦宗弟子,我身为至秦宗宗主,欠她一个恩情,若是她日后有需要,我必全力相帮。”
 宁孟澜绕过了这个话题,他看了一眼周围的现状,摇着头道:
 “还是快些带着弟子离开上古战场吧,阵法快要闭合了。”
 本来三天结束的上古战场一行,由于九品魔魂的出现,就此终止。
 在走出上古战场的那一刻,江泽手中灵气一动,一座有着亭台楼阁、灵山湖泊、能容纳几百人的小型府邸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许晚辞如今的身体,最好就地休养。
 江泽从来都不会在意其他人想法,更不会多此一举做些什么。
 只是……
 他想起许晚辞昏迷之前说的话,他垂眸看了一眼怀中人,对着身边的宁孟澜声音淡漠:
 “墨韵宅中可以回复修士灵气,受伤弟子可以入内休养。”
 宁孟澜对着他拱了拱手:
 “多谢墨泽少尊。”
 由于太清宗与至秦宗受伤弟子太多,有些弟子不能经受飞舟上的灵气动荡,两位宗主都决定在这休养一日后,再行离开。
 在这里的宗门虽然都是修仙界的顶尖宗门,却依旧没有第一世家江家这般财大气粗,能挥手就是一座九品的小型府邸。
 于是至秦宗宗主在争得了江泽的同意后,收起了比起墨韵宅略显寒酸的宅子,也带着所有弟子进入了其中。
 等到安置好所有弟子,确定他们都不会留下暗伤、有损修炼后,宁孟澜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一回头,就看到了其余九大宗门宗主与长老整整齐齐的身影。
 他略显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知道许晚辞会来上古战场后,他心中就隐隐觉得不安。
 他猜到了有人见到许晚辞的表现后,会心生疑惑有所猜测。
 但若只是猜测,他自有应对之道。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许晚辞的身份,会以这样一种近乎决绝的方式,毫无遮掩的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炼神书啊。
 就连身为太清宗宗主的他都无可奈何的神器,却被一个元婴修士,打开了第三页。
 就算他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却也抵不过事实如山。
 想到这里,他伸手从容地整理了一下外袍,声音平淡道:
 “众位宗主长老若有疑惑,不如入阁内详谈。”
 墨青阁中。
 宁孟澜看着所有人目光灼灼,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发目光,从容落座,还不紧不慢地为自己冲泡了一杯灵茶。
 鸣剑宗宗主本就是个暴脾气,他看着宁孟澜慢悠悠品茶的动作,再也忍不住,从座椅上站起身,直接了当地问道:
 “许晚辞到底是什么人,和……仙尊有什么关系?”
 听着他的问题,倚着阁门的季妄握着极云刀的右手缓缓用力,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紧抿着唇,心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这时,宁孟澜终于放下了茶盏,声音平淡道:
 “方才众位不是都已经看到了么?”
 至秦宗宗主蓦然攥紧了手下座椅的扶手,即使事实就在眼前,她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许晚辞,真的与仙尊有关联?”
 那可是曾经的修仙界第一人,就连她都没有资格见一面的清衍仙尊啊。
 百年之前,许晚辞不过一个普通弟子,怎么可能会……
 若是在上古战场之前,听到这句话,他们所有人都只会觉得这是一个笑话。
 一个讲出来让人觉得荒唐的笑话。
 可是见到许晚辞使用炼神书的场景后,他们再也笑不出来,目光反倒带着几分被震慑的茫然。
 宁孟澜扫了一眼所有人的神色,轻飘飘地回了一个字:
 “是。”
 众人大脑已经变得分外迟钝。
 他们第一反应是:是…什么?
 而后才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
 是许晚辞真的与仙尊有关联。
 意识到这一点后,至秦宗宗主蓦然闭上了双眼,她逼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有多深的关联?”
 不等宁孟澜回答,她像是安抚自己一般,自顾自开口:“若是只如同极云尊者一般被仙尊指点一二又或者有师徒之缘,倒也不无可能……”
 宁孟澜听着她自欺欺人的言语,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
 他有些突兀道:
 “秦宗主会让自己的弟子使用或触碰你的本命法器么?”
 至秦宗宗主闻言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就是能相伴一生的道侣要碰她的本命法器,她都需要慎重考虑,更不用说……
 想到这里,至秦宗宗主心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宁孟澜,咬着牙试探道:
 “总不能……是道侣吧?”
 这时,鸣剑宗的大长老猛地一拍桌子,高声道:
 “怎么可能!”
 “秦宗主莫要胡言乱语,扰乱仙尊威名……”
 “为什么不可能?”宁孟澜轻飘飘地开口。
 墨青阁中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鸣剑宗的大长老张着嘴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他周围的其他人听到后,也都呆愣在了原地:
 原来身为大乘/渡劫修士,依旧会幻听啊。
 就在这时,季妄身后的木门,一寸寸地化成飞灰飘散在了空中。
 一阵带着灵气的清风吹来,吹醒了呆滞的众人。
 无极宗宗主声音严肃道:
 “宁宗主,有些事情不可胡言。”
 宁孟澜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后,根本没有想再隐瞒其他。
 若是想查,以在座各大宗主长老的能力,早晚能查个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许晚辞身上,有墨霜圣兰。”
 又是一阵死寂。
 即使他们已经接近修仙界的顶尖修为,可听到墨霜圣兰四个字,心跳依旧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一瞬。
 若是顺着宁孟澜的话继续往下想——
 鲜少开口的平阳宗宗主一语中的道:
 “所以许晚辞身上远超寻常修士的神识,亦与仙尊有关。”
 宁孟澜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灵茶。
 这下,众人都知道了他的答案。
 先是炼神书,再是墨霜圣兰,又是神识。
 这下,所有人心中,都再无怀疑。
 清衍仙尊的……挚爱,许晚辞。
 这样的关系——
 许晚辞身上,等于系着所有人欠仙尊的因果。
 难怪太清宗会将许晚辞护得这样严实;难怪太清宗会为了许晚辞与天玄宗闹翻;难怪宁孟澜对待许晚辞,比对待他的亲传弟子还要好上几分。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因果……
 若是他们,只会做的更绝。
 就在这时,太清宗的三位长老也来到了墨青阁。
 顾云绮看着空荡荡的阁门,又扫了一眼低着头,全身气息压抑到了极点的季妄,声音冷艳:
 “怎么,极云尊者如今看阁门也不顺眼了?”
 她话音刚落,季妄没有分毫反应,阁内的其他人,却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她,目光带着曾经未曾有过的探究。
 顾云绮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这时平阳宗的二长老有些突兀地开口:
 “先前未曾注意,吾等还未恭喜云瑶尊者突破瓶颈,成功晋升渡劫中期。”
 他话音刚落,不少人眉心一动。
 整个修仙界都知晓太清宗三长老对机缘的执着。
 她修为在渡劫初期停滞了数百年,想尽一切办法都毫无寸进,最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虚无缥缈的机缘之上。
 几百年里,凡是机缘所在,不论真假,都会有云瑶尊者的身影。
 可如今,云瑶尊者却已经突破了困扰她数百年的瓶颈。
 联系许晚辞的身份,云瑶尊者突破的原因已经呼之欲出。
 想到这里,所有人眼中都带上了一丝灼热:
 若是能在许晚辞身上了结与仙尊的因果,那他们的大道之路……
 哪怕飞升无望,也定能精进修为。
 不等顾云绮回答,平阳宗的二长老就蓦然站起身:
 “上古战场之中,许晚辞使用神器,想来神识也有所损伤。”
 “本尊……我这里有一株千年化霜冰,有滋养神识之效。”
 听到他的话,至秦宗宗主猛地站了起来,不甘落后道:
 “我忽然想起,我手中还有一件聚魂灵草,也有益于神识的恢复。”
 又是一人站了起来:“我看许晚辞身上的防御法器已经在上古战场中毁坏,正巧我这里有一件九品凌霄衣,能让人在渡劫尊者手下全身而退。”
 其他人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拿出了自己珍藏许久的灵宝。
 若无仙尊,便不会有如今的修仙界。
 他们欠仙尊的因果极重,了结因果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
 这些灵植灵宝就算再珍惜,以他们的修为,也不会有太大用处,还不如把它们送到许晚辞手中,哪怕能了结分毫因果,那也已经足够。
 宁孟澜看着众人把灵宝双手奉上的模样,并没有推辞。
 他若是拒绝,只会成为阻碍他们了结因果的一根刺,平白伤了太清宗与其他宗门的和气。
 倒不如收下。
 正好许晚辞身上的伤势……
 有这些灵宝,应该足够让她的神识与修为恢复到使用炼神书前了。
 与拼命想要了结因果的其他人不同,季妄的眼中没有一丝欲望与灼热。
 他的双眸如同一片漆黑深邃的漩涡,暗到了极点,也复杂到了极点。
 他根本理不清自己心中的想法。
 原来如仙尊那般至高无上,与神明无异的尊者,也会……动心。
 他双唇紧抿:
 许晚辞……是仙尊在意之人。
 而他在之前,想要伤她。
 不,若不是太清宗几位长老的阻拦,他已经伤了她。
 就在他自我厌弃的这段时间,其他人已经从顾云绮口中,得知了许晚辞已经醒来的消息。
 所有人都纷纷捧着灵宝蠢蠢欲动,想要前去探望。
 宁孟澜淡淡地扫了一眼所有的灵宝,没有拒绝。
 就在所有人都走出墨青阁时的那一刻,季妄终于抬起了头。
 他面无表情地拔出了极云刀,手中刀光一闪,带着渡劫灵气的极云刀,狠狠地没入他的右肩。
 伤口处鲜血涌出浸透了他身上的红衣,然后沿着衣袖,如同溪流一般延绵不绝地落在了地上。
 他根本不曾在意伤势,沉默地往前走去。
 然后就听到了前方顾云绮冷漠的声音:
 “晚辞心善,你若是想见她,就把你的伤口处理好。”
 季妄的脚步一顿,他随意地从储物袋中拿出丹药,止住了流血的伤口,用灵气擦去身上的血污。
 闻到身上没有血腥味后,他一步一步地朝着许晚辞所在的墨风阁走去。
 他站在墨风阁的门口,看着许晚辞身上已经换好,但依旧带着莲纹的衣裙,呆愣地站在了原地。
 墨风阁中人群熙攘,他却只觉如坠冰窟。
 他蓦然想起了他此生唯一一次见到仙尊的场景。
 那时他家族突生变故,他被族人陷害,经脉重伤,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弃子。
 他自小一帆风顺,在被所有人抛弃后,他道心偏移,修为更是已经有了崩塌之势。
 那时,他见到了仙尊。
 他只看到了仙尊一闪而过的衣角,也只听到了那句淡漠随意却偏偏能刻入灵魂的指点。
 一句指点,止住了他混乱的道心,甚至他身体中的灵气,都隐隐感受到了一股大道之力。
 从那以后,他重塑道心,与过去切割,才成为了今日的极云尊者。
 只是……
 修仙界中所有人,甚至包括他自己,都在诧异,为什么仙尊会指点一个被家族放弃的废人。
 季妄缓缓闭上双眼,许晚辞衣角的那一片莲纹倏地在脑海回现。
 那时,他身上看起来寒酸非常的外袍,也带着莲纹。
 是啊,天地万物在仙尊眼中都并无不同,又何况他。
 是因为许晚辞。
 是因为她,喜欢带着莲纹的衣裙,又或者她喜欢莲花,所以仙尊才会有那一瞬间的停留。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季妄根本已经感受不到身上刀痕的疼痛,他自嘲地扬起唇角:
 真是可笑啊。
 百年前,他因为许晚辞,才有了被仙尊指点的机会。
 百年后,他却因为没有根据的怀疑,想要给许晚辞一个教训。
 他感觉自己的道心之上,似乎蒙上了一层擦不去的阴影。
 就在这时,许晚辞忽然抬起了头,她的目光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看向了站在门口处的季妄。
 她怔愣了一瞬,然后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季妄没有意外。
 若他是她,也不会想要见到他。
 他后退了一步,刚想转身离开,就听到了许晚辞平静中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
 “极云尊者?”
 季妄脚步一顿,他抬起头,目光带着近乎自毁的自责。
 许晚辞虽然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九成,只是丹田与神识透支的感觉依旧未曾好转,她面色苍白,双眸却如同琉璃一般清澈。
 她看着站在门口处,仿佛与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人,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极云尊者,你的道,真的是你想要的么?”
 季妄蓦然定在了原地。
 他的道,是什么?
 是斩断过去的坚决,是对仙尊的敬重,还有……
 “极云尊者,你的道,应该归于你的心。”
 “而不是因为任何人。”
 许晚辞看着季妄身上的伤痕,蓦然想起了原著中他的结局:
 百年之后,道心偏执的他,修为不进反退,最终倒在了楚青川对他道心的质问之下,成为了他向上之路的一块垫脚石。
 她轻声道:
 “崇敬只是结果,从来不是原因。”
 季妄听到她的话,定定地站在原地:
 若是其他人说这句话,他根本不会在意,又或者会直接了当地给那人一刀。
 所以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然偏执入骨,却依旧不敢劝他。
 可是这人是许晚辞。
 她不同于所有人。
 她的话,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楚,听得入心。
 感受着内心涌上的陌生到让他觉得慌乱的情绪,他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许晚辞:
 “为什么?”
 “我明明差点杀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
 许晚辞认真地看着季妄,唇角扬起了一抹浅极却又真切的笑意:
 “我很开心。”
 “很开心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愿意记得他。”
第39章 她从来清醒,却又甘愿沉沦
 季妄看着许晚辞眼中的真切的欣喜,心中的情绪复杂到自己都理不清。
 只是因为他愿意记得……仙尊。
 她就这样欢喜,甚至不在意他之前,差点杀了她。
 欢喜到愿意让他这个想杀她的人,有更好的大道之路。
 许晚辞对仙尊的在意,从未宣之于口,却重的让人想要叹息。
 这一刻,他仿佛被她的目光灼伤一般,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他周身再无曾经的狠厉杀伐之气,身上的红衣似乎都收敛了几分颜色,尽数敛在了他颈侧的一颗红痣之上,红的灼眼。
 他转过头,红痣再次没入衣下,曾经绮丽与凶狠交织的双眸,此刻却有了一种近乎乖巧的专注。
 从来凶狠无情的极云尊者,声音沙哑却带着所有人都能轻易察觉的温柔:
 “多谢。”
 这时,阁中的其他人也回过了神。
 有人若有所思地扫过玉床上依旧面色苍白的许晚辞:
 极云尊者的道心,他们当然也能察觉出问题,但是于他们而言,没有必要冒着惹怒他的风险,去提醒。
 更何况,极云尊者若是修为倒退,与其他宗门而言,未必是一件坏事。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仅是元婴修为的许晚辞,居然能仅凭一面之缘,就能辨别出渡劫尊者的道心有碍。
 极云尊者虽说有些偏执,但大道三千,也未尝没有偏执而成的修行之路。
 这样对大道对修行的敏锐,即使没有其他身份,许晚辞也值得他们所有人重视。
 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她提醒极云尊者的原因。
 居然是因为仙尊。
 只是因为极云尊者对仙尊的敬仰。
 看着阁门处季妄周身沉淀下来的灵气,鸣剑宗宗主面色复杂地移开了视线:
 百年前,有仙尊指点,让他重悟大道;
 百年后,有仙尊的…挚爱点拨,让他重归正途。
 真是让人艳羡的气运。
 只有至秦宗宗主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她本就心思细腻,想得会比寻常人更多,也更深。
 知晓许晚辞与仙尊的关系后,她回过神来,在上古战场中,曾经那些被她忽视的场景,一幕一幕地浮现在了脑海。
 万宝窟中,幻境中有无数至宝,可是让许晚辞停留的,只有两物。
 一个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无泣灵芝。
 另一个,则是上古神剑之一的九霄剑。
 现在想来,太清宗宗主在看到许晚辞选择九霄剑后的那句解释,并非心血来潮。
 ‘传言九霄剑,能逆转乾坤。’
 许晚辞在这两样至宝中停留迟疑,真的是为了自己么?
 还是为了百年前,以身祭天的……仙尊?
 想到这里,至秦宗宗主面色凝重了些许,她皱眉看向不远处的宁孟澜:
 宁孟澜他……知晓许晚辞所求么?
 若是知晓,他便应该劝她,这是一条注定没有未来的绝路。
 神魂俱消,以身祭天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宁孟澜并没有在意至秦宗宗主的视线。
 他只是目光无奈地看着许晚辞,心中五味杂陈。
 极云尊者因为仙尊产生的执念,许晚辞清楚明了,甚至还能加以劝慰。
 她知晓大道之路,应先为己,再为他人。
 可是她自己是怎么做的?
 为了得到仙尊炼制的法器,凝出了一个只求赢不顾自身的剑心。
 为了找到那一线生机,逼自己日夜不息的修炼,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她修行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仙尊。
 剑心如此,道心亦如此。
 她明明这般清醒,却偏偏清醒着,然后心甘情愿的沉沦。
 宁孟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鸣剑宗宗主听到了他的叹气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心虚地移开了视线,然后暗搓搓往许晚辞床前走了几步。
 他放轻声音,声如洪钟的嗓子硬生生被他捏出了几分尖细之感:
 “晚辞啊,鸣剑宗是修仙界第一剑宗,有当世第一剑法,亦有无数习剑的大能尊者。”
 “你若是在剑法之上有困惑,可以来我们鸣剑宗……咳咳,当然我们去太清宗也是可以。”
 “太清宗毕竟只有万剑锋,并无……”
 宁孟澜不等他说完,就冷着一张脸收走了他手中的灵宝,然后转身对着众人道:
 “诸位,晚辞重病方醒,还需要好好休养。”
 “各位宗主长老请回吧。”
 他一挥手,毫不客气地用灵力把众人推了出去。
 众人看着阁门处宁孟澜一夫当关的模样,纷纷转头,对着鸣剑宗宗主怒目而视:
 这个人,怎么从太清宗挖人都不知道躲着宁孟澜点。
 他们难道就不想挖人么?
 还不是怕被宁孟澜打出来,这才忍住想着之后再找机会。
 想到这里,平阳宗宗主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墨青阁。
 只有季妄透过阁门的缝隙,定定地看了许晚辞一眼: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帷一缕一缕地落在了她的身上,耀眼的阳光却衬的她愈发清冷孤寂。
 在人群中也好,独自一人也罢,她身上都未曾有什么变化。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游离于整个世界之外。
 等到周围再无一人后,不远处的江泽走到床前,俯身喂了许晚辞一颗调养神识的丹药。
 看着她乖巧地张嘴吃药的模样,他目光晦暗。
 他半蹲下身,抬起头看着她,轻声问道:
 “你的道心呢,又是为了谁?”
 你劝季妄道心为己,可是你自己呢?
 许晚辞唇角扬起一抹轻笑,她微微弯了弯睫毛,并不觉得自己选择的道路有多艰辛。
 她的声音温柔而认真:
 “我的道心,从来都是为自己所求。”
 江泽身上的气息蓦然变得凌厉而冰冷,却又在下一瞬无奈的回归死寂。
 ‘你就这么爱他’六个字被他死死地压在了心中。
 他站起身,把一株能调养神识的玉心花放在她的床边,声音纵然压抑,却依旧不带一丝冷意:
 “你好好休息。”
 另一边,宁孟澜离开墨青阁后,一抬头便看到了至秦宗宗主的身影。
 看着她眼中的凝重与试探,他眼中并无多少意外,只是无奈道:
 “果然瞒不住秦宗主。”
 至秦宗宗主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肃穆:“无泣灵芝、九霄剑……”
 “许晚辞是为了……”
 看着宁孟澜面色平静的模样,她了然道:
 “看来宁宗主早就知晓。”
 “你有没有想过……”
 “秦宗主。”宁孟澜侧过身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墨青阁,声音苦涩,“你没有见过许晚辞曾经的模样。”
 “也不知晓她曾经……求死之心有多盛。”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目光疲惫:
 “但凡有其他办法,我又如何会……”
 他往前走了走,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轻到了极点:
 “断魂骨、玄冥针、千寂焰……”
 至秦宗宗主听着他的话,面色几经变化:
 难道……
 这三个名字,哪怕是她都要退避三分,更不用说许晚辞一个元婴修士。
 身后,其他驻足在此的宗主长老也都震惊地显露了身形:
 若是他们想的那样,许晚辞是真的……想要求死。
 是为了仙尊?
 看着所有人疑惑地模样,宁孟澜叹息着摇了摇头,并未解释太多,只是淡淡道:
 “当初,许晚辞以为仙尊有一线生机,等待了百年。”
 “知晓仙尊神魂俱消后,她剑心破碎,无心大道。”
 “为了周围人放心,她到也未曾继续寻死,只是…她也不想求活。”
 不想求活,意味着在危险之中,她从来不会考虑自身。
 修仙界中危机重重,若不想活,能救一次,又如何救十次百次?
 宁孟澜扫了一眼不远处各大宗门的宗主长老,叹息了一声:
 “就当是为了机缘,还望众位不要戳穿。”
 等到宁孟澜离去后,众人依旧久久不动。
 他们每个人眼中都是相似的震惊与疑惑:
 修仙界中,真的有这般深情么?
 可是仙尊已经仙逝百年,就算再深的情爱,也该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淡甚至消失,又怎会……
 可想上古战场中,许晚辞在万宝窟中的所作所为,他们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墨韵宅灵山之下。
 调息许久的季妄终于睁开了双眼,他虽未理清自己的道心,周身的戾气却逐渐沉淀。
 渡劫初期的修为,也渐渐开始凝实起来。
 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自己右侧的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