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成已逝仙尊的挚爱by听风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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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闷闷道:“无事。”
 许晚辞的目光,在他颈侧的红痣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便移开了视线。
 她只是忽然想起,那个人左手手腕处,也有一颗红痣。
 季妄身为渡劫尊者,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她视线停留的地方。
 回到住所,他的右手下意识搭在了颈侧,摩挲着上面的那颗红痣。
 虽然面色沉重至极,但是他的耳尖却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红意。
 只要能让她开心一瞬。
 哪怕只有一瞬。
 从来都穿着严严实实劲装的极云尊者,罕见的穿了一身暗红的袍服,衬的他身形修长,满身风华。
 衣领稍低,恰好露出了他白皙秀颀的脖颈,和颈侧那颗灼人的红痣。
 许晚辞看着季妄的衣着,视线微不可查地顿了一瞬。
 她身旁的谢听白注意到了她视线的停留,淡淡地扫了季妄一眼,唇角温润的笑意不知为何,带上了一丝冷然。
 谢听白的情绪外露从来只有一瞬。
 再看向许晚辞时,他唇角的笑意又变回了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
 他向侧前方走了一步,挡住了略显刺眼的日光,也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季妄的身影,他不动声色道:
 “今日阳光太盛,不利于休养。”
 “还是回屋调息吧。”
 除了沉迷修炼以外,许晚辞在很多方面,都是一个合格的病人。
 听到谢听白的话后,她并未疑惑,也没有反驳,只是听话地转过身,推开房门回到了屋内。
 总归对她而言,屋内和屋外并没有什么区别。
 谢听白看着她乖巧的模样,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目光也愈发温和。
 他手中拿着今日炼制好的丹药,神色淡漠地扫过不远处那个碍眼的身影,也跟着走了进去。
 等到小院只剩下季妄一人时,他耳尖的红意渐渐消退,脖颈上的红痣仿佛也黯淡了几分。
 他仿佛不适应一般,皱眉拢了拢脖颈处的外袍,却在下一瞬又小心地把颈侧外袍上的褶皱抚平,然后沉默地走到角落之中,目光专注地看着房门的方向。
 宁孟澜最近一直忙着应付其他宗门的试探。
 十大宗门的宗主,每个人恨不得每天都和他聊几句,谈话中三句不离上古战场,五句不离许晚辞,生怕他听不懂他们的意思。
 这些宗门的众位长老更为直接,给太清宗发了拜帖,说要上门交流感情。
 笑话,都快百年没有联系了,他们哪里有什么感情可以交流!
 每天他最头疼的事情,就是怎样把这些拜帖合情合理地推掉。
 今日来到万剑锋,宁孟澜便得知许晚辞身上伤势依然恢复,可以使用灵力。
 他还来不及开心,就听到了一个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他绝望的消息。
 他看着面前目光坚定的许晚辞,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地颤抖:
 “晚辞,你要……出宗游历??!!”
 许晚辞认真地点了点头:
 “宗主,七长老说我如今伤势已然无碍,只需要以丹药滋养神识便好。”
 “既如此,宗门之内与宗门之外也没有什么不同,还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游历一番,还能找寻一下有无能恢复神识的机缘。”
 听到她的回复,宁孟澜眉头皱得愈紧,他苦口婆心地劝道:
 “晚辞,你的神识在宗内调养,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能恢复如常。”
 “何必舍近求远,漫无目的地去找寻机缘?”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道:
 “并非我不许你外出,只是外面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受伤。”
 “你如今重伤初愈,应好好调养,在外面终究没有宗内方便。”
 也不是他杞人忧天,实在是许晚辞这两次出门给他带来的惊吓太大:
 第一次许晚辞出宗执行宗门任务,误入上古阵法归引阵,重伤方回。
 还有半月前的上古战场,无数宗门尊者在外盯着,可许晚辞神识丹田却都受了重伤。
 这次伤更重,有谢听白在,还调养了一月,才堪堪能使用灵力。
 就算在宗门之内,他都时不时担心会天降横祸伤到许晚辞,要是出了宗门……
 想到这里,宁孟澜的面色都变得白了几分:
 许晚辞如今可是太清宗的宝贝疙瘩,万万不能再受伤了!
 许晚辞看着宁孟澜,声音很轻:
 “宗主,几个月的时间,太长了。”
 这样漫长的时间,于她而言,太过难熬。
 宁孟澜听到她的声音后,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他当然知晓她如今不顾一切修炼是为了什么。
 可愈是如此,他便愈会担心。
 他不死心地劝道:
 “晚辞,你伤势还未好全,不若再休整半月,到时你若还想外出游历,我定不会继续阻拦。”
 许晚辞对着宁孟澜行了一礼,认真道:
 “宗主放心,如今,我会拼尽全力活下去,不会把自己置身于危机之中。”
 “还望宗主成全。”
 宁孟澜看着她的动作,知道她是下定决心要走。
 许晚辞决定的事情,哪怕他身为宗主,也没有一点办法。
 他也不能强行把她困在太清宗。
 况且太清宗中的灵宝丹药,确实没有办法完全修复她的识海。
 她心有牵挂,焦急修炼也是应该。
 罢了,如今只要她愿意求生,只是外出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不了他多做一些准备。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下意识扫过角落中的季妄:
 有极云尊者在,想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他在心中劝慰了自己半盏茶后,才略显无奈道:
 “既然晚辞心意已决,那本宗主就不劝你了。”
 “只是……”
 宁孟澜语锋一转,一脸严肃道:
 “外面毕竟比不得太清宗,我为你准备一些灵宝法器,你可不要推辞。”
 许晚辞闻言缓缓眨了眨眼睛,她对着他又行了一礼:
 “晚辞谢过宗主。”
 宁孟澜看着站在飞舟前的许晚辞,目光满是不舍和担忧。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维持住了表面的严肃,可声音却带着一丝老父亲般的不舍:
 “晚辞啊,你真的要走么?”
 许晚辞看着他略微发红的眼眶,声音带着一丝小心和疑惑:
 “宗主,您还好么?”
 “本宗主没事。”宁孟澜露出了一个满载勉强的微笑,“只是昨日做了些许噩梦罢了,不碍事。”
 他深吸一口气,一脸凝重地叮嘱道:
 “晚辞,你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遇到危险一定要以安危为重,千万不可逞强。”
 “若是遇到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捏碎储物袋中的法阵,三长老即刻便能赶到……”
 把事情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遍后,他又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季妄,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极云尊者修为高深,有他在,大抵没有人能伤到许晚辞。
 可是他真的会照顾人么?
 这一路路途遥远,许晚辞身体又未好全,若无人照料,伤势加重该如何是好啊。
 想到这里,他眉头紧皱:
 过几日便是江家寒池开放的时间,江泽与江秋宁都被江家召了回去。
 楚青川在外执行任务,沈问心如今又在闭关修炼……
 这样一看,能陪许晚辞一同外出游历的人,少之又少。
 就在这时,身侧传来一声含笑的问候:
 “宗主这是在为何事烦忧?”
 宁孟澜转过头,眼中带着一丝惊喜:
 “听白?”
 谢听白一身青衣,衣角的青竹暗纹于行走间隐现,他停下脚步略一拱手,行动间带着一股赏心悦目的温润之感:
 “听白见过宗主。”
 宁孟澜赶紧用灵气托起他,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
 “听白,你这是要……”
 谢听白略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身为药师,自然应该跟着未痊愈的病人。”
 “也好随时观察病人状况,以便于调整药方。”
 宁孟澜闻言终于露出了一个舒心的微笑,他拍了拍谢听白的肩膀,一脸放心道:
 “如此甚好,甚好。”
 “这段时间,就麻烦听白了。”
 飞舟之上。
 谢听白站在不远处,面色近乎淡漠地看着不远处的场景。
 他向来习惯在人群之外,不着痕迹地观察每一个人的心中所想,观察他们深埋心底的自私与欲望。
 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季妄对许晚辞的在意。
 完全没有隐藏,甚至想要昭告天下一般的在意。
 真的只是因为仙尊么?
 谢听白拿着苦寒参的手缓缓用力,唇角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嘲讽:
 亦或者,仙尊只是一个用来骗过他自己的借口。
 他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暗色。
 季妄静静地站在许晚辞身侧。
 他穿着一件红色劲装,暗金色的腰带将他的腰身勾勒的愈发纤瘦,可其中隐隐蕴含的力量,却让人不能忽视。
 这次的劲装领口略低,纤细的锁骨之下,也有着一颗红痣,与颈侧的红痣交相辉映。
 曾经从不离手的极云刀,此刻化作了一枚耳饰,静静地落在耳垂之上。
 他周身气质内敛,再也看不出曾经分毫的凶狠暴戾,反而像是一个听话的纤美少年,正专注地看着面前的身影。
 他能察觉到不远处谢听白的打量,却分毫没有放在心上。
 只要谢听白不伤害许晚辞,那对他而言,他的存在根本不值得在意。
 这个世间,曾经让他在意的人,只有仙尊。
 如今,只有许晚辞。
 他一定要代替仙尊,守护好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想起这段时间许晚辞每日从早到晚从未开怀,只是怔怔地看着小院中幻颜树的模样,他微微抿唇:
 他还要……让她开心。
 只是……
 季妄看着自上飞舟后,从未看他一眼,一直盘膝修炼的许晚辞,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
 许晚辞早已经习惯了所有人的注视,也习惯了忽视所有人的目光,安心修炼。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休养,鲜少运转灵气,更不用说修炼了。
 虽然她一直都表现的平静淡然,可是心中却已焦急了许久。
 自从来到修仙界,她遭遇的危机从未停止,甚至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发危险。
 她没有办法控制其他人,只能尽可能的提升自己的修为。
 如今每一日的时间,对她而言都弥足珍贵。
 从登上飞舟的那一刻,她便已经开始盘膝运转体内的灵力。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看着依旧在修炼的许晚辞,季妄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他无声地单膝跪地,一只手撑在膝上,看向许晚辞的目光带着未曾抑制的担忧。
 许晚辞重病初愈,第一次运转灵力应该循序渐进,修炼这样长的时间,怕是对身体有碍。
 可是看着她专注修炼的模样,他的手伸了又缩,却依旧不敢打扰。
 这时,谢听白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灵植:
 从无妄秘境归来后,他见过许晚辞修炼的模样。
 日夜不休,近乎着魔。
 只是因为得知了那个人有一线生机的消息,她便为了那一线生机,拼尽了全力。
 如今亦是。
 谢听白抬眸看了正在修炼的许晚辞一眼,指尖一动,一瓶凝神丹就出现在他手中。
 虽然他身为药师,极擅炼丹,却从未像这段时间一般,小心翼翼地医治一个病人。
 一个虽然谨遵医嘱,却偏偏让他愈发无可奈何的病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习惯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随时观察她灵气的运转。
 他走到她的身前,把一粒丹药递到她的唇边,声音带着少有的无奈:
 “服下丹药后,休息半个时辰。”
 许晚辞终于睁开了双眼,她抬起头,看着出现在身前的谢听白,她稍显迟钝地眨了眨眼睛,随后伸出右手接过了丹药,乖巧的服下。
 明明是酸苦非常的丹药,她的面色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她只是沉默地服下,然后对着谢听白认真地道谢:
 “多谢七长老。”
 谢听白并未回复,只是淡然地回到了方才的位置。
 他知道,这半个时辰内,许晚辞不会继续修炼。
 季妄看到许晚辞终于放下修炼的模样,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沉默地回到了三步之外的位置。
 半个时辰后。
 几乎是一瞬也不差,许晚辞便开始再次盘膝修炼。
 两个时辰过后,季妄再也看不下去。
 他往前走了一步,盘膝坐在了许晚辞身边。
 他看着她如今依旧苍白的侧颜,微微抿唇,有些突兀地开口道:
 “六百年前,玉堂河有蛟龙作祟,当时城池内有渡劫尊者坐镇,却依旧拿蛟龙无可奈何,交手时节节退败。”
 “就在城池就要被蛟龙掀起的风浪淹没之时,是偶然到此的仙尊挥手制敌。”
 “只是一击,蛟龙便被困住,再无挣扎。”
 曾经说起这些,他面色是从来都止不住的近乎狂热的敬仰,可是如今,他声音却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目光也在时刻注意着身侧人的动静。
 看到她停下修炼后,他心中倏地涌上几分陌生的情绪。
 这情绪太过复杂,他理不清,却也不想理清。
 他放缓声音继续道:
 “那个城池,便是络龙城,仙尊那一击的余韵,持续了百年,那百年中,有不少修士修为停滞之时,便会去玉堂河边悟道。”
 许晚辞睁开双眼,第一次侧过了头,看向了身侧的人。
 她的声音明明那样轻,却偏偏带着厚重到了极点的伤怀: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络龙城中,如今怕是也没有多少人记得了。”
 季妄听着她叹息一般的声音,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喉中似乎染上了几分苦涩。
 他不知晓该如何让一个人开心,只能沉默地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个收龙果,小心翼翼地递到了许晚辞身前:
 “这是络龙城中的收龙果,虽然只是一个三品灵果,但却承载了当时城民对未来的美好希望。”
 “要试一下么?”
 许晚辞怔愣着接过了他手中的灵果,低下头,轻轻地咬了一口:
 “好甜啊。”
 甜……么?
 季妄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怔愣而复杂:
 可是收龙果,从来都以酸闻名。
 这一刻,他心中的情绪,似乎比收龙果还要酸涩几分。
 这一刻,他想的不是赞赏她对待仙尊的深情。
 而是……这样怀念一个人,太累了。
 若是仙尊还在,怕也只会希望她,能够过得开心。
 看着许晚辞眼中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季妄沉默了一瞬,再次说起了那些他知晓的与仙尊有关的事情。
 这是许晚辞,第一次从其他人的视角中,听到有关清衍仙尊的传闻。
 太清宗早把清衍仙尊的一切封存,其他人,也根本不敢提起仙尊的名号。
 如今,季妄已经对她与仙尊的事情深信不疑,所以她也不必提防什么。
 她认真地听着,听着几百年前,那个在修仙界中说一不二,挥手便能让修仙界为之震动的清衍仙尊。
 听到只要仙尊所在,周围百里内遍地静寂,连蝉鸣都未有的形容,她轻轻地扬起了唇角,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他哪里这么凶了。”
 “明明他……很喜欢笑。”
 许晚辞垂下双眸,唇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变得苦涩。
 曾经的记忆,越美好,现在回忆起来,便愈是伤痛。
 她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三叶莲,然后缓缓攥紧,因为太过用力,指尖已经开始泛起了白意。
 她就这样紧紧握着三叶莲,像是握住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季妄听到许晚辞的话后,不受控制地愣神了一瞬。
 他因为崇敬仙尊,所以对仙尊了解比平常修士稍多一些,也更能体会到仙尊那漠视万物、清冷至极的性格。
 那个时候,就连当世已经顶尖的渡劫后期尊者,在仙尊面前,也无不战战兢兢,不敢擅动。
 那样强大、只能仰视的仙尊……
 在许晚辞口中,却是另一个模样。
 一个截然相反,让他根本无法想象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微微抬眸看向身侧的身影:
 许晚辞对于仙尊……或许比他想的,更为重要。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能困住她百年。
 季妄看着许晚辞周身萦绕的悲戚与伤怀,目光担忧,却根本不知应该如何劝慰。
 他忽然有些后悔,若是他并未提起仙尊,是不是她就不会如此伤心?
 可是不过转瞬,他便回过神来,心中的情绪带着让人想要皱眉的酸涩:
 怎么会呢?
 从断魂骨到幻颜树,再到三叶莲……
 许晚辞从未开心过,她只不过习惯了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
 或许也只有在谈起与仙尊相关之事时,她才有这样一瞬间的情绪外放,让其他人窥得她早已持续了百年的悲伤。
 想到三叶莲,季妄下意识地向三叶莲所在的方向看去。
 看到许晚辞紧握三叶莲,此刻已经没有什么血色的右手后,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制止她自毁一般的动作。
 只是他伸出的手在触碰到她的右手前,蓦然停了下来:
 许晚辞……是仙尊挚爱。
 是他不能触碰,只能仰望,也只能守护的人。
 季妄像是在与自己心中的声音做对抗一般,几息后才缓缓缩回了手。
 看着许晚辞对周围一切都毫不在意的样子,他抿了抿唇,忽然无师自通道:
 “三叶莲只是一个四品法器,大抵承受不了修士太大的力气。”
 听到他的声音,许晚辞几乎是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握三叶莲的手。
 明明她的手心已经带上了暗红色的血痕,可她却未曾多看一眼,只是小心地摩挲着腰侧的三叶莲,确定它没有损伤后,终于安心一般,移开了视线。
 谁都清楚仙尊炼制的法器绝不会那样脆弱,她只是……关心则乱。
 季妄收起了心中所有的想法,他从储物袋中又拿出了一个收龙果,轻声问道:
 “要再吃一个么?”
 许晚辞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她点了点头,还没有开口,季妄就把手中的收龙果塞到了她的掌心。
 她微微一怔,随即侧过头对着他认真道:
 “极云尊者,多谢。”
 多谢他愿意与她说起这些她从未得知的那人的曾经,多谢他这样认真地记住他。
 季妄对上她近乎专注的目光,整个人无措地僵在了原地。
 他不自在地侧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颈侧的红痣在阳光下红的夺目。
 他闷着声音道: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不远处,谢听白手中正在提炼药效的灵植,霎时化作了一团光点,被吹散在了风中。
 这种基础的灵药提炼,他数百年来,从未出错。
 谢听白唇角的笑意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低头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时,眼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然。
 极云尊者。
 真是比江泽还要碍眼的存在。
 谢听白抬起头,目光淡漠地扫过许晚辞身侧红衣灼眼的季妄,看着他耳间隐隐的红意,他唇角温润的微笑中,忽然夹杂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恶意:
 “极云尊者不愧是修仙界最了解仙尊的修士之一,尊者提起的一些往事,即使太清宗的几位长老都未必清楚。”
 说到这里,他声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敬佩:
 “看来仙尊当年的指点之恩,与尊者而言甚是重要。”
 “重要到即使仙尊在意之人,尊者依旧‘爱屋及乌’,日夜守护。”
 “真不愧是恩仇分明的极云尊者。”
 爱屋及乌四个字,谢听白说得很轻,但在季妄耳中,却如同雷霆一般。
 季妄蓦然攥紧了双手,颈侧和锁骨之上的红痣,一同黯淡下来。
 他目光明暗交汇,最后缓缓站起身,眼中带着一丝坚定:
 他是为了回报仙尊的指点之恩,他只是想守护好仙尊的在意之人。
 况且,许晚辞也于他有恩。
 他只是想要……报恩。
 谢听白看着他不自觉后退的那两步,眼中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嘲讽:
 以仙尊对季妄的指点之恩,这一生,他都只能如今日这般,跟在许晚辞的身后。
 以报恩的名义。
 也正是因为仙尊的存在,所以,许晚辞才会对季妄有不同于其他人的特殊。
 当季妄不再继续崇敬仙尊,认清自己欲望的那一刻,他对许晚辞而言,就与其他人没有了任何区别。
 真是一条无论怎么选择,都格外有趣的路。
 谢听白淡漠地移开了视线:
 这样与本性相悖,进退维谷的场景,他曾经最是喜欢。
 可如今,他却只觉得季妄的存在,格外碍眼。
 他能剖析出其他人的本性与欲望,也自然能理清自己的所有情绪。
 谢听白垂眸看向空无一物的双手,然后一点一点握紧:
 多么让人赞叹的深情。
 没有任何一个本性凉薄的人能够拒绝这样的感情,包括他。
 一个只要付出后,收获就会远远大于付出的感情。
 不用担心背叛,也不用担心时间,甚至不用担心生死。
 这样合算的买卖,怎么能让他……不心动。
 谢听白抬起头,不疾不徐地走到了许晚辞身前。
 他把一株化天草递了过去,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修炼这么久,正好趁着闲暇吃点有益神识的灵草。”
 “化天草,味甘口感清爽,很适合用来打发时间。”他把化天草递到了许晚辞唇边,轻笑着道,“试一试合不合胃口。”
 许晚辞并未张嘴,她伸出手接过了化天草,轻声道谢:
 “多谢七长老。”
 谢听白笑得无奈:“你若是能安心休养,减少每日修炼的时间,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这一次,他没有离开。
 他坐在许晚辞身旁,安静地梳理着储物袋中的灵植。
 一日后,三人终于到达了青元城的边缘。
 许晚辞看着面前延绵不绝的青山,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原著中,楚青川身受重伤,撕碎传送符后,被随机送到了青元山中心的位置。
 经过一块巨石时,身上的鲜血融入巨石,然后才通过巨石进入了桃源村。
 想到这里,她并没有对谢听白和季妄隐瞒什么,而是直接了当道:
 “青元山中心的位置,应该有一块儿形状崎岖的巨石,巨石之中,便是我要找的机缘。”
 经过无妄秘境和归元阵,谢听白已经不会诧异为什么她知道这些。
 他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少有的无奈与挫败。
 仙尊在许晚辞身上留下的印记太深,深得怕是要许久才能一点点将它磨灭。
 不过没关系。
 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季妄跟在许晚辞的身后,根本就不在意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也并不在意这其中会有什么机缘。
 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她的背影,在她开口的那一霎那,便用渡劫期的神识覆盖了整个青元山,然后毫不怀疑地找起了她口中的那块巨石。
 三息后,他轻声开口:
 “青元山的中心,大约有三块儿这样的石头,相距不远。”
 许晚辞闻言唇角扬起了一抹轻笑,她对着季妄认真道:
 “多谢极云尊者。”
 身为元婴修士,即使不能动用神识,青元山的距离对她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半盏茶后,许晚辞站在和原著中的那块儿巨石前,毫不犹豫地以灵气为刃,想要划破手指,按书中的方法进入桃源村。
 季妄在她抬起手的那一刹那,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攥住了她手中的灵刃。
 他并未用灵力护体,许晚辞的灵刃毫不费力的割入他的掌心。
 鲜血在他掌心凝聚,然后如同一道涓细的水流,很快就将手下的巨石染红。
 许晚辞皱起眉头,手中的灵刃瞬间消散,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季妄有些小心的声音:
 “如果是以血为引,那我的应该也能用吧?”
 比他慢了一步的谢听白扫过许晚辞眼中的神情,唇角的笑意未变,一挥手,一粒丹药就落在了季妄受伤的手前。
 下一瞬,丹药被碾碎,化作药粉落在了季妄手上,不过一息,伤口就已经完全恢复,就连他手边的血迹,都被丹药带着的清尘诀打扫的干干净净。
 他看着已经开始有灵气涌现的巨石,轻笑着道:
 “看来尊者的血很好用,巨石已经有动静了。”
 许晚辞看到季妄伤口愈合后,终于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巨石。
 随后,三人一同被巨石的光芒吞没。
 一片黑暗过后,一阵桃花的幽香袭来,光芒乍现,一个古拙的村落便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他们站在村落的入口,一棵百年的桃树立在这里,一阵清风吹来,桃花片片落下,随风飞舞。
 许晚辞伸出手,接下一片桃花,看到前方炊烟袅袅的场景,眼中有一丝怔愣:
 这里,就是桃源村。
 就在这时,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孩童蹦蹦跳跳地往这边跑来,看到他们的身影后,她蓦然定住了脚步,然后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幻觉后,转过身对着身后的村落大喊道:
 “爹爹娘亲,你们快来!”
 “这里有一个好好看的姐姐,还有两个好好看的哥哥!”
 孩童的声音伴着清风传的很远,不一会儿,闲暇的村民便都来到了村口:
 “小乖眼光好的嘞,这三个外来人,真是个顶个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