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羽倾舟by破折号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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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音阵中的打斗声没有持续很久,因为这?些压阵星官们虽然各个都?能以一敌百,但在灵力不济的情况下,只能最大限度地做到速战速决。
伴随着武器铮然插*进?地面的嗡鸣声,罗青桑的声音也跟着传过来:“拿到了,但没处理干净,死士被他们救走了。”
一块雕刻着繁复纹印的令牌很快就?被她传送至元虚舟面前。
这?位碎嘴子星官此刻表现得与?方才截然不同,语调沉稳,用词简短,好似已经全?然将怒火发泄了出去。
元虚舟却还是从她极力掩饰的颤音中察觉到了什么。
不止是他,传音阵里?的其他人也都?明白。
突然有个陌生的、娇滴滴的女声在传音阵中问道:“你要死了吗?青桑姐姐。”
她这?一声,问得罗青桑骤然倒吸了一口气,结果不小心将口中的血呛进?气管,然后,一个没绷住,直接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元汐桐站在阵前,也跟着捏了一把汗。
直到对面的咳嗽声缓下来,传来有气无力的一句:“死……死不了……咳……你放心……”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那块被她豁出性?命夺回来的三界令牌,被元虚舟郑重地握进?手里?。他照常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嘱咐道:“辛苦了,你做得很好。现在,你可以捏碎符牌,去均天找医修疗伤。”
“……是。”
在这?种时候硬撑,只会拖人后腿,罗青桑明白。自己已经暂时失去战力,去结界疗伤才是最佳选择。
捏碎符牌之前,她又问:“那名死士跑了怎么办?”
“无妨,”元虚舟说,“她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
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这?块引路的令牌,和元汐桐从千颉手里?抢回来的捕神蝶磷粉。
元虚舟返身面向元汐桐,还没来得及说话,鼻息已经感觉到空气当中的不对劲。
太干燥了,像是空气中的水分一同被蒸发,酷热满和在天地间,呼吸时连肺腑都?在灼痛。
元汐桐的反应要更明显。
她看着元虚舟,鼻孔里?突然就?流出了两行鼻血,面上却是一片茫然。
“阿羽,你——”
在元虚舟开口的同时,她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嘴皮上滴落了什么温热的东西。伸手一蹭,红红的一团血就?这?么赫然浮现在她手背上。
一块帕子递到她跟前,她赶忙地从元虚舟手中接过,心里?却在大惊!
不是吧,就?算元虚舟长得就?是个祸水,她也不至于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看着这?张脸流鼻血吧!唔……这?帕子好香……停停停!打住!再想?下去真解释不清了!
正?手忙脚乱着,面前站着的高大身影冷不防贴近,接着,一只臂膀不打招呼地将她一揽,她整个人就?这?么被带着疾速横移了百丈之远。
侧过头,元汐桐才看见?,他们脚下站着的焦黑土地,竟然在瞬间就?皲裂开来,像旱了数年没有降过一滴雨水的样子。
“是獙獙。”站稳之后,元虚舟才示意她看向已经皲裂的那块焦土
山峦似的妖兽尸身外,正?趴伏着一只形貌如狐,却又长着一对薄翅膀的妖兽。
獙獙是见?之便?会大旱的灾兽,所过之处会吸走天地间所有的水分,寸草不生,寸血不留。修士与?其正?面对上,只会被烤成一具干尸。
所以元汐桐会流鼻血,并不是因为色迷心窍,而是因为这?怪东西来得太突然。
“幸好……是獙獙……”她不合时宜地松了一口气,脑袋跟着往胸前低,结果鼻血又止不住地流出来。
耳朵听见?元虚舟近乎无奈地说道:“仰头。”
他一手将她的后脑勺捧住令她后仰,一手握住她的腕子,将她攥着帕子的手牵到她嘴边,就?这?样覆住她的手背重新将她的口鼻捂住。
从方才起,就?一直在刻意回避着对方的目光在此刻骤然相对,彼此好像都?有话要说,但没有一个人先开口。
短暂的失神过后,元汐桐察觉到自己的鼻血已经止住。她率先后退了一步,他便?也顺势松开手,目光转向不远处的那只妖兽獙獙。
那玩意儿?虽然长了翅膀,但严格来说不属于羽族,所以才会第一个越过妖兽尸身围成的屏障,试图向着元汐桐发起攻击。
在它身后,还有无数只妖兽在蠢蠢欲动。
片刻的分神已经算是偷欢,谁也不敢再奢求更多。
“方才你收集到的捕神蝶磷粉呢?”元虚舟问。
元汐桐没半点犹豫,迅速从掌心释放出那颗包裹着湛蓝色磷粉的光球。她看着元虚舟拿出三界令牌,将磷粉注入令牌的纹路,待到那道湛蓝色的光芒于纹路之上游走了数圈之后,心里?也大概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
三界令牌可以引路,但是无法带着上百号人踏入裂缝当中。元虚舟想?在这?样一个从未遭遇过的危机时刻当中,孤注一掷地冒一次从来没有冒过的险。
现在他们拥有的捕神蝶磷粉,来自于吸收了鹓雏之血的捕神蝶。既然它们扇一扇翅膀就?能引起这?场地狱般风暴,那么,这?股力量也足以令他们……带着游尸九野回到原来的时空。
“我还能做什么?”元汐桐问。
“你藏在我衣柜的那一晚,明明已经在白日与?温离道过别?了,为何人还留在书房?是用什么方法做到的?”
太微殿的主管星官温离在神宫侍奉多年,境界已达幽夜象多年,不可能连替身灵都?分辨不出来。这?样说来,元汐桐一定有什么比修士常用的替身灵更能以假乱真的方法,才能逃过他的眼睛。
“是鹓雏的翎羽幻化出来的分*身,”元汐桐说,“可以承袭我的妖力不被人察觉,但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你需要几片?”
意识到元虚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应该是在顾虑这?羽毛拔下来会不会对她造成伤害。她又赶紧补充道:“拔掉也可以养回来,不然我不会那么轻易就?拿来避人耳目。”
迫在眉睫的时刻,元虚舟没有推辞:“四片。”
他们将彼此当做自己人的举动,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
虽然分开五年变得有些生疏,但此刻又像是找回了小时候的默契,无须多的言语,就?能明白对方所想?。
翎羽是羽族分布在翅膀和尾部用来护体的甲胄,拔掉一片大概需要一年半载才能长回来,这?对于妖族来说并不算漫长。
元汐桐侧过身,撩起袖袍,伸手探向自己的大臂。拔毛的那瞬间其实是疼的,但转过脸,她已是面不改色。
她将四根流光溢彩的长羽毛叠在元虚舟掌心的三界令牌之上,注入妖力。二?人交合着的两只手,在这?一刻光芒大盛。
五块令牌次第升入空中,悬挂在他们面前。
元虚舟将原来的那块传送给力量掉得最快的颢天位星官,其他由鹓雏的翎羽幻化成的令牌则分别?被传送至苍天、玄天和炎天方位。
待命的星官们反应很快,几乎是在接收到令牌的这?瞬间,东西南北方便?齐齐亮起四道光柱。这?四道光柱在满是妖军的天空中汇聚成一块巨大的罗盘。金色的指针指向的,是现世的落星神宫所在之处。
不止是元汐桐,四方结界内的众人也被天幕上突然出现的巨大罗盘所震惊。
刚被包扎完的罗青桑一边扯着嗓子哇哇乱叫,一边含着两汪不知道是疼出来的,还是感动出来的热泪说道:“指针指向的神宫的位置!看到了吗!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游尸九野外,虽丢了令牌,却带回了阿啄的南荒妖族,正?连同阿啄一起,跪在千颉的软轿外,等待着这?位大妖的降罪。
此时的千颉正?紧盯着水镜里?那块闪着金光的罗盘,没空理他们。
“四块令牌,是用鹓雏的翎羽分裂而成的?很聪明嘛……”
片刻之后软轿内竟然发出几声轻笑。
别?人或许听不出来,但一直在他身边侍奉的画眉鸟和一心想?要讨他欢心的阿啄却意识到,这?是他怒到极点的先兆。
但他沉住气了,只是侧头看向身边头都?不敢抬的众妖,问他们怎么看。
过了半晌,南荒护卫王庭的妖军首领才顶着压力开口答道:“就?算罗盘可以指明回去的方向,但这?些星官若是没人护法,不到一刻钟,就?会被啃得尸骨无存。费这?么大心力不过是死得更快而已。”
他说得对。
做成这?样还远远不够。
元汐桐惊悚地发现,盘踞在裂缝周围的妖兽,在被光柱逼退了片刻之后,竟像是找到了攻击的靶子,滔天的黑云缠绕在那四道柱子上,眼看就?要沿着光柱顺游而下。
她下意识地想?要看向元虚舟,下意识地就?希望他能给出什么解决办法。在她心里?,哥哥从小就?无所不能,即便?是被逼到绝境,他也一定化险为夷。
可是她忍住了,因为从来没有哪一刻,能像此刻一样让她意识到,那么多人的性?命都?背负在哥哥身上,他一定很累,只是他从来不说。
而她从一开始到现在,做的都?还远远不够。
正?当她打算上前一步时,唯一剩下的那块只有十?二?个时辰效用的三界令牌被元虚舟直接塞进?了她怀里?。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他扬着眉伸手捂住她的前额和双眼,温柔却不容拒绝地迫她往后退了一小步。
都?这?样了,他还是坚定不移地选择了保护她。
只是犹带着暖意的掌心离开得太干脆,令她感到些许不安。
她睁开眼,看到元虚舟从摄八方中拿出那把她垂涎已久的月晖琴,拨响第一个音时,游尸九野内的妖魔前进?的动作?竟像是受到了什么影响,俱是一顿。但它们停顿的时间极短,在琴音消散之后,又立刻恢复了动作?。
“月晖琴可以摄山召海,束缚群灵。但是,吸引这?些妖魔前赴后继涌进?来的,是游尸九野内堆积了上万年都?不散的煞气。煞气不散,无论我们怎么做,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年轻的神官平素行事是不喜欢向人解释的,只是面对着元汐桐时,他总是习惯性?地要向她把所有事都?说明白。因为放心不下,因为怕她想?多:“现在也只能选择治标了。”
事实上,即便?是治标,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挑战。
游尸九野太过广阔,煞气太浓,妖兽太多,发动大型的守护结界已经耗费了他大半的灵力,现在,他的力量所剩无几。
他打开传音阵,对着正?努力维持着罗盘运转的四位星官说道:“我的灵力只够束缚它们一刻钟,诸位,在这?一刻钟之内,无论如何请把游尸九野带回神宫势力范围之内。”
这?番发言并不煽情,甚至可以称得上轻描淡写,但这?已是他能给出的一切。
说罢,他抱着琴,正?欲飞身至半空,将琴音能影响的范围阔至最大。
四面缠绕过来的风将他的衣袂吹动,以致于他根本没有察觉,元汐桐不知何时已经小心翼翼地牵住了他袖袍的一角。
他刻意没让自己回头。
在他身后,元汐桐轻声问道:“失败了的话,会怎么样呢?”
有狡黠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嘴角,他说:“那恭喜你,可以把琴砸碎,拿回你想?要的东西了。”
琴曲在响彻云霄的同时,裂口之下的所有妖魔皆被束缚住,包括那只害得元汐桐丢脸地流了鼻血的獙獙。
但她还是觉得呼吸好痛。
因为元虚舟根本就?没有回答,如果失败了,他会怎么样。
申时三刻,距离游尸九野失联已近三个时辰。
这乱子出得太大,没法瞒,早在刚发生?的不久就传遍了神宫上下。试炼场外站着一圈星傀,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隔开来,只?放了能帮得上忙的人进去?。
试炼场上起了大阵,姬照盘腿坐在正?中央的高台上,十六只?散发着清光的铜铃正?悬挂在他四周,忽上忽下地?围着他转。
伫立在试炼场周围的九根汉白玉龙柱上,正?熊熊燃烧着冰蓝色的火焰。
明?霞站在他身后,观他神色,便知道他还?是?没有?探到游尸九野所在。
不想问重复的问题打搅他,她将目光移向伫立在龙柱旁,正?盯着浮雕若有?所思的公孙皓。
留公孙皓在这里,是?想要?他将功补过。因为?捕神蝶能这么顺便被偷走,实实在在和他脱不了干系。
林诚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表现得十分坦荡,不需要?刑讯进行?逼供,就已经将一切交待。
他的动机不能用一般的逻辑来看待。因为?他虽然身负异能,但他没有?正?式拜过师,没有?受过门规桎梏,更没有?什么身为?修士的归属感。
他对一切都?很漠然。
来神宫取得三界令牌,只?是?想尝试自己适不适合这条路,若是?走不通,换条路也无?妨。
与小啄合作,是?因为?这样很有?趣。
解开明?霞设下的重重禁制,在天市殿的守卫下,盗走捕神蝶,对他来说是?一件能激起兴趣的挑战。
况且,小啄说她只?是?想用捕神蝶来带走一个人,一个对神宫无?关紧要?,却对南荒至关重要?的人。
但是?有?一句话,真正?劝动他去?促成这件事的那句话,他并没有?如实交代。
那是?在捕神蝶失窃的前几夜,组好了队的修士们,照例商量到了很晚。天气已经入秋,回舍馆的路上,道路两旁全是?露水。
明?霞带着阿岩从远处走过来,看起来已经连日不曾放松过,走路的功夫还?在核对试炼的细则。迎头撞上林诚几人,她停下来,目光清浅地?扫过他们,权当?打招呼,林诚却下意识地?别过脸去?。
他不太明?显的别扭被小啄看在眼里,待到明?霞走远后,她才特地?避着旁人问他:“后天就是?最?后一关了,你来神宫,处处争先,有?吸引到那人的注意力吗?”
林诚脚步一顿,她便也跟着停下来。同伴们闹哄哄地?往前走,一不小心就甩开他们一大截。
弯弯曲曲的道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林诚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和这么个只?相处了月余的、来历不明?的姑娘交待什么。
小啄却先说了她自己的事情:“我在七岁那年流离失所,进而被一个大人物给?收养了。我很仰慕他,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我做过很多努力,努力表现得乖巧,表现得伶俐,试图让自己成为?对他有?用的人……但他几乎不来见我,更别说因为?这份努力而夸赞我一句。后来我开始学着闯祸了,因为?我发现,只?有?给?他找麻烦,他才会花心思来教训我。”
“所以,”她笑着提议,“给?你想要?吸引注意力的那个人,找点麻烦怎么样呢?反正?你表现得再好,她也不会看你一眼。”
她说得对。
林诚的确赞成她这句话。
他表现得再好,明?霞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那么,当?个敌人也不错。
公孙皓作为?除天市殿外,和捕神蝶接触最?多的人,早已经被小琢盯上。这草包公子喜欢带着六只?星傀在神宫内乱晃,某一天突然少了两只?,很容易就被人知道,是?借给?了元汐桐。
星傀每两天须注入一次灵力,才能正?常运转。藏书阁外,小琢看着那两只?星傀从元汐桐的院落出来,却无?法腾风,只?能乘坐穷其拉的步辇离开小岛,便知道这是?绝好的机会。
回到公孙皓身边的两名星傀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换了芯子,它们从公孙皓手里接过捕神蝶,一路将其护送回天市殿。
这一路,已经够林诚弄清楚天市殿的所有?布防和禁制,也明?白了这双捕神蝶一经交出去?,就会被立刻处死。
他和明?霞师出同门,玉胜仙师教过明?霞的,也同样教给?了他。所以在天市殿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施个障眼法,将真正?的捕神蝶带出来,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一切都?在按着他的预想走。
包括在最?后一刻,他被拦截下来。
事情交待到这里,隐去?他说不清道不明?的那股心思,明?霞也已经足够目瞪口呆。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公孙皓。
他倒不是在震惊自己被人钻了空子,丢了这么大的脸面,而是?在震惊元汐桐的真实身份。
南荒羽族?
已知秦王是?个货真价实没什么灵力的人族,那元汐桐的另一半妖族血脉……颜夫人?!!
瞬间他就想起了爷爷送过来的卷轴里,那根凤羽和那道口信。所以老头子是早就知道真相,才会要?他万事听从元汐桐的差遣吧!
原来那根凤羽,是?鹓雏的羽毛。
这个被视作草包的小公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当?即借口自己把?护身符忘在了房里,佯装精神恍惚地?被几个星傀搀扶着走了。
转过弯,他便直起身子,寻了处僻静地?,将用来和公孙家联系的卷轴拿出来。
神宫上下现在乱成一团,没人管他,但他还?是?有?些着急。
听见林诚口供的,除了姬照和明?霞这两个神官,还?有?他们身边说得上话的星官。这些星官背后的家族势力错综复杂,元汐桐是?半妖这件事瞒不住,帝都?那边迟早要?知道。今上最?恨妖族,届时秦王府若是?没个准备,绝对扛不过天子降罪。
他必须赶在所有?人之前,将消息传回去?!
试炼场上,明?霞出手封住林诚的气海,在他即将被星官带下去?关押之际,她努力压制着心底的愤怒,最?后问他:“你把?捕神蝶交给?妖族的伥鬼,故意给?我带来这么大的麻烦,现在你满意了吗?”
林诚却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那个帝都?来的郡主,是?个半妖,你们之前都?不知道吧?落星神宫未来的神官长瞒着你们所有?人将这样一个半妖藏在神宫,这难道不是?更大的麻烦?南荒迟早是?要?带走她的,越顺利带走,落星神宫遭受的损失就越小。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
日头强烈,他站在试炼场上,因为?被明?霞往死里揍过一顿,所以形容很是?狼狈。但他背脊依旧挺直,是?毫不悔改的姿态,语气当?中充斥着真实的困惑。
在他看来,明?霞是?和他一样只?站在自己的立场想问题的人,她不会慷慨地?选择为?他人牺牲。
“我不会,”明?霞却看着他,坚定地?回复,“我不会做出跟你相同的选择。当?然这并不是?出于对那个半妖的保护,而是?越顺利让对手达成目的,只?会越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
“是?吗?”少年低低地?应了一句。
这个回答,和他预想当?中不太一样。
一直在旁未发言的姬照观他情态,突然问道:“年轻人,是?第一次离家就直接来了神宫对吗?”
这从来不给?人甩脸,对谁都?和颜悦色的紫薇殿神官令林诚莫名有?些不喜,闻言他抿了抿嘴,不太服气地?回了一句:“怎么?”
“涉世未深,难免会有?一些想当?然……”姬照笑了笑,没有?介意他莫名其妙的敌意,“我相信,你和那个叫小琢的姑娘在谋划这件事的同时,也存了一点好心,想要?兵不血刃地?达成目标,这样谁都?不必蒙受损失。但正?如明?霞所说,南荒现在的掌权人,可不是?能遵守约定的君子。今日他能从神宫带走元汐桐,明?日他就能带着妖军踏平中土。一步退便是?步步退,所以就算元汐桐是?半妖,她的去?处,也轮不到南荒来决定。”
游尸九野失联至现在,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那南荒的大妖千颉,并未如他所说的那般,只?为?带走元汐桐而来。
游尸九野内事态应该已经扩大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神宫虽然无?法帮到一点,但也不能就这么干等。
言尽于此,姬照回到高台,继续用聚灵阵搜寻游尸九野的下落。
明?霞站在原地?,看着林诚被星官带走,她身上那股无?论何时都?充满了斗志的劲儿突然泄了。肩膀松下来,她一声不响地?走到姬照身边,眼望着空空如也的高台,从来都?没有?这般无?计可施过。
她擅长的都?是?此刻帮不上忙的。
“我虽然很能治病救人,但总得要?有?人给?我救才行?吧。”
这句话飘进姬照的耳朵里,他笑了笑,神色虽然镇静,但心里也没底:“明?霞神官这是?在给?我上压力呢。”
“抱歉,我只?是?,”明?霞顿了顿,“我只?是?在想,昨日如果选择相信元虚舟,结果会怎么样?”
“自责的话,就留到他们回来再说吧,这件事情若要?追究责任,我们谁都?跑不了,到时候各自领罚就好了。”
姬照看向明?霞,目光突然被她身后伫立着的汉白玉盘龙柱吸引。明?霞跟着回过头,又环视了一圈四周。
试炼场上,一模一样的汉白玉龙柱整整有?九根。
她在这瞬间和他想到了一起去?:“你想点蛟灯?”
“试试呗,”姬照点点头,“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座试炼场是?四处浮空的落星神宫极少盖在地?面上的建筑。一般仙门都?是?建在钟灵毓秀的深山里,但据神宫编年史记载,落星神宫在建立之初,为?从中土大地?上汇聚灵气,特地?选了一处地?下有?两条暗河交界的地?块筑基。
前后左右,暗河四路藏风聚气,又生?擒了九条蛟龙,以汉白玉为?柱镇压其上,日日讲经渡化长达数十载,方令这九蛟怨气消弭,化作石雕伫立于此。
数百年来,这九座蛟灯只?有?在历届大神官受礼时才会点燃,九团冰蓝色的火焰冲出龙口,变成冰蛟,于空中聚合在一起,最?后化为?冰霜四散开来,如天女散花一般寓意吉祥顺遂。
但姬照听玄瞻说过,蛟灯的作用远不止作为?吉祥物摆设在此。用牲血祭祀的话,能唤醒它们的精魄。
公孙皓给?帝都?报完信,回到试炼场的时候,汉白玉柱顶的蛟龙口已经燃起了冰蓝色的火焰,另有?数桶牲血摆放在旁,随时准备进行?牲祭。
他凑到明?霞身边问道:“这是?在……点蛟灯?”
混乱之中,明?霞和姬照都?没来得及管他,倒让他在这试炼场上神出鬼没来去?自由了起来。正?打算叫人将他带出去?,但明?霞随即想起来公孙皓的身份。
他出自灵兽世家,据传也是?公孙家这一辈中的佼佼者——虽然她没看出来他究竟哪里本事过人,但他的确是?公孙家早就定好的下一任家主,所以才会以历练之名跟随神宫新购入的灵兽一起过来,传授养护之法。
“你不是?身体不适,拿护身符去?了?又回来这里做什么?”明?霞问。
公孙皓挠了挠脑袋瓜子,“汐桐郡主与我同窗多年……”
明?霞这才恍然:“你方才提到点蛟灯,你还?知道些什么?
“嗯?”没想到会突然像被抽考一样地?问到头上,公孙皓真真切切地?想了好一会儿,才语气诚恳地?答道:“我还?听爷爷说过,当?年被你们神宫镇压在石柱之下的九条蛟龙,因被生?擒而怨气过重,闻于九州,无?计所出之下,还?是?先祖给?了个法子才得以平息。”
蛟龙怨气难消的原因据说还?有?地?底暗河的一份功劳,但这事公孙皓也是?一知半解,便没多言。
这人说起先祖的光辉事迹,脸上装满了得色,但因年纪尚轻,容姿俊逸,看起来并不惹人讨厌。
而且他口中所言之事,明?霞还?真的不清楚。毕竟她不像姬照,从小就长在这座神宫。
“我还?没见过点蛟灯呢,”公孙皓看着那圈石柱子,神往当?中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担忧,“真的会有?用吗?几百年了,这里面还?会有?精魄残留?”
明?霞也没见过,她来神宫时,玄瞻已任大神官多年,下一任大神官又未长成,这灯在十几年间根本没派上过用场。
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修士和妖魔需要?借助三界令牌才能在裂缝中游走,是?因为?他们肉-身尚存,踏出的每一步都?需要?小心,以防身体受损,魂归太阴。
精魄不一样,它们几乎不被束缚。但一般精魄能量太小,就和藏书阁那堆书精一样,除了能和人说说话,卷下来一片落叶和自己的书皮,其余什么都?做不到。
蛟龙体型大,身子长,龙身还?被镇压在神宫。只?要?能因势利导,它们就可以将游尸九野给?衔回来。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游尸九野已经回来得足够近。
不得不说这是?一次非常异想天开的尝试。
根本没有?人保证一定能成功。
“当?然会有?精魄残存,”明?霞这句话,是?说给?公孙皓,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不然蛟灯是?靠什么来化龙的呢?”
时间来到亥时三刻。
悬在姬照头顶的铃铛突然齐齐大震,几乎是?已经入定的紫薇殿神官一个激灵。他不敢置信地?睁开眼,铃铛却在这时掉链子似的哑了火。
不对,不对。
分明?是?感应到了。
为?何又消失了?
除非,游尸九野并不是?呈稳定状态的原路返回,那里面能量波动错综复杂,甚至于灵力即将耗尽,才会这样迟迟回不到正?轨。
他脑中的弦突然绷得死紧,心知自己速度必须要?快。若是?再慢上那么一点点,那些无?辜的星官和修士恐怕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他们靠着自己的力量,已经尽力回到了离神宫最?近的地?方。
最?后一段路,他必须将他们拉回来。
结印的手渗出了一层薄汗,聚灵阵开到最?大之际,他大声喊出了明?霞的名字。
明?霞迅速会意,一声令下之后,守在蛟灯旁的星官以惊人的速度一齐将牲血倾倒入龙口。
九条巨大的冰龙浴血而出,朝着天顶聚拢,却在交汇的瞬间寂寂然停在空中,像九根血红的冰柱,没有?任何生?气,也完全没有?可以被驱使的迹象。
“不不不,”明?霞苍白着脸,口中喃喃,“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没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