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带我改嫁八次by马桶上的小孩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2-15
羡泽和江连星都没穿弟子服,穿的是自己的衣衫,羡泽的衣裙比较素净,只有腰带坠着的香囊穗和发髻上的花朵是水红色。
而江连星衣服颜色都是黯淡的深色,甚至不是那种能装酷的黑色,而是深灰深褐色,再加上背上暗沉无光的素剑,更显得他不出挑。
但他确实是身量拔长得快,衣袖短了一小截,他为了不显寒酸则挽着衣袖。
闲丰集开始后要持续五六日,整个陵城都为此醒了过来,街道上满是店铺摊位,张灯结彩,法术驱动的彩条布幅像是鱼群般在人们头顶游过,地毯与货架上摆着各类符文法器。
但不只是仙府生意,也有许多做酒楼客店餐食买卖的。卖兵器宝矿丹炉工巧,也有卖画扇香粽银鼓团巾,街边既有仙草珍花配灵药,也有紫苏腌梅配木瓜。西狄人南疆人不少露面,甚至有些半妖魔修的踪迹,真有种八荒争凑,万宗咸通,集四海珍奇的意味。
明心宗宗主钟霄最擅长法阵结界,于是在最大的几处市集驿站,半空中都有着好似垂帘绢纱的虚影,说是能压制灵力,防止有人暴起乱杀。
空中也有些木鸟傀儡在飞翔巡逻,偶尔落到屋檐上时,引来许多喜鹊麻雀的排挤。
胡止见多识广,走在最前面四处点评,刀竹桃一直挽着羡泽的胳膊走,只有江连星和钟以岫走在了队伍后面。
江连星好几次看出来,钟以岫很想跟羡泽搭话,但因为刀竹桃话密又活泼,他一直没法开口,身量虽高,但却沉默又局促的缀在后头,时不时咳嗽几声。
江连星都有些怀疑自己当天在大衣柜里听到的……这人真的是什么师尊吗?
他也沉默了片刻,没话找话对钟以岫道:“岫师兄平时也是用剑吗?”
钟以岫正盯着旁边摊位上的宝阶糕,反应有些迟钝:“嗯?啊,对……”他躲开眼神,说话声音轻得跟蒲公英似的:“但我已经封剑多年,不大用了。”
“为何?”江连星也纯粹是没话找话,不放在心上的多问一句。
钟以岫却又不说话了,半晌笑了笑:“差点杀错了人。”
江连星觉得奇特,这人不会撒谎,不会绕圈子,随口问的话,他也只会答得真。
江连星抬起眼皮子打量钟以岫的时候,钟以岫正手里捏着摊子上的下品笛器,偷偷看羡泽的背影。那目光没有其他男人看她背影时的打量,只有艳羡与亲昵。
江连星垂下眼去,心里挣扎。
虽说他不乐意任何一个人靠近师母,但师母对钟以岫却有主动接近的态度。而且戈左未必会放弃找她,千鸿宫过些时日也会前来,说不定师母跟钟以岫关系亲近,反而能有个依靠,避开祸端……
几个人正闲聊着,刀竹桃忽然被江连星拽走了,羡泽有些惊讶,就看到江连星皱眉低头说了些什么,刀竹桃不大乐意,但还是跟他并排走在前头了。
这样一来,就变成钟以岫和羡泽落在了最后。
钟以岫走上来,羡泽回头看他,又看了看刀竹桃和江连星,笑道:“年轻孩子们还是爱凑在一起。”
钟以岫站在她身侧,理所应当道:“你也是年轻呀。”
羡泽笑起来:“这话我爱听。”
刀竹桃用胳膊肘戳了戳江连星,脸色难得严峻,压低声音道:“你真瞧见了戴三层银冠的紫云谷人,一直盯着我看?”
江连星确实看到了,有几位戴银冠的紫云谷女人瞧见刀竹桃之后脸色大变,他了解紫云谷的品级位阶,三层银冠少说是长老,恐怕要有人来抓刀竹桃了。
他支走刀竹桃,一是为了让钟以岫能跟师母说上几句话,二就是怕刀竹桃牵扯什么脏事,别不小心害了师母遭殃。
江连星没有回头,就听到身后传来钟以岫隐约的说话声,虽听不清楚内容,但他才知道这位师尊见着羡泽,能说这么多话。
“……后来又去明坡上练剑了,我在翩霜峰都能瞧见。只可惜种的蒲苇被你们削得像是被狗啃了似的,大不好看了。”
羡泽理直气壮:“黄长老介绍说可以去那边练剑。我不知道那是你种的,以为都是野坡。”
想来黄长老跟钟以岫不对付,应该是那老头故意让毛头弟子过去搅得一团乱。
但钟以岫不算抱怨,只是又道:“我能瞧得见你们练剑,你那……友人,看得出来剑法诡谲,很是厉害,不像这个年纪能使出来的,像是有个愤世嫉俗又冷静坚韧的人教给他的。只是练多了恐怕容易钻牛角尖。不知道师承是谁?”
羡泽心道,江连星本来就容易钻牛角尖,而且长大了迟早会愤世嫉俗。
不过说到师承,羡泽回想起剑圣前夫葛朔时,耳边像是总有着爽朗的笑声,有“白马奋蹄急,秋风扫落叶”的洒脱之感,似乎跟江连星所用的剑法风格大相径庭。
而且,能让垂云君说剑法厉害,那恐怕是真的很有本事了。
可不应该啊。原著中不是说江连星小时候就是不显眼的石头泥巴,经历许多磋磨才露出光来,这会儿怎么就会厉害的剑法了?
羡泽笑了笑,含混道:“他打小在外面瞎混,学杂了。”
一行人边逛边走,到卖矿石金铁的巷子时,除了江连星每个人手里都捧上了吃食。
钟以岫和羡泽手里都捧了陶盏盛装的荔枝冰酥。这还是他看了半天但并不开口,羡泽主动买了两碗。
只不过钟以岫手头那盏半点未融,被挖掉了个尖尖;羡泽手里的化成了汤水,钟以岫伸手给她点了一下陶盏,冰花涌动,那汤水又重新化作蓬松冰酥。
刀竹桃神色匆匆说见到了自己某个姨姨,说去打声招呼。
江连星则去了栉比阁,帮忙把羡泽要卖的东珠寄送过去。
只剩下胡止、羡泽和钟以岫继续逛。
艮山巨剑毕竟不是什么宝剑神铁,胡止只挑了几十块纯度更高的炼石精铁,又买了淬火用的猊妖油和沥青。
本来要回山上去重铸,钟以岫却摇摇头:“宗门内的火窑工具,都擅长炼作精细灵巧的窄剑,若是重铸大刀宽刃,再加之你们汝南剑宗的粉末冶金与摺叠锻造,需以重锤烈焰,山下的高炉反而更合适。”
胡止没想到这位师兄如何懂刀剑,也点了点头,决定直接租借这条矿石金铁巷子尽头的烈火高炉。
凡间就是讲究火猛力大,高炉的门才刚进去,就烤得她脸上生疼。胡止面色一正,将他那富家公子哥似的锦缎衣袍一脱,露出惊人的臂膀,赤着上身将艮山巨剑放在炉中。
羡泽真见识到了什么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胡止那文弱又有小胡子的脸,配着火炉红光下鼓胀的肌肉,让她都有种娃娃头插在金刚罗汉身上的错觉。
羡泽谢过他。胡止谨慎的没在钟以岫面前提及夹沙蓬莱金,就摆摆手道:“汝南剑宗的传承,我是最边缘的,你不嫌弃才是我的荣幸。”
宗主都未必能用得上的极品珍宝,却此刻能让他在嘈杂市集中用去锻造一把狂野的刀,胡止不兴奋期待是假的。
胡止闭门铸剑,说是最快也要夜里,甚至可能今天就不回宗门了。
羡泽趁着这段时间,去帮钟以岫去取东西。
果然,钟以岫说自己要去的地方,就是她寄存东珠的栉比阁。
二人同行,钟以岫顿时放松多了,他也终于显露出好奇,因为多年不出山,刚刚吃的那碗荔枝冰酥,都能让他惊喜称奇。
羡泽没想到一碗寻常的甜食要他这么念念不忘,就说开口要再替他买一碗,他涨红脸连忙拒绝:“不用!只是、只是回头不一定有机会下山来吃……”
懂了,这荔枝冰酥不能外卖,只能来现买,以这位师尊的社恐,下一次下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羡泽笑:“下次闲丰集,我们再来就是。你要是实在怕,我就给你打包带回去。”
钟以岫听到下次,嘴角先弯起来,这才又道:“……唔。到时候再说吧。”
羡泽也开始购物,先是为江连星买了个中等大小的芥子囊。
他连这种基本的法器都没有,平日里总是不方便。
她也想买个剑穗,送给江连星,也是感谢他陪她练剑。再说身上没有一件好东西,显得他太像个丑小鸭。
她挑了个水蓝色的,带波纹斑卵石,石头透亮便宜,打的绳结络子却很精美。羡泽付了钱之后刚要给钟以岫也看看,却瞧见钟以岫仰头看着天光,面色沉沉。
正巧有风穿街而过,搅起旋风,他和她衣摆也时而纷飞时而贴在腿肚上。
“怎么了?”羡泽看他眼瞳眯起来,是难得一见的肃然。
钟以岫低下头:“有白羽金隼施以隐身,正在空中游荡。是西狄人的灵宠。”
羡泽道:“闲丰集不是不忌来处吗?我刚刚就瞧见一些西狄商贩。”
钟以岫却摇摇头:“白羽金隼不是寻常灵宠,是伽萨教护法爱用的灵宠,隐身后连陆炽邑的傀儡木鸟都察觉不出征兆,少说灵药喂养七八十年了。伽萨教有上层的人来了。”
羡泽心里一跳,她听到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戈左”,嘴上却道:“为什么会来陵城?是跟明心宗有关?”
钟以岫:“或许吧。不过钟霄在天空中布下了月裳帷,咱们去栉比阁吧。”
栉比阁的手续很简单, 江连星拿着薄绢做的单据走出来,那上头的文字会随着卖出而发生变化,寄存人需要拿着来取出货款。
江连星在寄送东珠时, 就已经察觉到了些不对劲。
这附近巡逻的傀儡木鸟已经所剩无几, 偶尔看到街边角落里有些木屑碎块,也不知道是否是被人打下来的。
江连星贴身收着单据,走出栉比阁之后却没有直接去找师母, 而是完全往反方向走, 故意走走停停。
他察觉到了一些黏在他身上的目光, 立刻去绕远路, 走入巷道中。
果不其然, 巷道走了一半,他就瞧见了巷尾的人影, 也听到了屋檐上的脚步声。江连星故作没有发现, 垂头把玩着窄镜, 走到一处稍微宽阔的巷中位置, 猛地拧身,抬脚蹬在墙壁上, 浮身而起!
他脑袋才露出屋檐,见到阳光, 心中一惊——
两侧屋檐上竟然立着四五个西狄打扮的男男女女, 春光大好的时节,个个捂着毛领,甚至肩膀挂着兽首。为首一人怒喝一声“嗒!”,手中半弯宽刀朝他肩膀劈去。
江连星手指在屋瓦上一摁,摆身让开,他没有拔出剑, 反而从袖中掏出一枚符文,往身上贴,人如同壁虎般身形粘在墙上,快速顺着巷道墙壁游移。
但巷中两头都逼近了人来,其中一位壮汉打了个呼哨,脚下重重一踏,数块砖石飞起朝江连星甩飞过去。
对方一出手,江连星都猜到目的——为了逼他拔剑。他若是个愣头青弟子,在两难之境肯定会拔出最熟悉最仰仗的剑来。
但他坚决不会傻到在窄巷中舞剑,到时候挥打不开处处受控,人家只要跟师母上次那样,拽住他脑袋往卡在墙中的剑上一送,他绝对没命。
江连星脚步简直像是倒登空中阶梯似的,人如日晷的一线影子在墙上打了个盘旋,手在暗处捏起几个看起来哑炮似的火诀。
那火诀像是三两个蔫坏的摔炮,飞出去,轻巧落在了几人毛领头发中,而后噌的窜起火光带爆炸,黑雾红光炸起,笼罩住他们门面。
屋檐上有个背着手的三十多岁西狄女护法看得真切,轻笑着用西狄话道:“明心宗真能出这种下三路精怪?全是市井械斗、散修厮杀时屡试不爽的招,一个筑基孩子,打的那几个结晶期老东西眼都睁不开——”
但真令人惊讶的不是他的招数,而是他面上冷静到游刃有余的神态。
而下一秒,他朝着一侧墙砖猛然灌注灵力,以掌化劲拍碎墙砖,烟尘四起,惊起墙另一面的商铺内阵阵尖叫,江连星身影也转瞬消失。
其余人立刻要追上街去,转头看她的意思:“护法!”
女护法挥挥手,几个人跑去街上,但她却站着不动,对身边两三个人比了另一个方向的手势。
果然,大队人马趁乱追出去之后,刚刚墙壁倒塌的商铺西侧小门被推开,一人影似是仆从般垂首挎着竹筐往外走去。
如果不是这女护法也是老油条,一般人绝对发现不了他的身影。
女护法咧嘴笑起来,跨步跳上他头顶的屋檐,朝着他的背影打了个呼哨。
江连星猛地回过头去,就瞧见了那女护法正立在屋顶,慢条斯理将皮腰带上绑着的绳索放开些。
他心里一沉:……对面也是高手。
不只是修为高得多,对厮杀打架也是个中老手。
既已经暴露,江连星没有掩饰的必要,猛地将竹篮朝她甩去,其中大量炭块再次被他火诀炸飞,江连星知道对方人多势众,基本修为又都比他高,站着打才是蠢——
身后刀风劈碎砖石,横扫屋檐,瓦片都像是打寒战的牙齿般上下碰撞,江连星步伐轻灵,飞身窜出巷道往人多的主街上而去。
他刚刚冲到街上,忽然愣住,脚下也像是被粘住了。
远远从北侧,有漫天的黄沙滚滚而来,就像是巨口要吞下陵城一般,而他身边的街道也乱作一团,不少商贩正收拢着货物包头逃窜,街上也有零星几个人趴伏在地上抽搐不已。
陵城突然乱了。
是因为西狄人?他们要搞什么大动作?
有位同期的明心宗弟子,在街对面认出了他,连忙招呼道:“嘿,江连星是吧,小心身后!有人要——”
他还没喊完,江连星身后一枚带着红烟的弹丸朝那位弟子飞去,正中他锁骨位置。
年纪相仿的弟子捂了一下锁骨,就感觉弹丸似乎钻入皮肤下,他有些惊慌地抠着脖子。
女护法轻笑一声。
江连星只瞧见小师兄两眼激凸,额头鼓起,身形佝偻膨胀,嘴如同尖啸般张到骇人。
而后嘭的一声,他头颅竟从中间裂开,柔软颤抖的猩红色鸡冠,从他头颅之中挤出!而他皮肤生出无数尖刺羽毛,扎烂明心宗蓝色的弟子服——
他在转瞬之间,变成一只比人高的红眼墨足癞公鸡。
江连星只眼睁睁看着他活气蒸发,神魂俱灭,灵力反被吞噬,只剩一只恶魂野鬼般的巨兽在原地,有些癫狂的摇头晃脑。
周围跌在地上抽搐的一些散修中,也有人仰头哀嚎尖叫,骨骼反扭过去,绒毛从面部刺出,生生变成窫窳、棕犼等怪物。
眼下看街边,中招的皆是散修或年轻弟子,似乎这带着滚滚红烟的弹丸,只会让修为低下的修仙者中招。
如果说西狄人驯化野兽,杀入中原,跟九洲十八川各大仙门争夺地盘,还能叫做亦正亦邪,眼下的做派,就完全是邪道了。
既然他们是邪道,江连星也不必收着手,他哪怕魔气泄露,也大可推到这群人身上去!
女护法看着江连星似乎被吓傻的背影,大笑几声,抬起刀来,就要朝他背中砍去。
忽然瞧见他粗粝的手指架在了腰间铁剑的剑柄上。
转瞬之间,少年磨破起球的粗布衣摆旋起翻飞,他脚尖点地,身影一矮反朝她腰间撞来。
右手执剑朝她力若千钧地挥去,那简直要生了锈的直剑上,浮现一层纯净的灵力。
女护法心生警惕,猛地闪身让开,却瞧见少年似乎只是用铁剑震慑吸引她目光,另一只手低垂着,正从斜下方抬起。手指手掌被一团黑焰笼罩,那黑焰如同烧着的纸钱,喷吐着灰白色的碎屑火星,说不上的诡异。
他手指如爪,勾起紧握,掌心中骤然浮现一柄如同黑焰凝结成的匕首,刺向女护法!
他逼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女护法仍然是能侧身躲开了要害,黑焰短匕只刺在了她手臂上。
果然伽萨教有位阶的,全都是摸爬滚打出来的狠人。
她混不在乎,单刀反手,以刀背劈向他肩膀,江连星听到骨头碎裂之声,疼的额头青筋跳起。
他惊异:这伽萨教的人用刀背击伤他,不是来杀他,而是要抓他!
抓他做什么?
江连星忽然感觉腰间一紧,右臂束缚,低下头去,只瞧见女护法腰间的绳索如灵蛇般缠绕在他身上,而后紧紧缩起,而他被绳索压住的经脉,淤塞且灵力不能通过。
这是伽萨教的蛇斑索。
江连星听过见过……也用过,伽萨教擅长制作各种套索,曾经有多少修仙者被他们这样困扎着,如同畜生般被驱赶着去往西狄,做异兽的口粮,做弟子的沙包。
前世他生活在伽萨教的那两年,心里恨死西狄人囚禁师母,怀着恨顶撞反抗。位阶更高的使者经常会用蛇斑索捆着他,将他吊起来,不给饭食,只在他半死的时候,往他嘴里泼点水。
对付这种蛇斑索,他也有办法。江连星正要调转手握黑焰短匕的右手,准备灼烧套索,忽然右掌掌心如同哑火一般,白灰飘散黑焰消失——
完了!他在这个年纪本就是强行使用魔核,前一段时间怕师母发现又自我压制的太狠,这魔核时灵时不灵,就此熄火了!
不妙的不只是他状况,还有身后迅速逼近的灵压,两个最起码成丹期的伽萨教使者从天而降,他刚要转头回去看,一只金鹏巨爪就猛地按住他后脑勺,狠狠掼在地上!
江连星眼冒金星,鼻血顿时涌出来,他咬牙发狠想要抬头,却半分也撼动不了那只巨爪。
爪子扣住他脑袋,就像是鹰隼按住地上的沙鼠,前端的尖锐勾甲,很有闲心的弯起,甚至洞穿了他的耳廓,血流淌了半边的脸。
足生双爪而身形与人类无异,是半妖。半妖极容易在修炼中途暴死,能活下来的,都比同境界的人,修为水准要高上一大截。
现在是三个成丹期以上的人将他围住了,显然是为了抓他动用了大阵仗。
他听到笑谈的西狄话,从这爪子的主人口中传出:“布娅,好慢的动作,圣使要你把寄送东珠的人捉回来,搞半天不过是个小孩。怎么要你废了这般功夫。”
江连星一震。
他们口中的圣使,不是别人,正是戈左。
戈左追过来了?
为什么?
他看不出那东珠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为何会引起戈左的重视警惕?
“咦,这黑焰——”
赶来的另外两位护法,看向了布娅的手臂,被刺伤的位置,不断冒出香灰般轻飘飘的灰白色粉末,伤口边缘如同被缓慢燃烧的纸张般,焦黑、蔓延,一种藏得极深的魔气似乎在侵蚀着她的血肉。
鹰足半妖护法脸色变化,他虽然从未见过这种黑焰,但也觉出不对进来。立刻抽出怀中小刀来,直接将她上臂大块肉剐下来,那团肉失去了灵力,掉在江连星脚边,迅速化成一团焦黑,而后连焦黑都快速褪色成灰白色飞灰!
“好歹毒的招式,没见过,是他伤得你吗?”
江连星闭上眼睛装死。
既然他们不会杀他,他现在也开始好奇,为什么戈左要捉他了。
羡泽仰头看着栉比阁的大厅,这里就像是药坊,十几米高的通顶红木高柜上,是密密麻麻的抽屉,每个抽屉上都有陶瓷把手与对应的编号,正有些隶属栉比阁的修士们,身穿金棕色袍服,踩在浮空的玉盘上飞行,正取存着每一件货物。
她环顾四周,江连星已经离开了。
到黄铜围栏的柜台前,里头站着的小老头抬了抬眼皮子:“对语。”
钟以岫见了外人立刻哑巴,往后退缩半步,那眼神向羡泽求救。羡泽站在他身前,他才松了口气,侧头轻声对她耳语:“刚刚那人从墨经坛上发出了对语,是‘忘崽小馒头’。这对语真是奇怪。”
羡泽:奇怪吗?这当然是她留的,她也觉得那珍珠很像是被咬了一口的小馒头。
羡泽对黄铜围栏后的老头说出对语,稍等片刻后,果然对方取出了满满一袋东珠。
钟以岫稍微检查后,咦了一声:“这些东珠,竟然连流通的磨损都没有,实在是漂亮。”
一直在她那一千九百万件垃圾的宝囊里待着,可不是漂亮吗?
她本还想再多打探几句,问问钟以岫是否知道这东珠更详细的来历,钟以岫轻声道:“还有一件物品,你帮我说,对语是‘甲光向日’。”
羡泽点了点头,对面老头听到这句话,挥挥手让身边修士飞到后柜上层,从中取出一个黑色绒皮小包。
钟以岫到旁边台子上,打开小包,里头是蜡封漆盒,他指尖在漆盒雕花上轻点,蜡封便自动融化,盒盖打开,羡泽也探头过去,看向里头的东西,愣住了。
里头是个一寸多长的薄片甲壳,有半圆形的水波纹与隐隐的金线……
正是她昨天从宝囊中拿出的[金色残鳞],也是江连星说能救人性命的宝物!
只不过这个跟她手中的不是同一件,它边角有裂痕,颜色黯淡甚至有很多不平整的凹痕,像是经历了不少风吹雨打,甚至已经老化。
成色跟她手里的那片比不了。
她目光看向钟以岫。
钟以岫手指轻轻抚过这片金鳞。
被五彩蛇斑索捆住扔在地上的江连星, 缓缓仰起头来。
他正身处在一处昏暗的民房内,四周是存放各类灵石的宝柜,但都已经被洗劫一空, 抽屉被扔在地上, 柜子只剩下黑洞洞的方口。
在他不远处的太师椅上,歪坐一个高大半裸的男人,他裹着皮袍的手臂搭在椅背上, 赤裸的半边臂膀抬手撑着脸, 脚边正有巨大的碧瞳翼虎在假寐。
听到身边那位女护法的汇报, 男人朝后仰过头来, 露出和翼虎同样的碧色双眼, 他古铜色肌肤上遍布纹身,周身有种灼人的年轻气盛、狂妄俊朗。
戈左面上咧开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容, 甚至连横亘过面容的疤痕都微微扭曲, 笑道:“关于东珠的来处, 他怎么说的?”
这个他, 指的就是江连星。
“回圣使的话,他说是在墨经坛上接活, 有人给了他几十枚灵石,请他帮忙寄送东珠。”女护法布娅道。
戈左并未站起身, 只是抬了抬手, 蛇斑索就像是活物般,拖着侧倒在地上的江连星。江连星后背脸侧磨在有不少碎石的地上,心道:他已经没有几件好衣裳了,这又要磨烂一件,师母又要对着他的打扮叹气了。
江连星一直被拖行到戈左的椅子边,女护法似乎不敢在房间中久留, 连忙退出去。
戈左手垂下来,隔着一段距离轻轻晃了晃粗粝的手指,攀附在江连星脖颈附近的那一截蛇斑索,托着江连星的脑袋,像是献媚般,把他的头抬起来送到戈左手掌下方。
江连星抬起眼来,与垂首的戈左双目对视。
江连星上次在郁江城只是远远看到他身影一眼,这才是今世第一次正面遇到。
还是那样浓烈的绿色,带着嘲讽与胜券在握。
江连星至今还记得,前世,师母发现他被伽萨教关在兽圈里的那天。
他双掌双膝趴在泥地中,仰头见到了她的身影。江连星只想着师母没死太好了,忍不住咧嘴对她露出了一点笑容。
师母却凝视着他,浑身发抖。
戈左忽然出现,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嘴唇贴在她耳边低声说些什么。
师母回头就给了戈左一个巴掌。
戈左一怔,却又大笑起来,低头吻住她。江连星当时只觉得师母受了欺辱,气得将手抓在栅栏上,像个动物一样朝着戈左怒吼。
他记得二人唇齿之间有血流淌下来,蜿蜒过羡泽的下巴脖颈,淌进她有些乱的衣领里。他松开唇齿,吐出血糊糊的舌头,笑道:“妈妈,好疼。”
江连星当年瞳孔一紧。
戈左不可能是师母的孩子,二人没一点像的地方,而且他们年龄也没有差距那么……
羡泽果然也回头道:“不要叫我‘妈妈’!”
戈左却笑着西狄语说了几句什么。江连星当时不懂西狄语,并不能听懂,只瞧着戈左将她打横抱起,亲昵的蹭着她脸颊,手却紧紧扣着她腿弯将她带走了。
或许是隔了一世,江连星的愤怒与恨意并不那么汹涌,只是冷冷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戈左笑起来:“你是明心宗的弟子?”
他这会儿当然不认识江连星,江连星却对他熟悉,他也摸得清这人的性子,越是浅薄好懂他越没兴趣。
江连星面上故意露出不屑来,怒道:“魔修!”
戈左大笑起来:“好,好一个正道弟子。你可见过给你东珠之人?”
江连星抿唇不语,他偏头装出不向魔修低头的样子,却看到椅子另一边的地面上,有个小变色龙,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它脖子上挂着沉重的秤砣,还有一根雪银锁链,将它拴在椅子扶手上。
小变色龙浑身伤痕,已经没有能融入周围景色的能力,转过混沌的眼珠蔫蔫的看着他。
它目光渐渐有些奇怪,有些狐疑,转过脸直盯着江连星。
戈左手指勾了勾,蛇斑索骤然缩紧,江连星呼吸一滞。他曾经被蛇斑索捆过许多回,也懂得吸气缩骨让自己舒服些,但面上却露出痛苦神色,半晌告饶似的道:“是一个女人!”
“是见了就不会忘的那种女人?”戈左果然早知道东珠是羡泽的东西,抓他也是为了查出羡泽的踪迹。
“是!”这会儿撒谎也没有用,他干脆道:“她不是一般人……是垂云君的道侣,我不知道她为何会让我这个弟子帮忙寄卖东西!”
……这么说,至少会让戈左不敢轻易对她下手吧。
戈左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沉默片刻后轻笑道:“垂云君的道侣?”
“圣使,有人正在栉比阁内取出那些东珠!”鹰足的半妖护法飞掠进屋中,半跪在戈左旁边道。
戈左轻轻挥动手指,将江连星的脑袋狠狠撞在了椅子腿上。他眼冒金星,额头鼓起包来,顺势装晕,却微微抬起眼皮,从睫毛下方观察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