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带我改嫁八次by马桶上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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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连她指名要的缀满东珠与宝石的冠帽,也被摘下来放在梳妆台上。
宣衡愣愣看着那躺在脚踏上的婚服,上头甚至还因她匆匆离去,留下半个脚印。
这就是……她对待所谓“精心挑选”的婚服的态度?
他弯腰捡起,才发现那婚服的腰带上,竟然还挂着他的玉衡!她把信物就这么扔在地上!
宣衡愣住了,半晌才缓缓蹲下去,手指紧紧握住那冰凉的玉衡。
他垂着头,脸上的表情乱得无法收拾。
她难不成就此离开了?
忽然他一个激灵,连忙起身用尺笛定位——
尺笛的方位指示着羡泽既不在客舍、翰经楼,甚至也不在丹洇坡,她竟然在千鸿宫最上端的缠枝台。
外头细雨飘摇,她怎么去了那里?
宣衡来不及换掉婚服,握着玉衡,御剑赶去。
缠枝台修建在楼塔高处,他随着楼塔内部的木梯拾阶而上,穿过穹顶与屋脊,脚步急促。
忽然,宣衡余光从小窗上,看到双翼张开的影子飞掠而过,那身影有些熟悉。
而当他到达最上端当年特意修建的缠枝台上,遥遥见到了羡泽的身影。
她正穿着礼服下红白二色的交领单衣,倚栏而立,细雨沾湿她的发丝与肩膀,身边立着一个戴斗笠的男人。那男人身材瘦削高大,对她叉着腰,一只手搭在腰后几把刀剑的剑柄上,甚至在发脾气:
“你今天就能跟凡人随意成婚,明儿说不定能点化三头野驴做你的护法坐骑!这件事为什么不与我商议——说到底,根本就不该来这里……”
宣衡心里一惊。
与他商议——
什么人敢说这种话,羡泽做什么还要与他商议?!
这口吻,难不成对方是神鸟之一,是她的伙伴?
羡泽并不因为他的语气而生气,反而笑着拍了他斗笠一下:“你都不祝我新婚快乐——”
竹笠男子像是被她气得脑袋冒烟,宣衡在雨声中隐隐听到他说:“……都是闹剧,我知道你是觉得有趣!……不是能拿来玩的事情……快点结束吧!”
宣衡心中一紧,攥着玉衡的手也握紧。不论是千鸿宫,亦或是神鸟,都没有人看好这婚姻,他们却这样像过家家似的随意又庄重地凑在了一起。
羡泽的回答,让他心里稍稍有些宽慰,她笑起来:“刚开始就结束,怎么可能?我还应该请你喝一杯喜酒的,你就收起羽翼,扮你的剑圣葛朔,来凑个热闹多好。”
第106章
宣衡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在凡间成名有几十年,听说善用刀剑,虽是散修, 但境界不可估量, 甚至有人怀疑他已突破元婴进入化神。
不过他近些年似乎杀人不少,有人传闻他是挑战天下无敌手的“剑圣”,死的人都是手下败将;也有人说他其实是杀手, 专接仇杀, 这些年各大仙门甚至有些长老师尊、或是有尊号的修仙者, 都死于他手。
“喝喜酒”这样一句在朋友间稀疏平常的客气, 却让男人面上浮现一丝难堪, 他偏过头,脸也朝向宣衡的方向。
宣衡迅速后退两步, 运转灵力隐匿身影。
宣衡也从楼梯扶手间的缝隙中, 看到男人平直的眼皮垂下去, 迅速收拾好面上的情绪。
葛朔叹了口气, 朝着她靠近了些,低声说些什么。
二人聊天声音愈发低下去, 他的姿态既像是向她汇报,又像是与她相熟亲近, 甚至说到后头, 他伸手去摸了摸她摘掉冠帽后散落下来的发辫。
羡泽因他说的话面露思索之色,又紧接着笑起来,二人距离太近,本就如同交颈相拥,她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靠到他怀里去。
葛朔粗粝的手扶住了她, 似乎也低头笑了,二人刚刚的一点不合就这么轻轻化解开来,相视一笑的目光……简直像是一对青梅竹马。
夜色深重,细雨飘摇,宣衡藏匿在缠枝台下方,他都分不清自己心中是嫉妒,还是惶恐和陌生。
他死死盯着眼前不愿意挪开目光。
但竹笠男人并未久留,他头微微一偏,雨水从侧面滴落,他弯下身子,将竹笠抬起来些。
就在宣衡以为他们会亲吻的时候,两个人只是额头轻轻抵在了一起。
宣衡那一瞬间头皮发麻。
他们不需要亲吻。
所以他才输透了。
宣衡恍惚的朝后挪着脚步。
羡泽抵着他额头,咧嘴笑起来,那笑容是带着酸鼻子的依恋,她眼里一切的伪装、愤怒与戒备都在这一刻融化,肩膀松弛,抓住了葛朔粗糙的双手晃了晃。
她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她怎么会、怎么可能去依恋一个人……?!
宣衡只感觉耳鸣遮盖了雨声,他几乎想要扭头逃离,但身子却动不了,只能攥着木梯的扶手,慢慢朝下方退去。
那扶手几乎被他捏出一道道裂痕,他却觉得脚下的台阶都在摇晃。
在他退下十几层台阶之后,宣衡忽而听到一声悠长的鸣叫与翅膀扇动的声音。
他仰头看着横梁之间的小窗,就瞧见苍鹭的身影展翅飞去。
那苍鹭的羽翼烧焦,遍布伤痕,长喙上甚至有些磕痕。
苍鹭突然仰头而鸣,声音如钟磬击山。
突然寂静几个时辰的群山,以这声鸟鸣为号令,重新恢复了叽叽喳喳的喧嚣。
他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在他仰头看着小窗的瞬间,那苍鹭的眼眸似乎也透过小窗,朝他撇过来一瞬。
宣衡有些仓皇的倒退几步,转头朝楼梯下方飞奔而去。
羡泽回到婚房,女侍看到她沾湿的肩膀与裙摆吓了一跳,却也不敢多问。
羡泽本打算用灵力弄干衣裳,但还是没这么做,她理直气壮——
宣衡要是问她去了哪里,她就说自己去透透气了。
要是再细问,她说出苍鹭也没什么。
羡泽推开门走进去,层叠红烛烧得凹下去,盛满了小水洼般的烛油。层叠帷幔之中的婚房并不大,布置的温暖精致,这里似乎是他少年时候的居所。
或许正是这样小小的房间,才不会因为漏风有可怖的呼啸。
男人的婚服也被扔在地上,宣衡半个身子倒在床上,脚踩到了自己的婚服而不自知。
她嗅到隐隐的酒味,而桌案上的双杯连体的合卺酒爵已然空空如也,羡泽有些惊讶得走进去,他昏睡在揉成团的锦被中看不清脸,她拍了拍他膝盖:“你自己把酒都喝了?”
宣衡咕哝一声,撑着身子缓缓坐起来,迷蒙的望着她。
他乌发垂下来,有几缕乱发贴在脖颈上,羡泽愣了愣。她印象中,他永远都是冠带齐整的模样,她从未见过他散发。
那总是严肃庄重的面庞在烛光中柔和些,他终于显出二十出头模样应该有的青涩。
羡泽侧目看过去,能瞧见他的玉冠被摘下来,和她的珠冠倒放在一处。
他抬起眼睛看向羡泽,眼睛里像是盛满火苗的烛油那般晃了晃,张了张嘴半晌道:“……你去哪里了?”
羡泽:“我去透透气了。我的朋友来了,也是神鸟。”
宣衡并不吃惊,只是偏过脸去。
她弯腰捡起婚服,才发现二人婚服缠在一起,一大片布料被拽起来,她用力一扯,也拽掉了锦被,宣衡从床上跌坐在了脚踏上。
他面颊酡红,似乎还没理解自己怎么掉到地上了,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羡泽大笑:“傻死了,你以后可别喝酒了,否则别人都看出来你是个呆瓜了。”
宣衡惊异又恍惚的看着她的笑容,羡泽含笑道:“这么看着我干嘛?不过是出去一趟,你可不要怪我。”
宣衡摇摇头:“……不怪你。”
只是他对她抬起了手,掌心正是那块玉衡,宣衡涩声道:“只是你落下了东西。”
……啊。
完蛋,她瞥见苍鹭的飞影,一高兴就脱掉厚重的婚服跑出去,全然忘了这个什么信物。
他脸上的表情是强压下去的失望,羡泽微微挑眉,坦坦荡荡的接过玉衡:“啊,我总是不习惯腰上还挂着环佩。没摔坏吧?”
宣衡摇摇头。
羡泽有些好奇地捧着玉衡看,道:“它凉凉的。你是佩戴了很多年吗?”
宣衡点头:“几十年了。”
羡泽忽然将玉衡放在鼻尖处,嗅了一下,笑道:“好像能闻到你熏香的味道。”
他因她凑在鼻尖的动作,心剧烈跳动起来。
仿佛是她在嗅他身躯一样。
羡泽转过脸去,只瞧见宣衡面上泛红,愣愣的看着她,她弯起嘴唇,将玉衡放在枕头下:“我以后会慢慢习惯它的,你也要提醒我。今夜就先放在枕头下,为我镇压梦魇吧。”
宣衡抿了抿嘴唇,失望淡去,变做了一点点希望的光,仿佛是自己也会被她慢慢习惯。他轻声道:“……嗯。我也会将你给的信物贴身而放的。”
羡泽笑弯了眼睛。
真好哄啊。准确说他很愿意自己哄自己的。
她解不开二人的婚服,又不愿意叠衣服,便一把抱起来,放在旁边的圈椅上:“婚服应该不会坏,明天让人帮忙挂起来吧。”
她回过身来,宣衡正撑着起身,但脚步有些踉跄不稳,羡泽伸手扶了他一下,他的手却揽住了她的腰,二人一并倒在了床铺上,帷幔勾带拽下来,薄纱与帷幔一下子笼罩住了二人。
宣衡只这么用力的抱过她一回,此刻他将脸埋在她颈侧,也嗅得到她肩膀上雨水的气味。
他双臂收紧,她挣扎起来,他以为是她不肯,更是紧紧抱着,甚至委屈道:“我们是夫妻,我抱你一下又怎么了?这床都是要我们同眠的——”
羡泽:“我哪里说不让你抱了,被子都快掉下去了,还有鞋子都没脱……哎!”
他真的酒量太差了,这才几盏甜酒他便全然昏了头,完全不似平常的矜持克制,什么解释也不愿意听,只是抱着她不撒手。她蹬掉二人的鞋子,拽着他的衣领把他往床上拖了拖。
她使了点灵力,势头力道太过,他脑袋一下子撞在床铺内的红木柜子上,柜子上摆放的琴与瑟也轻响一声,他捂着后脑皱起眉头。
羡泽道:“呃,这也算琴瑟和鸣——”
宣衡看着她,鼻子微微皱起来,半晌鬼使神差开口道:“……疼。”
羡泽:“啊。那肯定疼啊,砰一声响。”
宣衡:“……”
羡泽眨眨眼,反应过来,他不会是在撒娇吧?
宣衡看她并没有给揉揉的意思,只好垂眼作罢,仍是抱住她,二人倒在软垫之上,他声音有些沙哑:“我以为你走了。”
羡泽有些奇异:“我为什么要走?”
宣衡埋头在她肩膀处:“不知道。就总觉得……你像是随时就会飞走。”
羡泽心里一沉。
宣衡对成婚这件事表现得如此……执着,羡泽本以为他是为了靠与鸾仙成婚巩固地位,可他真的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的身份,反而为了婚事树敌更多。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感情?
因为一种她不了解的渴望?
可他时不时又表现得如此多疑和不安,凡人的爱欲总是夹杂着这么多痛苦吗?
是从来没有确定地拥有过自己的生活和地位,所以天性如此吗?
不过,面对他的脆弱和执念,还有特殊的时刻,正是将楔子往他心里钉得更深的时刻。
羡泽转了转眼睛,而后沉下心,面上慢慢浮现一点苦笑:“我飞不走的。”
宣衡望着她:“什么?”
羡泽拽过床边的帷幔,用朱红绢纱遮住了他的眼睛,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许看。”
宣衡也有一个秘密想要问。
从他知道她从未失忆开始,有时候就会忍不住想,她能救到他实在是巧合,甚至是他的双眸被毒瞎这件事,作为他们相遇的契机都巧得恰到好处。
有没有可能,他的眼睛实际是……
宣衡一直不敢想,更不敢去问。
她若是没有这么做,他的问太伤她的心;她若是这么做了,她的回答会让他生不如死。
或许是正借着酒意,或许是今天在缠枝台上的一幕太让他震颤,他觉得那个问题几乎就在嘴边要问出口。下一秒就感觉到身上一沉,他睁开眼,隔着半透绢纱,朦朦胧胧地看到她坐在他身上。
他一惊,身子僵硬起来,想要掀开眼前的红纱,她却一把按住他手腕:“不许动,你要是敢掀开看,我就真的走!”
宣衡怔忪片刻,点点头:“好。我不动。”
羡泽笑了笑,而后坐在他腰上,拽掉了自己内单的腰带。
他呼吸顿住了,手脚僵硬,喉结滚动,在她窸窸窣窣脱衣服的过程中,他忍不住道:“……不是说成婚了就要立刻、我……我不是这种人,如果你没有真心的——”
羡泽:“哈?”
她已经脱得上身只剩下一件抹胸小衣,一只手撑在宣衡胸膛上,另一只手又拽了拽挡着他眼睛的红纱。
羡泽轻轻动用灵力,一阵风吹入婚房,吹灭了大半红烛,只剩下几点微光,照亮她侧影与轮廓。
她仰起头,咬牙发出一些自己都觉得假的哀叫痛呼。
她的双翼从身后缓缓张开,填满了红纱帐掩映下宽大的婚床。
她张开羽翼的影子也笼罩住了他。
宣衡轻轻倒吸一口冷气。
他隔着红纱,在昏暗的点点烛光下,看清了双翼的轮廓。
而她像是疼得浑身都在颤抖。
宣衡很快就意识到了原因。
因为她羽毛尾端有一点点焦痕,一侧的翅膀似不能完全张开,她痛苦得吐息着,羽翼尖端想要张开却又落下来,半缩着痛苦的起伏着。
宣衡浑身颤抖,他想要睁大眼睛看清楚,甚至抬起手想要碰一碰她羽翼的末端。
她立刻道:“别碰!”
她给他的那枚定情的羽毛,并不是从她羽翼上薅下来的——毕竟怕宣衡从上头看出龙的气息痕迹——而是她从宝囊中找到的早些年的鸾仙羽毛。
为了看起来跟她的双翼类似,她将鸾鸟那根金白色羽毛烫金烧尾,与她的羽翼一眼望过去有七八分相似。
如果他摸到她的羽翼,就恐怕能看出来不同。
甚至可能看出来她双翼受伤并不算重。
宣衡手僵在半空,缓缓放下来,声音微微发抖:“你的双翼、你……”
她声音似夹杂了苦笑:“宣衡,我当然飞不走了。我受伤太重了。”
宣衡那一瞬间,只感觉自己的心只因为她的这声苦笑全都击碎。
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期,在礁石上狂奔,在海面上御剑低飞,瞪大眼睛嘶喊着鸾仙,想要搜寻到她的身影。
宣衡只记得那时候他大团泪水涌出眼眶,迎着海风吹得脸上结霜生疼——
他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很痛,我知道你受伤了……”
羡泽轻叹一口气:“真的会有人知道我有多痛吗?”
宣衡听到自己哽咽得像是当年一般:“……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有多痛……羡泽我……我的灵力、我的一切都可以赔给你!我都在想,会不会是当年咱们偶遇,才有——”
他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羡泽一愣,她没料到一向表现的“铁骨铮铮”的宣衡,眼泪湿透了红纱。
是因为喝了酒吗?
是她演得太过了吗?
她虽然想要这个结果,但又觉得困惑:“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应该不知道这伤的原因吧。
宣衡紧闭嘴唇。
他不能说、他如果说自己当年也在场看到了……她一定会对他心生怀疑,她会猜到他早知她未失忆,这假扮的婚姻就持续不下去了!
甚至以她的警惕心,可能直接杀了他离开这里,放弃她深入千鸿宫的计划。
他必须像是对一切都不知情,被她骗得傻傻的样子,她才有可能安心利用他。
宣衡用力咽了一下,声音还有些不稳:“我只是觉得看起来太痛了、而且……这看起来像是有不同法术武器造成的伤,是被凡人围攻的吗?”
羡泽沉默了片刻。
这沉默几乎要他心脏撞断肋骨,她才缓缓吐了口气:“好像是呢。我记不清了。”
宣衡想到自己为了延续这个虚假的婚姻,甚至连自己真正的道歉都无法说出口,他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他几乎张口欲言,可在这满室红烛中,在这能拥抱她的帷幔下,他无法说出口。
他双手拽住红纱,罩住脸,声音颤抖道:“我、……我也是凡人,所以我应该说对不起的。”
“不止是对不起——羡泽,我一定会助你恢复双翼。知音阁中只有上古典籍与旧物中的一部分,还有些被父亲带入洞府中,我会想办法找来,你一定能够再飞起来的……一定能……”
他说到后面几句,已经哽咽难言。
等有朝一日,等她一切目的达成,他们总能坦诚相待的……对吧。
羡泽心里松了口气,她收起羽翼,口吻故作感动:“那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帮我。”
“毕竟我们是夫妻呀。”
她觉得这句撒娇应该恰到好处,宣衡却彻底崩溃了,他两只大手胡乱抓着红纱,揉乱在脸上,竟痛哭出了声。
羡泽:“……啊?”
他在哭什么啊?
第107章
羡泽脑子有些乱, 也分不清这时候她是不是应该安慰,她搞不懂凡人的心思,想要将他的脸刨出来看清, 他扭着脑袋将自己挤入枕头之间, 似乎无颜面对她。
羡泽拽了半天没拽出来,气道:“明明是我受伤,疼在我身上, 你怎么突然哭起来不理我了?”
她翻身想要下床, 宣衡连忙转过脸来, 抱住她的腰:“别走, 对不起、我没有不理你——”
羡泽低下头去, 宣衡长发散乱,面上泪痕未干, 眼眶鼻尖泛红, 鼻翼小痣旁边还挂着一滴泪, 平日严肃坚毅的面容, 只剩下他漫溢出来的情绪。
宣衡抿住嘴唇要想止住哽咽,但是只是他抬眼看向羡泽那张脸, 那张从他少年时深刻心间就未变过的面容,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
他也自知自己哭起来恐怕很丢人, 伸手抹着脸, 羡泽却拿开了他的手,盯着他的脸。
宣衡有些狼狈的偏过头去躲避她的目光,羡泽忽然笑起来:“原来你不是小木偶啊。”
宣衡:“……什么?”
羡泽偏了偏头,双眸看着他鼻翼片刻,忽然低下头来亲了那小痣一下。
宣衡屏住呼吸,抬头望着她。
羡泽手一挥, 风穿堂而过,吹灭仅剩的一点蜡烛,吹动被他抹眼泪揉得皱皱巴巴的床纱与帷幔,羡泽道:“睡吧。我困了。”
他应了一声,二人就这么并排躺下。
锦被被扯到了下巴处。
月色照在梳妆台的玉冠和珠冠上,一片虚浮的银芒,隔着纱帐看,就像是雾天海面上的粼粼波光。
帐内变得很安静,他喝了那么多酒,应该很快就睡着了吧。
羡泽有些后悔,睡了儿子回头再杀了老子,才叫快意,她这会不提,别以后都睡素觉了吧?
她盯着月色看,脑子里全都是宣衡刚才哭的样子。
她忽然耳边听到一声刻意想压抑,却没能压住的轻轻咳嗽。
羡泽猛地转过脸看向床内。
双目对视。
宣衡睡在更靠里,他在朝着她的方向看,他想要闭眼装睡,也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将目光挪到床帐上:“……月色很美。”
羡泽忽然踹开被子,拽住他衣领朝他挤过去,咬住他嘴唇。
宣衡两只手用力回抱住她光裸的后背,指腹紧紧按在她肩胛上,俩人像是两团湿热的气流搅在一起。
羡泽拽住他衣领,非常张狂的往两边拽开,手已经跨越过她平时吸灵核触碰的腰腹。
他惊愕的嘴唇发颤,她便碾得连发颤的余地也没有,直到她捉住了……,宣衡手也一握在了她腰窝的弧度上。
她让开一点唇,轻笑道:“原来你还长着这玩意。”
他以为是她不懂,刚要哑着嗓子解释什么人伦什么男女之别,他在婚前做的准备自然也有这方面的功课,甚至心里已经背好了稿子想着要如何与她细细讲解。
而下一秒,她手指便用力又巧妙的揩过去,宣衡顿时都要变成倒绷的弓,闷哼叫起来。
她笑道:“我以为你是个下头削平了的小木偶人,还想着没验货就成婚了——喏,你紧张起来,它也在弹……”
宣衡几乎要叫她住嘴。
她却已然将他最里头单衣的腰带扯开,宣衡觉得自己像是被她剥了的松子,自觉丢人,抢着要自己来,但实际上他能做的,只不过是把腰带更扔开了些。
俩人挤挤挨挨在一块,宣衡只是觉得贴着靠着,脑子都快泡在了酒里。
相比于羡泽四处作乱的本事,他就只知道稀里糊涂又好奇的到处碰,但当羡泽支起身子道:“你是不是还没见过女人,要不要瞧一瞧?”
她作势要伸手将帷幔掀开,让月光照进来,他连忙拽住厚重的那一层床幔,道:“不用!我心里有数!”
羡泽心道:你有数个屁。
但她知道宣衡比较要脸,便没有坚持,只是拽住他的手按在……,果然听见他紧闭嘴唇,鼻息错乱,手指都不敢乱动一般。
不过羡泽目的也不只是这个。
他万不该哭,哭得她心里反而冒起小钩子,正好趁他不懂,好好拿捏。
就在宣衡指尖刚刚熟悉,准备鼓起勇气挪一挪,她却拨开他的手道:“算了,就这样吧。”
宣衡一愣,就感觉她在微弱月色中像一条银鱼,又重新裹紧锦被中。
他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尝试着在锦被里去摸索她的手指:“抱歉、是不是我唐突了,我不应该乱碰的——我、我手不动了……”
羡泽却脑袋一转,只将一头乌发朝着他:“不是。跟那个没关系。”
宣衡浑身都已经烫得难受了,他觉得不问明白,说不定以后夫妻生活就要止步于此了,便支起身子想看她的脸色。
他在处理千鸿宫的事务上成熟而富有手腕,但在私下的相处里,却完全暴露出他这个年纪的青涩与惶恐:“那是怎么了?就……不圆房了吗?是我做的什么不对,你与我说吧。”
羡泽转过脸看他:“跟你没关系,是我觉得我自己怪毛病上来了。我之前就有情人受不了我离开了,我怕你也受不了我。”
新婚之夜她提起旧情人,他脸上神色一黯。
但宣衡又听出了别的意思——别人受不了离开,一定是不够爱,而他只要是能包容这些,是不是就胜过那些人。
他便拽着她的手道:“我们是夫妻,那些人不能理解的事,我都能理解。”
羡泽眼里绽放起光来:“当真?”她亲了他下巴一下:“我就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
宣衡心里一暖,轻轻亲了亲她嘴唇,道:“你跟我说就是。我们是一体的。”
羡泽伸开手臂,抱住他肩膀,俩人胸膛也紧贴在一起,就在他心神荡漾时,她嘴唇靠在他耳边,一阵轻声耳语。
宣衡呆住,直到她抬起脸笑盈盈地看着他,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那、那不会出事吗?不会难受吗?”
羡泽歪头道:“怎么会,看你太难受了,我自然就给你解开了呀。”
她继续加码:“若是不足够默契与信任,自然不会弄这些,宣耿耿,你小心眼到连我也不信吗?再说,我们也是要圆房的呀。”
宣衡只感觉她话语像是海里的精怪,他意识还没来得及冒头,就被拽入海水中被她溺亡。
红绸的窄腰带一圈圈绕在他脖颈上,宣衡总觉得自己该拒绝……
但他们可是夫妻,若是他连这些也无法包容无法满足,以她的天性和地位,他就不知道这腰带下次是缠在宣琮还是那个苍鹭的脖子上了……
她偏生还每缠一圈就亲他一下,宣衡要的不止是这样的浅吻,他仰着头不断想要迎合加深,羡泽本想掌控进度,可他亲吻时的纯粹和缠人实在是让她有些难以抵抗,俩人鼻尖抵在一起像呼啸的山谷,只听得见彼此的声响。
宣衡觉得自己像是发烧般,掌心热烫,只想贴在她微凉如玉的肌肤上,让自己的干渴燥热多缓解一分,她却被他胡噜猫狗似的没头脑的手法气笑了。
羡泽拽着他那只会握剑的薄茧,以刚克柔的化劲,研磨抵转,翻弯挽花。
他只觉得手被滚烫的蜜糖浇过黏住了,不敢用力也挣不开手指,呼吸发颤,动作迟缓,她果然皱眉不耐。
他最怕她这样的表情,惶恐的使上点力,他练剑弹琴留下带些棱角的茧。
她细细惊叫,浑身战栗,僵了一瞬,便手挠牙咬地对他一阵报复,却唯独没拽开他的手。
到剑首刀鞘相抵,他脑子已经稀里糊涂,他对于一切即将见识到的事预感强烈,却不敢多幻想,依稀在那抹帷幔缝隙的月色里瞥了她身姿一眼。
羡泽肩膀落了冷色的银晖,腰腹蒸腾艳色的阴影,她眉梢茫然又欢愉的抬着,宣衡被她的美丽与自得震得思绪僵住,呆呆不知言语。
直到剑格相抵,花萼相依,严丝合缝到几乎要擦伤彼此,他只觉得天光乍泄的滋味、夹杂着这一切的意义,像是雪崩般朝他而来。
绵密的震颤酥了他的理智与思考,他含含混混地叫了她名字好几声,像是濒死又强壮的囚犯,正向刽子手呼救一般——
羡泽本以为自己处变不惊,可宣衡唤她名字的声音虚弱而浓情,夹杂在呼唤中的匀气声却粗重压抑,她只感觉宣衡身上肌理都绷起来。
仿佛是血管凸起的战马要将她顶翻。
她吓得立刻拽紧了红绸,夹紧马鞍,想要控住这只在枪林弹雨中颠簸的马匹。
她拽得狠了,他身子猛地一僵,两只手不自主地扣着脖颈上勒紧的红绸腰带,眼里闪过一丝面对危险与死亡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