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带我改嫁八次by马桶上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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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泽也将目光看向房间各处还未完全启动的阵法。
华粼忽然伸手握住了灵力化作的锁链, 用力拽了拽,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被牢牢控制。江连星痛得脖颈青筋凸起,咬牙颤抖起来,不可置信的望着华粼。
羡泽心里一紧:“你在做什么?”
华粼歪头道:“我在确认他是否会威胁到羡泽。果然,他身上的尖刺几乎跟魔主一模一样。”
江连星有些反应不过来,惊疑的目光看了看华粼,又无助地看向羡泽。
羡泽坐在床边没有动,道:“你知道他的事情?”
华粼摇摇头又点头:“羡泽不愿意与我讲。但我从小就能嗅到他身上的土腥味和魔气,那味道总是让我很难受。”
他站在被锁链拉扯住的江连星身边,看起来比江连星要纤细不少,如一朵长枝玉兰半偏头道:“羡泽受伤后忘记了很多事情吧。当年在他来到家里第一天时,我差点杀掉他。”
江连星目光看过去,显然他还记得。
师父身边身着白色宽袖长衣的金发小少年,美貌如同画上的仙童,被葛朔推着向江连星打招呼。葛朔刚要开口说“这是师弟”,华粼就陡然暴走,朝他扑杀过来。
江连星差点被他抓伤眼球,几道化羽法术甚至刺穿他的小腿,最终是羡泽惊魂未定地搂住华粼,葛朔紧皱眉头地挡住江连星,才终止了这场突发事件。
葛朔捞起受伤的江连星,对羡泽道:“他以前善妒,也都是不让你看见背地里下手,这会儿倒是当着你的面就要争宠杀人。”
羡泽却紧紧抱着华粼,抚摸着他的头发,皱眉道:“不……他是在害怕。”
华粼颤抖不止的紧紧缩在羡泽怀里,最终羡泽只是看了江连星一眼,说让葛朔为他止血,她自己则牵着华粼走进屋里,对紧紧搂着她胳膊的华粼温声相劝。
葛朔为他处理了伤口,但江连星当时心里已经明白,明明是华粼伤了他,羡泽却安慰的是华粼——他在这师门里是不可能跟师兄相比的。
不过这也比之前流浪挨打的日子好太多了,江连星定了定心神,拖着伤腿想学着讨好羡泽,他端着茶走进屋里要给她敬茶,就看到华粼枕在羡泽膝头似睡着了。
羡泽低头望着华粼,目光……也像他们第一次相见那样,俯瞰并深思着。
不过当年,江连星还小,并没把华粼跟他的冲突放在心上。将心比心,若是他一直被师父师母疼爱,却忽然蹦出来一个瘦骨如柴脏兮兮的小孩跟他来分享这一切,他内心也会受不了。
后来几年,其实江连星跟华粼的关系也说不上有多好,但羡泽说让他们好好相处之后,华粼并没有搞什么小动作或背后排挤他,只是离他远远的,到师父去世前两年他们也才多说上几句话。
江连星之所以在魔域中处处照顾华粼,也是知道羡泽恐怕更疼爱华粼。
他甚至想……或许自己救了华粼,也能在羡泽心里的天平上多加些分量。
此刻华粼偏头望着江连星,他轻声道:“我当时还不知道为何对你的气息如此厌恶如此恐惧。但现在我知道了。”他话音未落,双掌中突然出现如他羽毛般尖利的两把双锏,勾住江连星背后的锁链,猛地将他往地上一拽。
江连星跌落在地,痛苦闷哼出声,脊背弓起半趴半跪在地板上,背后那从脊柱生长出来的一根根尖刺如鱼鳍般颤抖着。
华粼抬手旋身,少年优雅的身姿却包含着杀意。
羡泽从他苏醒那一刻,心里就隐隐有着防备,忽然一道水色从掌中迸出,卷向华粼手中的双锏。
华粼察觉到她的阻拦,并未激进反抗,任凭双锏的势头被带偏。
羡泽厉声道:“你打算做什么?!”
华粼偏头看着她,有些不理解羡泽的意思,他语气坦率到天真:“我没有打算杀他,羡泽这样捆住他也是因为他魔气太重,想要囚禁他对吧。那为何不将他手脚削掉?”
羡泽骇然,她总觉得眼前的华粼熟悉又陌生,忍不住道:“你可知道这日日夜夜都是他在照顾你,给你翻身更衣。”
华粼面露疑惑之色:“羡泽养他至今,不就是为了吃他、杀他吗?师父带我来追杀魔主之时,已经将许多事告诉我。”
江连星猛地一僵,抬起头来望着羡泽,神情恍惚。
更可怕的是,羡泽并未辩解,只是神色动摇了一瞬,道:“……我自有安排,那也不至于让你来动手。”
她忽然发现,很多时候人的判断实在是太容易受到过往的影响。
就因为她收养华粼后相关的回忆并不多,再加之查明鸾仙确实背叛过她,现在的羡泽从头到尾都对华粼有着一丝防备。
而另一面,江连星明明身形魔气都与魔主极为相似,但因为羡泽失忆后有太多跟他相处的细节,就总觉得江连星是无辜的。
华粼没有因为羡泽的反对而一意孤行,放下手中的双锏,道:“不过,羡泽先不要吃掉他。那魔主实在是狡猾,我怀疑魔主早知道你可能要吃掉他,所以在他体内动了手脚。”
羡泽一惊:“你为何知道?”
华粼眉头微微皱起:“我和师父来到魔域,就是为了追杀魔主,也跟他交手重伤了他,但终究没能夺回您的内核。我被他一口吞下,拼死将他开膛破肚逃出来,却没见到师父的身影,我最后的记忆就是逃亡失败被一群忌使所捕获。我听到魔主与师父的对话,仿佛是他已然知道这都是您的局——”
“我的局?”羡泽头脑乱了,她能意识到失忆前她制作了“系统”,为失忆的自己保驾护航,但这个局具体是什么,她还无法得知全貌:“我的局具体是什么?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华粼摇头:“我不清楚,您有很多事都只告诉师父。”
羡泽急道:“那葛朔呢,他是被魔主所杀吗?他尸身在何处?”
华粼反而面露惊异之色:“师父死了吗?羡泽如何知道?”
羡泽一愣,忽然将脸望向江连星。
她确实没见过葛朔的死,也没见过葛朔的尸首,是江连星告诉她这一切的……
就因为符合她脑子里那什么改嫁剧情,她就完全没怀疑过——
江连星正跪在地上,锁链忽然猛地缠绕紧他的身体,将他双手牢牢扣在背后,江连星往前一趔趄,额头抵在地面上,他挣扎着抬起脸来看向羡泽。
他肋骨被勒得几乎咯吱作响,但更让他痛苦的是羡泽惊疑不定的目光。
他虽然早知道羡泽会更疼爱华粼,但华粼一旦醒来,仿佛他们过往的相处都不作数了那般……他分不清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有多少位置!
她要吃他,她要杀他,江连星都认……
可羡泽面上的怀疑沉沉浮浮,就好像从来不认识他那般重新审视着他。
江连星哽声道:“我亲眼见到师父将一枚金丹递到您口中,摸了摸您的脸颊就倒地而亡。我与他说话,他都丝毫没有理睬我——是我在咱们院子后山挖的坑,将师父埋了进去!羡……师母,我没有撒谎!”
他能解释这些,可他如何解释自己的魔核,自己身上冒出的尖刺,还有尾椎骨的疼痛!江连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像魔主,他没有办法挺起身来恳求羡泽相信他。
因为他都不相信自己!
羡泽蹙着眉头,她的表情不像是怀疑,更像是思索。
她并不像是在听取二人的说辞,而像是坐在庙堂的上座上,思量着他们二人也不知全貌的事情。
可是江连星总觉得华粼不对劲,他昂起头来,强压愤怒望向华粼:“魔主如果没有杀师父,为什么他不来找师母?师兄又怎么会从魔主那里逃生,又怎么会恰巧被我们遇见?而别以为我察觉不出来,华粼你身上为什么也有魔主的气息!”
江连星的目光恨不得洞穿他的脸:“你真的是华粼吗?还是魔主扮作的鸾鸟?!为什么你在梦里要喊着‘杀了葛朔’!”
华粼对自己说出过这种话并不吃惊,他眉毛蹙起:“你知道我的身份了,是羡泽告诉你的吗?”
他偏头看向羡泽:“这才多长时间,这只黑蛟就得到您的信任了吗?”
华粼展露出几分鸾仙的轻慢傲气:“羡泽,你知道我为什么从见到他第一眼就不喜欢他吗?就是那股魔域的气味,像是泥塘深处蠕动的蚯蚓,卑劣的模仿真龙的泥蛇!”
羡泽手指压在嘴唇上,看着这二人。
一个浑身嶙峋尖刺,魔气冲天,跪趴在地上却用着最让人不舍下手的目光望着她;一个纤细优雅,双臂化羽,挡在她身前怕江连星伤害她的同时,始终是将不设防的后背面对她。
江连星说的也不无道理,但羡泽总觉得不对劲。
从之前说是鸾仙背叛她开始就不对劲——
像是有人在把玩棋子变幻的游戏,就是在等着这一幕。
那双阴暗中眼睛正在看着她,等她手起刀落,等她判断善恶,等她得知真相后痛哭悔恨。
房间内沉默下来,小楼外雨幕交织,水潮涌动,羡泽听到了车马、尸体甚至是建筑在随着洪流摩擦,暴雨声中,羡泽甚至隐隐听到了云层中遥远的狂怒震吼。
外头陡然有红色雷光闪烁了一瞬。
这么久了她从未见过魔域打雷,更何况还是这种红色的雷电?
华粼猛地冲到窗边,推开窗子往外看去。
洪水滔滔从昏暗的街道之间流淌过去,很多窝棚已经被冲散成碎片,被黑色洪水裹挟着,将更多建筑撞碎,有很多魔修飞在半空中,在呼喊着什么,还有些妖魔太多年没见过水,或抱着木板,或相互抱团。
那些修为低下的在这洪水面前也如蝼蚁一般。
红色的雷电在乌黑云层的摩擦中若隐若现,羡泽依稀看到了如龙似蛟却又更像污泥般的身影,在空中痛苦腾转,坠落而下——
羡泽:“那是……魔主吗?”
华粼嘴唇紧抿,答案不言而喻。
随着暴雨而来的风吹动他的头发,他转身看了一眼跪趴在地上的江连星,道:“或许江连星没有撒谎,只是他见到的不是师父本体,而是他以血肉捏出的分身。只为了将您给他的金核送还给您。”
羡泽心里一跳:“他把金核还我,对上魔主哪里还有胜算?”
华粼转脸看向远处:“要的从来都不是胜算。”
他将肩膀靠近她,似乎本想伸出手臂搂抱她,却又垂头作罢,只是靠着二人肩膀想贴的那一点温度,开口道:“羡泽不必犹豫我和江连星谁善谁恶,谁真谁假,您就当没有见到我。”
羡泽:“什么?”
华粼轻柔的笑了,他低下头,从羽毛下藏着的芥子中,拿出一截沾血的布料。那块布料没什么花纹,是浆洗旧了的棉麻,他捏在羽尖,布料很快化作灰尘随空扬起,化作只有他能看到的指引。
羡泽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那块沾血的布料难不成是属于葛朔,他在追寻葛朔的踪迹?!
华粼果然赤着的足尖踩在门框上,他回头道:“魔主未死,那师父必然还活着,交给我的事还没完成。”
羡泽一把拽住他衣袖:“他交给你什么事?难不成让你去杀魔主?那你可以与我一同——”
华粼回头看向羡泽,他太不会撒谎了,羡泽看他喉结动了动,一言不发。
羡泽忽然意识到什么,她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脑中已经交织出了某种可能性:“他交给你的事,不会是杀了他吧?不会就是你梦里喊的‘杀了葛朔’……吧?”
华粼双臂猛地化作更大的淡金色羽翼,脚尖用力一踏,在暴雨中更高的飞起,雨转瞬打湿他,华粼红色的双瞳真挚地望着她:“羡泽,鸾鸟和苍鹭一样,从来不会背叛自己的真龙。”
他身形陡然化作鸾鸟,尾羽纤长,双瞳明亮,在乌云涌动黑水横流的魔域中,挥翼穿过暴雨与红雷,朝远处飞掠而去。
第141章
与此同时, 远处一截内城城墙像是承受不住水压与内部的撞击,那巍峨如高原般的黑色墙体陡然炸裂开,混杂着冥油的黑色洪流从内城中向外迸射, 巨涛瞬间兜头砸下, 只将距离城墙最近的一片房屋冲垮成碎屑。
简直如同天池碎裂,内城已经不知道积蓄了多少的“湖水”朝外头疯涌!
照泽要毁于一旦了。
羡泽回过身,看向被数条锁链捆束在地的江连星, 江连星听到外头炸裂奔涌的涛声, 还有四溢开来的魔气, 急道:“羡泽, 离窗边远一些, 是不是洪——呃!“
羡泽快步走过来,拽住江连星的衣领将他拖起来几分。
江连星腿脚站不稳, 锁链紧紧收束几乎要勒死他。
羡泽咬牙道:“我不信你们不相通, 你是从它身上掉下来的一枚卵!你问问魔主!告诉我葛朔怎么样了?他是不是真的没死?!”
江连星脸色苍白, 望着羡泽愤怒无力的面容, 他喃喃道:“……羡泽,我不知道。”
羡泽手指攥紧。
他当然不知道, 她是从一开始欺瞒他的人。
是她情绪难以自抑,可是如果葛朔可能还活着……不, 华粼表露这一点, 或许不是出自坏心,但也很可能是魔主有意透露出的讯息。
魔主在等着她去见他。
羡泽冷静下来。
魔主之前只用分身来袭击过她,而它的本体从未出现,如果真的有实力跟她正面对抗,进入魔域后魔主有千万种机会对她下手。
它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只可能是它做不到了, 一如现在照泽崩塌,洪流遍地。
它正在崩溃的边缘,它想要跟羡泽展开一场拉锯或谈判,而放在这谈判桌上的……是葛朔的性命?
那江连星算是什么?
羡泽垂眸看向他。
如果按照江连星所说的前世,其实宣衡、戈左的金核,都被江连星吞下了,甚至可能弓筵月也是被她杀了,金核给了江连星。
这是她刻意引导的结果。
为什么?她怎么会让江连星这样跟魔主密切相关的人,吞下本应该她自己回收的金核?
魔主分身可是连她体内的金核都能夺走——
除非说,放在江连星身体里的金核,反而是魔主最不可能夺走的……他很可能跟魔主相斥,无法被魔主所伤害或侵吞!
也就是说江连星本身不止是一道菜,更是一个存放金核的保险柜。
这保险柜只有魔主打不开,而当羡泽看他已经杀够了人,体内回收了足够多的金核,她就可以对江连星剖腹取卵。
至于江连星体内的魔核,就是羡泽当年沾了魔气的金核。系统不断在鼓动她刺激江连星,就是为了让江连星魔气愈发汹涌。
很有可能是江连星越是走上了成魔的道路,越是有更多魔气进入他体内,她给他的金核反而就越干净。
当她完成了这一切,她就能享用美味的无毒的——汇集滋味大成的江连星。
看起来颇为完美的计划,她考虑了很多,却唯独没把江连星当个人看。
羡泽不知道自己在失忆前最后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何能选择把江连星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那条刚刚出生望着她有些亲昵的小黑蛟,是她的仇敌本身吗?
应该被她这么对待吗?
他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想?
此刻,江连星跪在地上,望着羡泽也无法自控的溢出泪,他不知哭笑地咧开嘴:“我不明白,您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魔主的一部分吗?师兄、华粼说您养我长大就是为了要吃我,是……是什么意思?”
羡泽望着他双眼,她声音相比前世今生那些笑着说他“好孩子”的时刻,显得太过冷静:“便是字面上的意思。乱世孤儿那么多,你为什么会到我身边,总要有原因的。”
“你是我与魔主缠斗时,割开它的身躯拿出的一枚卵。我亲眼看到你破壳出生,你这辈子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我,但在你诞生的两个时辰以内,我就想杀了你。”
“时隔数年再度相见时,我发现你没有死,便考虑你有别的价值。”羡泽自嘲般笑起来:“在你眼里师母是怎么样的人?温柔又疼爱你?抱歉,你在我眼里一直是盘中餐罢了。”
羡泽松开手,江连星跌坐在地上。
他心口疼的只敢抽着小口气呼吸,仰头看向羡泽。但在没看到她的面容之前,先看清了她在衣袖下攥紧的两只手。
她这番话像是从身体里挤出来的。
江连星感觉自己前一世追逐的永远都是师母的光晕,他见到她的机会太少,她作为念想在他心头悬挂得太高。或者这一世有太多相见的时刻,有太多并肩地行走,他终于能够走入那团光晕,清晰地见到她的轮廓。
而在她展露的狡黠与愤怒中,在她的冷静思虑与谨慎警戒中,江连星感觉自己触摸到了真正的羡泽。
巨大的身躯残缺的真龙像是山一样盘桓在海中,他像个在狂风海雾中的攀山客,手指抓着羡泽周身覆盖的微凉鳞片,触摸着上头凸起硌手的纹路。在她呼吸之间,鳞片张合,缝隙中透出她躯体的热度与气息。
江连星仰起头来,海雾散开的一瞬,他看到髯发如云、双目如月的真龙回过头来,复杂而警戒的望着他。
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心疼与难以言喻的情愫。
他想要日夜前来清理她趾间的藤壶,他想要拖拽帆布遮掩砸在她身上雨点,他想要以微薄之躯奉献给她……
若不是他双臂被紧紧缚在身后,江连星几乎想揉开她攥到发白的手指,将她掌心贴在脸上。
羡泽明明可以骗他到被吃下的最后一刻,就像前世那样。
可她为什么这一世却说出了口,是不是心中发生变化的不只是他……
江连星在梦里见到过羡泽年轻时的绚丽与快乐,她失去了龙趾,失去了护心鳞,失去了伙伴与爱人,她如此韬光养晦要吃掉他,那这件事一定很重要。
江连星轻声道:“……羡泽为什么要吃掉我?”
羡泽:“自然是为了恢复实力。为了不会再被人所伤。”
江连星忽然用脑袋顶了顶她紧攥的手,羡泽碰到他头发,下意识地松开手指,指间不经意穿过他鬓边的碎发。
就像是摸了摸他的头。
江连星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声道:“那就吃掉我吧。这也是我的希望,我希望羡泽不会被任何人所伤。羡泽只要做对自己好的事就好了。”
房间里一片沉默,他抬起头来,才看到羡泽垂着脸正凝望着他,她瞳中两点金光就像是两滴悬而未落的泪。
她骤然阖上眼皮,用力偏开头道:“不。你就待在这里吧。”
江连星呆了片刻,才意识到羡泽……是要抛下他吗?
不……吃了他也好,为什么要扔下他!
小楼剧烈震动,显然是洪水要将楼底击溃,羡泽站在地上纹丝不动,只是从怀中拿出能幻化成帐篷的叠纸,她垂首拆开重新叠成一条最简单的小纸船。
而后将纸船往窗外空中一抛。
纸船在窗外化作一艘木材厚重,两三层高的艨艟,她往船上跃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江连星瞳孔一缩,忍不住嘶声喊道:“羡泽!”
她说着,飞身踏上艨艟,艨艟两侧的船桨被她的灵力驱动,朝着另一个方向划去。
江连星了解她,太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她必然是去找钟霄等人,外头的洪水实在是汹涌,照泽外城转瞬间就要被摧毁,如果置之不理,钟霄他们恐怕也活不下来。
可他呢?她就把他扔在这里!
江连星看向羡泽离去的身影,他膝行几步想要跟上,可羡泽的话却像是烙在他心里。
……所以他从来都是魔主的一部分。
会不会是羡泽曾经遭遇的一切,她身上受的那些伤,都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他这一世都是为了被羡泽吃掉而活,现在羡泽又都不要他了,那他又何去何从?
……再骗他也好,他现在就像是盘里的剩菜,就像是被切掉不要的边角料,就这么被羡泽孤零零地扔在洪水之中!
三层小楼轰然碎裂倒塌,江连星被随着崩塌的房间,坠落入浑浊的水中,而后又漂浮而起,他拼命挣扎着,总算爬上了一片比床大一些的木板上,手肘膝盖撑着木板稳住身子。
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灵力的金色锁链已经消失,再也没有束缚他的双手了。
他要去找到羡泽吗?会不会那魔主利用他伤害羡泽?
会不会自己可能就是一直埋在羡泽身边的一颗雷,他迟早会背叛羡泽,会害死羡泽?
会不会……羡泽看到他只会面露警惕与厌烦的神情?
他只感觉尾椎骨剧痛,他脊柱都像是要被抽出来一截,头脑中一片混乱。江连星听到不安地拍打声,猛地回过头去,就瞧见了黑色的布满尖刺的尾巴,正在他身后乱晃……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长在他身上的?!
羡泽刚刚也说过什么“小黑蛟”之类的话,江连星还是将手猛地朝后摸过去,惊骇不已!
他屁股真的长出来了尾巴——
不只是身上那些尖刺刺破了刚刚缝好的布料,甚至连裤子也……
江连星伸手摸了摸,没有羡泽的尾巴那么纤长蹁跹,甚至有点略显笨拙的粗壮。布满暗色的花纹,却没有任何鳞片,油亮而柔软,唯有尖刺像是他无力的最后防御手段。
他莫名觉得自己的尾巴看起来很丑,就像是华粼说的泥蛇蚯蚓那般……
会不会羡泽见到他,就会想到她的仇敌?就会想到那个还不知道有何目的的魔主?
江连星拼命想将尾巴藏起来,可他根本做不到像羡泽那样对尾巴和角收放自如。不止如此,他的手臂也渐变成乌色,从手肘开始过渡,到指尖已经是纯粹的黑色,他感觉自己的身量也不自主的弓下来。
他还想要追上羡泽,可现在这副丑样子要怎么见她?!江连星感觉自己几乎距离疯狂只有一步——
江连星趴在那块在水中飘荡的木板上,想要把尾巴塞回裤子里遮挡住,忽然听到了一声咳嗽。
咳嗽声?
他猛地转过头去,就瞧见羡泽脚尖踩在漂浮水面的柜子上,离他只有几步远,望着他的……屁股。
“啊。”羡泽惊讶:“你也有尾巴?”
江连星呆呆的望着她:“……羡泽?”
羡泽脚尖一点,落在他所在的那块浮木上,她探头看了看:“别塞了,你裤子塞不下的。”
江连星捂着身后,半晌反应不过来:“你不是……扔下我走了吗?”
羡泽背着手:“你不都让我吃了你吗?为什么要扔了你?”
江连星懂了,他直立起来,忽然扯了扯中衣的衣领,露出一片胸膛,沉默的偏过头去。
羡泽眉毛跳了一下:“……你在干嘛?这周围都是洪水滔天,满城尸体,你脱什么衣服?”
江连星不明所以:“不吃了我吗?羡泽现在吃掉我,就能变得更强,就能打败魔主了吧。”
羡泽:“……你这一世顶多就算个小零食,没什么被吃掉的价值。我还是先留着你干活,有什么万一再拿你打牙祭吧。”
江连星身子突然委顿下来,眼眶红了:“是我没有勤加修炼,还是修为不够,我连被吃掉的价值都没有了吗?”
羡泽头都大了:“跟你没关系!你就当个储备粮,先老老实实跟着我行吗?!”
江连星感觉自己身上的尖刺都要软软耷拉下来:“可……要是带上我,万一魔主能控制我的身体袭击你?万一他借我的手杀了你?”
羡泽撇了一下嘴角:“它要有这本事,在我最虚弱毫无灵力的时候他为什么没这么做?甚至在这几天我们住在同一个房间中他为什么没能下手?”
江连星神情震动,显然他刚刚一个人在这儿钻牛角尖,脑袋根本没想到这一点。
他垂下头去:“那羡泽也别相信我……我怕我会害了你。”
羡泽:“……这话我该送给你。”
她实在是无法适应这氛围,背着手跳跃到另一张漂浮而起的床上,坐在床头木栏上,对江连星挥了挥手:“飞起来太容易被当做目标,我们坐床进内城。”
江连星也跳跃而起,但他掌握不好尾巴的平衡,刚起身便落入水中,有些狼狈的扑腾两下,才把脑袋和尾巴都浮在水面上,朝着床的方向游了过来,有些吃力地爬上了床正中。
羡泽崩溃:“……你是蛟啊,蛟都是长年在泽底湖中长大的,你怎么能跟条狗一样游泳。”
江连星因为落水,之前让她用涤尘诀弄干净的衣衫又脏了。他捋了一把头发上的水,不太承认自己的身份,有点赌气道:“我不是蛟!”
……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别黑色油亮大尾巴乱晃了。
羡泽没接话,只是用灵力驱动着床在水中快速推进,挤开周围的碎片与尸体,逆着从内城向外流淌的水波,朝着内城的方向前进。
江连星想要跟她一起坐在床头的围栏上,才刚走过来几步,床就因为重量不稳,前头往下一沉,羡泽惊呼一声,两脚都泡了水,灵力托起才没有沉下去,她回头看向江连星:“你坐床尾去!”
江连星蹲在床上,挪了半天也只挪到床中间的位置,不肯去床尾。
羡泽没一会儿又听见他蹭着蹭着靠近过来的声音,这回是他自己用灵力在床底下托着,然后跟羡泽一起坐在了床栏上。
羡泽看了他一眼,他两只手撑着床栏,偏过头去不跟她双目对视。她双手托着下巴,有些郁闷:“……”
不对劲啊。
羡泽想过,在她揭穿他亲吻之后,说要吃掉他以后,江连星应该双眼泣血恨得咬牙切齿说要跟她不共戴天,然后不停找机会想反扑想把她囚禁起来捆住她的腰磨牙低声道“现在轮到我吃掉师母了”——
羡泽甚至也想过,她扔下江连星,会不会看到魔主将彻底黑化的江连星捉走,会策反他对羡泽下手,会见到彻底知晓一切真相的江连星将刀立在她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