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档案管理员重生了by胡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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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在紧张高效的商讨中逐渐完善,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便衣侦查员已经开始对学府路进行渗透摸底,技术部门的信号车也开始在周边区域巡逻。
电视采访很成功。
梁九善外形出色,这一点在他年少时就能看得出来。穿上西装、打着领带,微乱的刘海让他看上去既沉稳,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少年意气。
主持人介绍梁九善时,用了不少夸赞之词——晏城一中优秀校友、晏城的明日之星、杰出的创业者、非凡的创新能力……
而对此,梁九善照单全收。
他姿态悠然,对着屏幕前的观众说:“我要感谢两个人,一个是恩人,一个是仇人。”
梁九善的恩人,自然是姜凌;而他的仇人,是钱大荣。
他用淡定的语气,将年少时钱大荣霸凌他、姜凌解救他,并把钱大荣送进少管所的故事讲了一遍。
然后,他对着镜头挑了挑眉,眸子在灯光下闪动着灿烂耀眼的光芒:“钱大荣,你看,我赢了。”
李秋芸看到这一幕,简直乐疯了:“凌姐,看到没?他在挑衅,这完全是挑衅!钱大荣要是看到,肯定会疯。”
姜凌微笑不语。
曾经相触的指尖温润无比,这个当年骂钱大荣无耻的少年,真的长大了。
9月25日,电视台播放采访节目后第三天。
也是姜凌判断出的行动日。
傍晚,放学铃声响起不久后,纺织厂子弟中学周边的喧闹渐渐平息。学生们大多已离校,只有零星的值日生和老师还在校内。
夕阳给教学楼镀上一层金色,学府路上行人稀疏,几家小店还开着门,灯光温暖,看起来平静如常。
但这平静之下,是无数双警惕的眼睛和紧绷的神经。
化装成路人、店主、修理工、情侣的刑警们已经就位,他们的眼神锐利,通过微型通讯设备保持着无声的联系。高处的狙击镜和观察点覆盖了几乎所有角度,包括东侧绿化带,但茂密的冬青丛和傍晚渐深的阴影提供了天然的视觉死角,增加了监控难度。
移动指挥车内,雷骁面色冷峻,盯着面前数个监控屏幕,上面是学府路各个角度的实时画面,他特别叮嘱:“东头绿化带植被茂密,各观察点和便衣人员提高警惕,利用一切手段弥补视觉盲区。”
一如电视访谈里透露的,梁九善即将参加学校组织的国庆典礼,提前回来参加初中同学聚会,入住学府路的金纱宾馆。
梁九善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学府路的路口。他按照计划,穿着一件浅色的连帽衫,帽子松松地坠在后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兴奋,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闲散帅劲。
他先是走到一中侧门附近,隔着栏杆朝里面望了望,然后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对着电话那头笑着说着话:“……对,我刚到,侧门关了,你还要多久?嗯,我就在这边文具店等你,快点,天快黑了,好久没见,挺想你的。”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表演自然流畅,将一个想与旧时同学见面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说完后,他收起电话,看似随意地走向那家求知文具店,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不时抬头望向学校方向,又低头看看手表,显得耐心正在被消耗。
这一切,都被隐藏在暗处的摄像头和眼睛清晰地捕捉着。
姜凌和李秋芸待在移动指挥车附近的一辆伪装车内,通过屏幕紧张地注视着外面的一切。姜凌的手心全是汗,心脏跳得飞快,但她的目光却紧紧跟随着屏幕上的那个身影,大脑飞速运转,结合着周边各个监控点位传回的画面,评估着每一个经过的人、每一辆缓慢行驶的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天色愈发昏暗。学府路上的路灯亮起,投下长长短短的影子。
一切似乎风平浪静。只有偶尔经过的车辆和行人。
难道对方没有上钩?还是他们看穿了这个计划?或者,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今天?
就在气氛越来越凝重,甚至连指挥部都有些怀疑之际,负责察看附近监控录像的技术大队成员传来消息。
“报告!纺织厂对面公用电话亭附近出现两名可疑身形。高且壮、戴帽子、深灰色上衣、黑色裤子、运动鞋。”
指挥部气氛瞬间一振。
鱼,果然还是咬钩了!屠建雄和钱大荣,很可能已经在附近观察
雷骁的声音通过频道传来:“各单位注意!目标已出现,很可能在附近窥视!提高警惕,按第一预案准备!诱饵组,保持状态,注意观察四周,可以向路中间稍微移动,给他们创造一点机会,但务必保持在安全范围内!”
梁九善的耳机里收到了指令。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和紧张,脸上依旧维持着等待久了之后的不耐烦。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似随意地沿着学府路的人行道慢慢踱步,目光依然望着学校方向,仿佛在等待迟迟不来的同学,不知不觉走到了路灯光线略暗一些的中段区域。
这个位置,是经过精心计算的舞台,看似暴露,实则完全在警方交叉火力的控制之下,且远离任何可能伤及无辜的店铺门口。
姜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几乎屏住了呼吸。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可能下一秒就要到来。
夜色温柔,却危机四伏。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紧张中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
学府路上,梁九善看似悠闲地踱步,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孤寂的影子。他耳朵里微型耳机传来的不再是清晰的指令,而是指挥部压抑的呼吸声和电流的微弱嘶鸣,这种绝对的安静反而更令人心慌。周围的世界仿佛被罩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里,寂静无声,却又充满了肉眼看不见的、一触即发的杀机。
伪装的指挥车内,空气凝固得几乎能捏出水来。
屏幕的光映在姜凌毫无血色的脸上,她的指尖早已掐入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却浑然不觉疼痛。眼睛像是被钉在了屏幕上,死死锁定那个移动的身影,以及周边几个监控画面传回的实时影像。
技术大队汇报的那两个可疑身影如同鬼魅,在公用电话亭附近惊鸿一瞥后,便彻底融入了城市的阴影之中,再无踪迹。这种未知的、等待的煎熬,比直接的冲突更折磨人的神经。他们一定就在附近,像最狡猾的捕食者,潜伏在视觉的死角里,用冰冷的耐心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机,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
李秋芸同样屏息凝神,通过通讯器与各点位确认情况的低语声,像是怕惊扰了黑暗中窥伺的幽灵。她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嗡——轰轰——”
学府路西头,一辆破旧不堪的125摩托车毫无征兆地发出嘈杂刺耳的轰鸣,像一个喝多了酒的醉汉,歪歪扭扭地驶入路口。
摩托车的速度并不快,但发出的噪音却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骑手戴着一个脏兮兮的全覆式头盔,根本看不清面容。后座还载着一个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深深地低着头,将脸隐藏在一片阴影之中。
“西头!可疑车辆!摩托车,两人!注意!”高处观察点的声音立刻在频道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辆突然闯入的摩托车吸引了过去。
雷骁依然保持着冷静:“各单位注意,西头出现可疑目标,但行为异常,不排除是佯动。东侧单位尤其提高警惕,防止声东击西。诱饵组,保持状态,注意观察所有方向。”
几乎在雷骁命令下达的同时,真正的杀机便从东侧方向爆发!
东头人行道旁茂密的绿化带深处,一个利用植被阴影完美隐藏的高大壮硕身影,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利用了警方对西头突发情况的瞬间关注以及光线昏暗、植被遮挡的极限条件,毫无征兆地猛然窜出!
是屠建雄!
他根本没有和钱大荣一起从西头出现,那辆噪音巨大的摩托车只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吸引警方注意力的幌子!
屠建雄独自一人,手中握着一把造型狰狞、寒光闪闪的匕首,刃口在昏暗的路灯下划出一道冰冷刺骨的、弧线,精准而狠辣地直取梁九善的后颈!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经过无数次暴力实践形成的、令人胆寒的熟练和极端残忍。
“东头!屠建雄!一个人!匕首!目标后颈!致命攻击!”狙击手的报告声前所未有的急促。
“九善!东侧!规避!”雷骁的怒吼声在梁九善耳机炸响。
在听到预警和感受到身后那股实质般的恶风袭来的那一刹那,梁九善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完全是凭借千钧一发的本能和事先在脑海中反复推演过无数次的应急预案,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右侧前方全力扑倒翻滚!
“嗤啦——”
匕首的寒光贴着梁九善的左大腿外侧划过,割破了裤管和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和温热的血流。虽然规避动作已极快,但屠建雄的爆发力和精准度依然造成了伤害。
梁九善疼得闷哼一声,翻滚的动作因腿部的剧痛而稍有迟滞变形,但他咬紧牙关,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忍住,单手撑地,迅速拉开与屠建雄的距离。
屠建雄发现这志在必得的致命一击竟然落空,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愕然,但随即被更浓烈、更疯狂的嗜血和暴戾所取代。
他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明星企业家竟然有如此快速的反应和闪避能力。他没有任何废话和停顿,手腕一翻,匕首在空中划出一个更刁钻的角度,带着令人牙酸的破空声,再次扬起,这一次直接抹向梁九善暴露出来的脖颈。
速度比刚才更快,更狠,完全是奔着一击毙命而去!
“开火!”雷骁的命令毫不迟疑。
“砰!”
一声沉闷而压抑的的枪声,骤然划破了学府路的夜空。声音并不响亮,显然是加了消音器,但在这极度的寂静中,却如同死神的叹息,清晰可闻。
屠建雄前扑的凶猛动作猛地一滞,就像是高速播放的电影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的眉心处,一个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血洞赫然出现。
扬起的匕首僵在半空,离梁九善的脖颈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他眼中那疯狂燃烧的凶残和暴戾瞬间凝固,然后如同退潮般迅速涣散、黯淡下去,最终变得空洞无物。高大壮硕的身躯如同被瞬间抽掉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直挺挺地、毫无生气地向后倒去。
“嘭”地一声闷响,屠建雄的身体重重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扬起一片细微的灰尘。手中那柄沾血的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一旁。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从屠建雄暴起发难到他被精准击毙,不过短短两三秒时间,快得让人几乎无法反应!
现场有刹那的、绝对的死寂。
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只有西头那辆破摩托车还在徒劳地、滑稽地轰鸣着,骑手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枪声彻底吓傻了,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而就在这时,那个原本坐在摩托车后座的人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跳下车。
那是钱大荣。
他没有看倒在血泊中、已然毙命的屠建雄,他的眼里只有梁九善。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脸上混合着极致的恐惧、歇斯底里的愤怒和一种彻底扭曲的疯狂,如同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嘶吼着,以一种同归于尽的绝望姿态,扑向刚刚忍痛站起的梁九善。
“梁九善!我要杀了你!都是你!都是你们害的!!”他手中握着一把弹簧刀,毫无章法地、胡乱地挥舞着,刀片在灯光下反射出混乱的光斑,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恨意。
梁九善腿部受伤,鲜血直流,行动严重不便,面对状若疯虎、完全失去理智扑来的钱大荣,他只能踉跄着急速后退躲避,每一步都牵动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钱大荣!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四周埋伏的便衣警察如同神兵天降,从各个角落,店铺内、车辆后、绿化带中……迅猛扑出,厉声呵斥,形成合围之势。
但钱大荣似乎耳朵已经聋了,完全听不进任何话,充血的眼睛里只剩下梁九善这个他恨了多年、视为一切灾难源头的目标,只想不顾一切地将他撕碎、捅烂!
“凭什么!凭什么你能上好大学!能开大公司!能上电视风光!能人模狗样地站在这里!!”
钱大荣一边疯狂地、毫无章法地刺砍,一边歇斯底里地咆哮,口水混合着鼻涕眼泪四下飞溅,“而我呢?我却要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躲在臭水沟里,吃馊饭,挨冷眼!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要不是姜凌那个多管闲事的贱人,我不会进少管所!我爸不会坐牢!我妈不会不要我!我的人生不会变成这样!全毁了!都是你们!是你们毁了我!!”
他的话语颠三倒四,逻辑混乱,却充满了偏执到极点的怨恨,将自身所有的不幸和选择都简单粗暴地归咎于外界的迫害,把自己塑造成唯一的受害者。
几名训练有素的警察已经迅猛逼近,试图从侧后方制服他。钱大荣此刻爆发出惊人的蛮力,拼死挣扎,弹簧刀毫无规律地乱挥乱捅。
“控制住他!”
随着一声令下,一名特警直扑上前,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如同铁钳般扣住了钱大荣持刀的手腕,动作干净、利落、狠辣。
“咔嚓!”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脆响。
“啊——!!!”伴随着钱大荣杀猪般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声,他的手腕竟被生生反向折断,白色的骨茬甚至隐约刺破了皮肉!弹簧刀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脱手飞出,掉落在几米外的地上。
另外一名特警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顺势利用钱大荣前扑的惯性和剧痛带来的僵直,猛地一拉一拽,脚下同时巧妙地、精准地一个低扫绊踢!
钱大荣那庞大却虚浮的身躯顿时彻底失去平衡,惨叫着、挥舞着那只扭曲断折的手,像个破麻袋一样向前重重扑倒,“砰”地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下巴狠狠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鲜血瞬间从口鼻中涌出,牙齿也磕掉了几颗,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一时半会儿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
钱大荣的疯狂在训练有素的合击面前毫无作用,弹簧刀瞬间被夺下,人也被死死按倒在地,粗暴地反铐起来。他的嘶吼变成了被压制后的呜咽和徒劳的挣扎。
梁九善忍着剧痛,缓缓走向被警察架着的、状若疯魔却已无力反抗的钱大荣。腿部伤口的鲜血滴落在路面。他低头看着像一滩烂泥般被警察架起来的钱大荣,看着他眼中依旧残留的不甘和深深的怨恨,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和怜悯的冷笑。
“钱大荣,”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因为忍痛而有些低哑,却异常清晰地、一字一句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直到现在,尘埃落定,你一败涂地,差点杀了人,自己也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你还觉得,是我们毁了你吗?”
他顿了顿,目光锋利:“少管所里进去又出来的人那么多,为什么有的人能吸取教训,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而你,却只在里面学会更狠毒、更下作的手段?社会上是非曲折那么多,为什么大多数人哪怕遭遇不公和困境,也能守住底线,拼搏向上;而你,却毫不犹豫地选择杀人犯罪,用最残忍的方式报复社会?”
“你父亲坐牢,”梁九善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冷酷,“是因为他贪婪成性,贪污受贿,触犯了国法,罪有应得!你母亲离开,是因为再也无法承受家庭巨变和你一次又一次的自甘堕落、屡教不改!而你——”
他猛地伸手指着钱大荣的鼻子,语气斩钉截铁:“你从来就只会像个没断奶的巨婴一样怨天尤人,把所有的责任和过错都推给别人,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可怜的人,全世界都欠你的!却从来不敢,也从来没有真正反思过自己一丝一毫!”
“你以为够狠就能闯社会?告诉你,钱大荣,你是天底下最可笑、最可悲的懦夫!一个只敢向更弱者挥刀、永远不敢正视自己失败和无能的可怜虫!你的人生道路,不是别人给你毁掉的。是你自己,一步一步,用你的懒惰、你的怨恨、你的自私、你的残忍,自己亲手走成了今天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算没有当年那件事,没有我和姜凌,以你那早就腐烂发臭的心性,迟早也会因为别的什么由头,烂在另一个肮脏发臭的泥潭里,谁也救不了你!”
梁九善的话,像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刺在钱大荣心底那层自欺欺人的、厚厚的外壳上,将他内心最不堪、最卑劣、最懦弱的真相血淋淋地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钱大荣猛地抬起头,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还想反驳,还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但看着梁九善那双冰冷的眼,看着周围警察那严肃的脸,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来,像一只被彻底抽走了脊椎骨的癞皮狗,眼神彻底涣散、空洞下去,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死寂。
直到这时,姜凌才猛地从那种极度紧张的状态中回过神。
刚才那惊心动魄、生死一线的场景,像慢镜头一样在她脑海中反复播放,尤其是匕首寒光闪过、划破梁九善腿部的那个瞬间,她的心脏骤停,几乎窒息!
前世种种不好的回忆汹涌而来——那些冰冷的档案照片,受害者家属绝望的哭喊,以及自己无力改变一切的深深遗憾……她猛地推开车门,甚至顾不上和雷骁交代一声,朝着梁九善的方向飞奔而去!
晚风刮过她的耳畔,她的心跳得如同疯狂擂动的战鼓,撞击着胸腔,带来阵阵钝痛。
“九善!”她冲到他面前,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目光第一时间就死死落在他那条还在淌血的大腿上,看到他苍白汗湿的脸,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比他还白,“你的腿伤得怎么样?伤到动脉没有?疼不疼?”
她快速蹲下身,想用手去按住那不断冒血的伤口,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根本使不上力气。
梁九善看到她不管不顾地冲过来,眼中的冰冷和锐利瞬间消融,似春风拂面般温柔:“凌姐,我没事,只是皮肉伤,没伤到要害,别担心。”
这时,待命的医护人员已经提着担架和急救箱飞奔了过来。警察们正在高效地清理现场,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有人用白布盖住了屠建雄那张残留着狰狞表情的脸,另几人则将彻底瘫软、失魂落魄的钱大荣塞进了警车。
那辆摩托车的骑手,后来查明是屠建雄花了一点钱雇来的一个完全不知情、只是以为来壮声势的小混混,也早已被控制住,吓得瑟瑟发抖。
学府路很快被警方完全封锁隔离,但这场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围捕行动,已然尘埃落定,宣告结束。
姜凌看着医护人员熟练地用剪刀剪开梁九善的裤管,用消毒液清洗那道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看着鲜血被迅速止住,听着医生冷静地确认“万幸没有伤到主要动脉和筋骨,但伤口很深,需要立刻回医院进行清创缝合,注射破伤风和抗生素”时,她一直高高悬在嗓子眼、几乎要跳出来的心,才终于慢慢地、重重地落回了原处。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和无力感席卷而来,让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的警车才能稳住身体。
在白布盖上屠建雄之前,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屠建雄的脸。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他的犯罪档案。
档案编号: YC-CR-0007-MTJ
保密等级:绝密
姓名:屠建雄
外号:疯狗
性别:男
出生日期:1968年4月17日
身份证号:XXXXXXXXXXXXXXXXXX
户籍地址:晏城市西区解放路137号
最后已知住址:无固定住所,流窜于晏城市各废弃建筑、城乡结合部
婚姻状况:未婚
教育程度:小学肄业
职业:无业
体貌特征:身高185cm,体重约90kg,体型高大壮硕,肌肉发达,肤色黝黑。
面部特征:方脸,浓眉,三角眼,目光凶狠,左眉骨至太阳穴有一道长约5cm的陈旧性刀疤,鼻梁歪斜(多次斗殴所致)
其他特征:双臂有大量陈旧疤痕及纹身,右手缺一根小指,系第二次入狱期间斗殴所致。
1983年,15岁,因故意伤害罪(重伤)入少管所3年。起因与人口角,用砖块猛击对方头部。
1988年,20岁,因抢劫罪、故意伤害罪被判有期徒刑8年。手段残忍,使用钢管殴打受害人致残。
1997年,29岁,因在狱中严重斗殴,致同监犯人重伤,加刑2年。
1998年6月,刑满释放。
屠建雄为高度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伴随严重的暴力倾向与虐待狂特质,缺乏共情能力,漠视生命与社会规范,没有亲朋好友,独来独往。于1998年6月释放后,并未有任何悔改迹象,反而变本加厉。其于狱中接触大量境外暴力、犯罪题材影像资料,并产生模仿崇拜心理。自1999年9月起,在晏城市及周边地区制造了一系列针对无辜路人的恶性杀人案件,总共六起,手段极其残忍,且具有明显的模仿性与炫耀性。
最终,于2000年12月,在他犯第七起案件时,警方及时赶到,将其击毙。但在此次追捕过程中,警方牺牲两人。
当这份罪犯档案浮现脑海时,姜凌这才真正清晰地感觉到,这场持续多日、像噩梦般缠绕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连环危机,终于彻底结束了。
如果不是有了钱大荣这个变数,如果不是有姜凌及时发现线索,屠建雄这个独行恶魔将杀害六名无辜群众,以及……两名警察。
预防犯罪,是对的!
至少,她救下了三名群众、两名警察。
虽然不会有人因此而嘉奖自己,但姜凌此刻一直以来的自我怀疑全部消散,剩下的是庆幸、是坚毅、是欣慰。
梁九善被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准备送往医院做进一步处理和缝合。在上救护车前,他努力抬起头,在纷乱的人群中寻找姜凌的身影,看到她苍白着脸站在警车旁,对着屠建雄的尸体发呆。
梁九善冲她缓缓伸出手,轻唤道:“凌姐。”
姜凌回过神来,走到救护车旁,紧紧握住梁九善的手,指尖有些冰凉:“安心养病。”
梁九善反手用力回握住她冰冷的手指,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他一些力量和温暖:“嗯,等我。”
警灯无声地旋转闪烁,红蓝光芒交替映照着学府路上这片纷乱却有序的收尾现场,映照着每个人脸上不同的表情——凝重、放松、疲惫、警惕。
姜凌独自站在路边,晚风吹拂着她散落的发丝,带来一丝凉意。
李秋芸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瓶拧开了盖子的矿泉水,语气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以及难以掩饰的惊叹:“总算结束了,姜主任。刚才真是……太险了。屠建雄太狡猾,利用了环境和佯动。万幸狙击手反应神速。梁九善的反应和规避也真是够快,不然……”
姜凌接过水,机械地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干涩的喉咙,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夜晚空气,点了点头,目光却有些飘远,望向了远处沉沉的、依旧笼罩着城市的夜空,语气复杂却坚定:“嗯,结束了。”
这一夜,晏城警方以零误伤、仅一人轻伤的极小代价,成功击毙极端危险、背负多条人命的悍匪屠建雄,抓获连环杀人案主要嫌疑人钱大荣,轰动一时、引发社会恐慌的系列模仿杀人案宣告彻底侦破。
消息传出,大快人心。
姜凌的心中除了胜利的喜悦,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责任感。案件的侦破,只是终结了眼前的危机,就像是扑灭了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但这场大火是如何烧起来的?那些滋生罪恶的黑暗温床是否依然存在?钱大荣从一个不良少年一步步滑向深渊,家庭、学校、社会……每一个环节是否都本可以做得更多、更好?
她的预警系统可以捕捉数据异常,但能捕捉到人心深处悄然滋生的恶念吗?
她想起前世档案室里那些堆积如山的卷宗,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一段悲剧的人生。
重生归来,姜凌凭借先知和努力,阻止了很多悲剧的发生。
预防胜于治疗。
但预防犯罪这条路,远比姜凌想象的要艰难、复杂得多。
预防犯罪,不仅需要先进的技术和敏锐的洞察,更需要深入研究犯罪的社会根源、人性的复杂,要家庭、教育、社区、法律体系等多方面长期而协同的努力。
今夜,她可以暂时卸下重担,为眼前的胜利而感到一丝欣慰。但姜凌知道,作为一个立志于守护这座城市安宁的警察,她的工作还远未结束。
未来的路,依旧漫长而坎坷。
经历了这一切的洗礼,她内心的信念不仅没有动摇,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坚定——即使罪恶无法根除,即使预防之路遍布荆棘,追寻光明与正义、守护生命与和平的脚步,也永不应停歇,永不能放弃。
时间来到10月。
恰逢国庆五十周年,晏城市的大街小巷早已被浓重的喜庆氛围包裹。主干道两旁路灯杆上悬挂的崭新国旗迎风招展,沿街商铺橱窗贴满了庆祝标语,广场上巨大的“欢度国庆”花坛色彩缤纷。
入夜后,霓虹闪烁,勾勒出城市崭新的轮廓,街上行人如织,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安宁的笑意。经历了节前那场令人心惊胆战的连环杀人案风波后,这份久违的、坚实的祥和之气显得愈发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