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生长by猫猫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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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意低着头,脸上再度红了一下,不知为何,她现在越来越能感受到的,是陈恣身上所散发的,越发成熟的魅力。
他身上,不仅有他父亲缺乏的担当,还有陈瀚海身上,绝对不存在的,对于所爱女人的爱护与尊重。
不一会儿,目的地已经到达了,陈恣平稳的将迈巴赫停在了梧州精神卫生中心的门口,桑意赶忙挎上自己的单肩背包,朝他说了一句:“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桑意,你真的来了?谢谢你!”陈恣却没有听她的话,长腿一迈,先她一步下了车,向外招了招手,桑意有些疑惑,却在下车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向医院门口看去,不由瞪大了眼睛,门口站着的是顾逸飞,可他的样子,和她记忆里那个胖胖的,总是爽朗笑着的顾逸飞完全不同了。
他瘦了很多,身上和脸上甚至没有了多余的脂肪,看起来线条干练硬朗了许多,个子也显得高了许多。
桑意不敢想象,他是如何瘦下来的,需要多大的毅力,吃多少苦头,毕竟顾斐斐和她说过,他哥那体型从小就是这样,跟娘胎里带出来的一样。
“逸飞,你带桑意进去吧。”陈恣向迎着他们走来的顾逸飞叮嘱了一句。
顾逸飞赶忙点了点头:“好咧,恣爷,你就放心吧,嫂子就交给我了。”
听着他欢快跳脱的语气,桑意才找回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却又对他的用词,感到有些无奈,于是她不想再耽误时间,朝陈恣摆了摆手,跟上顾逸飞的脚步,进了这所令她感到陌生的精神卫生中心。
刺鼻的消毒水扑面而来,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穿行期中,来到这样的地方,总会令她感到莫名的紧张,心口也有些发闷,毕竟在她出生以后,三岁那年在医院做了心脏手术,以及各种复查和检查时,她算是医院里的常客。
关于医院的模糊场景,也成了她心内的阴影和梦魇。
“桑瑜住的地方,在五楼上,你慢点跨,台阶有点高。”顾逸飞轻车熟路的领着她,径直上了楼梯。
桑意注意到了,他一手提的保温盒,还冒着丝丝热气,她猜测那极有可能是他专门给桑瑜准备,带来医院的早餐吧。
一边往上走,桑意一边不由向顾逸飞问出了声:“你是怎么瘦下来的?和高中时候,简直判若两人了。”
“唉,操心桑瑜的事情多了,又想竭尽全力的照顾好她,也就慢慢瘦下来了。”听到她的疑问,顾逸飞却叹了口气,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桑意的心内却一阵触动,原来顾逸飞是因为担心桑瑜,为了好好照顾她,才瘦下来的,而从大学开始,他就守在她身边,对她不离不弃。
在这一刻,她望着顾逸飞侧脸,感觉此时,她才真正的明白了顾逸飞对桑瑜的爱有多深,真正了解了这个人。
五楼不一会儿就爬到了,然而此时空旷的走廊上,却远远的站着一个身穿西装,身形佝偻的人,桑意尽力辨认,随即认了出来,这个人是桑明远,桑瑜的父亲,她的伯伯。
此时一道身影,却已经飞速奔跑了过去,正是表情紧张激动的顾逸飞:“桑叔叔,你来干什么!你快走吧!桑瑜她绝对不能看见你!你会刺激到她的!”
他有力的臂膀,一手遮挡了桑明远进病房的门,推搡着他往外走去,桑意亦走了过去,想劝他们安静点。
可知道走到了桑明远面前,她才惊讶的发现,桑明远的变化到底有多大,曾经在她和赵梦面前,作为生意人,意气风发的他,早已不见了曾经的模样,白发几乎染白了全头,深深的皱纹刻在脸上,满脸憔悴。
“没事的!逸飞,求求你让我见见她!你也知道,她妈去世这几年来,她连一次都没见过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桑明远老泪纵横,一边低着头说,一边双手合十,恳求着顾逸飞。
原来桑瑜的母亲,竟然真的在这几年便已经去世了?虽然她回国后从顾斐斐那里已经听说了,但此刻真的听到这样的话语,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桑意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幕,竟让她觉得悲凉至此,毕竟,曾经作为白富美的桑瑜,她的父母来到学校时,她父母都是穿戴不俗,社会地位极高的样子,而现在,一个家庭竟早已经分崩离析。
但她当然也记得,班主任办公室里,桑明远毫不犹豫,扇向他女儿的那一巴掌。
顾逸飞眼圈也红了,不停劝说着桑明远:“不行,叔叔,算我求你了!不要刺激她!她上周才割腕自残,抢救回来,医生们差点把她绑起来,我不想让她受苦!求求你!”
桑意终于忍不住了,张了张唇,对他们说道:“桑伯伯,顾逸飞,你们都先去楼下休息一下吧,让我去见见桑瑜,和她聊聊天,我向你们发誓,我会保护好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桑明远疲惫而憔悴的目光,这才落在她身上,眼底的惊讶掩饰不住,似乎是她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他还没认出来她是谁,直到好几秒后,才缓缓问道:“你是,桑……桑意?”
“对啊,叔叔,桑意的母亲去世以后,她就独自一人,去了伦敦求学,现在她已经从皇家艺术学院毕业回来了,还成为了在国内外,都非常有名的艺术策展人,您让她试一试,和桑瑜去好好沟通一下,好吗?”
像是找到了自己的救星,顾逸飞眼睛亮了一下,立即劝说桑明远道。
桑明远的眼神里,早就没有了高高在上的那股锐气,似乎也明白了,无论是谁,只要能缓解桑瑜的病情,只要能救得了她,就都可以。
“好”沉默了几秒钟后,他点了点头。于是顾逸飞,立即带着他,往楼下走去了。五楼空旷的走廊里,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见他们离去,桑意这才挎着包,缓缓走到了那间印有病患姓名——桑瑜的病房前,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质门。
一阵歌声兀然从她耳边传来,声音轻灵而好听,没有词,只有调子,哼的不知道是什么歌。
桑意抬头看去,窗户边的木桌前,正坐着一个身穿素色长裙的人,她侧着脸,一边望着窗外,一边兀自哼着歌。
仅仅只是通过那头茂密而乌黑的长发,以及端正坐着的体态,她也能立即判断出来,坐在那里的人,正是桑瑜。
“顾逸飞?我不是说了,让你把你的东西拿去扔掉吗?我不会吃的!”似乎是听到了脚
步声,桑瑜的歌声立即停止了,一张没有什么血色,苍白孱弱的脸,兀然转了过来,厉声斥责了一句。
然而,当她看清了来人以后,整个身体却彻底僵住了,她站起身来,目光停留在桑意脸上,根本不敢相信:
“怎么……是你?”
桑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嘴角微扬,朝桑瑜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事实上,这还是她和桑瑜,在成年脱离了学校以后,第一次有这样单独对话的时候,在这一刻,放下曾经的所有,她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仿佛这个病房也像一个小小的玻璃水晶球,将面前这个曾经和她对立,曾经敌视过她,甚至曾经伤害过她的人,放在了一个只有她们两人存在的世界里。
真正去进行一场灵魂与灵魂之间的对话。
桑瑜黑色的眸子,紧紧锁住她,比起曾经清明冷艳,很少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她似乎陷入了一种清醒与混沌交织的病态疲惫里,深处有浓重的黑影,困住了她,使得她不得不停留在原地。
这个黑影,桑意觉得很熟悉,因为在高中那一次,卫生间里的对话时,她便已经通过桑瑜手腕上的疤痕,捕捉到了这个黑影的存在。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这个黑影从那以后日渐增长,直到彻底把桑瑜困在其中,吞噬一切。
桑意又向她轻轻走近了几步,桑瑜却立即向后退去,直到整个身体靠在了窗沿边上,苍白的唇颤抖了一下,语气警惕:“你来干什么?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吗?”
桑意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在那张硌人的铁架床上,坐了下来,自顾自的放下了自己的挎包,从里面拿起了东西出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我会让医生进来!立即把你带出去的!谁给你的权利来看我的!谁允许你这么做!你赶紧给我滚!”见她没有回答,桑瑜却歇斯底里的叫出了声来,朝她喊道。
她显然很容易进入应激状态中,纤瘦的身影,止不住的轻微颤抖了起来,双手揪紧身后的窗帘,赤着的双脚却瑟缩着,看起来非常害怕。
桑意却再次离她近了一些,坐到了离她极近的床沿,在桑瑜瞪大的眼睛里,将自己拿出来的一个盒子,轻轻放在了她面前。
“桑瑜,你看看它,美吗?”她把声音放的极轻柔,一双澄澈的眼睛看向桑瑜,语气里带着安抚的味道,莫名的,似乎带有一种魔力,令人有安心的感觉。
桑瑜略微将自己放松了一些,低头向那盒子看过去,那个盒子里,放着一朵红玫瑰,这朵红玫瑰,颜色非常红艳,但显然早已死亡了,只是保留它的人,将它变成了干花的模样,所以看起来仍然极美。
那个盒子对她是有吸引力的,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走出这个逼仄狭小的病房,去看过一次花了,于是她不由自主的,也在床沿坐了下来,伸手拿起那个盒子,仔细看着那朵红玫瑰。
桑意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那里缠着好几层白色的,宽宽的绷带,即使如此,还是有一些细细小小的陈旧伤口,在绷带盖不住的地方,露了出来。
知道桑瑜已经情绪平定了下来,而且对这支玫瑰很感兴趣,桑意继续柔声出口,对她缓缓说道:“这是高三毕业那年,我妈去世的时候,留下来的遗物。”
“去世?遗物?”桑瑜握着盒子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惊讶,有些费劲的,在脑海里,消化桑意说出来的词语。
桑意的母亲竟然也去世了?而且是在她们高三毕业那一年?那时在她眼里,满心都是陈恣的她,只觉得在天台撞见了她们的拥吻以后。
桑意就成为了她眼里,拥有全部的,骄傲的胜利者,而自己就成了彻头彻尾的手下败将,狼狈而崩溃,甚至还割腕了一次,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她不得不去面对的现实。
从那以后,她很少再关注桑意的事情,高考成绩出来不理想以后,桑明远对她的管控越发变态且严厉,要求她必须从大一开始,就准备考研。
本身就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又终日活在父亲的高压之下,于是她的抑郁加重了,精神开始逐渐出现了问题,一次次她从宿舍冰冷的地板上苏醒时,伴随着殷红的血液,和室友们的尖叫声,充斥在她的耳边。
于是,她不得不在学校的要求下,被辅导员通知退了学,回了家,桑明远对她的不满却越发严重,觉得她丢了他一世的英明和老脸,她这个女儿,再也无法成为他心目中的“满分答卷”而是一张“废纸”和“垃圾”。
最终导致她彻底崩溃的,是有一天,再次被车从医院送回来,桑瑜推开母亲房间门时的那一刻,她以为母亲今天没有亲自去医院接她,衣着整齐的,趴在梳妆台上,只是因为睡着了。
直到她走近,看到掉落在母亲脚边,丢失了盖子,已经空了的一小瓶安眠药,她就这样走了,甚至连一封遗书,一句遗言也没有留给她。
可桑瑜并不知道,竟然连桑意的母亲,赵梦也早已去世了,她所经历,所遭受的一切,甚至比自己还要早。
“我妈在高一那年,就抛下我,自己独自离开陈家了,从那以后,我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太平间里。”桑意直视着桑瑜,目光落在她握在手里的那个盒子上,语气有些颤抖。
桑瑜望着桑意那双澄澈的,极富有灵气的大眼睛,她在里面看到了一些泪花,还看到了一颗和她极其相似的灵魂,在这一瞬间,她甚至在桑意眼中,看到了曾经,同样面对母亲逝去的自己。
“所以我明白,你为什么被困在这里,桑瑜。你被它们困住了,被你父亲对你提出的要求,被你母亲的离世,困在了这里。可你要相信,那些都不是你,不是真正的你。”桑意继续张了张唇,向她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桑瑜听着她的话,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在她眼里,无论是外貌还是处境,明显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从一开始,就取得了她曾经所爱之人的全部喜欢的人。
现在就坐在她面前,语气诚挚至极,对她说话。而这个人,甚至在高中整整三年的时间,都得到了她的敌视和针对,甚至高二在海岛上,她还害她,差点陷入了危险的绝境里。
桑意垂下眸去,继续从她的单肩包里,掏出了一些东西来,桑瑜疑惑的看去,那是一整盒红色的东西,颜色鲜艳至极,就如同她无数次,割开自己的手腕时,流出的颜色。
她慢条斯理的将这一盒东西放在了一旁,随即拿出了一把桑瑜感到陌生的东西,形状极其类似一把小刀,这令她浑身僵了一下,心内既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毕竟她痴迷着那种割开皮肤的痛苦的感觉,会让她觉得整个人都在新生。
下一秒,桑瑜却颤抖了一下,一阵暖意兀然从她手腕传来,她愕然的低头看去,竟然是桑意握住了她的手腕,那只还算完好的,没有被包着纱布的手。
“你……你要干什么?”桑瑜有些紧张,不明白桑意到底打算做什么,她抬起头,向她厉声问出了口。
桑意并未回答她的话,几秒钟后,微凉的触感却在桑瑜的手腕上弥漫开来,她低头看去,瞬间瞪大了一双眼睛。
只见桑意掏出了一管红色的液体,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涂抹了开来,看起来就像一滩颜色极其鲜艳的,殷红的血液躺在她手腕上,这是她最熟悉的颜色。
些微的气味朝她鼻间袭来,桑瑜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这似乎是画画用的颜料。
这样的画面,桑瑜并不觉得陌生,因此看着桑意在她手腕上,将这堆颜料推开,她竟也忘记了抗拒,有些痴迷的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红色,逐渐覆盖了
整个白皙的手腕,然后逐渐干涸,紧贴在她皮肤上。
几分钟后,桑意拿起了那把,在她眼里如同“刀”一般的工具,将那把钝头的东西,轻轻贴合在了那层干涸的血液一般的颜料上。
桑瑜仍然不明白她想干什么,却鬼使神差的没有将手缩回,而是任桑意,用那把剃刀,轻轻将她手腕上,如同“皮肤”一般的颜料,小心翼翼的缓缓剃了下来。
时间流速变得很慢,又麻又痒的感觉传来,却莫名的令桑瑜心里觉得有些爽意,那层“皮肤”一整片脱离她手腕的一瞬间,就如同,她真的又重生了一次一般,只留下了一点点微红的痕迹。
“桑瑜,你看,你剥离了你的痛苦,又死了一次,多么简单。”观察着她的表情,桑意笑了一下,松开了她的这只手,随即却又将她另一只,缠着绷带的那只手,握在了手里。
这一次,她拿起了一个精致的小颜料盒,打开以后,用细小的画笔刷,蘸取了一片天空的纯蓝色,在她手腕纯白的绷带上,画了一蓝色的小花,花朵中央,是一个大大的,望着她笑的笑脸。
桑瑜颤抖着长睫,看着她坦之如素的,把她的绷带当成画布,尽管那下面遮盖着的,是她深可见骨的溃烂伤痕。
画完了画,放下了画笔,桑意却握着她的手腕,粲然一笑,澄澈的眸子望着她,兀然说出了这么两句话来:
“钴蓝混着钛白,这是星空坠落时的颜色,当年莫奈在塞纳河冰面摔断腿时,就是用这种蓝记录疼痛的纬度。”
“桑瑜,答应我,以后你都用这样的“死”,来记录你的痛,好吗?每一次重生的时候,就在这条绷带上,或者白墙上,画下一朵小花吧,它们会忠实的,为你记录下来,你的存在有多么勇敢!”
桑瑜瞪大了一双眼睛,几乎忘记了怎么呼吸,心内的触动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万万没有想到,桑意来医院来看她,不仅不是为了嘲讽她,亦或者是看她笑话和惨状。
明明同样是深处绝境的人,她的苦难降临的,甚至比曾经的她尝到的还要更早一些,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她,竟然给她带来了一种重生的方式。
“他们查房应该很严吧?我帮你找个地方,把它们藏起来。”桑意站起身来,再次朝她笑了一下,嘴角边的两个小小梨涡清晰可见。
她将那盒红色的颜料,以及小颜料盒,画笔和剃刀,都用一个精心准备的布袋装好,随即走到了这间狭小病房里,唯一的柜子前,奋力踮起脚尖,打算把它放到最顶层的柜子里层。
这个柜子实在有些高,桑意勉强试了几次,都差一点点,此时一阵脚步声却从她身后传来,伴随着碘酒味道的身影,比她个子略高一些,帮她一起将袋子推了进去。
“大功告成了!”桑意回过头来,朝主动靠近她的桑瑜,笑了一下。
桑瑜的眸光中却有星星点点的泪光闪烁,高中时候簇拥在她身边,吹捧她,夸赞她的,所谓的好朋友,小姐妹,其实早已自她患病以后,离她远去。
事实上,桑意是第一个来病房里,看她的高中女同学。
曾经自己对她的那些所作所为,如同针一般刺在她的心脏上,令她觉得悔恨不已,桑瑜望向她,颤抖着唇,诚挚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桑意……对不起。”
她不敢在此刻奢求桑意的原谅,甚至不敢直视桑意的眼睛。
下一秒,桑瑜却被一个同样纤瘦却充满力量的怀抱抱住了,淡淡的雨后青草的香味从她身上传来。桑意将她抱得很紧,坚定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在她耳畔响起:
“桑瑜,我相信,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一定在宝石蓝的天空底下,那里到处有恣意生长的花,各种各样的蝴蝶……”
桑瑜重重点了点头,泪水沾湿了她的肩膀,回答了她:“嗯!”
顾逸飞站在四楼拐角处,焦急的等待着,他根本顾不上桑明远,或任何其他人,满心满脑里只有桑瑜,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好,情绪是不是还稳定,幸好他一直没有听到从五楼,传来传呼玲刺耳的响声。
直到一阵脚步声兀然从他耳边响起,他赶忙抬头看去,是桑意,她正在下楼,朝他浅笑了一下:“我已经和桑瑜见完面了。”
“太好了,谢谢你今天能来,桑瑜,她现在还好吗?”顾逸飞赶忙迎了上去,朝她问。
再也按耐不住担忧的心情,顾逸飞立即冲上了楼去,轻轻推开了桑瑜的病房门,这次没有斥责他的声音,立即在他耳边响起,反而十分安静。
他缓缓走近,面朝着窗户,捧着手腕,坐着的桑瑜,直到看到她的表情以后,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桑瑜空洞的眼睛里,盛了些不一样的希翼,她竟然在望着窗户外的景色笑。
这还是这些年来,自从桑瑜患上重度抑郁以来,顾逸飞印象里,她第一次,笑出来。
几天后,瀚海集团,总监办公室内,桑意早早就来到了办公室上班,这一次她好不容易说服了,非要她蹭他的车,来公司的陈恣,自己打了车来上班。
因为今天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安排,那就是下班以后,她就要赶去机场,坐上飞往京州的航班,亲自去参观并且督工,瀚海集团第一所艺术馆的落成,五个小时的航程,落地以后,估计已经是深夜。
这是她来到瀚海集团,接下的第一个由她全权负责,独立负责的项目,桑意非常清楚的明白,这也是破碎,公司里一切关于她流言蜚语的最好机会。
“桑总监,机票已经为您订好了!”助理轻轻敲了敲门,朝桑意说道,将一张机票放在了她桌子上,表情却有些不太自然。
桑意无暇顾及这些小事,朝她点了点头,将机票收好,便打开电脑,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此时,一封邮件提醒,却在她电脑桌面上闪烁了起来,她点开了那封邮件,对此了然于心。
这是远在英国的白言川,发给她的邮件,从她回国开始,白言川每周二都会发给她一封邮件,成为了雷打不动的习惯。
而邮件的内容,每一次都很简单,都是一张照片,以及一段文字,这些文字里,是白言川的生活感悟。
她纤长的手指握着鼠标,将邮件里的照片点开了来,一张站在碧绿茂盛的松树上,抱着松子啃的,小松鼠的照片跳了出来,一切都生意盎然的样子,显然是白言川在公园里拍下来的。
照片下方的那段话,也是白言川的风格——
“蓬松的尾尖扫落锈斑,那些坠地的松果正把星光的种粒埋进泥土,等月光来年发芽时,所有冬眠的裂缝都会涌出琥珀色的光瀑。”
桑意勾了勾唇,不知为何,每次看到白言川,从地球的另一边,发来的这些照片和文字,总会令她,因为忙碌的工作,而感到疲惫的心,涌起阵阵暖意,仿佛有了短暂休憩的机会。
关掉了这封邮件,她却兀然想起,白言川送她离开英国时,在机场送给她的那份离别礼物,现在还被她收在抽屉里,没有打开过。
于是,她拉开了抽屉,将那个蓝色的盒子拿了出来,打开盒盖以后,她看到,盒底躺着一幅,有许多蓝色的海伦娜闪蝶的画,她明白,那必然是白言川亲自画出来的。
而在画上面有一堆蓬松的干草,中间躺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浅蓝色透明玻璃瓶。
莫非,这是香水吗?桑意纤长的手指,拿起了这个小瓶,向自己面前的空气,摁了下去。
果然,一股淡淡的冷松木香味,立即在空气里发散了出来,钻进她的鼻腔里。
这个味道,桑意当然记得,这是白言川身上的味道,甚至可以令她瞬间想起,他那双总是平静的,不紧不慢,淡然而优雅的浅灰色眸子。
原来,他的分别礼物,是将他身上的味道,送给了自己,这倒是有些令人意想不到。
桑意笑了笑,将香水放回了盒子里,又将盒子再度放回了抽屉,继续望向电脑屏幕,开始了自己专注的工作。
下班后,因为堵车高峰的缘故,当公司里的专车,将她送到了梧州机场时,已经有些晚了,于是她拉着轻便的行李箱,一路奔跑,直接到达了,大排长队的值机台前。
“您好,女士,您不必排队,走这边头等舱VIP专用通道就可以了。”查看了她飞机票的空姐,却朝她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领着她往另一边走去。
头等舱?为什么助理给她订了如此昂贵的机票?
桑意有些意想不到,刚才一路赶来机场的过程中,她也无暇将机票拿出来看,因此并未注意到,她这次独自去京州出差,坐的飞机是什么舱位。
当她半信半疑的,握着手里的机票,跟上空姐引领的脚步,走进了豪华而宽敞的头等舱里,到达了自己的座位时。
正准备坐下来的桑意,却在瞟到邻座,那双放在太空按摩座椅上,握着酒杯,骨节修长,极度好看,堪比艺术品,令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手以后,瞬间明白了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红着耳根,转过脸去,果然迎上了一双,早已牢牢锁住了她的,黑棕色炙热眸子。
对方翘起二郎腿,朝她痞里痞气的勾了勾唇,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她的讶异表情:
“怎么?我陪你去,很惊讶吗?”
第67章
明明记得,为了避嫌,自己今天还亲自派助理,发了工作邮件去问陈恣,是不是确定她这次的出差任务,不需要带任何团队里的人去。
陈恣给她的答复很简单,说只是一次实地考察而已,确定室内设计的风格而已,那边会有接应的团队,不需要派那么多人去。
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去京州出差的人员,集团派出去的只有她一个,而根本不会想到,陈恣竟然会和她一起去,还擅自给她订了头等舱。
这会儿,桑意才回忆了起来,助理拿着机票进门时,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但自己忙着工作,无暇顾及这种小事,因此才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你不是工作很忙吗?这几天白天,在集团不仅没有看到你的人影,连你的贴身助理,刘纪也没有看到过。”桑意红着脸,回答了目光灼灼,一双黑棕色炙热眸子,牢牢锁在她身上的陈恣一句。
陈恣骨节修长的手指,却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神色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刘纪?他已经离开公司了。”
“离开了?这么突然?他不是待在瀚海集团里,很多年了吗?”桑意听到他的话,瞪大了一双鹿眼,她依稀记得,自陈瀚海还在世时,刘纪就跟在他身边了,显然他是集团里的老臣,怎么会兀然辞职,离开这个公司呢。
陈恣的表情略微有些复杂,目光却又笃定的落在桑意身上,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很快,你就会知道原因了。”
飞机已经启程了,在面对微笑的空姐,蹲在她面前,递给她菜单,让她挑选各类精致的西式晚餐时。
桑意伸出纤长的手指点了餐,却突然注意到,头等舱里竟只有她和陈恣两个人,就没有其他乘客了,安静的有些太过头了。
这更令她觉得有些奇怪,甚至有点怀疑,这简直像是陈恣故意包下了头等舱一般,可转头望去,她却看到陈恣表情如常,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一副疲惫的模样。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桑意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怀疑,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出差而已。
在飞机上用完了极其丰盛的晚餐,她突然想起,自己带了电脑,上面已经下载好了,她亲自挑选出来的几个艺术馆的室内装修设计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