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难by任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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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北辰……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她听他说,你们太耀眼了,所以看不到渺小的存在,心里突然紧了一下。
“算是,也不算是。”李北辰指着天空,北京的夜空算不上繁星璀璨,没有云遮挡的日子也只有寂寥几颗星星,“你看,大部分的星星我们是看不到的,可你不能怪眼睛。我能做的,就是让自己闪亮一点,再多闪亮一点,让你看到我。”
李知难拉住了他的手,认真道:“我一直都能看到你。”
“作为你的学生,作为纪修的朋友,那不是我。你没有看到我。”他摇头。
“我一直都能看到你。”李知难重复了一遍,态度无比认真。
李北辰有些动容,侧过头温柔地看着她:“是吗?”
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名字叫做北辰星。会在群星暗淡地时候安静地挂在那里,为远行的路人指引方向。
李知难再次想到了那条评论。
他是天上的一颗星。
她轻轻踮起脚尖,用力抱住了他,无声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李北辰将头埋在她耳侧,良久后才小声问道:“我能现在亲你吗?”
李知难轻笑出了声。
然后就着花香弥漫,她感受着来自对面男人唇舌的柔软。
第69章 出差 皮皮的远大理想遭到了拦腰式阻碍……
皮皮的远大理想遭到了拦腰式阻碍。他试图绝食的行为不光让爷爷奶奶拒绝了他的欧洲行, 甚至也打算彻底断掉他的足球梦。
周末的家庭会议中,足球问题终于到了再也不能拖下去的地步。
“其实我觉得那个钢琴课也没什么用。”宋乐道。
李知难:“你是觉得接送麻烦吗?”
宋乐眼神有些飘忽,显然是被猜对了, 他给自己找台阶,继续道:“也不光是这个, 周末我们同事家的孩子直接送到成长中心,和上学一样, 早上八点送,晚上五点接,孩子在里面可以随便选择自己喜欢的兴趣班,这样效率也高,总比现在上午弹钢琴下午踢足球的要好, 这也确实很耽误大人的功夫。”
李知难:“我以前这样送的时候,你也没觉得是耽误我的功夫吧。”
“我们不谈大人的问题,我们就谈怎么对皮皮好。”宋乐答。
李知难有些气道:“既然谈这件事, 那皮皮不是最有发言权吗?我们不应该问问他嘛?”
“他小孩子懂什么?”皮皮爷爷突然开口,“这件事我们不能在拖了。先说足球稳,再说钢琴,足球现在必须要停, 刻不容缓。”
李知难摇头反驳道:“您又希望他能成材, 又不希望他有自己的思考, 那我们的目标是培养一个优秀的孩子呢, 还是一个听我们话的机器?”
“知难, 你这个态度我就要批评你了。”皮皮爷爷道。
李知难顾不上他的长者尊严了, 坚定道:“这件事我觉得皮皮和我们一样有参与权,以我这些年的教育经验,我认为孩子的自主性远比大人的努力在结果上重要的多。”
“你要是跟我摆经验, 那我这一辈子都是做教育的,我见过太多孩子选错了路,他是孩子,我们是大人,尊重他自然是一方面,可是大事上必须由我们拎拎清,掌掌舵。”皮皮爷爷的态度也一点退让都没有,继续道:“足球班取消,钢琴嘛,我建议换一个老师,现在这个不够专业,听说还经常因为个人原因停课。我认识一个音乐学院的教授,我们还是要以目标为导向,现在这样玩儿是耽误功夫的,要把考级的事量化,制定一下计划表。然后其余的课外班,我们可以公平选择,皮皮也可以参与,这个最近的stem不是很火嘛,我们都可以加入到选择中,充分尊重孩子。”
李知难觉得这份“尊重”属实有些可笑了。
“知难啊,之前皮皮说去欧洲寒假营的事,你不是告诉他,咱们家一人一票,对不对,既然你也是用这个度量衡在进行考量,咱们就不能因为你的主观情绪变来变去,这对孩子也不好。”皮皮奶奶在一旁也加入了劝说阵营。
李知难突然意识到了,在这个家里,不光皮皮的人权不能通过投标决出来,自己的也一样。她没再和两个老争辩,而是在离开宋家之后,认真对宋乐说,“你需要去做一下爷爷奶奶的思想工作。”
她觉得这才是真正有效的沟通方式,她之前就用这种不可能的人权忽悠过皮皮,这次自己要是再上当,那就是缺心眼了。
宋乐知道她的意思,但仍然劝道:“你也需要多考虑,不能总以你自己的角度审视问题。”
“宋乐,你想要皮皮成为什么样的孩子?”
“……望子成龙,这一点我和你当然是一个心情。”
“我是北大毕业的,你是当年一万人里选出来的公务员,你觉得我们算是成功的人生吗?”李知难问。
“我当然希望皮皮比你我更好一点。”宋乐诚实回答。
“怎么好?赚更多的钱?当更大的官儿?”
“那也没错吧?”
李知难回道:“成功也没有标准,你觉得裴方禹成功吗?或者李北辰、纪修,他们算是成功吗?”
“纪修那是命好,北辰当然很出色,不是你提姓裴的干嘛?”宋乐只在李知难说这个名字时异常警惕道。
李知难回到了自己想说的正题:“成功不是什么闯关游戏的宝藏,它也没有什么标准,为什么我们要 帮皮皮做这个决定呢?”
“你觉得踢足球有前途?”
“我觉得他快乐。”
“这种即时的满足感是低级的满足感,我们应该给孩子的是高级的满足感。”
“可我们没有给他,我们现在给他的是一个够不着的目标,让他像只狗一样被驯化,按照我们的要求一生追逐。”
“他是个男孩,以后要成家立业养家糊口的,你那套高级的先进的心理学能换吃还是换喝?”宋乐也回归到了自己的逻辑主线上。
李知难摇摇头,知道这种争执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就像是辩论赛,无论内容说得多精彩,两个阵营不同的人就不可能达成共识。她沉声道:“你想想我的话,你是想让皮皮快乐还是只想让他帮你的人生做点缀,想清楚再联系我吧。”
因为这一闹,皮皮没有去上钢琴课,连带着下午的足球课也被爷爷奶奶叫去体验逻辑思维课程。但她忽略了这件事,并没有及时通知李北辰,直到收到他传来的信息:今天皮皮不来上课了吗?
李知难回:你想遛弯儿去吗?
下午两三点的太阳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是初夏,也能让人立刻蒙上一层汗,可李北辰仍旧裹得严实。
“我觉得你有点欲盖弥彰了,本来人家可能看不到我们,你这样的打扮,生怕别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有文章。”李知难笑话他。
李北辰到底是觉得在公园这种环境,青天白日的不太放心,便提议道:“走吧,我朋友开了间绘画教室,就在不远。”
路上李北辰似乎是看透她的心情一般,提议道:“皮皮的钢琴课,如果你还想继续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我的师弟。”
李知难有些意外地看他。
“他开了个机构,刚成立,规模不大,但是他教学我还是信得过的,把皮皮交给他我也放心。”李北辰交代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李知难最近确实在琢磨这件事,李北辰愈发忙碌,自己和他的关系也……,总之,能给皮皮找个稳定的地方自然妥帖。她低声道:“谢谢你啊。”
“你和我之间不用说这个。”他拉起了她的手。
画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小时后,李北辰看着自己画布上那张小学生涂鸦,丢脸地把它翻了个个儿,眼不见为净。
“你是不是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李北辰看着李知难的画,不由叹道。
“也不是,但是我做的不好的事情,我就不会再做了。”李知难回答。
“这很李知难。”
李知难侧过头看了看那副被他翻过去的画,透过画架也能看到边角,评论道:“你绘画天赋也……很中等。”
她觉得中等就算是给他留了人情了。
“抬举我了。”李北辰也识趣地感激她的嘴下留情。
总算是画完了,两个人在画室里欣赏着别人留下的作品,李北辰才小声问道:“有心事?”
她坦白:“嗯,皮皮的事。”
“要说来听听嘛?”
“家长里短的,你要听吗?”
“你说我就听。”
李知难大概讲了讲,李北辰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些心疼道:“夹在中间很累吧?”
“有一点。”
他想了想,没来由地说道:“高考之前,我有过一阵幻想。科技慢慢发达了,以后能不能有一种机器,提取我们的DNA,分析我们的大脑,就能找到我们擅长的东西,这样也不用所有人都一起过独木桥了,大家按照自己的擅长来选择未来人生,这样该多轻松?”
“说不定未来真的可以这样。”李知难点点头。
“我记得高中参加奥数比赛时老师说过,学数学要的是天分,在天分面前,努力是没用的。我的大学教授也说过类似的话,任何领域的顶端,都需要强大的天分,无数的努力,和一点点幸运。后来我认识了文诗,她属于那种天分平平的类型,课业上很吃力,她其实更擅长演戏而不是音乐。于是就有人劝她,转系吧,转去学戏剧,何必在音乐这件事上白费功夫。但她没有,因为她热爱一件自己不擅长的事情,过份地热爱了。没有天分的她,做了很多努力,也有了很多的幸运,最终成就了现在的舞台。”李北辰说道,“我不知道皮皮的人生需要什么,或者哪条路对皮皮更好,没人知道,可能这就是人生的意义。”
“什么意义?”李知难反问。
他看着她,朗声回道:“选择的自由。”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前几日她陪皮皮上足球课,结束时皮皮跑得满头大汗,然后调皮地向她跑过来,小狗似的甩头,要把汗甩在她身上。
她笑着躲,两个人像是孩子一样打闹成一团。
周围其他孩子的家长在后面给孩子换着衣服,递着水,喂着水果,嘴上唠叨着对孩子的要求,说别乱跑,说快点喝,说把水果吃干净。
皮皮不是个听话的孩子,但是他是个快乐的孩子,李知难突然觉得这样的他很珍贵,便没来由地感叹:“皮皮,谢谢你啊,妈妈在养你过程中,就已经收获到最大的快乐了。”
皮皮学着她回道:“我也是,我也在养妈妈的过程中,很快乐。”
李知难被他逗笑,下意识问道:“是吗?你也养我了?”
“嗯!”皮皮自己拿过水壶,咕咚咕咚地喝起了水。
李知难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教育时刻,就抓紧道:“那你想把我培养成什么样的妈妈呢?”
皮皮看着她,自然地答道:“就你现在这样的妈妈就很好。”
那一刻李知难愣住了。
李北辰听着这个故事,仿佛也被感染到一般,不自觉地笑了。
李知难轻声道:“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对他要求的词都准备好了。没想到他会给我这样的回答。”
李北辰温声答:“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妈妈。”
李知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理解错了。
“我说的对他要求的词,指的是我想等他提完要求,再去提我对他的要求,不是我要满足他的要求。我的下意识并不是倾听他,而是教育他。”李知难解释。
思及此,她再次愣住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在很努力地学习做一个好母亲了,然而很多事情,她的下意识仍旧跳脱不开传统的“望子成龙”理论,她想着的还是教育孩子,而李北辰听到同样的内容,第一反应却是……平等地倾听孩子的想法。
有些思维框架是根深蒂固的,甚至自己都察觉不到。
只有见识到另一个维度的想法后,才会反应过来自己的陈腐。
她即刻拨通宋乐的电话,认真道:“皮皮的事,你想得通就想,想不通你就去看看离婚协议吧,孩子是判给我的,我说了算,皮皮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知难……”宋乐有点急。
“他选择了我做他的妈妈,我就会给他选择自己的自由。”
“可他才多大!”
“无论他多大,他都是自由的。”李知难认真而坚定地回答。
挂掉电话,李知难突然看着李北辰笑了起来,像是积压良久的不快终于被一扫而空般,畅然大笑起来。
李北辰摇摇头,小声道:“你现在好像变成了另外一种形式的专政。”
李知难挑眉看他,教育道:“自由的建立,就是要靠对枷锁的挣脱。规则和底线都要靠自己争取,这是革命前辈帮我们趟出来路。”
李北辰拉住她的手,毫无预警地在她的嘴角亲了一下。
“你……”李知难对他的行为有些意外。
“我觉得你说的对,底线要自己争取。”
李知难的手不由地摸了摸嘴角,那记吻太轻了,轻过脸颊边吹过的风。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开口道:“你能不能抱抱我?”
她语气中微微带着撒娇,眼睛弯成一道弧线,像是只通了灵性的小动物一般,向他索求拥抱,李北辰想都没想就果断地将她一整个拥在了怀里。
“马上天就要热了,你还要裹这么严实的话,我们得换个项目。”李知难在他怀里,明显能感受他这一身已经微微出汗了。
李北辰的下巴轻轻放在她的头发上,应道:“我可能会忙一阵,先欠着吧,天凉快的时候再换。”
“因为工作吗?”
“嗯,我要去参加一个节目,可能会有半个月不在北京。”
“好。”
“你等我回来吗?”
李知难别扭地不肯说等,顾左右而言他道:“说的好像我还能去哪儿似的。”
“要是等不及,就来看我。”他补充。
李知难不以为然答:“半个月而已,哪有那么夸张。”
他出差的第五天,李知难意识到自己话说早了。才五天而已,时间怎么突然被上了镣铐,走得一步三回头的?
她看着日历着着呆,距离李北辰回来还有十天。
魏老师她身后拍了拍:“算日子呢?”
李知难惊慌失措地答不上来。
“算高考日子呢?”魏老师把话完整地又说了一遍:“一个月,还有整整一个月。”
李知难这才缓过神来,也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关节没有闲工夫琢磨那些了,甩了甩头试图把脑子里那个阴魂不散的人影丢去一边,急忙回归正题,准备下节课要讲的卷子。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曲子格的信息:你看微博。
李北辰的名字被挂在热搜【踏雪独家】第十几的位置,和今天热搜头条上网红裸体跳楼的炸裂内容相比,看起来并没有传播热度,只是有些自发性的讨论。
李知难打开了链接,文诗受邀参加一档音乐节目,作为他的制作人,李北辰也参与了录制。
他带着鸭舌帽,一副幕后人员的低调。
录音室内,他坐在键盘前先是弹了段前奏,见文诗不满意,他又换了个曲风,两个人就这样专心地谈论着自己的专业,时间一秒一秒滴滴答答走,约莫两个多小时,编曲的小样才有大概的眉目。
镜头扫过文诗的脸,她精致的五官带着困倦的微笑,李北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下一秒,妆容精致的文诗坐在采访室中,PD问道:“你的制作人和你合作了多久了?”
“我们相识于微,北辰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人。”文诗说起他时,眼睛里闪着星星。
“那他对你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呢?”
文诗犹豫了下,回道:“战友吧,比朋友更紧密的那种。”
镜头再次切回来,这次的画质看起来比之前的差很多,像是直接从摄像头上扒下来的。文诗离开后,李北辰摘下帽子,认真地坐在电脑前,他就这样独自工作了一夜,清晨的光透过窗帘未拉好的缝隙照射入屋内,刚好印在他半边脸的位置。沉寂一夜的尘埃在阳光下肆意地飞舞,尘埃反射着光,映在深色窗帘布上,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仿佛李北辰的身后带着一片星辰。
次日文诗收到成品时,眼眶含着眼泪,惊喜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北辰轻笑答:“改了几处地方。”
字幕上飘过文案,哪有天生的一蹴而就,灵感更多是无数个沉寂的深夜。
李北辰在尘埃星辰中工作的图片闪现,旁边写着:他和他的天赋与努力,披着晨曦与星光。
曲子格:真会拍啊,我都有点看感动了。
李知难心道:……人在做自己热爱的事时,都是有光芒的。
可是她心里,又突然起了酸意,对着他的光芒,她本应该是全然欣赏和喜悦,可不知怎的,这份心情中莫名多了一层挥也挥不开的阴霾。
第70章 尤汐涵 周二下午,市领导抽中了李知难……
周二下午, 市领导抽中了李知难的班级听课,原本空着教室后面多了一排正襟危坐的领导们,让教室更显拥挤不堪。高中的孩子不像是小学, 提前安排好剧本他们用稚拙的演技却是满满诚恳地执行,他们是半大的大人, 懂了刻意的肉麻和尴尬,便不愿配合大人的功利表演。
好在课程进行得倒也顺利, 李知难是老教师,这种事情对她也不过是小场面。
临下课还有十分钟,孩子们开始进行常规习题练习,突然班级内响起了一声突兀的微信声。
李知难脑子里飞快地运转,到底要说:“谁手机响了?”还是假装没有这件事?
她没有按照平常的模式进行纪律管理, 下意识选择了后者,大事化小。
才半分钟不到,那刺耳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接连不断好几声,就算她想忽略过去也不合适了。
李知难道:“同学们,谁带……”
话音未落,坐在中间的尤汐涵突然站起身。
“你……”李知难脑子琢磨着话术, 却见女孩理也不理, 无论对她还是后面那一排人都视若无睹, 像被附身了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一众教育局领导和学校老师看得面面相觑。
李知难脸色有些沉, 倒不是因为公开课, 而是她这样出去, 自己实在不放心,若不是有领导在,她这会儿已经跟出去了。好在后排孙书维用唇语对她暗示:“继续。”说罢孙书维跟了出去。
李知难这才强撑着情绪结束了这节课程, 下课铃一响,她也没顾得上和领导们寒暄,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在教学楼侧楼的一间厕所内,她找到了正在哭泣的尤汐涵和安慰的孙书维。
“尤汐涵,”李知难知道她不是会胡闹的孩子,应当是遇到了事情才会这样,“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解决。”
尤汐涵哭道:“解决不了了。”
孙书维看李知难过来,退了两步,交代道:“她什么也不肯跟我说,这边交给你,我去看一下那边。”
以孙书维对李知难的了解,她估计差了点对领导的场面话,自己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如去那边打点下更实在。李知难感激地点了点头。
尤汐涵仍然小声抽泣着,李知难从口袋中拿了纸巾递过去,顺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良久,尤汐涵才情绪稍缓,小声道:“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李知难心里有些酸,又有些无奈。说她懂事吧,关键的时候给她添乱,可说她不懂事吧,哭成这样的孩子想的第一件事却是有没有给自己添麻烦,她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一节课而已,没事的,你先说你的事情吧,到底怎么了?”
尤汐涵犹豫一番,回道:“老师,我不想上学了。”
“为什么?”
“我觉得上学没什么意义。”
“你有更想做的事情?”她猜测到。
“没有。”尤汐涵摇头。
李知难见这样问不出个所以然,又问道:“汐涵,为什么突然从课堂上跑出来?”
尤汐涵脸色微变,道:“您还是觉得我给您添麻烦了吧?这么重要的场合,我这么做是不是很胡闹?”
李知难认真回道:“相比这些,我更在乎你这么做原因。”
尤汐涵语气突然刻薄了起来,全然变了个人,讽刺道:“您不过是担心自己的考核吧。”
李知难眉头皱了皱,诚实道:“我也担心啊,我又不是圣人,我肯定不想被你砸了饭碗,可是你既然已经做了,我总得知道我为什么会丢了饭碗吧?”
尤汐涵的脸色再次变回之前那个懂事的女孩,她下意识担心道:“会……这么严重吗?”
李知难吓唬道:“有可能,你是对我有情绪吗?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没有。”她急忙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
“……”她不再开口了。
李知难想到刚才的场景,循迹问道:“你刚才收到信息了对吧?我能问问是谁发的吗?”
“……垃圾广告。”她的表情告诉李知难,她在说谎。
“我知道你可能不想和我谈,但是按照规定,我现在需要知道理由,不然的话,我就只能请你家长过来了。”李知难按照平日的处理步骤,先劝,再吓唬,实在不行搬出家长,这套连招每每对于这帮小人精还是颇有成效的。
“好。”可当李知难要请尤汐涵家长时,她的表情并不是常见的紧张惶恐,她……甚至有些雀跃。
一个多小时后,尤汐涵的父母赶来,两个人风尘仆仆,进门后都是一脸小心谨慎地看着当下的情况。
李知难简短地讲了讲方才的情况,尤汐涵妈妈突然拉住了她,示意她去外面说。
“汐涵最近出什么事了吗?”李知难打听道。
“不知道李老师最近看没看新闻,就是女网红跳楼那个事,那个女网红是我们小区的,她死的时候没……没穿衣服,不知道您听说过这件事没有?”尤妈妈表情紧张。
“呃,好像听过。”李知难想起了自己翻李北辰热搜时,当时霸占榜首的头条。
尤妈妈一脸愁容,回道:“那天汐涵放学,正好路过,就砸在距离她一百米的地方,我们觉得可能是这件事吓到她了。”
李知难难以想象一个高中生要如何处理这样惊悚的画面,点头道:“那确实,您有为她进行心理疏导吗?”
“我和她爸都跟她聊了,她一阵一阵的,好的时候吧,也听话懂事,不好的时候,就闹着不想上学了,想去上班,去打工,反正就是不想上学了,说上学没用。”尤妈妈回道。
李知难意识到这应该不是简单劝两句就能解决的问题,提议道:“我觉得这种情况,可能需要专业的人员,我建议您带她去医院看一下。”
“您觉得有这么严重吗?”尤妈妈也吓了一跳。她本觉得这就是升级版的小孩夜啼,多把“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喊两句就能解决的事情,没想到现在孩子的班主任竟然建议她去看医生。
“汐涵今天的表现很反常,她也不太愿意和我交流,我听您的意思,她和您交流也不是很顺畅,那我们就需要专业的医生来看一下,也是为了孩子以后好。现在的孩子心理负担很重,有问题要及时疏导。”李知难解释道。
“我们明白的,抑郁症什么的我们也听过,那我们就按照您说的办。”尤妈妈也算是有了主心骨,认真应允道。
李知难放学后去找了孙书维,解释了前后原因。
“那必须有专业医院的诊断才行,这件事确实可大可小。”孙书维也非常赞同她的解决办法。
李知难想到那个画面,仍旧替学生捏了把汗,叹道:“你说孩子正常上下学路上,祸从天降,而且这也不是谁的错,怎么就赶上了呢。”
孙书维耸了耸肩膀,回道:“谁说坏事只会发生在坏人身上,世事无常的,没办法的事情。”
“好在她父母还算是开明,没扯那些孩子不能去看精神科这种话,我倒是也放心不少。”李知难说道,“她平时话很少,成绩很好,属于不需要费心的孩子。我在想,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的孩子太省心了,我们做老师的,做家长的,就默认她们不需要我们太多关注,才会有现在这个情况?”
孙书维想了想,道:“我觉得,所有人都是有叛逆期的。只不过有的早,有的晚,去和医生谈谈总是好的,专业的事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做。”
“确实,”李知难点头,“咱们那个年代,出了问题只会觉得是孩子的错,现在到底是进步了,能有专业的人来帮助了。”
孙书维也不由感慨:“社会整体的意识都在前进,我们的上一代人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心理阴影,我们的下一代人会把这个词熟练地应用来做任何事情的借口,一代人一个思潮,旧的留不住,新的拦不了,就跟身体细胞新陈代谢一样。”
次日上午,尤汐涵气鼓鼓地来到李知难的办公室,道:“李老师您跟我爸妈说我有精神病?”
李知难:“谁说你有精神病了?”
“那您为什么让他们带我去那种地方?”
她不觉摇了摇头,昨天还聊着思潮的前进,今天祖国的未来就拿起了旧思想指责她。
“你先坐。”李知难拉了个凳子过来。尤汐涵坐下后,觉得自己的底气莫名少了很多。
“你肚子疼要去看病,头疼牙疼都要去看病,去医院看病是很正常的事,怎么就成了那种地方?哪种地方?治病救人的地方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李知难道。
“您明明知道,那是脑子有病的人才去的。”尤汐涵仍旧气鼓鼓的。
李知难:“不是脑子有病,脑子有病的人去的是神经科,你去的是精神科。”
“不是更难听!您不就是说我有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