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宴by菌落P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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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杀过重围,目空一切,眨眼就来到了秦杳身边。
为首的那个人将秦杳护在他们的羽翼之下,然后整队人顷刻间化身成一把利剑,北越军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他们是刀,毫不费劲就斩碎了穆澹精心为自己打造的保护伞,把穆澹直接暴露在了秦杳面前。
穆澹无路可逃,依旧有节奏的击鼓,他知道秦杳在向自己靠近,但他丝毫不惧。
“你输了。”
“哈哈哈哈——”
穆澹大笑,他没有说话,而是专注的击鼓,目不斜视,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声,将士们也离他越来越远,直至最后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他才停止了击鼓。
他随意的把鼓槌仍在一边,转身看向秦杳,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宛如一个没有情绪的对象儿,只有带笑的嘴唇让他看上去有点生气,“下辈子,我会赢你。”
说完,他猛地倒地,嘴角吐出鲜血。
从带兵回援开始,他就在嘴里藏了毒,赢了,他用来毒杀秦杳,以绝后患;输了,他送自己一程,绝不做阶下囚!
第196章 本王陪她一起死
穆澹的死对眼下的秦家军来说,无疑是激励了他们的军魂,风鸮城在顷刻间响彻了秦家军的欢呼声,所有人都清楚,这不仅是风鸮城的胜利,也是他们攻下北越面临的最重要的一场胜利。
可以说从此时此刻开始,他们已经拿下了北越的半壁江山,另一半,也即将唾手可得!
欢呼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看向了秦杳所在的方向,瞩目着她。
秦杳站在穆澹尸体边上,微微低头,淡漠的看着死去的穆澹。
她是解气的,亦是痛快的,当年之事,茶烽早已替她查清楚,秦家后院起火,女眷悉数被杀,都是穆澹派人做的,呼延桀在前线操纵北越军,他就把目光放在了秦家后院,在最后一战中,几乎灭了秦家满门。
想到当年秦家后院的惨状,秦杳眸子里就控制不住的迸发出恨意,握着湛金枪的手越发收紧,关节处都泛着白光!
她当年发誓,要让那场战争的参与者赎罪,要用他们的头颅祭奠几十万牺牲的秦家军,现在,穆澹是第一颗献祭的头颅!
“哈——”秦杳高喝一声,湛金枪被她高高举起,全身力气都积蓄到了胳膊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斩下了穆澹的首级!
湛金枪插在穆澹的头发里,将头颅高高举起,她转身看向身后的秦家军,血液开始在身体里流窜沸腾,“将士们,这是我答应你们,也是答应那些牺牲的秦家军先烈的,会用敌人的头颅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今日,本帅做到了!”
“穆澹是第一个,接下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每一个曾经伤害过你们的人,本帅都会让他们永生永世向秦家军忏悔!”
秦杳充满内力的声音几乎能穿透城墙,城楼上和城楼下的将士们欢呼成了一片,“哈——!”
“哈——!”
“哈——!”
这一刻,他们看向秦杳,在她身后,他们似乎又重新看到了当年天水的那个战场,拼死不退的秦老将军,倒下又挣扎着站起来的无数秦家军,那是他们秦家军永不磨灭的军魂!
他们曾经颓废过,被信任的朝廷抛弃过,也曾自我怀疑过,但这一切,都不足以摧毁秦家军的任何一员,那刻在骨子里的不屈和忠诚,会点燃他们每一个至昏至暗时刻,让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合格的秦家军军人!
将士们高昂的声音也同样振奋了秦杳,她眼眶酸涩,热切的看向欢呼的秦家军。
而就在这时,刚刚停歇的战场传来了急切的马蹄声。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个骑在马背上的秦家军,他右手高举着秦家军军旗,面露欣喜,“捷报——!”
“宋将军捷报——!”
“北越皇帝呼延桀阵亡,北越朝廷请求议和,北越战败——!”
“北越战败——!”
“北越战败——!”
巨大的惊喜仿佛在每个人头上敲了一闷棍,包括秦杳在内,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宋怀舟的战报被实打实的落到秦杳手里,大家才如梦初醒,纷纷看向秦杳,眸子里都带着期待和压抑的兴奋。
秦杳同样不例外,她看着自己手上的战报,好一会儿才在茶烽的提醒下缓缓打开。
是宋怀舟的亲笔,上面详细阐述了他离开风鸮城跟北越军作战的经过,也交代了呼延桀的死因,现在他已经跟姚之沅汇合,预备兵临北越王城!
呼延桀的死不是意外,他一出王城,就被平俣盯上了,在他即将和前线北越军汇合之前,平俣联合红鸾阁在北越的势力,对他进行了围追堵截,双方多次交手,最终,呼延桀不敌红鸾阁和平俣的力量,被平俣杀于谟沙坡。
呼延桀一死,宋怀舟立刻联合姚之沅对北越军发起猛烈进攻,不出三日,失去主心骨的北越军就溃不成军,而北越朝廷自知已经无力回天,也不管呼延桀尸骨未寒,立刻宣布投降,愿意即刻迎秦家军进王城!
而宋怀舟经过打探分析,确认北越朝廷只剩最后一口气,所以决定即刻占领北越王城,宣布北越灭国!
多年夙愿终得以完成,秦杳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纸上,她扬起战报,看向秦家军,随即高喊:“北越——战败!”
巨大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将士们互相拥抱在一起,分享表达着彼此的喜悦,对他们来说,这不仅是一场艰难的胜利,更是一场使命的完成,意义非凡,是值得庆祝欢呼、值得载入秦家军史册的大事!
看着同样喜极而泣,欢呼雀跃的秦家军,秦杳心里的大石,终于算是落下了。
她站在鼓台上,转身迎着落日的余晖,面向苍北的方向,以秦家军的身份,行了一个代表忠诚的礼,脸上的笑意前所未有的轻松。
秦杳的行为同样影响到了鼓台下的秦家军,他们随之转身,注视着秦杳的背影,右手握拳放于胸前,微微鞠躬,问候牺牲的将士们、告慰每一个灵魂,同时也表达对秦杳的忠心!
夕阳昏昏,落在秦杳满是血珠的脸上,欣慰的轻启红唇,向秦家列祖列宗宣告这个喜讯,“赢了......”
两个字,敲定了北越局面,宣告苍北和北越之间,长达百年的交战就此结束,而秦杳也在这一刻,毫无征兆的倒在了鼓台上!
“秦帅——!”
茶烽一直都知道秦杳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眼神一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移开,在她昏迷即将倒地之时,眼疾手快的把人扶在了怀里。
风鸮城,某客栈内。
秦杳穿着浸血的里衣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傅晚弯腰站在床边,全神贯注的往秦杳身上施针,每一针,都快准狠,但仔细看,却能发现他此时已经满脸汗珠,后背也已经被汗水打湿,足以见此刻的他有多紧张。
而秦杳身上,从发根到手指头,密密麻麻的,足有几百根银针!
茶烽一直徘徊在门口,向来冷静的他,此时此刻也乱了分寸,若非身份有别,他真恨不得守在秦杳身边,替她受这份罪。
从天黑到天亮,傅晚进去了多久,他就在门口徘徊了多久,虽然自己一口没吃,但却不忘吩咐人准备秦杳的那一份。
傅晚出来的时候,早膳刚好送到茶烽手里,看着茶烽手里的早膳,傅晚知道不是给自己准备的,他摇了摇头,实在没力气说话。
茶烽明白他的意思,希冀的眼神瞬间落空,手里冒着热气儿的粥似乎也瞬间凉了个彻底,他看着傅晚,语气里带着悲哀的请求,“还有机会的,对吗?”
傅晚靠在门上,没有接话,等茶烽眼里的光芒彻底熄灭,他才缓缓开口,“我封住了她所有经脉,暂时让她进入了假死状态,但维持不了多久,十日之内若是没有解决的法子,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你,”茶烽如何愿意听到这这样的话,手中的托盘‘轰’一声落在地上发出巨响,他抓着傅晚的胳膊,使劲晃他,“十日?十日是什么意思?你不是神医吗?那药不是你给她的吗?你怎么会没有解决法子?”
“你,你师傅,师叔,不是很厉害的神医吗?你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死?”
巨大的恐惧和痛苦席卷了茶烽,他已经顾不上身份和立场,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在意的人就要命不久矣!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他死死的盯着傅晚,试图在他脸上看见转机。
可傅晚却依旧摇头,挣脱了茶烽的禁锢,“我已经通知了王爷,王爷应该很快就到了。”
留下这句话,傅晚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茶烽一人盯着紧闭的房门发呆。
客栈寂静得可怕,他甚至能听见每一个人的心跳声,那样强健有力,可他想要听见的那个跳动声,却微乎其微,甚至比不上呼吸声重。
他,好像真的抓不住了......
茶烽就这样在门口守了两天两夜,直到一个许久未听过的脚步声出现。
那一瞬,他立刻重燃斗志,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握拳,眸子里冒着仇恨的目光,紧紧看向脚步声的方向。
温照凛风尘仆仆日夜兼程终于是赶到了,可迎面而来的,却是茶烽毫不留情的一记重拳。
意外来得太突然,温照凛没反应过来,他身边的阿骨也没反应过来,直到茶烽第二拳落下,两人才清醒过来,“你发什么疯!你看清楚这是谁!”
阿骨还以为茶烽看错了人,挡在温照凛面前试图让茶烽看清楚来人。
可他这么一说,茶烽更生气了,一脚踢开了毫无防备的阿骨,继续朝着温照凛开火,“我他娘的打的就是这个道貌岸然只会说空话的废物!”
温照凛身上伤口不少,根本不是茶烽的对手,踉跄了几步撞在了走廊边的栏杆上,扯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阿骨非常清楚温照凛的情况,也顾不上自己,立刻又拦在了茶烽面前。
“你冷静点,王爷也是千辛万苦受了重伤,险些没命了才赶过来的!”
茶烽根本听不进去,可又推不开阿骨,束手无策。
温照凛无暇理会发疯的茶烽,捂着胸口的剧痛问道:“阿杳呢?”
茶烽哪里愿意说,别开头拒绝交流。
而温照凛也不傻,茶烽守在这里,他的阿杳肯定就在他身后的门里,他看了一眼依旧想揍他的茶烽,然后从阿骨身后走出来,踉跄着走到门边,推开了门。
阿骨拦住了茶烽的去路,却拦不住他的嘴,在温照凛推门的那一刹,他咬着后槽牙放狠话,“温照凛,你若是还有良心,就救活她!否则,我就是拼了我这条贱命,也会让你不得好死!”
温照凛脚步一顿,迟疑了片刻,随即郑重的说道:“阿杳若是有什么不测,本王陪她一起死。”
说完,他推门而入,转身又关上了门。
第197章 一命换一命
方才的冲突仿佛是一场闹剧,房门被关上之时,茶烽又恢复了温照凛来之前的姿势,呆滞的坐在门边,眼神空洞,落不到实处。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回门框的左边,多了一个阿骨。
阿骨靠坐在茶烽身边,低头处理着手臂上的伤口,本来就没有好好包扎的伤口,此刻愈发严重,隐隐已经有溃烂的趋势,他取下挂在腰间的酒壶把酒倒在伤口上,好似感觉不到痛一般,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孩子的消息和王妃受伤的消息前后脚送到王爷手上,当时王爷正跟荣戚扬在战场对峙,得到消息当急火攻心,被内力反噬吐血,内伤严重,若非我和影二影六及时赶到牵制了荣戚扬,王爷根本就不可能活着走出战场。”
阿骨的话让茶烽侧目,他微微转头,看向阿骨。
阿骨没有转头,接着说道:“王爷内伤严重,傅白敏勒令王爷不准再上战场,可是王爷一心想赶来见王妃,听不进去任何话,仅带着五千人马就敢偷袭荣戚扬大本营。”
“前两日红鸾阁送来了王妃再次重伤昏迷的消息,王爷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决定把计划提前,对敌军发起了最后的攻势,他不顾重伤单挑荣戚扬,虽然最后赢了,但王爷却是伤上加伤,差点倒在了战场上。”
“等我把王爷从人堆里拉出来的时候,他嘴里还念叨着要来见王妃,最后还是傅白敏把他迷晕了强行带回飞鸿关的。”
“可我们都没有料到,王爷竟然一个时辰就醒了,还瞒着所有人离开了飞鸿关往这里赶,我追到他的时候人都已经到了北越边境了。”
阿骨清晰的记得追到温照凛的那一刻,他面色蜡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仅仅一夜脸上已经全是沧桑,仿佛流浪了几十年一样,但他呼吸极弱,好似下一刻就要倒下去一般,甚至为了能早一点赶到,他不愿意停下来喝一口水!
阿骨很清楚,他真的是撑着一口气,绷着一根弦,靠着一个信念一直在坚持的。
“你可以说王爷道貌岸然,也可以说王爷没有良心,但你不能怀疑王爷对王妃的情意。”
“王妃伤手,王爷第一时间就把飞鸿关的广平军抽调了一半送来这边,只是大军行军速度慢,所以才没能及时赶来支持王妃,这不是王爷的问题。”
阿骨一直跟在温照凛身边,亲眼见证了温照凛为秦杳发疯、失控、不要命,所以他不愿意听到别人对温照凛感情的质疑。
说完这些,阿骨胳膊上的伤口终于重新包扎好了,他转头看向茶烽,道:“王爷说陪王妃一起死,是真的,来的路上王爷让我给祝公子去信,让他不必亲自来北境,立刻接手汴京和西南的一切事物,并且接小公子回汴京。”
“小公子回京意味着什么你应当比我清楚。”
说完,阿骨站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茶烽,然后转身离开了。
阿骨的脚步声愈来愈远,茶烽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但阿骨的话,却一直在他耳边环绕,他当然知道接小公子回京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新帝登基,汴京局势重新洗牌,而他温照凛,甘愿放弃手中的所有权力,放弃自己谋划多年的大计划,拱手让出几十万广平军,退出这场权力的角逐,放弃万里河山。
哈哈哈哈——这样的付出,谁能不说一句他广平王用情至深,茶烽把后脑勺靠在门上,微微仰着头,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同时在心里问自己,能做到吗?
如果自己是温照凛,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不知道,想象不出来,这样的假设虚无缥缈,但他知道,生死在他看来,是最无足轻重的事情。
茶烽是怎么站起来,又是怎么离开的,他自己都不清楚,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脑子跟浆糊一样,无法思考。
温照凛坐在秦杳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秦杳,不知是因为连夜的奔波还是因为看着秦杳这样子难受,眼眶通红,隐约的仿佛还有闪烁的泪光。
他不敢触碰她,因为她的阿杳,浑身上下都扎着银针,每一根银针都在烛光下闪耀,那样晃眼。
“阿杳......”他的声音很嘶哑,但带着的哭腔却让人泪目,“对不起......”
他的额头抵在了双手,触感冰凉,简直凉到了人骨子里,让他的心都跟着颤抖。
他活了二十多年,上一次这样无助,还是师父告诉他爹娘的死因的时候,但那时候,他尚且还能重振旗鼓,告诉自己去斗、去争、去报仇、让仇人付出代价,可是现在,他真的束手无策,最爱的人就躺在面前,可他一生所学,却不能为她所做分毫。
他知道秦杳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逝去,他真的痛恨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
“摁——”他闷哼一声,一拳捶在了床沿,那力道,要锤的,仿佛是那个不知好歹的自己!
孩子,阿杳......他一个都留不住了......
从记事起,温照凛就从未哭过,因为他很少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但现在,他早已泪流满面,肩膀不住的颤抖,看着秦杳的脸就移不开眼,看到最后却又猛地移开视线,他还有什么脸?
愧疚的情绪让温照凛下意识的想要躲避,但又不愿意离开秦杳身边,他自欺欺人的站了起来,然后背靠着床边坐下,放缓自己的呼吸声,用尽所有的注意力去感受秦杳微弱到难以察觉的心跳声。
他就这样在背靠着床整整坐了一夜,连夜的奔波和身体的疲惫让他陷入了恍惚,有一瞬,他仿佛看见了当年在天外天山庄,那个青涩稚嫩,不顾所有人眼光站出来为自己辩驳的小姑娘。
他如果真的只是青衣客温岸梅,他和阿杳,会不会就不会这么磋磨,甚至如今可能天人两隔?
但现实是,他是温岸梅,却又不是温岸梅,他不会甘心只做一个江湖客,他这一生,注定要驰骋四方,充满腥风血雨。
年少的秦杳让温照凛逐渐放松,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睡过去的还是昏过去的,他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那里有天外天山庄,有苍北,有大漠,有朝廷,有一切诡谲云涌,甚至,他看见了被绑在断头台上了秦家几十口,为首的秦老将军至死都在为秦家鸣不平,但刽子手的刀毫不留情。
刑场上血溅三尺,他找遍所有人头,却没有看见阿杳的脸,却在抬头的那一瞬,看见了死在战场上,被万箭穿心的阿杳,她似乎也看见了自己,倒下的那一刻,还在对着自己笑。
他发了疯似的扑过去,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怎么都过不去,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杳倒下,尸体被乱军践踏,“阿杳——!”
“阿杳——”温照凛猛地惊坐而起,嘴里还喊着秦杳的名字,大概是因为这个梦过于真实,触动了他最不愿看见的结局,所以他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缓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秦杳床边了。
他坐在床上,傅晚正背对着他翻看着什么,而傅晚身侧,正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秦杳,他这才发现,他还是在昨晚的屋子里,只是不知被谁放在了另一张床上。
他翻身想要下床,动静却引得专注的傅晚侧目。
“你的外伤虽然没有伤到根本,但你的内伤非常重,若是没有养好,你下半辈子就算是废了。”傅晚淡淡的看口,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就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废了就废了。”温照凛也一点都不在乎,执意下床。
傅晚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下床,拖着笨重的身体做到秦杳身边,明明就几步路,他却足足走了好一会儿,看了秦杳一会儿,又重新坐在了地上,依旧背靠着床。
傅晚多少知道他在别扭什么,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两天我翻了所有古籍,但都没能找到任何线索,师叔已经在路上了,估计晚上就能到,他跟那个江湖术士很有渊源,或许他知道怎么办。”
“或许......?”温照凛小声的开口,对傅晚的话没有报任何希望,他转头又看了一眼秦杳,悲戚不已,“你先出去吧,我陪着阿杳。”
“其实......”傅晚欲言又止,看着温照凛心死的模样,他说不出任何劝解或者宽慰的话,只能依他所言,离开了。
温照凛就这样,又在秦杳床边坐了一整天,直到最后内伤发作,晕倒在地,被进来送药的傅晚弄回了床上,这才罢休。
傅白敏就是这个时候到的,他风尘仆仆,一来就扎进了屋子,傅晚已经在信中告知了他所有情况,他知道伤情紧急,不能耽搁一点点,所以直奔秦杳床边,检查了秦杳的状况,然后给她喂下了一颗药丸。
而这时傅晚也安置好了温照凛,走到了傅白敏身边,“师叔。”
傅白敏点头,但没有抬头,而是接连给秦杳喂下了好几颗药,然后才直起身对傅晚说,“封住穴道不利于自我恢复,我已经暂时用药护主了心脉,你先把针收了。”
傅晚不解,但知道师叔不会胡来,他一边收针,一边问道:“师叔是不是有了法子?”
傅白敏闻言,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世界上唯一有可能有办法的,就是当年那个方士,可是我今日一早刚得到消息,他已经于两年前病逝了。”
傅白敏的话其实在傅晚的意料之中,他手上动作不停,但心却沉到了谷底。
然而就在这时,傅白敏的声音却突然再次传来,“可他的徒弟在给我的回信中写了五个字,一命换一命。”
傅晚收针的手一抖,骤然回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傅白敏,随即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温照凛的床。
温照凛醒了,正死死的盯着傅白敏,眸子里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第198章 在所不惜
“王爷。” 傅白敏和傅晚都大惊失色,纷纷转头看向温照凛,心中鼓跳如雷,不确定温照凛是否听清楚了两人方才的对话。
然而温照凛清明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们答案,傅白敏低着头没有说话,傅晚却激动不已,他走到温照凛身旁,试图安抚他,“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你现在先养好身体要紧。”
傅晚生怕温照凛一激动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他用最温和的语气劝说温照凛,可温照凛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他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傅白敏说得一命换一命。
他的视线从傅晚身上移开,落在了躺在床上的秦杳身上,片刻之后,他转头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傅白敏。
“你有几成把握。”
傅白敏缓缓抬头看向温照凛,他不欲回答,可温照凛的眼神过于殷切和露骨,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纠结再三,他才终于开口,“收到这个消息之后,我翻阅了大量的古籍,最后在一本叫《江湖记事》的古书上,找到了那个方士徒弟所说的法子。”
他一边说,一边直起身体,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了那本《江湖记事》。
傅晚先一步拿过了古籍,书里面已经被傅白敏做上了记号,他很轻易就翻到了那一页。
书上记载得非常清楚,所谓一命换一命,便是需要一个内力深厚的人,散尽一生修为,为受伤之人逼出体内毒素,事成之后,付出修为的那个人,将彻底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并且此生再无练功的可能!
散尽内力和修为,对于一个江湖人士来说,的确是要了命了。
一命换一命,说得名副其实。
傅晚脸上难看至极,眉头皱得仿佛能容下山河,他紧紧的捏着古籍,指尖甚至在颤抖。
看他的神色,温照凛没有丝毫恐惧,甚至带着隐隐的期待,傅晚和傅白敏越是这样阻拦,就越是说明这本书里真的记载了救人的方子!
能救阿杳了!
这样激动人心的消息让温照凛喜出望外,他不顾傅晚的拒绝,夺过了他手里的古籍,看着里面写下的方子,兴奋得直接站了起来,在看到最后还有一个成功例子之后,更是立刻就下了决心!
“我——”
“王爷!”温照凛刚要说出自己的决定就被傅晚厉声打断了,他怒瞪着温照凛,然后夺过那本古籍,三两下把它撕得稀碎,“你想清楚,这件事非同小可,你要是倒下了,以后怎么办,汴京怎么办,你谋划了十几年的计划怎么办?天下人不会承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统治者!”
“本王管不了那么多!阿杳就躺在我面前,她就这样毫无生气的在我面前,随时可能去世,你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吗?”温照凛怒吼,推开挡在面前的傅晚,蹲下身体一点一点捡起满地的碎屑。
“眼下大局已定,父母大仇已经得报,当不当皇上我不在乎,我只要阿杳,我已经让祝伯夷接回了小团子,等时机成熟,他就会拥护小团子登基,广平军也会归在祝伯夷和新帝手上,这些你都不必担心。”
如果身边没有秦杳,他温照凛往后余生,还有什么意义?
他前二十多年已经完成了报答父母的使命,往后的日子,他只希望自己能陪在阿杳身边。
碎屑被一点一点的拾起,他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捧在手心里,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拖着破败不堪的身体找来了纸和一碗水,将碎纸屑一点一点的重新拼起来,他面色凝重,大气都不敢出,那谨慎的样子,简直比对待自己的性命还认真。
傅白敏就坐在温照凛旁边,看着温照凛一点一点拼凑的模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站起身,朝着房门走去。
傅晚僵硬在原地,转头看着温照凛拼碎纸的背影,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走到温照凛面前,双手撑在桌子上,压低声音继续说,“我没说不救王妃,我就是豁出我这条命,也一定会把王妃救回来,而且这天底下,不是只有你温照凛内力深厚,江湖上功夫卓绝的人多如牛毛,你何必——”
房门‘吱呀——’一声,傅白敏打开了房门,一抬头,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身影。
茶烽还保持着准备推门的姿势,面色僵硬呆滞,显然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并且把方才的那些话都听进去了。
傅白敏没说什么,绕开他离开了。
傅晚瞥了一眼门口的茶烽,没理他继续对温照凛说道:“我立刻通知红鸾阁所有人,让他们立刻来风鸮城集合,总会找到几个愿意的人,再不济,我让他们去绑了江湖风云榜前三,前十,天下之大,你根本不需要自己冒险!”
傅晚还在挣扎着,想要劝温照凛回心转意,可温照凛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连头都不抬一下,只是等了很久之后,才举起手里被他拼好了古籍说:“上面说了,逼毒不能间断,也不能被打断,否则两人皆被反噬,所以需要保证施力者内力绝对深厚,且周围绝对安全,傅晚,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也是阿杳最后的机会,我不能赌。”
作为江湖风云榜上的前三之一,他对自己的内力有绝对的把握,而且他是心甘情愿的,不会出现中途收手的情况,所以他自己来,是最安全最让人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