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有女捕(探案)by司马兰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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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邹六郎仰着小脸摇头。
“真的没有吗?”他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在小童单薄的衣衫上掐出褶皱。
“没有啊……爹,你捏疼我了。”邹六郎小脸皱起来,缩着身子。
裴霜将孩子护到身后:“邹郎君,六郎还小,你不要如此逼他。”她蹙眉,这还是亲爹吗?
邹同逾放开手,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就是一时着急。”他胡乱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你回自己院子吧,没事别来前厅。”
待嬷嬷领着抽泣的邹六郎退下,裴霜正色道:“离明日交赎金还有十二个时辰,我们……”
“不必了。”傅湘绮突然打断,指尖摩挲着第二封勒索信,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您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说不必了。本就是我们家的家事,两位请回吧,我们会自己救安安。”
裴霜坚持:“您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据以往的经验,私下与绑匪交易的,极少有人能活着回来。而且绑匪穷凶极恶,他们说的话不能……”
“够了!”傅湘绮猛地拍案而起,茶盏震得叮当作响,“交给你们?结果呢?我的安安呢?!”
“夫人……”裴霜仍想劝,霍元晦及时按住她的胳膊。
他率先拱手道:“既然如此,下官告退。”
裴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拉走了。
一出门,裴霜忍不住道:“你做什么阻止我,要是随他们折腾,安安说不定就真的回不来了。”
“不对,这不是回府衙的路。”裴霜驻足,挑眉望向霍元晦,“你发现什么了?”
霍元晦眸光微闪:“嗯,但不清楚算不算线索,到了那儿再说吧。”
“这是……去花溪小筑的路。”裴霜认出来了。
那夜失踪案后,花溪小筑就被封起来了,门上还贴着封条。
不过对他们来说不算事,翻墙已经熟门熟路了。
霍元晦一间房一间房找着,直到在某间房的书案前停下。
“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裴霜过去看,书案上铺着纸,这张信纸是没用过的,但上面却有墨迹,她拿起纸:“这像是写字的时候太用力,透到了下一张。上面的被人拿走了。”
墨迹并没有什么规律,分辨不出上面一张纸写过什么。
霍元晦拉开旁边的抽屉,果然见有信封:“你不觉得这信封和信纸都很眼熟吗?”
“呀,这不就是哪份勒索信上用的吗?”裴霜揉了下,她捏着那信很长时间,对触感很熟悉,“怎么会?那封信居然是在这里写的。”
假设绑架者早有预谋,怎么会不把勒索信早早准备好,还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一开始我看第一封信的时候,就觉得字迹有些潦草,似乎是在着急的情况下写的,只是不能确定。”霍元晦继续道,“今天看见那第二封信,虽然字迹是一样的,但明显规整很多。”
“但迷香肯定是事先准备的呀。”
“这没错,不过葭葭你别忘了,小娘子来后院歇息,纯属偶然,她们选哪间房,也并不能确定。”霍元晦分析道,“如果小娘子没有来后面休息,那绑架者的心思也就白费了,所以或许是临时起意。”
裴霜沉下心静思,蓦地道:“不,不可能是临时起意。绑架者知道小娘子会去休息。”
她想起那日宴会的细节,因为邹穗安年纪小,给她准备的吃食有些是与大人不一样的,比如,那盘她独有的软酪。
裴霜当时还因为她的吃相被馋到。
他们来到走廊,裴霜指着丢了人的房间:“屋子看似是随意挑的,但小娘子大概会进这间房。因为这间房,是从前院过来后,最近的一间。”
当时冯嬷嬷带着困倦的邹穗安,定会选最便捷的歇脚处。
霍元晦道:“此人将人心算得透彻。”
确实是个心思缜密又可怕的对手,但此刻,她已抓住关键。
要确保邹穗安按时入睡,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在她的吃食里下药。
那时花溪小筑都被衙役包围,基本不可能有人从外面混进来,上菜的人都是从邹家调过来的仆妇,也不太可能下手。
唯一有可能的,只剩下了厨房里的人,那日的菜请的都是福满楼的师傅。
福满楼内,掌柜的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他自是知道花溪小筑出了事。
原以为人都回来,就没事了,还是逃不过吗?
“把那天去过花溪小筑的人都叫来,一个不许漏。”
院中很快乌泱泱站了十几号人。掌柜哆嗦着手指点过去:“一共是两个主厨,两个帮厨,四个切菜工,两个打荷的,四个洗菜的,两个洗碗的,都在这儿了。”
霍元晦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人群,突然停在最末排一个瑟缩的身影上。他剑眉一挑:“你,那日并不在花溪小筑。”他记得厨房里的所有人,这人面生。
裴霜真是羡慕他这记性。
那婆子闻言,当即就吓得腿软,瘫倒在了地上,爬着出来磕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呐,我不是故意躲懒啊。”
掌柜气得胡子直颤,指着她直跺脚:“黄婆子!我千叮咛万嘱咐,这等要紧差事容不得半点闪失,你、你竟敢……”
黄婆子浑身抖如筛糠,冷汗
浸透了粗布衣襟:“那日老奴突发急症,腹痛如绞,实在起不得身。又怕误了贵人的事,就……就临时寻了个替工。”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气音。
“替工?”掌柜厉声喝道,“你找的什么人?”
“是、是老奴的一个远亲,也是个厨娘,名叫辜映娘。”黄婆子咽了口唾沫,“她刀工极好,那日正巧来看望老奴,主动说要帮忙。她说分文不取,就是想……想见见世面……”说到此处,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其实是因为那丰厚的赏钱,她舍不得推出去。给贵人做一顿饭,抵得上她一个月的收入了。
那辜映娘与黄婆子身形相仿,再换上统一的粗布衣裳,又因着几分血缘关系,眉眼间本就有些相似。厨房里油烟缭绕,那日又忙得脚不沾地,竟真没人发现换了人。
裴霜眸光一凛,追问道:“她现在何处?”
“知道知道。在、在问花阁当差,就住在那里。”黄婆子忙不迭答道。
问花阁?
这个地点倒是让他们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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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线索汇聚
问花阁厨房内,裴霜与霍元晦直接找上了辜映娘。
这妇人确实如黄婆子所言,生得膀大腰圆,皮肤粗糙,岁月在她脸上刻下深深的纹路,显得比实际年纪苍老许多。唯独那双眼睛生得极好,却如一潭死水,平静得近乎麻木。
裴霜找到她时,辜映娘正翻炒着一锅菜,偏头对身旁的小丫头露出个和善的笑,活脱脱一个老实本分的厨娘模样。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绑架孩童的恶徒。
但,干他们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以貌取人。
当辜映娘被叫出厨房时,周围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一个整日与柴米油盐打交道的粗使婆子,怎会招惹上官府的人?
裴霜冷眼审视着她:“那日在花溪小筑的,是你吧?”
辜映娘搓了搓粗糙皲裂的手,低眉顺眼道:“是,民妇是去替黄婶子帮忙的。”她语气急切,竟先替黄婆子辩解起来,“黄婶子不是故意躲懒,她是真病得厉害。两位大人,您们可千万别怪罪她啊……”
“她的过错,自有福满楼掌柜处置。”裴霜眸光锐利,如刀锋般直刺向她,“倒是你,好心帮忙,却分文不取?辜大娘,这天底下,可没这般便宜的好心。”
辜映娘闻言长叹一声,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围裙边角:“唉,当年我家里遭了难,流落街头时,是黄婶子收留了我。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帮她做顿饭,算不得什么大事。”她抬起布满细纹的脸,浑浊的眼中透着困惑,“这……难道也犯王法了?”
如果宴席上没有发生意外,她们这么做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裴霜眸光微沉:“把那日的行踪,从头到尾细细说一遍。”
“民妇一直在后厨切菜备料,几乎没离开过。”辜映娘掰着粗短的手指回忆,“中间歇了会儿,喝了三大碗水。后来宴席快结束时,听说凤鸾娘子要献艺,大伙儿都溜出去瞧热闹。我在楼里听惯了这些,就没跟着去。”
辜映娘抓了抓手:“后来有位嬷嬷来取点心,我说点心凉了要热一热。等热好了交给嬷嬷后,没多会儿就听见外头嚷嚷,说小娘子不见了。”
“再想想,还有没有遗漏的?”
辜映娘转着眼珠想了想:“哦,我在蒸点心的时候走开了一会儿,上了一趟茅房,这算不算?”
裴霜若有所思,一时间没有说话。
“你们不会是怀疑我绑架了邹家小娘子吧,我来去都没带东西,也没地方藏一个人呀?”
裴霜唇角扬起一个不带温度的笑:“例行问话罢了。您说得很详尽。”她突然转身,“今日就到这儿,您可以回去了。”
辜映娘诧异抬眼,随即很快低头:“那我先走了。”
霍元晦望着她回去的背影,与裴霜对视一眼。
两个人都看出来了,这个辜映娘在撒谎。
这个厨娘的破绽太明显了。在当日那般混乱的后厨,她竟能将喝了几碗水都记得清清楚楚。这般刻意强调细节,反倒欲盖弥彰。最后补充的如厕一事,更是画蛇添足。
口供看似合理,在他们看来,是漏洞百出的。
还有最后问完话她的反应,并不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而是在疑惑他们为什么不接着问。
因为辜映娘早已准备好了腹稿,他们没接着问,那一瞬间,她做出了最真实的反应。
辜映娘若是趁着蒸点心的间隙将邹穗安带走,必定需要同伙接应。她独自离开时两手空空,说明邹穗安当时仍藏在问花阁内。
“有帮凶。”裴霜很肯定那日的火并不是意外,只是拖延时间的障眼法。
她终于想通,泔水桶是烟雾弹,后来的绑架信,其实是为了解除禁令而出现的。因为门口戒严,他们无法把邹穗安带出去,这才伪造信件让官府误以为人已在外,好让段展源解除禁令。
其实邹穗安,是在禁令解除之后带出去的。
裴霜懊悔:“怎么我没早点想到!”
霍元晦宽厚的手掌按在她肩上:“别怪自己。我们抓紧时间把人找到就行。”
谁会是辜映娘的帮凶呢?
正说话间,厨房里传来碗碟轻响。只见辜映娘将一碗热气腾腾的吃食递给小丫鬟,那丫头脆生生道:“凤鸾姐姐就馋这一口呢!”
小丫鬟正是凤鸾的丫鬟,她拿了吃的往回走,迎面就碰上了裴霜他们。
“二位大人,你们有什么事吗?”
裴霜笑意盈盈:“凤鸾娘子的琴不是被烧坏了吗?我们是来给她送赔款的。”
“何必劳烦两位跑一趟,来个人叫我去衙门领就得了。”话是这么说,小丫鬟还是带着他们去见凤鸾。
裴霜看着她碗里的东西,似羹似粥,闻着有股咸香味,她笑问:“这是什么吃食?”
“这叫甜沫,是通州府本地的小吃。凤鸾姐姐最喜欢吃了。”
碗里的东西色泽红亮,看着就味道不错,裴霜悄悄记下,想着找时间要尝一尝。
转过回廊,凤鸾正倚在雕花窗前,正挑了些鸟食喂鹦鹉,鹦鹉吃得高兴了,发出些叫声:“黑心,黑心,负心,负心。”
“黑心,负心?”裴霜轻笑,“这鹦鹉会的词儿,怎么是这些?”
凤鸾掩唇轻笑,纤纤玉指点了点那五彩斑斓的鹦鹉:“这小东西啊,好的不学,专记些糟心话。教了半年的‘吉祥如意’死活不会,倒是我念话本子时随口说的痴情怨语,它听一遍就记住了。”
裴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那鹦鹉:“许是它天生就爱听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可见连鸟儿都有一颗好事的心。”
“二位请上座。”凤鸾广袖轻拂,示意丫鬟看茶。
霍元晦拱手推辞:“公
务在身,不便久留。”说着将银票置于案上。
凤鸾眼波微转,目光掠过房中空荡荡的琴架,上面原本应该有的扬琴,已经在火场付之一炬。她甚至连块残骸都没有留下,因为被官府当作证物收走。
“凤鸾娘子宽心,你会再寻到一架心仪的扬琴的。”裴霜不知该怎么安慰,她知道一个从艺者,遇到一架合心意的琴是多么不容易。
她执起瓷勺,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碗中甜沫:“其实那琴也算不得趁手,不过是年头久了有些情分罢了。"红唇轻抿一口,淡淡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小丫鬟掀开珠帘,裴霜发现旧琴箱旁边有好几个新琴箱。
小丫鬟道:“这些都是凤鸾姐姐的爱慕者们送来的,听说她毁了琴,争着献殷勤呢。”
裴霜挑眉打量那些华贵的琴匣:“看来为了博美人一笑,这些公子哥儿倒是舍得下本钱。”
凤鸾随意点了一个,让丫鬟搬到琴架上,凤鸾手拿持竹:“两位可方便,帮我试一试这些新琴?”
“我?”裴霜失笑,“我这等粗人哪懂什么琴音雅乐。”她朝霍元晦努努嘴,“倒是霍大人或许能品评一二。不过听闻凤鸾娘子一曲十两,我们这些吃官粮的可消受不起。”
凤鸾笑出声,清脆如银铃:“裴捕快说笑了。正因大人率真,凤鸾才想请您品鉴。知音难觅,岂敢谈钱?”
霍元晦看了眼渐暗的天色:“眼下天色已晚,凤鸾娘子若有客人来,我们在此,多有不便。”
“无妨,我已告诉妈妈,说在宴席那日受了惊,她允我三日假,不会有人来的。”凤鸾持竹双手重敲,琴音铮然,两声清越琴音骤然响起,如金戈铁马般震得二人心神一凛。
凤鸾双手敲击越来越快,持竹只能见到残影晃动。琴音如骤雨倾盆,时而似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时而如惊涛拍岸震耳欲聋。弦弦急转,声声催心。
忽而曲调一缓,却似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人屏息。紧接着一串短促的急音骤然迸发,仿佛让人看见孤身陷阵的将士,四面楚歌却仍持剑而立。琴声里透着刺骨的肃杀,又暗藏视死如归的决绝。就在厮杀最酣之际,琴音戛然而止。
余音绕梁,屋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裴霜与霍元晦仍沉浸在方才的琴境中,半晌才如梦初醒。
这就结束了?没听够呢。
这是裴霜的第一想法。
她心头涌起说不出的怅然。抬眼望去,烛光映照下的凤鸾美得惊心动魄,肩头金凤刺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恍若振翅欲飞。难怪那些公子哥儿趋之若鹜。
霍元晦的目光仍牢牢锁在凤鸾身上,连她开始弹奏下一首舒缓的曲子都未能收回。
裴霜心里酸溜溜的,接下来这首比较舒缓的曲子,完全没有听进去。
他什么意思?一直看人家,这是听曲呢,还是赏美人呢?
她自知不如凤鸾美艳,可她以为霍元晦是与其他男子不同的,前段时间与她许下的诺言,见着绝色美人,就真的抛之脑后了吗?
她不禁心里酸,眼里也酸,肚里也酸,五脏六腑都跟着泛起酸水来。
第二曲琴音终了,霍元晦沉声开口:“先是《十面埋伏》,再是《定风波》,凤鸾娘子好气魄。”
凤鸾这次的琴音,与宴席那日的完全不同,这次更加大胆,外放,琴音中含着畅快,意气风发,似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她一个花楼娘子,怎会有这些情绪?
夜色漫进屋内,小丫鬟多点了两盏油灯,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半个时辰。
裴霜“嚯”地起身,差点带倒了身后的圆凳:“曲已听罢,告辞!”话音未落,人已大步流星往外走,连个眼风都没扫向霍元晦。
霍元晦还沉浸在思绪中,迟了一步才反应过来。凤鸾出来相送,轻纱衣薄如蝉翼,她红唇轻启,呵气如兰,娇媚姿态尽显:“霍大人还想听什么,长夜漫漫,凤鸾今夜只为您一人而奏可好?”
他眼神本在她肩头凤凰处流连,闻言脸上陡然沉下去:“凤鸾娘子不是说歇三日吗?才两日,就坐不住了吗?”他冷笑一声,“抱歉,公务在身。”
霍元晦追出门外,然这条红楼花街正是热闹的时候,街上人熙熙攘攘,他竟一时找不到她的身影。
他心下焦急,跑哪儿去了?顺着回府衙的路一路找过去,都没看见人。
霍元晦脚步都有些不稳,她会去哪儿呢?
他知道她肯定是生气了,可没想明白为什么生气。
这里也不是青梧,他并不知道她烦闷时会去哪儿,他把人……丢了?
其实也不算,她要是真想躲着谁,还真没几人能找到。
裴蕊娘和郦凝枝的屋子已经熄了灯,她不会在,方扬、曹虎这个时辰估计已经睡下。
难道去了城郊小树林?可离交易的时间还有三个时辰。
他在府衙里乱转,心里怅然若失。
忽然瞟见档案室,灯火通明。
他进去,裴霜盘着腿坐在柜台上,嘴里叼着个梨子,手里哗啦啦翻着卷宗。听见门响抬头瞥了一眼,见是霍元晦,立刻又低下头去,故意把书页翻得哗哗作响。
霍元晦看着她这副赌气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跑来这里,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
“霍大人还有空管我做什么呢?凤鸾娘子的温柔乡还留不住你吗?”裴霜酸溜溜地回了一句,咬梨子的力道都重了几分。
霍元晦先是一愣,随即低低地笑出声来,原本是压抑的笑声,后来整间屋子都回荡着。
裴霜被他笑得烦躁,一把抓起旁边的书册砸了过去:“笑什么笑!”
书册擦着霍元晦的衣角飞过,他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撑在她身侧的柜面上,恰好将人圈在怀中。裴霜坐在高柜上,晃荡的双腿突然僵住,视线与他平齐。
“你不高兴?”他掩不住上扬的唇角。
这很明显。
“那我可高兴了。”他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
这是什么话?裴霜忍住把他踹开的冲动,只轻推了他一下,明明是他盯着凤鸾不放,怎么还如此嚣张?
不该痛哭流涕,负荆请罪,跪下求她原谅吗?
“滚开。”她语气不好,“别盯着我看。”
霍元晦没动,只觉得她嗔怪的模样甚是可爱:“我喜欢看你。”
她眉毛一拧,正要斥责,霍元晦见她气得脸颊绯红,终于不再逗她:“我没看凤鸾,只是在看她肩头的花绣。”
“那不还是在看她。”裴霜浅浅猜到另有隐情。
“呵,”他轻笑,心情大好,“凤鸾肩头的花绣,似乎是在掩盖什么东西,大概率是伤疤。”
“她肩上受过伤?”裴霜气已消了大半,“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霍元晦见她气消了些,却仍故意板着小脸,忍不住低笑出声。他伸手轻轻捏住她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葭葭,我心里头就你一个,旁的什么女子全都看不进眼,琴音在曼妙,我的心中也只有那个月下舞刀的人。”
“哦。”她回应淡淡,眼神却乱瞟起来,双脚又晃起来,还有压不下的嘴角。
霍元晦轻笑:“葭葭,我很高兴,你为我吃醋。”
“谁吃醋了?我……唔……”她依旧嘴硬。
只是这次唇瓣被人摄住,把她口不对心的话堵在了喉间。霍元晦环住她的腰,使得她贴近自己,细细品尝着眼前人的唇,又温又软,哪有抢白时的半点强硬。
裴霜被突袭了个彻底,齿关也被撬开,他温柔却又强硬,扫过她口中的每一寸地方。她腿有些发软,蹬不到地,没有着力点有些难受,下意识环住他的腰身,却让两人贴得更近,几乎严丝合缝。
那咬了一半的梨子滚落在地,骨碌碌地在地上转了几圈,在青砖上拖出一道湿漉漉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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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亲了亲了,好激动好激动。
我们葭葭吃醋啦~
“唔……”她无意识轻哼,手推着他的肩膀,妄图夺回呼吸的自主权。
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强拉着环上自己的腰。霍元晦步步紧逼,将她抵在身后的书架上,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一手撑在墙上,将她整个人困在方寸之间。
身后的是冰冷的墙,身前的胸膛火热。
裴霜脑中一片混沌,怎么也想不明白,平日里温润如玉的人,此刻哪来这般强势的力道。
他含住她的唇瓣细细厮磨,舌尖扫过
她敏感的上颚,惹得她浑身轻颤。直到两人都气息紊乱,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额头抵着她。
“确实没吃醋,”霍元晦眸色幽深,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很甜。”
裴霜顿时从脸颊红到了耳根,羞得把脸埋进他颈窝,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他的衣襟。
这厮到底是怎么一本正经地讲出这些羞死人的话的啊?!
啊啊啊!
羞死了!!!
她要脸,他是真不要啊!
“你……闭嘴。”她气息不稳地从他怀里挣出来,手忙脚乱地从柜子上跳下。
脸上火烧火燎的,连指尖都在发烫,她现在必须离这个危险的男人远一点。
霍元晦却早有预料,长臂一伸就将她捞回怀中:“还生气吗?”他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葭葭,不生气了好不好?”
“不气了,你放开我。”裴霜别过脸去不看他。
霍元晦听话放开,却仍捉住她的手:“不敢放,怕你又跑了。”
“说了不跑。”她无奈地放软语气,像是在哄个执拗的孩子。
“哦。”依旧不放手。
裴霜无奈,只能任他牵着。
霍元晦修长的手指拂过摊开的案卷,问:“有关于辜映娘和凤鸾的吗?”
基本可以确定辜映娘就是那日的绑架者之一,她来自问花阁,很容易就怀疑凤鸾是帮凶。而且凤鸾那日在前厅是离台子最近的一个,她想要做点什么手脚,很轻松。
只是辜映娘为什么要绑架邹穗安呢?她与邹家有什么渊源吗?想知道这些,就得查一查辜映娘的身份。
“有辜映娘的,凤鸾的,暂时没发现。”裴霜拿过一册案卷。
辜映娘是通州府本地人,她的资料好找,凤鸾是鸨母从外地买回来的,很多身份资料都不全,只知道她的年纪,外加父母双亡。
辜映娘今年三十六岁,母亲早亡,父亲一个人开旅店把她拉扯大,长到十八岁,嫁给了父亲的徒弟,也是店里的账房先生。婚后,两人生下一子,辜父过上了含饴弄孙的日子,一家人好不惬意。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一场大火烧毁了旅店,丈夫、父亲与住客尽数葬身火海,她的儿子更是下落不明,辜映娘因为出门买布躲过一劫。
当她抱着新扯的布回来,满心欢喜地想给家里人做新衣服,留给她的只有一片焦土和几具烧焦的骸骨。
她痛不欲生,差点没跟着去了,但想到失踪的儿子,靠着这个信念,她勉强活了下来。
这么多年,辜映娘一直在坚持找儿子,年年来官府报道,谁都知道希望渺茫,但也谁都不忍破坏一个母亲的希冀。
辜映娘厨艺不错,问花阁给的价钱又高,而且她觉得三教九流之处,打听消息会快一点。问花阁多有外乡人,她便拿着儿子的画像让人认,希望某天能得到好消息。
辜映娘在问花阁做工已经有七八年,而凤鸾是几个月前才来的问花阁,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有什么深情厚谊,能一拍即合做下这绑架的大事呀。
案卷中还夹杂着一张辜映娘儿子的画像,裴霜左看右看:“也不像凤鸾呀。”
霍元晦哭笑不得:“你怀疑凤鸾男扮女装?这想法也太荒谬了吧?”
“我也就是猜测一下。”不然怎么解释她们两个在短时间内就能如此信任彼此?
“凤鸾是不是女子,你不该更清楚吗?”
诚然,外表能通过装扮,但骨骼走势是没办法伪装的,男子与女子的盆骨形状很容易就能辨别出来。
凤鸾每次见他们穿的衣服并不厚重,裴霜能很清晰地看清她的身形,确实是女子骨架没错。
凤鸾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
两人相对无言。辜映娘在问花阁做工七八年,凤鸾却是数月前才至。素不相识的二人,怎会突然联手犯案?
裴霜凝视着那张泛黄的画像,指尖轻轻描摹孩童稚嫩的轮廓。十年光阴,若那孩子尚在人世,想必已出落成翩翩少年。
“这案子还是李天常办的,他要是还在,倒是能问问。”裴霜注意到结案报告中的名字。
这些天都在忙邹家的事情,李天常这桩案子还没什么头绪,也只能暂时搁置。
窗外更漏声声,子时将近。
方扬小声嘟囔着:“那邹夫人不是信不过咱们吗?咱还去干嘛?”
裴霜用力拍了一下他脑门:“十个被绑的肉票,能囫囵回来的不过二三。邹家小娘子才多大?你们忍心她就这么没了?”她利落地束紧袖口,“曹大哥,你与方扬盯着辜映娘,我去会会那绑匪。”
他们自然是清楚的,曹虎点头道:“裴妹子说得对,我们要去。”
三人兵分两路,霍元晦很有自知之名不去添麻烦。
月色如洗,裴霜如狸猫般掠过屋脊,很快隐入城郊树林,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好,她听见周围草丛中有不少呼吸声,大概是邹家派来的护卫。
她轻笑,傅湘绮说得大义凛然,到底还是不敢一个人来。
说到底,就是不太信任他们官府。
裴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等,子时还差一刻钟时,傅湘绮坐着软轿到了这里。
一万两银子被她换成了等价的金银珠宝放在包袱里,傅湘绮来到约定好的地方,让下人们都回去,直到周遭只剩下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