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by顾晴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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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在多年的老沙发上,布料是耐磨的绿色灯芯绒,特别舒服柔软。
阮柠靠着沙发扶手,纤细的身子微微陷进去。
程梅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腿上正摊开一本老旧的相册,里面放的都是阮柠从小到大的照片。
突然,一张对折起来的纸掉了出来,边缘发黄,折痕深重。
程梅俯身拾起,打开,是一幅幼稚的蜡笔画,画着两个歪歪斜斜的火柴人,都穿着漂亮的红色小裙子。
线条笨拙,颜色涂抹得乱七八糟,却充满孩子气。
阮柠凑过去一看,是一幅小人画,她拿过程梅腿上的相册,塑料封皮的边角已经磨得起了毛边。
程梅指着这张小人画,问她:“幼儿园画的,还记得吗?”
阮柠摇摇头。
她对幼儿园没什么记忆,唯一的记忆也就跑医院那些,真正完整的记忆是从她上小学才有的。
程梅小心翼翼收好这张铅笔画,放下相册,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保研的事情,教授怎么说?”
阮柠把教授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了程梅。
期末考试结束后,教授特意将她叫到办公室,重点聊了聊她大四保研的事。
教授的意思是,阮柠学业上已经达到保研的要求,大四这一年特别关键,只要能好好抓住,问题应该不大。
程梅一听就特别高兴,让阮柠开学后,记得好好学习的同时,也要注意保重身体。
母女俩又聊了一阵有的没的,说着彼此间的私房话。
突然,程梅话锋一转,“柠柠,在学校谈男朋友没有?”
阮柠看向程梅的神色,她脸色没变化,却猜不透母亲的心思。
手指蜷了蜷,红唇抿成直线,“没……”
她没敢提薛政屿。
不确定要不要提。
不确定提了后程梅的态度如何。
程梅也没再多问,打了个哈欠,她晚上睡觉的点到了,睡意上头,有点扛不住。
阮柠便催她去休息。
然后,母女两人各自回了卧室。
刚进卧室,手机屏幕的光蹭地亮起来,是视频通话的请求。
薛政屿的微信图像,在屏幕上跳跃。
阮柠接通,屏幕上立马出现薛政屿的那张俊脸,她怔了一下。
男人刚洗完澡,深色浴袍松松垮垮裹着,带子随意系着,敞开的领口斜斜滑落下去,阮柠漂亮的眸子一路追随,紧接着,就看到薛政屿露出的大片胸膛。
男人肌肉线条紧实,在壁灯昏黄的光线下,呈现出温润的象牙白。
阮柠下意识抿抿唇,一丝细微的干渴感油然而生。
卧室里,空调暖风呼呼吹过来,拂过她微烫的耳廓,又起了一层粉色薄红。
薛政屿漆黑的桃花眼锁在屏幕上,看到女孩莹白的小脸,占满他的视野。
她穿一套米白色家居服,细软头发随意披散,红唇饱满,像初春嫩枝上挂着的娇艳花苞。
薛政屿眼眸渐深,只觉一股燥热猛地从小腹窜起,在全身血液里奔腾呼啸。
喉结剧烈滚动。
仿佛要挣脱开桎梏。
薛政屿屏住呼吸,强压下奔涌起来的紧绷和炙热。
他品尝过,知道那处的手感和触觉,也知道阮柠身姿的娇嫩。
薛政屿收拢起心神,清清嗓子问她:“今天做什么了?”
男人声音透着微哑低沉,带着压抑。
顿了顿,男人过分帅气的脸凑近了些,深邃眼眸仿佛会透过屏幕,直直看进她的心里,又问:“难道……柠宝没想我?只有我想你了?”
阮柠的脸在薛政屿的“逼问”下,热气蹭蹭往上冒,脸色烧红。
她下意识把脸埋进绿色枕头里,只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眼,声音闷闷地,露出被薛政屿抓包的羞赧感:“有点点想……”
她小小声替自己辩解。
声音又软又糯,娇气得不行。
“下午躺在床上,不小心就睡着了。”
说完,她抱着手机,整个人缩进羽绒被里。
屏幕上,薛政屿睨了她一眼,“想了就行,就怕你没想。”
看到女孩娇气又可爱的一面,他心里柔软得不行。
男人的话说得很慢,一字一句的,好方便阮柠能看清他的唇语。
女孩顶着一双水润的眼睛,絮絮叨叨聊起下午的流水账日常。
下午陪妈妈去了菜市场,买的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回来妈妈做晚饭,然后两人吃饭聊天。
薛政屿注意到,阮柠每次提起妈妈时,声音里都带着女孩特有的娇憨,明明说的都是琐碎的日常生活,只言片语里却透着巨大的幸福。
薛政屿安静听着。
他半靠在床头,头顶壁灯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勾勒出男人帅气的下颌线条。
他看着屏幕里的小女孩,在被子里拱了拱,耳边是她说的日常琐碎,心尖像被阮柠的温柔漫过。
薛政屿特别爱听阮柠说起家里的小事,明明是最平凡不过的烟火生活,仿佛字里行间都带着幸福的泡泡。
感染着他,让他心里蓦然多了些渴望。
“那你呢?总听我说,是不是觉得好无聊?”
被子里的女孩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盯着枕头旁手机屏幕上的男人,问他。
“不无聊,挺有意思的。”
薛政屿没什么特别表情,眉梢带着只对阮柠才有的温软,“回来和几个朋友聚了聚,散得晚,周叔就把晚餐送来了。”
他又特意多解释了一句。
“周叔送的晚餐……”
阮柠下意识重复一遍,脑子突然闪过一个模糊念头。
好像她从没听薛政屿说过自己父母的事,也许说过,但她没什么印象。
又想起上次蒋菱菱来找她时,偶然给她看过一张她和薛政屿父母在一起的照片。
阮柠好奇心探出头来,她感觉薛政屿似乎对父母讳莫如深,也许还有别的……
阮柠极有分寸感,不会贸然问他没主动提及的事。
好看的杏眼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张了张唇,还是什么都没问。
后来,薛政屿还问了什么,阮柠含含糊糊应对,眼皮越来越沉,睡意上头,不知不觉阮柠睡着了。
看着她合拢的眼睫,睡意昏沉,听筒里传来女孩细微的匀称呼吸声。
像春风拂过,落在他心尖带着痒痒麻麻的感觉,撩人却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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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点还有一章
翌日, 天光透过窗帘缝隙,挤进来几缕白色光亮。
迷迷糊糊中,阮柠翻了个身, 小脸蹭到一个冰凉,硬邦邦的东西。
她直接惊醒。
下意识伸手去摸,睁眼,指尖摸到了手机屏幕。
昨晚凌乱的记忆涌了上来,手指摁一下电源键,手机没反应。
许是昨晚一直和薛政屿视频通话, 关机了。
越靠近年关, 程梅索幸没再出摊。
家里要搞大扫除,买年货,准备年夜饭,只有母女两人过年,程梅一如上心且用心, 没有半点马虎。
阮柠就配合程梅, 帮忙搭把手, 程梅不想让阮柠做这些。
阮柠知道程梅多年来操持家务, 又赚钱养家,其实身体不怎么好, 她也不舍得程梅太累。
经过两人的配合,过年头一天,家里已然被收拾得焕然一新。
过年当天, 阮柠早早就起床了, 程梅起得更早。
只有两人的年夜饭,程梅也会做十二个菜,没有丝毫敷衍。
在阮柠的记忆里, 每年年夜饭都是满满一大桌子菜,非常丰盛。
哪怕以前程梅带阮柠往医院跑的多,手里经济紧张,她也会做十二个大菜,陪阮柠过大年。
十二点整,楼下传来噼里啪啦的的鞭炮声,刺鼻的硝酸味蔓延开来,又缓慢飘散开。
屋子里,桌子摆满了十二道菜,有松鼠鱼,糖醋排骨,藕夹,剁椒鱼头等等,旁边两只玻璃杯,盛满白色的饮料。
门口传来钥匙的转动声,随后门开,程梅裹着一身寒气进来,头顶还沾染了细碎的火药尘末,面颊被冷风吹得微红。
她脱下外衣,洗手,折身走到餐桌边。
母女两人相对而坐,各自端起面前的玻璃杯,轻轻碰一下,杯中白色液体晃动。
程梅望向女儿,声音温和,“祝柠柠身体健康,学习进步。”
阮柠也举起杯,脸上漾开笑意:“我祝祝妈妈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只有两人的年夜饭,也吃得其乐融融。
下午,有邻居过来串门,阮柠打完招呼,把果盘干果盘给邻居准备好,又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回了自己的卧室,让程梅陪邻居唠嗑。
她给薛政屿发了拜年信息,那边许是在忙,还没回。
于是,阮柠又给导师发了拜年信息,也在宿舍小群里发了。
阮柠的信息一发,宿舍群里马上热闹起来。
柳穗:【都吃年夜饭了?】
林苗苗苦哈哈一张脸,回复,【还没有,我们要晚上十点吃,现在好饿,还在准备食材,忙里偷闲才有时间发信息。】
白雪也发了一张正在吃年夜饭的照片。
然后又在群里,发了一张男朋友给她发压岁钱的截图。
立马,林苗苗发了个羡慕的表情包,【靠,还是谈恋爱好啊,还有压岁钱收。】
柳穗先发了个嘿嘿的表情,也扔了一张收男朋友压岁钱的截图过来。
只剩阮柠愣愣看着屏幕,她不懂怎么过年得收男朋友的压岁钱。
半天,群里只有阮柠没再出声。
急性子的白雪直接艾特她,【柠宝,大过年的,不管你家老薛给你发压岁钱,还是送你昂贵的礼物,你都要统统收下,不能拂人家面子哈。】
柳穗:【大大方方地收就行,我也没回男朋友压岁钱,等他生日买礼物好了。】
阮柠:【……】
吃过晚饭,阮柠陪程梅看了会儿春晚,电视里呈现出一片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景象,红彤彤的喜庆很明显,阮柠还挺喜欢的,陪程梅看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卧室里传来手机震动声,程梅推推女儿,“是不是你手机在响?”
起身,阮柠推开门,走到床边拿起手机,是薛政屿的视频。
她没着急接,轻手轻脚走到门口,轻轻关上卧室的门,才接通了视频。
视频一接通,大片灼目的阳光猛然映入阮柠的眼帘。
屏幕里,薛政屿顶着被风吹得微乱的短发,阮柠下意识问他,“你在哪里?”
“马尔代夫。”男人一看到阮柠,笑意几乎从眼底溢出来,额头发丝垂落,带着特有的张扬和不羁。
“你呢?今天过年吃了不少好吃的吧?”
“嗯,很开心。”
阮柠声音轻快,“都是我妈做的,吃撑了。”
阮柠看着他帅气又生动的脸,“你呢?吃年夜饭了没?”
薛政屿眉毛扬了扬,神态自若,极其自然岔开了话题:“宝宝,我发给你的微信怎么没看?”
“在客厅陪妈妈看春晚。没来得及看。”
阮柠把手机斜靠枕头,手肘支起,手掌撑在下巴处,凑近问他,“马尔代夫能看春晚吗?”
“能啊,”薛政屿应得干脆,“可以直接在网上看直播。”
突然,薛政屿那边屏幕晃动,旋转几秒后,定格在一大片湛蓝色大海上。
透过手机屏幕,阮柠看到大海蓝得像纯粹的靛蓝。
女孩的眼眸被大海吸引,忍不住发出惊叹,“好漂亮哇。”
“喜欢吧?”
“喜欢,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大海。”
阮柠老家在容市,一个地市级的小地方,没有大海,算内陆地区。
这么多年,她都只在电视或手机上看到过大海,没亲眼见过。
“下次放假,我带你来马尔代夫。”薛政屿语气如常,仿佛在说一件简单又再正常不过的事。
须臾,阮柠唇角弯起,才轻轻点了点头。
镜头不经意间扫过,两个穿着鲜艳比基尼的女孩身影一闪而过,曲线惹眼又白皙。
阮柠眸子一定,随后她眨眨眼,故意拖长语调,调侃道:“不错不错,马尔代夫风景好,美女也多多哦。”
听完,薛政屿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边沙滩上,都是比基尼美女,不过,薛政屿都没兴趣,他宁愿一个人找地方待着。
反而是他一张极具东方人的面孔,帅气逼人,身姿挺拔,常常有比基尼女孩主动对他搭讪。
男人看也没看对方,只用英语回复对方,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果然,比基尼女孩一听这话,失望转身离开。
他对外国女孩不感兴趣,当然其他女孩都一样,能让他在意的只有阮柠。
终于落得片刻清静的薛政屿,又心满意足地远眺海岸线,继续发呆。
男人剑眉微挑,唇角散漫的笑意加深,眼神直勾勾盯着屏幕,“谁都比不上你好看。”
许久不见,视频里的女孩又娇又嫩,他恨不得直接咬一口才好。
顿了顿,薛政屿想到什么,又说,“下次来,你穿给我看。泳装我帮你挑。”
最后几个字像小钩子,阮柠脸上热气直冒,耳根烧红。
声细如蚊,带着娇嗔:“那……那你选保守一点的款式。”
薛政屿压低声音,用她能看懂的唇语说道,“又不会让你穿给别人看,只穿给我看。”
没等她回应,薛政屿似乎有些等不及,“这样,等我回京市就给你买一套。开学你穿给我看也行。”
一想到阮柠穿比基尼的模样,他思绪立马浮想联翩,喉咙发热,眼底沉静。
她双腿修长白皙,腰又细,胸部曲线明显,脖颈像天鹅一样优雅,更衬得她曲线明显。
男人越想似乎有什么要喷发,他快被自己气笑了,只要想到阮柠,就能轻易令他失控,没有半点理智。
阮柠不懂薛政屿的心思,睫毛颤动几下,她紧紧抿唇,没点头,也没摇头,只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隔着屏幕望向他。
薛政屿见阮柠模样又羞又窘迫,不舍得再继续为难她,适时挑起新话题,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慵懒:“好了,不逗你,你记得看聊天记录。”
视频挂断了好一会,阮柠脸上的热度还未退去,依然保持着趴睡的姿势,她垂眸,只见薛政屿的聊天对话框里,赫然有一个大红包转账跳入她的眼眸。
是压岁钱三个字。
阮柠指尖悬空,屏住呼吸,默默数了数上面的零,五位数。
她心口一颤,盯着那串数字,指尖迟迟没落下。
她知道薛政屿家有钱,继上次她生日,薛政屿送她大牌钻石手链手镯后,她再次被男人出手阔绰的举动惊呆。
就在这时,两人对话框里又多了一条新微信。
XZY:【快收下宝贝。】
阮柠咬了咬唇,打字,【太多了……压岁钱。】
哪有人一发,就发五万块压岁钱的。
数字沉甸甸的,几乎令她手足无措。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很快,薛政屿的回复跳了出来:【拿着。就想给你多多的压岁钱,让我家柠宝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
下一秒,又闯进来一条新微信,像极了他漫不经心的性子,却字字落在她心上,【柠宝是嫌五位数少了,行,那我给发六位数。】
阮柠眼底一热,没多加思考,指尖慌不择路点下压岁钱。
她了解薛政屿,现在不收下,过一会他真会直接发六位数压岁钱过来的,他一向能说到做到。
XZY:【压岁钱的作用,就是为了哄我女朋友开心。柠宝,我爱你。】
阮柠轻轻吸了口气,被薛政屿发的最后三个字,熨帖得心尖发颤发烫。
过完年, 生活渐渐恢复成正常的节奏。
每年,程梅和阮柠年后也没走亲戚,主要程梅这边和亲戚的关系也不密切。
大年初四, 程梅特意选的良辰吉日,带阮柠去寺庙里去拜拜。
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鞭炮特有的味道,寒风凛冽,阮柠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裹着围巾,只露出一双圆瞪瞪的杏眼。
母女俩坐的公交, 下车后要走一段青石板小路, 程梅扫码取了两张门票。
灰蒙蒙的天,远处古寺飞檐微挑,香火旺盛,檀香沉郁厚重,来寺庙的人还挺多。
程梅领着阮柠跪地拜佛, 直到拜完庙里所有的菩萨。
大约一小时后, 程梅和阮柠起身, 路过一位穿着青湛衣服的老方丈时, 程梅侧头嘱咐阮柠:“我和方丈师傅说几句话,你去外边等我。”
阮柠点点头。
随即, 程梅朝那道沉稳的青湛色身影走去,阮柠越过高高的门槛,抬脚走到外面院子里。
外面光线亮了些, 清冷的空气直灌肺部。
阮柠下意识抬眸, 便撞见院子里两排长长的木架上,系满了许愿的红色绸带。
冬日寒风凛冽,像波浪般翻涌, 发出细碎轻柔的沙沙声。
阮柠听不见,她只透过一排排红色绸带,脑子里思绪翻飞涌动。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毫无预兆撩动她心底的角落。
她想起上次薛政屿带她去香山拜佛,明明是几个月发生的事,现在回想起来清晰如昨。
薛政屿站在百年老树下,帮她扶着梯子,她亲手挂上了自己的红色许愿带。
脑子里一时间闪过无数片段。阮柠重重哈了一口气,她捂了捂手指,一下子情绪加重,此刻好希望薛政屿也能陪在身边。
小手掏出手机,指尖触到冰冷的机身,阮柠有些发抖。
细指点开微信,聊天记录干净,还停在薛政屿说我爱你的那次。
手指停在键盘上,阮柠没有半分犹疑,细指落下,敲出两个极简单的文字:【想你。】
拇指摁住,点击发送。
手机屏幕的光随即熄灭下去。阮柠把手机塞进口袋,程梅正好从大雄宝殿出来,两人在庙里吃了两碗素面,随后坐车回家。
初七大清晨,程梅咽下最后一口米粉,就起身忙碌起来。
往年,程梅都是大年初八正式开张出摊,好日子能讨一个好彩头。
程梅系上洗得发白的围裙,正式开张前一天是最忙的,事情具体又琐碎。
阮柠把餐桌上的碗叠起来,放到厨房洗手池冲干净,程梅开始着手处理肉馅。
她买的上好的前腿肉,新鲜粉红,还搭配好了合适的猪肉脂肪。
常年操作,程梅动作利落顺畅,洗净、切块,再放入绞肉机打碎。
阮柠把碗放进碗柜,看到案板上的大筒子骨,“妈,我来帮你熬汤。”
程梅放不开手里的活,只能点点头,阮柠找出大沙锅洗干净,将大筒子骨放进去,加上充足的水,再切了几片姜和小段葱白,也一起放进去熬煮。
这些事情,程梅没教过阮柠,她见多了,自然也会了。
馄饨皮也是程梅手工做的,所以她包的馄饨比别家的更好吃,更透亮新鲜。
一张大面团被程梅揉得光滑柔韧,很快,她擀成了一张又薄又透的大面皮。
拿起菜刀,程梅利落地切成四四方方、大小均匀,边缘整齐的馄饨皮。
站在餐桌前,阮柠铺上塑料餐布,从厨房端来程梅搅拌好的馄饨馅。
母女俩相对而坐,程梅拈起一张面皮,筷子尖尖挑起一小团肉馅,左手拇指和食指轻捏面皮一角,往中心一兜,俩食指配合一压一捻,收拢两边后,一个漂亮又饱满的馄饨诞生了。
阮柠学着程梅的样子,手指翻飞间,馄饨稳稳立在她手心,中间鼓胀,两边露出漂亮的白褶。
很快,竹匾里的馄饨就多了起来,码得整整齐齐的来,每个都挺括均匀。
程梅看着阮柠利落的动作,脸上露出笑意,“你这双天生拿笔杆子的手,放假只能陪我包馄饨了。”
她语气里有欣慰,也有不难察觉的复杂情绪。
阮柠手没停,指尖捻起下一张面皮,目光先落在程梅的唇边,往下,落在她忙碌又粗糙的手背处。
“妈,我平常在学校里读书,也没时间帮忙,放假能多帮帮您,我很开心。”
过了会,阮柠问程梅:“妈,你有没有想过……租个正经的小门面?”
她只要有空,就会主动帮程梅一起出摊,程梅不愿意让女儿跟自己去受罪。
阮柠才不管。
她知道程梅摆摊的不容易,更不忍心妈妈在外风吹日晒赚钱,她在家里享福。
她见过刁钻的客户,也在暴雨突然降临时,她和妈妈一起推着单车往家赶,也体会过城管突袭,程梅只能推着餐车东躲西藏。
话一出口,程梅捻馄饨皮的手,顿了下。
这时,厨房飘来浓郁的骨头肉汤香气,透明窗户上,凝着白色的霜花,外面天气又潮又冷。
阮柠看着程梅低垂的脸,继续道,“您在外出摊,风吹日晒的,太遭罪了。容城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又冻得伸不出手。平常刮风下雨更麻烦,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一旦遇上城管,还得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妈,要是您有自己的小店,好歹能遮风挡雨,冬天有暖气,夏天有风扇空调,您也不用这么受罪了。”
程梅没立刻回答,她又包了好一会馄饨,整整齐齐码进竹匾里。
起身,程梅进了厨房,捏起长柄勺,放进白色骨汤锅慢慢搅动。
氤氲间,升腾的浓白蒸汽模糊了她脸上的细纹,也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
她动作很慢,勺子粘着浓稠汤底,发出沉闷声响。
回到餐桌前,程梅开口,“开店的事我还要再考虑考虑。毕竟房租水电都是一笔开支,摆摊是辛苦了点,比起开店,成本低些,我手里能多攒点钱,到时候留给你读研用。”
阮柠的心像被滚烫了一下,她看向程梅,“妈,我有奖学金,真的够用。学费、生活费,奖学金都覆盖了。您别总想着给我攒钱。”
“考研后我学习好,也能拿奖学金,主要我太心疼您,风里来雨里去,我不想您太辛苦。”
“这段时间,我在网上找了一些店铺信息,您也不用挪地方,我看的门店就在巷子附近。没有转让费,租金还合适,您要不先瞧瞧?”
说起来,这不是母女两人第一次讨论租门店的事。
以前,程梅都拒绝了,她一门心思只想给女儿攒钱。
一方面,阮柠读书要钱,另一方面,她也想多攒点钱,到时候钱够了就带阮柠去做人工耳蜗手术。
她咨询过医生,人工耳蜗手术在幼童时做的效果最好。
虽然错过了最好的时段,程梅还是想着,能攒钱帮女儿做就帮女儿做,只是看唇语,还是有很多不方便,能清晰听到声音会更好。
医生也说随着人年纪增长,耳蜗手术的效果会大打折扣,程梅还是铁了心,想给女儿做这个昂贵的手术,哪怕手术后只能听清楚几个字,她都觉得很值。
她知道女儿在学校都不舍得花她的钱,能节省就节省,好多次她转过去的钱,还没两分钟下,阮柠又给她转回来了。
所以手术这件事,程梅一直没跟女儿说,怕她有心理负担。
程梅没直接拒绝女儿,“妈知道了,等过完年,妈再好好想想,要是真遇到合适价钱又公道的店铺,妈一定租一个。”
“好呐,我再帮您多看看。”阮柠一看程梅松了口,盈白的小脸立马露出笑意。
馄饨包完,程梅用一次性塑料盒封装,再打包盖紧,阮柠收拾干净桌面,又走进厨房关火。
程梅对女儿说:“我等会儿去送馄饨,你在家等我回来。”
她包的馄饨好吃,又是纯手工的,小区周边有一批稳定的固定客户,只要在微信里下单,程梅包完就亲自上门送货。
阮柠:“我陪您一起去,帮您提一些。”
须臾,程梅点头,“行。”
初八上午十点,程梅裹着厚厚的棉服,围巾严严实实缠到鼻子,直接推着馄饨摊出门了。
阮柠留在家里,十一点,她动作麻利,炒了两个菜,一道是辣椒炒鸡蛋,一道是蒜苗炒肉。
饭菜出锅,她先拿出干净的饭盒,满满当当盛好饭菜,压实,盖上盖子,又套上一个保温袋。
匆匆扒了几口饭,十二点,阮柠拎着饭盒出门。
走了好一会儿,阮柠走到了程梅的馄饨摊前。
摊前空荡荡,只有几张塑料桌椅孤零零摆着,许是过年大家都在走亲戚玩乐,来吃馄饨的人就少了。
“妈,快吃饭!”阮柠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她几步小跑到程梅身边,把饭盒塞进她怀里,催促她:“找个背风的地儿,趁热吃,我看着这里。”
程梅接过饭盒,冻得有些麻木的脸露出笑,问她,“你过来冷不冷?妈吃完你就快点回去哈。”
阮柠推了推程梅去吃饭,她没答应程梅。
程梅提着饭盒,快步走向稍微能遮挡点风的墙角背风处,蹲下身,打开了饭盒。
站了不到十分钟,阮柠一边跺脚一边捂手,双手拢在唇边哈气。
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刺骨的寒已穿透了羽绒服和毛衣,直往骨头缝里钻。
阮柠缩着脖子,原地小跑,试图驱散入骨的寒气。
程梅吃得很快,她拎着饭盒匆匆而来,催女儿回家烤火。
外面实在太冷了,会把人冻坏的。
阮柠不肯。
见阮柠不肯回去,程梅便指了指背风的墙面,“你先去那里躲躲,等会来换我。”
阮柠这才答应。
调整了一下炉火,突然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程梅面前。
她抬眸,见男生穿一件深色长款羽绒服,身形挺拔,“你好,”男声响起,是一口纯正的京腔,“阿姨,请来一碗馄饨。”
第71章 回甘 “任她胡作非为”
程梅视线里, 看到一张年轻俊朗的脸,鼻梁高挺,心里不由得暗暗惊叹, 好帅的男生,长得像电视里走出来的男明星。
尤其是眉宇间贵气逼人,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养出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