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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乡下来的by啾桓桓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07

微微就抬头看向她,幽深的眼眸里流出茫然。
这是她最明显的表情态度。
“你没看到,还是不记得。”君挽厦问。
微微很努力想了想,最终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看了视频,一刻也没有移开视线,我知道安溪烧了她的污染源头,但我没看到大嘴巴。”
沐辛然拦住还要说话的君挽厦,看向微微道:“说到这件事,我其实一直有一个疑问,这个学校有很多个脑袋同学吗?”
微微迷茫看向她。
“不然为什么她既出现在你那里,又出现在安溪那里,还出现在我跟君挽厦那里。”沐辛然道。
“我不知道。”微微道,“但只有一个她。”
“只有一个脑袋同学,却同时出现在这么多学生的面前,为什么最后她是现在这样呢?”沐辛然道:“为什么不是你遇到的那个脑袋,为什么不是我们遇到的那个,偏偏是安溪遇到的那个延续到现实?”
微微茫然看着沐辛然。
沐辛然也没有一定要从她那里得出答案的意思,微微的状态很奇怪,不仅是过去的经历记忆模糊,就是现在正在进行的事情,她的记忆或者说认知都有异常。
考虑到她的病症,这种情况大概率在魇界也不是什么特别正常的一件事。
“有一个可能?”君挽厦猜测:“我们遇到的都是假的,只有安溪遇到了真货。”
“我跟你说过没有,在我跟安溪对经历的时候,发现在我们这里安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但是在安溪的视角里,我们是前一秒还在对话,然后在她转头后突然消失的。”
“所以安溪那边遇到的一定是假货呀。”君挽厦道:“按照这种可能性延伸下来,我们遇到的脑袋同学都有可能是假的。”
这个问题没有办法得到准确的答案,话题又回到两个男玩家身上。
“我想到一种可能,我们现在已经可以基本确定,两个男玩家里面一定有一个有问题,考虑到之前扭曲认知进入图书馆这件事。”沐辛然,“就有两个可能:第一没出问题的那个被扭曲了认知;第二两个都出了问题,他们就是单纯的狼狈为奸。”
君挽厦想了想,“为什么不问问我们的好朋友微微呢?”她看向微微,“微微,你知道四班吗?”
微微抬起头看向君挽厦,她的眼神空洞,呆滞道:“什么?”
不用沐辛然提醒,君挽厦也能看出来有问题。
“你中午吃饭了吗?”君挽厦道。
微微眨了下眼睛,像是异常从未出现一样,“吃了呀。”
君挽厦就有一搭没一搭跟微微聊天,时不时中间穿插几个词:四班、大嘴巴、医务室。
她们很快发现,面对这些词汇,微微有三种反应:茫然,不知道不记得,以及空洞到仿佛灵魂暂时脱离了身体一般。
两个女玩家并不迟钝,她们很快就意识到微微的异常跟这三个词汇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而目前据她们了解到的信息:微微几年前在医务室进行过某种治疗;四班在几年前全体人员确认死亡;微微在课堂测试不清醒状态下污染寻找大嘴巴,有仇恨的意思。
四班全体死亡的事情,跟微微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这个也会成为她异常的原因之一?
虞老师跟微微的对话里说微微曾经承受过极其危险的失控污染,病症一定是在治疗之前发生。
所以四班的事件或者微微对大嘴巴的仇恨,大概率都是在治疗之前发生的事情。
“我会去一趟医务室。”君挽厦道,“再去找一下林念湖,我感觉她跟四班的事情也有某种关系。”
下午实践课因为失控污染的缺失上了自习。
之后两天里,也就是周三周四,课程上都是上午理论下午自习。
甚至周三周四的时候,下午的自习课都是虞老师带班,因为班主任去找新的能够充当教具的失控污染了。
大嘴巴跟齐蛙两个男玩家关系越来越近,君挽厦好几次想找齐蛙两人探索,都因为实在找不出两人跟大嘴巴分开的时候,而宣告失败。
她也尝试去医务室,但每次过去虞老师都在医务室里,她甚至跟微微尝试调虎离山,但周三下午医务室里就有一个学生在医务室里当学生助手。
这个人君挽厦一跟沐辛然形容,沐辛然就想到一个人:“我们班有一个吐蛇信的男同学,可能是他。”
他对安溪有种异样的推崇。
“蛇三寸。”微微坐在上铺看着安溪道,“他的名字。”
“微微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去医务室吗?”
这两天沐辛然除了接水给脑袋同学擦拭几乎没有出过宿舍,但微微一直去上课了的。
“不知道,但我看到虞老师昨天上午下课的时候找他谈过话。”微微顿了顿抬起头问,“这个重要吗?”
“重要,也不重要。”沐辛然道:“我们现在需要进一步确认虞老师的态度跟目的了。”
安溪但现在也没醒,她们必须要做好将人送到医务室的准备了。
昨天晚上,宿管到宿舍里来查看安溪的情况,她们本来还想着以安溪对宿管的态度来看,宿管有可能会对安溪拖延一点时间呢?
她之前不就因微微的事情,找过班主任吗?
但是她们失望了,宿管表示安溪周五在非午休时间不能停留在宿舍,除非有班主任延长假条,或者医务室签的病假。
“宿管一直这么管理宿舍的。”
微微并不意外道。
“可你那个时候不是她网开一面主动帮你吗?”君挽厦道。
“学生死亡失控太多也不利于管理。”微微道,“现在人数稳定,没有大量失控或者死亡人员,宿管不可能违反规则。”
“还是要去找虞老师,不管是开证明还是开病假,都要找他。”沐辛然道。
“什么时候去?”
君挽厦问。
沐辛然跟微微要有一个留在宿舍看顾安溪,君挽厦是必去的。
“今天下午下课后去试探一次,看看虞老师的态度,明天午休前还有时间准备。”沐辛然没说准备什么,但剩下两人都心知肚明。
此时此刻已经沉睡的安溪并不知道现实里她的朋友正在努力守护她。
她终于从哭声中脱离出来,终于能够看清暖光之下一层叠一层,一叠覆一叠的东西是什么了。
一张又一张的脸。
熟悉又陌生的、痛苦又扭曲的、麻木又空洞的、安详又幸福的……每一个套五官都有不止一张脸,就像一个人被剥离了各种情绪具象化浓缩在脸上,快乐是一张,痛苦是一张,悲伤是一张,茫然是一张。
每一个人都有很多张,很多个人就组成现在这样多的脸海。
这里跟现实相反。
哭是脸海的浪声,笑是听不到的,痛苦在最上方,快乐垫在底下。
安溪在光中,高高在上俯视着脸海,她看到了很多或熟悉或陌生的人的五官——七班班长的、蛇鳞的、季同学的……大多数都是学生的脸,也有少部分是成年人的脸。
所以静静是无脸学生群?还是说,静静死亡后,她的污染却没有消失成为无脸面具,最后污染出一整个无脸学生群?
安溪没有想已经被解决的失控污染无脸面具,她在想静静。
一个失控前一直不停止容纳他人痛苦的医生助手。
一个对陌生人都不吝啬善意的人。
一个察觉到自己即将失控时,会带着唯一的钥匙把自己锁在教室里的班长。
她既然有所安排,又怎么会重新出现在学校里,以他人恐惧进行污染呢?
谁把失控污染放出来的。
安溪注视着下方一张张脸,感受到越来越热,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里的光是什么?
安溪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努力睁开眼去看光。
它是暖光,温暖又柔和,按理说这样的光是不会刺眼也不会灼伤到人的。尤其是安溪在尝试努力看清楚它之前,是很轻而易举就来到它身边,被它融入其中,也是在它的帮助下看清楚下方的情景。
但当她要去看清楚光的时候,光距离好像变得遥远了,光也变得刺眼起来,安溪只是看着就感觉到双眼在被灼烧。
她又一次听到了哭声,这一次哭声距离她很近,在她脚下,在她身后,在她胸前,在她手侧,在她耳边。
海浪一般的哭啸中,安溪只隐约听清几个字音:救救我,求求你。
反反复复一声又一声。

第37章 容纳污染
一声又一声求救混杂在哭声中, 像密网、如海浪将安溪的意识密不透风的包围着、裹挟着,不断冲刷着她的意识跟精神。
安溪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脚,她只能被动承受着连绵不绝负面的情感。
她在这些情感中看到一个又一个画面, 它们或许来自于一张又一张脸的记忆, 又或许来自于静静的记忆。
安溪到现在也无法确定这里的一切,构成这里的一切,到底是一个又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最后的遗留, 还是只是一个人曾经容纳过的情感堆积。
安溪不知道,她没有办法去判断,也没有经验支撑她判断。
她从小到大最大的烦恼就是太弱小。
整个山村、整个镇子她最弱小。
安溪日日夜夜琢磨这件事,这是她十八年来最大的烦恼。
只有这一件事, 妈妈帮不了她,长辈帮不了她,朋友也帮不了她。
因为强大的人是很难想象弱小者的烦恼, 是很难理解弱小者的悲伤。
后来她强大了, 这个烦恼就不存在了。
安溪从未见过这样多的痛苦, 这样多的强烈的、激烈的、浓烈的、让人……几乎污染当场失控的情感。
安息镇的人永远是平和的, 几乎没有什么情绪的, 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同样的工作与生活。
安溪曾经以为整个世界的人都是这样的, 她为自己的不同掉了一滴眼泪, 后来当天下午就因为太难过在菜地里偷吃菜, 被愤怒的村长奶奶种在坑里。
年幼的她下半身在坑里,上半身展开双臂让飞鸟有落地的地方,小小的圆脸顶着阳光一脸严肃像是在思考某些哲学的东西——
奶奶真厉害啊, 不仅会种菜,还会种人。
安溪可以说是不知忧愁长大的。
所以她不知道人的尖叫可以是痛苦的,人的哭也可以是痛苦的。所以她不知道人能在没有污染与疾病的时候从眼睛里流出鲜红的血液的。所以她不知道人的眼睛能空洞到仿佛灵魂早早死去。
所以她不知道痛苦是这样疼痛的。
一张张脸浮现在眼前, 又一层一层叠盖在她脸上,她没有办法呼吸,也没有办法睁眼,一种浓烈的陌生的东西牢牢困住了她,更淹没了她。
原来情感可以溺死一个人。
她恍惚中想。
安溪感受不到肢体的存在,她在一种很玄妙的思维意识中努力呼吸,努力撕开一层层困住她的薄膜,用实际上感受不到的手撕,用感受不到的头撞,用消失的牙齿咬……她像回到最弱小的时候,没有污染,没有武力,甚至没有真实的身躯,只有一个念头,一个绝不停下的念头,一个义无反顾前进的念头——
她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她从来也只需要有这么一个念头。
终于,安溪看到了光。
然后,她看不见的怀里拢抱着看不见的哭声,义无反顾地朝着光的方向奔去。
安溪落在哭海的海面上,脚下一张张脸组成的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小腿。
海浪的哭啸像一只只无形的手抓着她,握着她,在这些抓握中,安溪感受到了自己的手与脚,呼吸与心脏。
安溪像幼年被种在坑里那样展开双臂,与那时不同的是这次没有飞鸟落在她的双臂上,只有一声声哭,一张张脸,抓着她、缠着她、咬着她。
所以,安溪轻轻合上双臂,将抓着她的、缠着她的、咬着她的、哭着的、痛苦着的、无形的有形的……所有的所有,紧紧拥入怀中。
安溪比在山上在镇上时,成长了很多。她在被这些脸撕咬的时候,过去会想真有活力啊,现在就不得不担心它们会被她那些被动触发的污染伤害到。
尤其是最容易被触发的后背蛇纹,如果没有感受错的话,除了她的脸,她可以说被脸淹没了,很遗憾后背没有成为第二个“除了”。
安溪有尝试努力压制后背的污染被动攻击,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还是那句话,污染假设能够随心所欲控制,还没有任何副作用,它就不会被叫污染,它会有一个更贴合的名字叫:“金手指”。
可奇怪的是,蛇纹从始至终没有被触动的迹象。
安溪拥抱着,感受拥抱的疼痛,像幼年在菜地坑里思考哲学一样严肃地思考:
或许它们只是痛苦,哪怕痛苦是融入骨髓的疼痛,也不是攻击。
而蛇纹只有被攻击才会触发。
后来又想刚刚的想法太不靠谱,有可能只是因为它们很喜欢这个拥抱。
安溪的嘴巴还没有回来,她只能在心里想,用消失的嘴巴跟自己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哭声没有减弱,安溪的红绳被不知道哪张脸咬掉从发间飘落,及肩的并不算柔软的发丝拂过每一张痛苦的脸。
[我得为她、为他、为它做点什么。]
安溪很认真在想她能做什么。
安溪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她过去容纳污染时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都是直接疼在她身上,翻来覆去疼痛后,熬不住晕过去,醒来就完成了。
也不会做梦。
因为那不是睡着,是昏迷。
当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道是意识还是别的什么,在这个不知道什么是地方的地方。
她的挎包不在,只有她自己。
她能做什么呢?
现实里无脸面具污染很快就会被蓝宝石稀释到消失了,到那个时候,无论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存在,都会消失吧?
安溪低着头看向怀里的脸,又看向更低出的脸们,看向更远处没有暖光照耀到的黑暗,看向黑暗里传来的哭声。
[我知道了。]
安溪将头高高仰起,轻轻闭上双眼,红色花纹爬满她的左眉骨周围的肌肤。水母般的种子从安溪飘散的发丝、闭阖的眼睑、环抱的双臂、站立的双腿……从她躯体中如流水又似浮光地溢出,飘向远处,宛若一道绚烂梦幻的虹弧。
一次性释放太多的种子,她脸上的花纹渐渐印入血肉。
安溪睁开眼睛,左眼隐约爬上红色纹路,她毫无察觉般眨了下眼睛,看着红色星光聚拢又飘散。
红花污染,一种只寄生在生命中的污染,它不会落在没有生命的存在上。
这些脸,都没有生命。
这并不奇怪,失控污染的主体是一张无脸面具,面具里的世界当然不会存在生命,哪怕这里每一张脸都睁着眼睛。
安溪动了动手指划开一道口子,血液立刻吸引了种子,但安溪眉骨已经有完整的红花污染,种子在划破的指尖打转。
血液从指尖滴落到手指下方距离最近的一张脸上,是一个安溪不认识的熟人的脸,蛇鳞的脸。
这张脸并不痛苦,她张扬又漂亮,是一张笑着的脸。
血液就滴在笑脸的蓝色蛇鳞上,围在安溪指尖打转的种子立刻调转方向扎根在血液中,扎根入鳞片中。
红色的花在蓝色的鳞片上生长而出,顷刻间长出花枝花苞,蛇鳞在花盛开的过程中闭上了双眼,在花彻底绽放时平息了所有的情绪。
这朵怒放的花像生命一样红。
一朵又一朵生命一样的红花,在血液中扎根在哭声中绽放。
安溪落在平静的花海中,周围一朵朵已经绽放正在绽放的摇曳着挨蹭她的小腿。
“直到你失控,你也无法给每一张面具种上污染。”
一道声音从暖光里传出。
是安溪从未在现实里听过,却在这个污染里听了很多次的声音。
平和的、稳重的女音。
“不会的,”安溪忽然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她惊喜非常,嘴巴一动,然后就没停下来:“我都想好了,等到我感觉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就停下来休息,然后等到休息好了在继续。再承受不了,再休息,再休息好再继续……我相信只要我不放弃不抛弃,总能给每一个脸都种上花。”
“你需要吗?这些脸上还有情感,所以种子只需要一个扎根的契机就可以种植成功,你这个情况,我不好判断到底能不能成功。不过没关系!我!其实是很聪明的!”
“我可以想到办法帮你也种一个,你别不相信我的技术,我在家里就种过一个植物,它长得可好了,非常非常有活力,抽我的时候劲超大的!还会思考,知道要趁我睡着的时候抽我。”
“我觉得我已经完美继承了村长奶奶的种植天赋。”
“信我,我能给你种出朵花。”
安溪不知道是太久没用嘴巴说话,说话密度比之前还不给人留活路,整个空间都是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哭声仿佛都被压下去了。
等她终于说完……准确来说,应该是她红花污染到极限,再不停下就会开始把自己当成一朵花的时候,被迫停下声音。
她生平第一次只出血没补血,感觉有些眩晕,只是脚下不是红花就是人脸,安溪只能站着晕,怀里还抱着一簇簇刚刚绽放的红花。
而她停止释放的红花污染,仍旧有纹路留在安溪眉骨周围,这是污染加深的表现。
空间里有十几秒钟的沉默。
“你要在这里住一辈子吗?”
安溪刚要张口就感觉眼前一黑,她缓了缓,很小声很克制道:“怎么可能呢?我妈妈还在家里等我回家呢,我村长奶奶还等着我回家带领全村走上富贵呢,我朋友还在外地哭着想念我呢。”
三个排比全是安溪自己想的,不能代表另外几个当事人的想法。
这段话甚至可以做道题,题目就叫两真一假,谁真谁假。
“这里的时间并不是完全停止的。”
安溪很会抓重点:“就是可以不完全的停止?”
暖光沉默的就像从未发出过声音。
安溪休息好了,继续开始释放红花污染,种子还没有全部找到自己的根,安溪就看到眼前又是一黑,等到再次恢复光亮时,周围已经没有哭声也没有一张张脸了。
她站在一片空白的黑暗中,只有面前的暖光一个发光点。
暖光迅速下移,在只有一个光源的情况下,安溪的目光很难不追随暖光的移动。然后她就看到地上有一个门样的影子,唯一诡异的是,影子门上有一个门把手,一个看起来能握着,然后将影子门打开的门把手。
安溪看向暖光。
“这里最初的主人,曾在现实里打开这样一道门,找到了自己最终的归宿。现在,轮到你了。”
暖光融入影子门中,影子就像风吹水面般泛起涟漪,等到风离开,“水面”再次恢复平静的时候,有声音从影子门中传出。
是风声。
是躺椅晃动的嘎吱声。
安溪猛地往前一步,她看到门就像一个框,框里是一条条黑色的人影,门把手就在距离她最近的框边上。
安溪定定盯着那些人影,一条条影子层层叠叠一个覆盖着一个,但是安溪能从每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特色的影子上认出影子的主人——
村长奶奶、思思、婶婶、伯娘、老师、同学们、镇上的老师、爷爷、叔叔、伯伯……老老少少,每一个人的影子安溪都能认得出。
尤其是那个在影子最深处躺在摇晃着的躺椅上的影子,她的妈妈。
“只要打开门。”声音不再像是静静,更像是她自己的,“你就能回到家人旁边。”
安溪没有回答,实际上,她根本没听到声音在说什么,自己声音说得话有什么可在意的,她没有失去嘴巴的每一天都要听自己说很多话。
她美滋滋看着影子,玩游戏一样分辨那些影子都是谁,都在做什么。
刚刚痛苦洪流冲刷晃动的精神污染,像是一瞬间就从她身体里消失了。
“你知道吗?”安溪兴奋道:“那个有点矮矮的,好像有三条腿的影子,其实是我村长奶奶在拄着拐杖。她旁边的影子高高瘦瘦,手腕能到膝盖那个,是镇长爷爷,我村长奶奶可讨厌他,每次见面都要打一顿。”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打不过村长奶奶,却能当镇长爷爷。”
“还有那个那个,最里面那个,我妈妈,她每天很累,所以最喜欢躺在躺椅上。我小时候怕妈妈饿死,我就没有妈妈了,所以我经常趁着妈妈睡着了,偷偷掰开妈妈的嘴巴往里面塞吃的。”
“养活妈妈,可真不容易啊。”
因为她本人屡教不改频频挨罚,挨罚的时候没有时间去塞饭。
但是安溪一点也不提这些,她感叹完之后,就很顺畅说道吃的。
“我最喜欢吃的就是……”
另一道安溪的声音也尝试过开口,只是发出一个音就被淹没在密密麻麻的字音里,一直到等到安溪说畅快了,它才找到机会出声。
“只要拉开这道门,你就可以回家了。”
“你在开玩笑?”安溪好奇道,“我需要配合你笑一下吗?但是我实话你别生气,这个玩笑不太好笑。”
安溪说着仔细看了看地面,确定她现在踩着的地方没有一张脸才一下坐下去,继续说道:“其实我感觉你这样说话,还有一点难听呢。”
声音没有回答,安溪自己说了下去:
“好像我妈妈不要我了一样,我想回家还得搞个特殊通道。哦,还是不正规不安全的通道。”
“我只是出来上学的呀!”安溪挠了挠头发刺到的脖颈,从口袋里翻出来一根新的红绳,一边绑头发一边说:“等学校放假我就回家了。很快的,班主任说十月一就放假了,现在是九月二号,等我醒过来说不定就是九月三号,不到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她给自己说高兴了,开始畅想起来:
“我放假,思思她们应该也会放假,然后我们就可以在家里见了,她肯定会很好奇我在外上学的经历,我可以给她讲七天七夜!我保证,我可以坚持不睡!”
安溪乐完视线回到门上,又道:
“我不可能拉开门的,我都想好了,等我高中毕业之后,就报名安中大学,我查过那个学校,它跟我家的距离,比启航跟我家的距离还近呢。而且这个大学里还有一个专业叫做《山村管理与治理》,我到时候就报这个专业,等到我学成之后,我就是下一任村长。”
她认真地看着影子门。
“如果你刚刚不是开玩笑,而是在询问我的话,那么我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答案。”安溪:“我知道我要走哪一条路,我知道我的终点在哪。”
“我也知道路要一步一步走,所以你的捷径就算是安全的,无害的,我也不会选择的。”安溪说完打了个补丁,“除非你是巴士。”
暖光没有再说话,安溪就静静美美看着影子们。
安溪当然知道影子是假的,是一个诱惑,但她刚离开家的时候,其实就有点想家了。
不过她也知道了:可能在很多年前,还没有失控的静静,就站在她的位置,面对相同又不同的诱惑。
那个时候的静静是什么样子的?
她的污染已经到了极限,她的朋友、老师、同学或死亡或消失,与此同时她又因污染的特殊性容纳太多太多来自于朋友的、同学的、长辈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的痛苦。
一道声音对她说:“来吧,打开这道门,你就能够跟他们在一起。”
她,他们,是静静容纳的痛苦源头,却也是她幸福的源头。
安溪清楚记得:在哭海最底层是笑声,在痛苦之下是被淹没的快乐。
那个时候,静静在已经决定锁上门一个人呆在四班教室里面对失控的时候,听到这样一个声音,她会打开门吗?
“她不会。”安溪看着摇晃的躺椅影子,说道:“她不会打开门,她如果会选择妥协,就不会有这么多张脸了。”
“生命的尽头,理智的边界,谁能保证自己永远坚守,永远清醒呢?”
“我不知道答案,你这样问话,是很难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的,因为确实我既不能保证自己做到,也不能保证哪一个人能做到。”安溪坦诚道,“这种事是要靠做的,不是靠保证的。”
“她已经做过了,我想她做到了。”
“你应该修正你刚刚的话:这里最初的主人,曾在现实里遇到这样一道门,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现在,轮到你了。”
“下次不要随便修改别人的选择啊。”
暖光的声音又变得平和稳重,“没有人说你猜对了。”
安溪抬了抬下巴,很自得道:“但我聪明,我很少猜错朋友的选择。”她举了个例子,“我猜思思会污染我的嘴巴,她就不会污染我的眼睛。”
“不过你没有下一次了,蓝宝石正在稀释你的污染,我会在污染彻底消失前容纳污染。”
安溪站起来:“时间不太多了,我还有很多花没有种呢,麻烦送我回去吧。”
9.4日午休结束后,三个女生在门前做最后的商讨。
“那就这样,我跟微微去医务室,你守着安溪。”君挽厦道。
这其实是一个必然的选择,只要宿管能够自由进出宿舍,无论是沐辛然还是君挽厦都不可能留下微微一个在宿舍守着安溪。
没有必要明明清楚对方的难处,还要去做一个让对方面对两难的局面,又不是只剩下微微一个人。
“现在重复一遍,我们这次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看看虞老师到底给不给开证明或者病假,只要确定这一点就可以。”沐辛然叮嘱道,“安溪至少还能在宿舍呆到明天早上五点之前,五点的时候《如何控制自己的食欲(1869版)》开始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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