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乡下来的by啾桓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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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他们拒绝参与。
寻路派家庭里的孩子大多跟她一样, 她愿意牺牲但是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就像他们的家长都在寻找族群的出路一样, 他们想要寻找生命的出路。
所以, 他们成为主要锻炼成员。
中立派家庭里的孩子摇摆不定,今天被她说动,明天就可能被另一个说动, 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春雨猜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们想的太多,家长的态度要顾虑,朋友的想法要考虑, 族群的未来要担忧,就连下一批孩子是不是会学习都要拿出来翻来覆去愁两遍。
他们还没有自己的想法,就已经有成人的烦恼,但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耗费自己的精神。
中立派的孩子总是最早就成为祭品的,几乎只要他们长到能思考的年龄之后,他们的精神就开始一天比一天成倍的衰弱。
春雨将所有的发现与结论,告诉了她的家长,想要让他们想办法将中立派的孩子接离他们家长身边。
她说得时候注意到家人脸上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宝珠有瑕的遗憾。
当天晚上水娃族老就来到她的家里。
水娃族老说,近几年生育越来越难,无故死亡的胎儿越来越多,就算成功降生,孩子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她说,在听到春雨的话之后,她临时做了一个统计,发现这几年成功活到成年的孩子,寻路派最多,保守派其次,中立派几乎没有。
水娃族老肯定了她的发现与总结,并真诚祝福她能够活到成年。
再之后春雨就听到水娃族老联手祭司一派的族老,下了命令:鱼乡所有孩子,在生出污染之后,不仅仅要接受统一的教育,还要集体住宿。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因为鱼乡就这么大,住宿完全没有必要。
当时很多人反对,但命令还是顺利执行了。
春雨知道这是水娃族老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了,不是其他派不爱孩子,更不是他们不想要孩子活到成年。
而是在成功之前,所有的选择都仅仅只是备受质疑的某一个猜想而已。
春雨从此更加努力,她想活得更久一些,为她们的这个选择增加一点成功的概率。
但她跟一个保守派同样年龄的污染残缺的见光,在同一天成为了即将“失控”的人。
春雨进入禁区的时候,有些茫然自己的道路是不是对的。
她明明很努力也很健康,她身上的污染虽然弱小,但是也能运用很好,为什么结果没有任何变化。
水娃族老说,只要没有失去意识,就不要放弃寻找出路。
春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但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她也没有放弃,哪怕在禁区春雨也没有放弃锻炼,她不仅自己没有放弃,还去寻找其他人,想要联合其他人一起寻找出路。
但是这里太大了,光是找人就耗费了她很长时间,而等她找到的其他人的时候,发现他们根本无法沟通。
他们像失去灵魂的枯木,静静躺在黑暗的床上等待着身躯的死亡。
就像真正的“祭品”。
春雨被吓得在屋里缩了两天,就这两天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开始无力。
春雨感受到恐惧,她强行让自己恢复“正常”,继续锻炼,继续寻找其他人。
但最终她都没有能找到一个还能够交流的人,与此同时,她的身体还有了能够清楚感知到的异常的衰弱。
哪怕她每天坚持锻炼也很难维持之前的体力,她甚至开始无缘无故出神发呆。
等到她察觉到这一切的时候,春雨是想要挣扎的,她自言自语、她往外跑、她骚扰送饭人员。
最后她只得到一个答案,送饭人员是没有污染的。
当然不可能一点污染都没有,世界上就没有一点天生污染都没有的人,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外地人除外。
这里的“没有污染”,是指他的污染弱小到几乎感知不到,无法支撑他使用,都无法使用自然也没有办法学习语言。
难怪送饭人员从不出声。
在这样的情况下,等到禁区开放,春雨的家人来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也很久没有动弹了。
但春雨没有放弃,她努力掌控自己的身体与污染,想要告诉她的家人她的经历她的发现她的思考。
这很难,因为她很难集中注意力,感知力也差了很多,就算是她努力去感受家人的“声音”,那些本是非常熟悉的污染波动,却变得扭曲难懂。
春雨耗费很大力气很长时间,集中精神,恢复思维,断断续续表达出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感受。
安溪的气息就是在这个时候闯进来的。
跟见光不同,春雨几乎立刻意识到这不是鱼乡人,她没有思考这么多,她也没有精力思考太多。
她只想了两个问题,第一这个气息并不属于她认识的任何一个鱼乡人,第二如果这是鱼乡人不会只有她一个人发现有人进来了。
【离开这里,告诉守卫有外人闯入。】
春雨毫不犹豫通知家人。
可这里有一个认知差异,她认为不会有外地人能够学会鱼乡语,所以她将家乡话当暗语使用,但是安溪会。
因此在春雨说完之后,不仅是围在春雨旁边的家人们听到了,安溪也听到了。
安溪没有立刻从阴影中出现,她看着春雨家人迅速安排最小的孩子离开找人,在小孩子即将离开之前,非常坏心眼的现身了。
房间被彻底封闭,乳白的光轻轻洒在房间里每一个人身上,在光芒中,一道声音响起:
【交易,还是死亡。】
【交易?】
【水娃你真是疯了,把全族群的命放在一个陌生的外来者身上?】一位老者冷声道【族老的身份糊住了你的大脑是吗?】
水娃并不生气,温和道【我时刻也不敢忘记您对我的帮助,只是这个选择并不会对族群有什么伤害,就算这是个骗子,在祭祀之前没有拿到资源,我们还有时间继续祭祀。】
【可如果她不是骗子,我们还能等到第二个这种机会吗?】
老者道【你不要危言耸听,我们都不是被吓大的,我见过的外来者比你见到的鱼乡人还多。那些人甚至不能保证自己的理智,污染再强大又如何,不过是污染的囚徒。】
【祭司不会允许你在祭祀上胡来的。】
老者“看”向第三位族老,一位非常年迈的老人,双目紧闭似乎已经睡着了。
【别装模做样,表个态,把人杀了吧。】老者道。
老人没有睁眼,只是道【水娃是你亲手培养长大的,她什么能力你不知道吗?能够杀死,她用得着在这费劲吧啦跟你我两个老婆子闲扯?】
水娃态度依旧道【我向来是很尊重两位长辈的。】
【那位安溪确实厉害,如果我没有感受错的话,她应该是容纳了深渊的污染。】
这话一出,两个老人再也不能保持原来的态度,震惊道【你确定?】
水娃谦虚道【这样重要的事情,小辈不敢胡言乱语。她没有使用过深渊污染,收敛的也很好,但是或许是刚刚容纳,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我不会认错。】
这也是她为什么亲自陪着人进来,又陪着人去时间办事处拿鱼乡钟。
【只是我原本以为容纳是传说,不想有生之年真的能够看到传说中的事情。】
【你是不是故意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到现在才说,我说呢,一个外来者也值得你跟前跟后,听说都去了时间办事处。】老者道【竟有这样的本事,难怪敢口出狂言。】
老人道【难怪你给了她一个鱼乡钟。】
老者震惊,她只知道水娃带着人去了时间办事处,但是并不知道水娃还给出去一个鱼乡钟。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跟我们都说说吧。】
水娃知道,会议现在才刚刚开始。
距离祭祀还有两个半小时,会议刚刚收尾。
在这十来个小时里,三位族老不是光说话,各个命令不断从会议室传递出去。
有对鱼乡孩子的布置,有通知祭司的……最重要的一个就是找安溪的。
但就是最重要这条,找了十来个小时都没有找到,鱼乡没有,禁区涉及到祭祀,在无法确保祭祀就一定不会照常进行的前提下,没有人敢在禁区肆意妄为。
找人也是轻手轻脚,但是奇怪的是,禁区不是平常空荡荡没有人的时候,禁区人非常多,这种情况下,居然没有一个人说看到了陌生外来者。
【你确定她在禁区?】老者问望湖。
望湖艰难回答:【不,我们当时在禁区门边,我不能确定她是消失在禁区里,还是消失在禁区外。】
【一个人在你面前消失,你甚至无法确定她离开的位置?】老者【这些年是把当初学到的尽数还给我了是吗?】
水娃道【如果望湖都能察觉对方的踪迹,那么您现在就应该怀疑合作的可行性了。】
【你倒是护短,合作是你一手促成的,现在人找不到,祭祀马上就要开始处理祭品。】老者道【你倒是还有心情来反驳我?】
水娃刚要说什么,余光忽然扫到什么,她悚然起身两三步越过众人走向室外。不仅仅是她,族老们,所有鱼乡人们,所有所有的人都或惊或惧走到室外。
轻柔朦胧的光洒在这片久不与光同行的大地。
就在这时,一道陌生的污染混在光中,传递到每一个走到光芒下的鱼乡人的感知里。
【鱼乡328人与我安溪以公平公正为前提,成功达成互换交易。】陌生的污染用熟悉的鱼乡语道【交易的天平上,我已放入我的诚意,现在——】
她道:【轮到你们了。】
鱼乡广场上
三个族老跟安溪围着一个桌子坐着, 在她们外围,里里外外围了十来圈的守卫,守卫更外圈是一个个鱼乡人。
“这样的情况, 你们祭司都不出来吗?”
安溪坐着也不怎么老实, 探头探脑往外看,时不时还挥挥手跟刚刚认识的朋友打招呼。
几分钟前在她说完之后,族老们就找到安溪要跟她谈一谈合作的事情, 只是谁都不愿意离开室外,因此会议就搬到广场上。
“她正在准备祭祀,大概还没有察觉到鱼乡的变化。”水娃温和道。
安溪闻言回头看向水娃。
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察觉,还没有一个人去通知, 说明祭司此刻的状态不仅封闭且不适宜被打扰。
安溪笑笑道:“这不会影响我们后续的合作吧?”
在安溪说完之后,水娃开口翻译。
在翻译期间,安溪打量三位族老。
鱼乡的人有明显的外貌特征, 虹膜或蓝或红, 皮肤皲裂如鱼鳞, 以及都很瘦。
眼前三位, 水娃是蓝眼球, 满脸严肃每一个褶皱都写着不满的老者是红眼睛, 还有一位看起来很慈祥的老人是蓝眼睛。
【你想要的合作前提是不祭祀, 你对神有意见?】
红眼族老直白道。
安溪愣了下, 大惊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蹭一下站起来,双手合十,【罪过罪过, 山神山神,我对您的心日月可鉴呐。】
拜完之后长松一口气,扭头看向这位族老, 严肃道:【这位奶奶,用词要严谨,我是有神的人,我只是单纯平等地认为除了我家神之外,所有的神都……】她摇了摇头。
可惜安溪不会做轻蔑的表情,这个摇头就变成诚恳的摇头。
一时之间分不出来是单纯轻蔑更气人,还是这样的真诚更气人。
总之这位严肃的族老被气得不行,眼睛都好像更红了。
水娃连忙道:“安溪,沿河族老已经两百零八岁了。”
“那怎么了?我只有十八岁,我也没有骄傲啊。”
安溪挺了挺胸脯。
水娃看着安溪不知道这话的逻辑在哪里,她很快略过这个话题以及上一个跟神有关的话题,问道:【刚刚您说需要我们展示自己的诚意,我们能否知道您想要什么诚意?】
安溪不厌其烦重复道【货币、污染、工艺品、特产……甚至垃圾,只要你们出,我就要。】
安溪之前的想法是用自己拥有的换取自己没有的,但是此刻她又改变了想法。
她可是超级大奸商欸!
没有的她要,有的她也要。
水娃看向两位族老,红眼族老道:【就要这个?】
【不够吗?】安溪震惊道:【你们挺富有啊,还好我只说了种类,没有说价格。】
水娃嘴角抽了抽,连忙打断两人:【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先商量具体的合作细节吧。】
安溪第一次当商人,兴致勃勃准备好了讨价还价,但是无论她提出什么价格,对面都没有反对,甚至在她说要污染的时候,对面也只是要求:未成年不参与交易,成年人要留一部分保卫鱼乡,剩下全部都可以给安溪。
这话说得时候,安溪都以为自己不是要一人容纳一碗污染,而是要把他们都吸干一样!
安溪本来也没想要这么多的,但是对面要给这么多,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对面大方,安溪也不小气,除了光之外,她先给了一部分物资作为诚意:
五吨米面杂粮、一吨肉类、三百桶饮用水。
安溪既然能说出自己成为鱼乡供货商人这话,就是有这个底气的。
这次因为要回家,所以她补充物资的时候,就稍微大手大脚了一点。
简单来说就是超市被搬空了两回。
这里的搬空是指少量衣物以及大量食物,有关学习的笔墨纸砚什么东西,安溪一点都没碰。
至于给朋友带?
别搞笑了,整座山只有她一个需要额外补习,无论带给谁最后的结局都是她自己写。
总之只算大头的话,安溪的挎包里现在有十吨米面杂粮、两吨肉类、五百来桶饮用水、百十来斤牛奶、百十来斤蔬菜以及零食若干、杂七杂八的其他东西若干。
这里不仅仅是学校超市,还有从家里带得没吃完的、新城到手的以及学校食堂的。
比如两吨肉里有一大半来自于新城,当时大家都在忙,顾不上答谢安溪,但是安溪自己没忘。
她上蹿下跳帮忙的时候,给自己捞了点酬劳。一吨好像很多,但也就是两头污染牛、四只污染羊、若干污染鸡鸭鹅。
因为当时就想着回家,安溪回学校之后既没有上报,也没有拿出来给食堂。
十吨主食里,其中有小半是安溪自己搬了次超市存粮,剩余的是其他学生一起搬了一次半超市——一开始是小小、微微以及格革履行承诺给她补充物资,后来林念湖知道了,全校学生就都知道了,受过她帮助的同学又跟着出了点力。
超市有自己的规则,空货架达到一定数量之后,会自动补充仓库的存货。
同学们搬第二次的时候正好被老师撞到,也就只搬了一半。
言归正传,鱼乡满打满算不到五百人,不算鱼乡自己的存粮,只看五吨主食,也足够撑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安溪如果能出去,她就能再回来,那么她就能够成为鱼乡供货商。
她,安息山,养殖大户!
如果她一个月内出不去,这不可能呢,她手里还有学校资产呢!学校还有个管理员说时刻注视着她呢。
出不去不可能的。
安溪非常自信。
她拿出真粮食的时候,想要看到众人的赞叹与惊讶,但是她只得到了一张张茫然的脸。
【这是什么?】
有人问。
安溪惊讶发现他们不认识米面与杂粮、不知牛羊鸡鸭鹅。
但转头安溪就理解了,这里是黑暗之地没有光源,无法种植,同时这里又禁声,养殖也没办法进行。
安溪又临时上了一节免费的美食制作。
好在,她所有课程里,就美食制作排名最高。
她忙碌的时候,三个族老亦步亦趋跟着学习。安溪一边讲解,还抽空问她们鱼乡平时吃什么。
嘴巴忙得不停,再次想要双口老师,不,是林念湖的污染,一张嘴巴确实不够她用。
“鱼。”水娃道:“每年祭祀之后,鱼乡会下七天的雨,雨里有鱼,雨水之后土地上会长能吃的草,污染很小。”
安溪怀疑是青苔之类的植物。
但她确实没听说过下雨的时候,会有鱼跟着下。
“难怪你们都很瘦,原来食谱这么单一,不过没关系现在我来了。”安溪骄傲道:“目前,我没有看到一个比我的食谱更广的存在!”
这话由翻译人员在饭香中翻译给鱼乡众人,得到了一阵热烈欢呼声。
等到安溪指挥着鱼乡人做完第一顿饭,距离祭祀还剩下不到一个小时。
“祭品”们都还活着,祭司仍旧没有出现。
安溪跟着众人吃饭,她额外给自己加了根肉条补充能量,她的光污染就一直都没停止使用,消耗有些大。
她在不断夸赞与哭泣声中,一边吃一边问三个族老:“原来不是祭司处理祭品吗?我刚刚还盯着那几个被选中的,还以为他们会突然一下子就怎么怎么样呢!”
她没有鱼乡语,就只有水娃能听懂。
水娃解释道:“没有人特意处理他们,流程是祭祀前二十四小时家人进入禁区探望,祭祀前两个小时家人离开禁区,祭祀前十分钟,亡者是新一年祭品。”
蓝眼在水娃开口前叫望湖上来翻译。
安溪扒了口饭咽下去,道:“我之前见过将自己的孩子当祭品献给神的,当时我很奇怪,既然他们这么爱神,为什么不把自己献给神。”
“你们更复杂。”安溪道:“你们为了族人活,放任族人受尽痛苦,能熬下来就活,熬不住就死,死了之后正好给神换取更多的资源。”
安溪:“好像都是自愿的,但是他……”
安溪指着见光。
安溪指着春雨。
“她他她他”
安溪指着那些老老少少残缺人员。
见光看着安溪,春雨看着安溪,被指着的每一个“祭品”都看着安溪。
【他们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安溪拿着两根筷子比划着,把筷子顶端碰到一起,【你们好像是把其他选择都放弃了,然后把路越走越窄越走越窄。】
【这不好。】
【你认为水娃那一派是对的?】红眼族老问,【你以为我们没有尝试过吗?你知道这一路死了多少人吗?】
安溪摇头:【我不知道,所以我没有说你们的选择对还是错。】
【你们这里没有过失控污染对吗?】
安溪在禁区可以说是跟鱼乡绝大多数人都见过了,确定没有一个濒临失控的。
【没错,我们族群所有人都有坚定的信念,一切为了族群,百十年来从未有过失控者。】红眼族老骄傲道。
安溪给自己倒了杯水。
【毫无疑问这很厉害。】
她看向鱼乡人们,有的人在埋头吃饭,有的人在抬头看他们,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动作,他们的情绪是一样的——
惊喜、恐惧、茫然。
看着他们,安溪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要将被选中的人放在禁区一年,“祭品”的选择到底是凭借什么标准,以及最重要的——
禁声的标准并不严苛,为什么一定要用污染代替声带。
她道:“但你不能否认,在这没有失控者的百十年里有很多还没有到失控的时候,就早早死去了。”
为什么在可以发出声音的时候, 选择用污染代替声带?
安溪最开始猜测过在很久之前这里禁声污染更加严苛,人们不得不停止发出声音,以减少伤亡。
但安溪听了鱼乡的地位安排权利分布, 排除了上面的想法。
很明显啊, 安溪上一个猜测的前提是:对比禁光规则而言,相对限制宽松的禁声规则,是一代代人将规则打到现在这个标准的。
但把心思放下人员内部权利上, 把延续种族的希望寄托在神灵的庇护上,一代代固定下一代思维,这样的族群大概率是不会选择打规则的。
所以他们选择用污染交流代替声音,一是为了控制污染, 二是为了增加交流难度,进而控制思想。
一个人的污染是有限的,多用于日常, 用在攻击上的就少了。
但这并不是全是坏处, 至少在黑暗之地不是没有一点好处。污染失去控制的原因多是理智失控, 污染暴动宿主无法控制, 又或者是污染被侵蚀导致扭曲进而失控……但归根结底, 平静的宿主平静的污染, 是很难失控的。
所以鱼乡的人几乎没有失控者。
但鱼乡又需要“失控者”, 需要祭品, 这么一推测,被选中者的标准就有了。
那些污染不稳定的人、那些意志并不那么坚强的人是最佳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污染并不稳定但是意志非常坚强的人, 如果安溪没有猜错,这部分人被送到禁区的目的不是当祭品,而是磨炼或者考验。
磨炼他们的意志, 考验他们的意志,证明哪怕他们的污染具有不稳定的因素,但他们的理智足以支撑他们绝不走向失控。
这一点安溪非常肯定,肯定的重要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水娃说被选中的人只有死亡的那部分是祭品;第二个原因就是,春雨。
安溪在跟春雨接触之后,就像跟见光接触时那样,不是只谈交易,还谈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
在这个过程中安溪发现春雨的家人对她的态度,骄傲喜爱却不悲伤,之后的谈话中安溪又知道了水娃对春雨的重视——这样的感情,这样的重视,却没有一个人想办法解决她是祭品的问题,甚至没有给她在禁区的生活增加一点便利。
安溪之前疑惑,但因为不止春雨一家如此,所以她简单认为是地区差异导致的不同思维方式以及情感表达。
直到水娃解释并没有人专门去处死祭品,安溪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思绪只是瞬间的事情,安溪说完就继续埋头吃饭,但鱼乡其他人却没有办法安心吃饭了。
这话实在令人细思极恐,场上所有能听懂的人一脸惊骇看着安溪。听不懂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先从这群能听懂的人溢出的污染情绪中,看出了异常。
他们用污染触碰翻译处的人,触碰之后又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现在都站在光下,眼睛不再是摆设,他们看向站在三个族老中间的望湖,再次用污染区触碰望湖。
望湖不敢出声。
但这里并不是只有她懂得鱼乡外的语言,一道青涩的声音带着长久不出声的嘶哑,磕磕绊绊翻译:【鱼乡的人根本活不到失控。】
安溪闻言侧头看过去,翻译的人是盼水。
红眼族老启光与蓝眼族老海潮两人几乎同时污染朝向安溪。
这不是攻击,安溪都没有阻拦任由两道污染近身,感受到污染爆发时蕴藏的含义:住口。
安溪能够理解,这里以污染做语言,大多数时候污染并不是作为攻击手段使用,而是作为交流手段、观察手段……等等日常的用途。
【翻译真不错,言简意赅,阅读理解满分。】
安溪啪啪鼓掌。
原本以为是盼水翻译有问题的鱼乡众人都傻眼了,他们没有想到翻译居然是没有问题的。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鱼乡人站起来询问族老们。
安溪鼓掌之后,把自己碗里最后一点饭扒干净了。
【你不是对[神]有意见,是对我们,对我们的风俗习惯有意见。】启光道。
【有意见谈不上。】安溪给自己倒了杯水,坦诚道:【就是不太喜欢。】
她一口闷了自己喝下的水,开门见山道【我这个人不善言辞,咱们直接谈谈合作的流程吧。】
【流程是这样的,你们停止这次祭祀,然后把这次食物的报酬付给我,再然后我去找出口。】安溪有条不紊道【最后,如果我成功了,你们停止以人为祭的习惯,与我商量之后的合作细节。】
【如果我失败了。】安溪道【我们之间的合作就暂时停止,但是话说在前面,为了离开我会无所不用其极。】
安溪琢磨最简单最直接寻找出路的办法,就是从这位[神]身上寻找。以目前的信息来看,黑暗之地是一个全封闭的区域,这位[神]却能够从鱼乡收走祭品,然后降雨给鱼,要么[神]的污染就是跟产鱼有关,要么就是这位[神]能够联系外界。
安溪是从没有听说过有人的污染是能够产鱼的。
她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但第一种也不会完全放弃,毕竟世界很大,安溪不能说自己没见过就是不存在。
安溪本人的意思是找神的麻烦,但神不一定是正确答案,所以她还把深渊放在了计划里,因为没有明确指向某一个具体的存在。
安溪就用了“无所不用其极”来形容。
但话说出口,一万个人就有一万个阅读理解。鱼乡人除了水娃之外与个别原祭品之外,没有人理解成找神或者深渊的麻烦,他们以为的无所不用其极是针对他们自身。
唯独知道真相的几人沉默不语。
安溪没听到反驳,权当大家都同意了。
安溪收拾了桌子,道【既然大家都商量好了,现在就排队上来吧,我要开始收取报酬容纳污染了。】
大部分并不知道安溪是要容纳污染,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容纳污染。少数知道容纳污染是什么意思的人,在听到容纳污染的时候都有些迷茫。
之前水娃说安溪身上有深渊气息的时候,说对方可能容纳了污染,启光跟海潮虽然不至于怀疑自己的水娃的判断,但仍旧有些疑惑。
容纳污染实在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只在历史久远的书籍里才有概念表述,但从未有人在现实中见过这样的情况。
现在这个词语落在他们面前,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口中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