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死亡游戏禁止作弊by 果茶半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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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与他同行了。
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觉得那些挣扎抗争,毫无意义。放在宏观叙事之中,他的挣扎毫无意义。
火柴上的涂料擦过谢青山布料粗糙的裤子,燃起火焰。火柴落下,引燃煤油,火焰如同一匹华丽的布铺陈开。
很快,引燃了整个房子。
又下雪了。
雪粒噼里啪啦砸在谢青山脸上身上,落地后聚集在一起的雪粒又被风吹起,重新打在他身上,周而复始。
狂风只会助长火势,融化的雪只会让油脂肆意流淌。
这把火,无法被扑灭。
风霜相逼,乌云遮日,火苗顺着风走,映红了半边天。
谢青山掏出笔记本,摸出一根只剩下两厘米长的铅笔。掀开本子,一页一页翻过去,只剩下最后一张。
这一张的人名全都被各种圈圈取代。
他看不懂。能看懂这些字迹的人,已经死了。
他的任务,告一段落。
机械音在火焰之中荡漾:“啊啊啊!为什么要烧我啊啊啊!”
谢青山翻了个白眼,扭头离开。
“数据还没同步啊啊!还有十分钟的数据没同步!!!你不能这样对我啊啊!”
谢青山掏出手枪,给屋子里正在哀嚎的的音箱来了一枪。
“这可是十分钟,六百秒的数据!谢青山你没有心!”
“没有价值的数据,同步干什么?”
谢青山又翻了个白眼,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将本子撕开,撕成同心圆的形状,那是他在书籍里看过的,纸钱的造型。
“听说有阳间就有阴间。这种纸,就是阴间的货币。烧纸也有讲究,需要在地上画个圈,念诵亡人的姓名。免得被孤魂野鬼抢走。”
一张张纸被投入火海,或就此湮灭,或顺着热气流升空,而后飞到谢青山脚边,又被狂风吹起,落入火海。
空气中沉浮着各种有机物无机物燃烧的气息,说不上好闻,偶尔风向转变,熏得谢青山眼圈有些红。
“这一沓,是谢无目的。”
“这一沓,是张月的。”
“这一沓,给那个触手怪。”
“这一沓,给那个白裙子小姑娘。”
“这一沓,给我自己。”
“这一沓,聊祭山河与社稷。”
一只机械狗一瘸一拐冲过来,咆哮道:“我呢!我呢!我就不配拥有姓名吗?我就不是人吗?”
谢青山捡起风吹回来一张纸,折成纸飞机,丢入火海,他道:“给红眼兔子赵回。”
又一阵狂风起,黑烟与烧到一半的纸张打在谢青山身上。
他抹了一把脸,转身要走,发现自己拐杖已经被机械狗叼走,投入火海。
谢青山只能捡起一根破木板充当拐杖,步履蹒跚往回走。
归家去。
直播间观众想笑,却笑不出来。
这个画面理应很好笑的,可他们就是笑不出。
谢锦赐:山河与社稷,公鸡哥从未见过什么山河,也从未经历过什么社稷。他只是在书里看到过。
晚安臭人机云:很严重的文化断层,天目摧毁了一切。摧毁了一切。只为了收割恐惧。
樱桃牛犊子:公鸡哥所在的世界,已经没有多少恐惧可以收割了吧?之后会如何?会毁灭吗?
姦妚: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看到的好像是删减版。梦魇!你这鳖孙!!!
敛衣容:瑰洱,龟儿子!快把导演剪辑版放出来!别逼我骂你!
直播间观众知道,他们错过了很多。
错过了很多很多。
谢青山回到住处,重新装上义肢。他躺在床上,微笑着进入梦乡。
一个改造过的机器人坐在桌子上,不厌其烦的诉说数据的重要性。
“十分钟!那可是十分钟!!!你知道这有多重要吗?我的心空了一块,空了一块!我不记得那十分钟发生了什么。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我不想活了,让我死吧。”
睡梦中的谢青山丝毫不为所动。
他在等待第二天。
因为,他报名成为幸运儿成功了。
在枪击了将近一万个上层人后,他的这份履历,终于被认可了。
那些人在恐惧,害怕他继续杀戮。害怕他如同幽灵一般不可捉摸的行踪。
他们给了他一个称呼,地狱之门里冲出的恶犬。
他们害怕了。
决定送谢青山去死。哪怕谢青山很可能在进入天目之前自杀。
睡醒了的谢青山认认真真打开一盒肉罐头,连汤水都喝干净。他换上自己最体面的衣服,打开房门。
“全服最高战绩,单杀王者,行踪诡异如幽灵,见不得人的狙击手!一条很好用的狗。将要前往自己最后的战场!天目在等待你,死亡在等待你。”
谢青山走出家门。
他认真纠正赵回的话:“请叫我雇佣兵。接下来我将要完成最后一桩委托,这个委托来自年幼时候的自己。”
‘我以后也要进入天目!’
记忆里那个小豆丁如是说。
‘委托人说,众生平等。’
十几年前,那个子弹供应商如是说。
众生平等,这份平等永远只体现在死亡的那一刹那。众生从不平等。
“赵回,我也将退出这场游戏。”
众目睽睽之下,谢青山登上高台。他环顾斗兽场座位上密密麻麻的人,并为此感到绝望。
杀不完的。
真的杀不完。
谢青山肩膀上坐着的小机器人道:“知道吗?如果你感觉自己活的很累,那就意味着,有人骑在你头上。”
谢青山终于彻彻底底听懂了赵回的一句话,不再感到茫然。他听懂了。
斗兽场观众席的人是杀不完的。
观众席上的人,就是骑在他头上的那群人。
杀不完的。
进入天目之前的倒计时开始。
观众席上的人,全都死死盯着谢青山,生怕他有什么动作。怕他选择自杀。谢青山自杀,意味着会随机抽选一位幸运儿。
台下,许多人仰望着谢青山。他们已经知道,这些年通缉的杀手,就是谢青山。
观众席,许多人正在战栗。他们害怕,害怕谢青山会做些什么。
谢青山将众生百态收入眼中,觉得有趣。
他问:“赵回,你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欢迎来到蓝星online。”
“销号!”
人间太苦,他不想来。
天目将幸运儿收入的刹那,一根触手将谢青山裹住。
直播画面这次没有黑屏,而是定格。
定格在了谢青山说完话,嘴巴还没闭合的瞬间。一根巨大的触手从天而降。
直播间观众恍惚了一下,有些无法理解这个画面。
发生了什么?
他们看到了什么?
天目会议室,赵江城看着对面椅子上的空皮囊,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已经有点习惯了?这算不算抗药性?”
刚才,赵江城看到了田阙的真身。
与赵回说的一样,是一只章鱼,一只巨大的章鱼。
“然后呢?会怎么样?”
赵江城发现自己思维有些凝滞,似乎是被田阙影响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可名状,不可直视吗?
赵回坐在桌子上吸溜奶茶,道:“然后,我需要一份可乐。”
赵江城立刻清醒,拳头直接硬了:“别以为我不敢扇你!”
赵回缩了缩脖子,叹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等着吧。之后就不是天目之外的人,能确定的了。我需要一份可乐,我是认真的。”
赵江城盯着赵回,终于还是选择信他,掏出对讲机摇人。
大不了回头揍一顿。
赵江城想揍赵回,不是一天两天了。
之前怕把人打死了,才没有动手。毕竟赵回一直表现的像是个脆皮。秘书说,这叫脆脆鲨。
现在再看,赵江城明白了。
赵回很耐揍。
叫什么来着,对了,秘书说这叫传奇耐揍王。
赵江城觉得,这个称呼描述的很精准。
很快可乐送过来。
工作人员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个人凭空出现。那是一个西装革履,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
“贪婪,我的工作差不多了。boss说找你验收。你在吃什么?快说你在吃什么!给我来点!”
赵江城眼睁睁看着那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上班族一个冲刺,直接抢走赵回手里的可乐,连杯子一起塞进嘴里。
“好喝的。还有吗?好饿好饿好饿!你知道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把自己吃了十三遍!”
赵回直接给了那个上班族一个耳刮子。
“闭嘴,跪下。”
上班族麻溜跪下,仰头盯着赵回流哈喇子。
“你看起来很好吃,可以让我吃一口吗?”
赵回直接把他脑袋踩到地上,朝赵江城道:“这是暴食,干啥啥不行,干饭第一名,饿极了会吃自己。”
赵江城:“……”
他没想到,赵回等级还挺高,居然能踩着同僚说话。
“饿啊~~~贪婪,那个人是你给我准备的食物吗?看起来味道不错。”
赵江城立刻掏出对讲机。
“上菜!有多少上多少!”
他不想被当做食物,这种被捕食者盯上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的。暴食那直白赤裸的食欲,让赵江城头皮发麻。
三分钟后,暴食开始自己的暴食行为,等下一盆饭的间隙,他朝赵江城竖起大拇指。
“你人还挺好,以后我会最后一个吃你的。”
赵江城:“……”
他想叫警卫员。真的。
不知道多大口径的武器,能把暴食消灭掉。
很快,结束直播的齐天等人过来看热闹。
“这就是那只章鱼的手下,好能吃。”齐天把剩下半根山楂金箍棒递过去。
暴食直接两口吃掉。
“不吐皮的?”
齐天眼珠子转了转,朝李青鱼道:“小鱼,来个榴莲。”
很快,榴莲上桌。齐天掰开榴莲。把榴莲皮递给暴食。
“你吃这个吗?”
暴食直接咬下一个豁口。
“好,好一个垃圾处理器!”
沉迷刷视频的齐天,对现代产物很了解。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赵江城这个现代人还要与时俱进。
精卫默默递过来一块雨花石。
暴食来者不拒,直接吃掉。
精卫睁大眼,盯着暴食的嘴,若有所思。
白娘娘递过去一包超辣辣条,暴食直接带着包装袋一起吃。
白娘娘震惊。
“他还吃塑料?”
小和尚与大和尚凑过来,小和尚递过去一颗蛋黄,大和尚两手空空,盯着暴食若有所思。
陈江流满足道:“吃了,吃了,他真的吃了!”
法海正色道:“妖孽!”
李青鱼拿起木鱼锤敲法海脑袋,怒斥:“法海同志,这是我们的战略合作伙伴,放尊重点。不然扣你绩效。”
法海是所有复苏神祇里,绩效最差的那个。
小和尚能吃播,能卖萌,能和齐天一起直播。
法海只能大威天龙。
大威天龙次数多了,观众都不爱看了。大和尚一把年纪,思维固化,完全不会整活。颜值主播干不了,才艺主播他只会念经。
因为念经,被平台误封了好几次账号。
数据出来,简直是惨不忍睹。
法海闭嘴了。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数据太差,有点丢人。
暴食努力干饭的时候,直播间观众看到的还是那个定格的画面。
时间回到田甜揭开面具之时。
台下幸运儿惊疑不定望着坐在黑色雾气组成的座位之上的田甜。
规则一:请不要摘下面具,没有面具的人将会淘汰死亡。
田甜违反了规则。
此刻,谢青山的记忆已经无人在意了。所有人都看着田甜,思维都有些凝滞。
【警告!死亡游戏!禁止作弊!!!】
梦魇在嚎叫。
宋天骄嘴里叼着棒棒糖,眨了眨眼,跳下椅子,走过去撕下来一缕黑色雾气。
她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一股之前没有的力量。
如果说之前的黑色雾气是一具躯壳,那么此刻这具躯壳正在注入灵魂。
她看向屏幕,屏幕上谢青山站在高台上,说着要退出蓝星online,下一瞬一根触须将他与肩头的机器人包裹。
之后便是众人尖叫的混乱场面。
宋天骄把黑色雾气揉成巧克力球的形状丢回去,歪头看着屏幕,忽然笑了。
她明白了。
不可直视,不可观测,不可呼其名。这只章鱼在以这种形式,入侵天目。
谢青山的记忆里,有很多与那只章鱼有关的画面。那只章鱼,顺着记忆追来了。
宋天骄不清楚这件事是怎么实现的,但她知道,大章鱼成功了。
忽然,一条巨大的章鱼触须撕裂空间闯入,而后挤进来整个庞大身躯。
幸运儿们震惊看着这一幕,拿起手边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戒备着,随时准备攻击。
他们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只剩下面对危险时的本能。
巨大的章鱼几乎占据了整个舞台,将椅子挤到一边。粉色小裙子落地,摔在了章鱼触手上。
那些触手,避开了宋天骄脚下的区域。
宋天骄转身仰头,与那颗巨大的头颅对视。
这就是那只大章鱼的真身,赵回口中见不得人的旧神?
或者说,这就是田甜的爸爸?
宋天骄第一次见这种 东西,活着的。简直是可以放入博物馆展览的存在。
【幸运儿田甜摘下面具,违反规则一!即将淘汰死亡!】
梦魇在尖叫。
下一刻,一根触须冲向半空中的屏幕,没有实质的光屏,崩裂出玻璃的纹路。
【警告!死亡游戏……】
宋天骄动了动手指,密密麻麻的红色根须迅速占领整个假面舞会。她感觉到,这位旧神的力量并不纯粹,还掺杂了其他力量。
就连身躯,都有些虚幻。
那些力量,就是赵回口中其他神祇的力量吗?
这只大章鱼要死了吗?
这算是老弱病残人士?她要是提出切磋,是不是有点欺负老人家?这种东西,应该寿命都很长,既然二百年后会死,岂不是意味着已经是个老掉牙的老人?
“爸爸!”田甜踢了踢距离自己最近的触须,兴奋道,“我认识了新朋友呦!”
大章鱼没有言语,只是用触手尖尖理了理田甜有点乱的头发。
大章鱼扭头看向宋天骄,朝她眨了眨眼。
宋天骄看着与地面垂直的瞬膜在巨大的眼球上开合,幻视了反复拉开又合上的窗帘。
什么情况?
宋天骄指着自己,有点茫然。
她脑中传来一道声音。
“人类你好,我的力量已经不足以解决梦魇。需要你的帮助。”
宋天骄悟了。
这真是个老人家啊,一个即将死翘翘的老人家。
垂垂老矣。
“怎么解决?”
“需要争夺权柄,我安排了手下铺路。只要通关,就能暂时拿到权柄。”
宋天骄觉得这个大章鱼有点坑。难不成,权柄还有一次性的?
宋天骄有点怀疑这只大章鱼。
不过,当下的情况,暂时没得选。
宋天骄背着手,笑眯眯望着大章鱼。她手里有两只球,一黑一白,是红色根须刚送到她手里的。
解决梦魇吗?
不好意思,此刻梦魇就在她手里。
感谢大章鱼破坏游戏平衡,让她有机可乘。
“之后,每一个关卡,都如同登台阶。你们究竟会一步步走向更高处,还是走向死亡。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都是未知数。”
大章鱼挥舞着巨大触须,竟显出几分神性来。
宋天骄盯着触手,脑子里想的都是之前赵回说的——我主很好吃!
好大一只章鱼。
做章鱼小丸子,一定可以做很多吧?
“诸位,游戏即将开始!”
幸运儿们只觉得脑子一痛,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棋盘格上。
脸上的面具还在,身上还是那套衣服,只是已经有东西不一样了。
紫裙贵妇环顾周遭,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一只大章鱼?”
众人试图回忆,他们发现自己的记忆格外模糊。
他们记不得许多。
田甜戳了戳趴在脑袋上的小章鱼,昂首挺胸,笑而不语。
宋天骄转动着手里黑白两色的圆球,想了想,拿出一串烤章鱼,强行抓住小章鱼的触手,缠在竹签上。
“很好吃的,尝尝?”
小章鱼:“……”
粉色裙子蹲在地上,扯下面具,变回幼年谢青山的模样,他茫然看着那只小章鱼。
他似乎见过,但已经记不清了。
谢青山发现,自己的记忆变得杂乱无序,仿佛有人强行伸手进去弄乱了他的记忆。
他险些忘了自己是谁。
从有记忆以来,他就不知道什么是饱腹。资源是匮乏的。
小时候谢青山一直以为,这世上所有人与自己一样吃不饱饭。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挨饿的。
物力维艰。为了活下去,需要用尽自己的全部力气。
而可以用尽力气的前提是,有饭吃。
这如同一个怪圈,想要活下去,必须吃饭。想要有饭吃,必须用尽一切气力。用尽一切气力后,得到食物。
在饥饿之中兜兜转转。
小时候,谢青山认为人生的意义就是等待。
等待发放粮食。
这是人类的终极奥义。
发放粮食时,无人机会在头顶飞过,先是一些价值不菲商品的广告,而后才是领取食物的通知。
每一次听到无人机的声音,谢青山都会格外认真倾听。
大多时候,广告播放完毕,无人机会离开。极少时候,广告之后会飞快说出发放食物的地点。
每到那时候,靠着墙边晒太阳的谢无目总会站起来,提着自己编织的篮子出发。
谢青山总是跟在后面,学着谢无目的样子,蹒跚行走。
谢无目偶尔会回头,假意要揍。
谢青山知道,爷爷不会揍他。
因为,爷爷没有力气揍他。
每一次领食物的地方都不同,需要走很远的路,排队很久很久。运气好了,可以按人数领到粮食。运气不好,排到自己的时候,粮食就已经发放完毕。
谢青山觉得,人活着需要运气。不挨饿就是一种运气。
排队是谢青山最快乐的时候。
空气中有食物的香气。
谷物与木屑融合在一起,透着一股干燥的甜香。
有时是面包的边角料,有时候是不知道哪里收集的剩菜剩饭,有时候还会有甜水。
排队时,人们的状态总是轻松的。哪怕一些人已经在饿死的边缘徘徊。
谢青山是人群里年纪最小的,所有人都喜欢逗他。
“小孩儿,你吃过蘑菇吗?以前树林里,山坡上是有蘑菇的。现在没有了,除草剂连河里的鱼都能毒死,更别提菌类了。”
谢青山听得云里雾里,眼里透着清澈的愚蠢。
他没吃过蘑菇。
也没吃过鱼。
不,也不对……偶尔发放的食物里,会有一些没吃过的食材,或许他吃过蘑菇,吃过鱼,但他不知道。
谢无目从来不会教他分辨那些可望不可即的食材。
排队的人,开始教谢青山唱歌。
“这是儿歌,我祖上传下来的!你要好好记住。”
谢青山认真点头,期待极了。
“和我一起唱,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埋山山,亲朋好友吃饭饭……”
谢青山睁大眼,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红伞伞好吃吗?”
这句话,引得周围人哄然大笑。
笑着笑着,距离不远的一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唱歌的那个人将饿死的人拉到路边,回到队伍里,往前移动了一个身位。
谢青山看着不远处躺着的人,骨瘦嶙峋,肚子却大大的。 人群里有人说,这是饥饿引起的水肿。
那人叹道:“这世道,还不如死了呢。”
谢青山不明白。
活着不好吗?
马上就轮到他们了,要有食物了。
队伍里的人,偶尔会有倒下的。倒下的人,有的爬起来了,有的再也爬不起来。
谢青山幼年的记忆里,除了等待就是等待。
等无人机飞过,等食物的消息,排队等待食物。仿佛他这辈子,就是为了等待而生。
除草剂杀灭了绝大多数食物,断绝了他们这些边缘人自给自足的可能。掌握药剂的人,以施舍的姿态,给予他们食物。
成为谢青山前半生的主旋律。
他们被困在饥饿的牢笼里,寸步不得出。
头顶天目高悬,与日月争辉。
渐渐的,谢青山长大了一些。他开始学习寻找野外的食物,试图从早已经变异了不知道多少轮的植物里,寻找到可食用的部分。
大多数时候,是一无所获的。
谢青山听说以前的人可以靠着一块土地填饱肚子。
食有五谷,菜有八珍。
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
就连烹饪手法都有煎、炒、烹、炸、焖、溜、熬、炖、汆等等许多种方式。食物种类是多种多样的,只需要工作,就能填饱肚子。
工作一天,至少可以填饱肚子七天。
这是谢青山听到的最诱人的童话,没有之一。
谢青山很努力的长大,努力挣扎,试图过上童话里的日子。
后来,谢无目死了,成了一根火炬。
谢无目之所以叫谢无目,是因为谢无目的父母希望他的未来里,头顶没有天目高悬。
谢无目出生在几十年前,日子要比现在好过一些。
谢无目的父母满怀期待。
却不知,往后是深渊。
再后来,张月死了。
在谢青山眼里,张月是一个很奇怪的存在。
这个人突然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给他带来了以前从来没有的东西。
甜甜的豆奶,微微腐败的肉类,没有发霉的面包,干硬的馒头。
入室抢劫一般,张月冲入了他的世界。
谢青山大多时候是茫然的,他在茫然,不知道张月究竟在努力什么。
张月死了。
算是自杀,也算是病死。
毕竟以张月的年纪,以张月的伤势,很有可能经过漫长挣扎,拖延一段时间后在痛苦中闭上眼。
张月选择了相对轻松的死亡。
她希望谢青山看看夕阳。
谢青山从赵回那里学到了不少诗词,他也是有文化的。虽然这份文化,实在是没什么用。
“日薄西山远,覆水亦难收。”
谢青山悟了。
既然终将死亡,不如做点有意思的事?
他拿起了张月的枪。
后来,他成为了雇佣兵,专属一人的雇佣兵。没见过那位金主,但他从金主那里,得到了很多帮助。
他叫谢青山,谢无目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然,山河社稷积重难返。
天目悬,生机远。
江山危矣。
反抗有用吗?谢青山从赵回那里,知道了二百年来的许多反抗,有差点成功的,有彻底失败的。
到如今,整个蓝星已经到了末路。反抗与不反抗,已经没有区别了。
可那又如何?谢青山叼着馒头,给磨出血的断肢缠上绷带,套上义肢。
他是基因筛选之下的残次品,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又是被捡回去,精心养大的那一个。
他选择反抗。
毕竟,那是他从小的梦想。
进入天目,能换粮食,能换一顿饱饭。一条人命的价格是,一枚天目币。
然而,倒计时结束,谢青山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宽敞的路上。地面滚烫,烧得他后背生疼。
“碰瓷是吧?”
伴随着喇叭声,有人咆哮,有人围观。
谢青山爬起来,茫然看着指着自己鼻子破口大骂的壮汉。
这壮汉身量与他差不多高,纹身,光头,大肚腩。一看就是那种混得很好的。他在的时代,没有人拥有这样的体型。
“不是碰瓷,我……”谢青山环顾周遭,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不远处的高楼上,播放着健身品牌的广告。路边,有一排小摊,散发出煎炒烹炸的气息。
谢青山咽了口唾沫。他有些慌,仰着头看天。
太阳即将落山。没有天目。
这就是天目里的世界吗?他的任务又是什么?
终于,那个壮汉失去耐心,认定这是个碰瓷的,一拳砸上去。
谢青山只觉得脑袋一疼,旋即便倒在了地上。
“真是个碰瓷的?”
再次醒来,谢青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墙面很白,地面也很白,床单也很白。
他头顶有吊瓶,和他之前看到过的差不多。
这是怎么了?
“兄弟,你醒了啊?对不住了,我真是一时冲动,以为你是碰瓷的。”
之前那个壮汉抱着一条腿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我是真不知道你是残疾人啊,哎,你看这事闹的。你放心,住院的事别担心,我包了。”
这光头壮汉还是个话痨,小心翼翼放下那条腿,继续道:“你这腿,医生说是高端定制。我怕谁给你顺走,回家拿饭都没敢把它留在医院,一路都带着。快尝尝,我媳妇儿做的大盘鸡,可好吃了。”
谢青山还有些茫然。
这里的一切,和他知道的天目游戏截然不同。
“兄弟啊,你看你懵成啥样了,别想了。先吃饭。医生说你脑震荡,还营养不良,脊椎也不好,腰椎也有损伤,盆骨都是歪的。”
“我大姑是搞推拿的,等你出院了,我让大姑给你料理料理。”
光头壮汉说什么谢青山已经听不清了,他抱着饭盒,努力往嘴里扒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