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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ke—— by休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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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眼瞎无知?因为他深居简出?因为他很好欺瞒?
为什么没有人发现这个破绽?
司机当然知道黎可是个年轻女生,但他也不会在贺循面提黎可,一来聋人不方便沟通,二来觉得不太符合身份。
还有另一个原因,某种不可言说的心知肚明,也许其他人也这么想——贺先生年轻英俊,生活孤单寂寞,找个年轻漂亮的女孩陪伴身边很合理,而黎小姐有双钩子一样撩人的眼睛,像只花花蝴蝶,很能蛊惑男人的心。
旁人难免把两个人想象成某种亲密关系,至少不会白痴地凑上前去问,您怎么找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小保姆?
司机把贺循送进了家里。
黎可在沙发上打盹,听见开门的动静和脚步声才乍然清醒,知道他们回来了。
贺循听见懒洋洋的脚步声走近,她打着哈欠又漫不经心喊了句贺先生,再蹲下来亲亲热热地揉 Lucky,动手去解 Lucky身上的导盲鞍。
他觉得可笑——他始终看不清楚这个女人的模样,总觉得朦胧而复杂,而直觉里那些想要深究她的念头和想法,又觉得是对她的过多关注而刻意漠视忽略,现在突然被吹去迷雾……其实这个女人并不复杂,只是一个懒散狡猾又善于伪装的年轻女人。
黎可解下导盲鞍,Lucky轻松地甩甩脑袋,她起身,看见司机搁在一旁的山莓,睡得懵懵的脑子还没回神,呆了几秒,突然惊讶:“怎么会有这个?”
“你摘……”她改口,惊喜道,“你让周婆婆摘的吗?”
黎可仰头看贺循,她已经习惯了他那张毫无情绪的脸,自然也忽略了他眼角眉梢的阴郁沉冷,而是抱起了山莓,小小的竹编筐,宽大翠绿的树叶垫着底部,堆得冒尖的红色和黑色的山莓,好漂亮也好可爱。
她心情突然不错,嗓音愉悦飞扬:“你要吃吗?我去给你洗。”
其实她知道贺循不吃——所以是给她的吗?
黎可开开心心地抱着山莓去厨房清洗,忽略了身后男人冷白的面容和阴沉眉眼,他并不搭腔,径直走进家里。
她洗山莓,贺循在岛台洗手,长睫低敛看似无碍,但眉眼间气息和挽起衣袖的动作都冷沉,黎可笑盈盈问:“今天寺里好玩吗?”
没有回应。
黎可歪着脑袋看了贺循一眼,舌尖戳戳唇壁,又低头咬着 Lucky,抬抬下巴,意思是,他怎么回事?
Lucky闪着疑惑无辜的眼睛,冲她摇摇尾巴。
它也不知道。
黎可眨眼,对贺循笑:“你要是不喜欢直接吃山莓,我给你做杯树莓气泡水吧?很好喝的。”
贺循垂眼,腔调平冷尖锐:“这个你也会?”
“很简单啊。”她转身打开冰箱,拿出气泡水和冰块。
“这么会做饮料,以前在饮品店打过工?”贺循冷声问。
黎可得意:“你猜对了。”
他眼帘轻轻撩起一层,睫毛微掩的漆黑瞳仁沉冷而淡漠:“没念过大学吗?”
“没有。”
“高中呢?不至于连高中文凭都没有吧?”
黎可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说话为什么冷而讽刺,暗暗揣摩他的脸色,如实道:“高中文凭,当然有啊。不过我念的那所高中在市里排名垫底,高考没考上大学,我就去隔壁市一所专科学校念书……但学校太差劲,老是把我们当苦力派出去实习,也基本没怎么念书,我第一年就开始兼职上班,没拿毕业证就跑了。”
贺循掂起纸巾擦手,语气镇静冷漠:“所以只能来当保姆养家糊口?”
黎可瞅着他不说话,语气也淡下来,半响道:“是啊,不然怎么能遇上您这么好的老板呢。”
“遇上我这么好的老板?”他眼皮又一撩,那双漆黑锐利完整又毫不掩饰地望着她的方向,“那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黎可咬唇:“您想听哪方面?”
“你自己。”
“我觉得……”黎可目光游离,“我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吧。”
“是吗?”他音调如冰。
黎可这时候已经察觉他情绪不对劲,把树莓气泡水递到他面前,笑眯眯转移话题:“您要不要尝一口?非常好喝的气泡水。”
两人的距离靠近,他的眼在追随着她的方位,漆黑沉默的眼睛,眼尾线条尖锐凌厉,似乎想要透过那黑暗穿透她,声调却冷漠:“这阵子过得开心吗?”
“当然开心啊。”
她笑着凑过去,试图把那杯气泡水放进他手里,先把这场面混过去,语气真诚带笑:“您试试看嘛?我保证你会喜欢,味道很适合夏天。”
她靠近,他的面孔就自觉针对她、锁定她,他的睫毛浓长,眼睛阴郁,薄唇紧抿,似乎看不出什么情绪,但透明的冰层下裹着层层愠色,让人直觉要敬而远之。
黎可心底已经知道有事。
她假装不知,笑嘻嘻地想把水杯塞他手里,那杯子一碰到他的手背,贺循眉头紧蹙,伸手一挥,果汁杯清脆地砸在地上。
玻璃杯摔得四分五裂,水和冰块都溅在地上。
Lucky在旁边紧张起来,黎可心里也轻轻跳了下,抬头看他。
他有轮廓分明又紧绷冷峻的颊颌线,漆黑碎发挡住冷淡眉眼,漆黑的眼瞳幽深如墨,怒意像冰块沉浮,阴影和光线交织在他空濛瞳仁里,是幽冷发怵的寒光。
黎可轻轻吸气:“您怎么了?”
声音近在咫尺,无辜疑惑又柔弱紧张,信手拈来的矫揉造作。
她说一句话,贺循的怒意就要强烈一分,只是冷白的面孔对着她,连怒火都好像隔着黑暗和冰块,冰冰冷冷:“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再来了。”
黎可愣了下:“您不是还有几天才回临江吗?”
“谁和你说我要回临江?”贺循逼近她,眉眼阴沉,“你跟何胜很熟?”
黎可矢口否认:“没有。”
他按住岛台边缘,身体俯下凑近,英俊深邃的五官在她眼前清晰放大,他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两道剑眉下漆黑幽深的盲眼似乎要穿破她的谎言,嗓音冷冽如冰:“你叫什么名字?”
黎可没躲,唇边的笑容收敛:“黎可。”
“年龄多大?”
黎可已经知道自己露馅,语气坚硬:“三十八岁。”
“你再说一遍?!”
漆黑的眼睛是阴冷的,尖锐冷漠不好糊弄,握住岛台边缘的手隐隐有青筋浮出,他冷怒的吐息落在她面颊,用气息和热意施给她居高临下的压迫,“你是觉得我的眼睛看不见,很好糊弄是吗?”
贺循讨厌被蒙蔽,正常人一眼就能看透,但对他而言只能暗自揣摩,难以看透、简单又愚蠢的蒙蔽。
一个狡猾的女骗子,他却一步步给她退让宽容。
“你跟何胜关系很熟,不是求职时候偶遇的,而是以前就熟,你是通过他来到这里,甚至你给曹小姐的资料,还有你的健康证明、甚至照片,都是你们俩一起串通造假的。”
他的五官不复温和清冷,而是冷峻凌厉,牵着唇角冷笑,“你的年龄是假的,履历也是假的,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你家养的那条七八岁的小狗就是你儿子?还是你连儿子都是假的?”
黎可抿唇,她先要把何胜撇干净:“贺先生,这个事情比较复杂……我可以跟您解释……”
她硬着头皮:“曹小姐手里的那份信息不是假的,包括照片也是真的,那都是我妈的资料,我妈叫关春梅,只是我把她改成了我的名字……其实一开始找工作的是我妈,何胜联系的也是我妈……那个时候,我工作很不顺利,上一份工作刚辞职,真的……所以我就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替我妈来做……”
他眉眼幽戾:“你多大?”
“二十八岁。”黎可咽了口气,声音弱弱,“我可以把我的身份证给你看,也可以发给曹小姐去查,真的……我是真心觉得这份工作很好,您也很好很好,我之前找的那些工作都很不适应,我就想着,想着您好像也不太在意到底是谁在干活,反正也没有人会发现,所以就阴差阳错……我骗了你,也骗了何胜……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谎话漏洞百出,而他的神情明显是对她的厌恶。
贺循不想再跟这种厚颜无耻的女人纠缠下去,直起身,后退一步,嗓音冷怒:“你,出去。”
黎可吸气:“您别生气行吗?要不我做完今天就走。”
贺循蹙眉忍耐:“出去!”
黎可不喜欢他这种神情。
她也皱眉忍耐:“等一下行吗?先把我把厨房收拾一下,不然这场面您要留给谁收拾?”
贺循一字一句,清晰冰冷:“没听见我说话吗?我让你滚出去。”
黎可沉着气,不理他,先蹲下来收拾地板的残局,把碎片扔进垃圾桶,Lucky围着两人打转,在旁边发出呜呜呜的声响,显然知道这是场不愉快的局面,但又不知道要去安慰谁。
黑漆漆的世界,这个女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听他的话,贺循站在原地,有无能为力的愤懑和可笑的耻辱,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却居然被轻易欺骗,他脸色发青,再说一遍:“还是你要我现在报警?让警察把你带走?”
他声调冷酷,黎可心头烦躁,指尖被玻璃渣刺出血珠,她蹙眉,语气不耐烦:“我不是说了吗?能不能等我把地板收拾完,你有完没完?”
贺循面色冷淡,掏出手机,拨出了辖区警局的号码。
黎可听见他的手机读屏,怒从心头起,伸手企图把他的手机夺过来,她的声响和动作扑过来之前,贺循已经听见,抬手先攥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的力道和女人不对等,何况贺循动怒也用了极大的力气,指腹紧箍住的手腕纤细柔软,滑腻微凉,黎可吃痛喊了一声,胳膊被他的力道甩开。
她痛得皱眉,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曲起尖尖手肘怼他手臂,手机“咚”地掉在地上,贺循眉棱深拧,漆黑的视线里也知道有人扑近,似乎要贴身打架的阵仗,脑袋撞他的肩膀,靠近的身体有淡淡香气扑进贺循鼻尖,下巴蹭到发丝,是她头发俗气又甜腻的香。
贺循一怔,旋即松开了她,面色冷淡地往后退了一步。
指尖还在汩汩冒血,细细血迹淌到了手心手背,黎可手腕被他弄得红肿生疼,又龇牙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她脸色涨红,也是真的生气了。
黎可从小明白一个道理,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她从来笑口常开,也很少动怒生气,现在看着眼前冷淡倨傲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对啊,我骗你了,那又怎么样?”
她冷笑,嗓音清脆如珠:“怎么?就许你们男人爱当爹,天天教训来教训去,我就有个好为人姐的毛病,就想听你喊我一声姐,不行吗?我就愿意给自己年龄多加十岁,有问题吗?犯法吗?我在你家偷东西了吗?我对你造成什么人身伤害了吗?我每天的活没干吗?给你做的饭你没吃吗?给你洗的衣服你没穿吗?拖的地你没走吗?你付的工资我没提供服务吗?”
“你眼睛看不见,你也不需要看,因为你需要的只是个洗衣做饭的保姆,你会在乎家里保姆的年龄吗?你甚至都不在乎她是谁是什么样子是个怎么样的人,你甚至都讨厌听见她的动静不想要听她说一句话,你只想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再配上一个默默无闻的家务机器人,那么我的年龄重要吗?我二十八岁跟三十八岁对你来说有区别吗?我骗了你对你有什么损失吗?”
黎可捡起地上的手机,把手机砸到他怀里,紧紧咬住唇壁:“不用你报警,不用你赶我走,我陪给你的笑脸不够多?看你的脸色还不够?我早就待腻了,被你烦死了!”
贺循握住手机,眉眼依旧冷:“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结束你如果还没走,我会报警。”
不用十分钟,一分钟就够了。
黎可拎起自己的包,她能有什么东西收拾,无非就是平时常用的那几样,耳机充电器护手霜,往包里一扔,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Lucky追着她到门口,被贺循喊住:“Lucky!”
小狗永远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
黎可顿住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真的很擅长把每一份工作都搞砸,沉默着蹲下来,搂住 Lucky,揉了揉它的脑袋和脸颊,声音闷闷:“Lucky……有机会再见面,我和小欧都会想你的。”
她又起身往外走,突然又顿住脚步,回头看那个傲慢冷漠的男人。
“贺循。”
她喊了他的名字,抬起下巴,冷酷又高傲地说:“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是真的,我叫黎可,黎明的黎,可以的可。”
“再也不见。”
黎可脚步蹬蹬地走出了白塔坊。
贺循在原地站了很久。
Lucky拱在他腿畔,用毛绒绒热腾腾的身体抚慰主人,他动动手指,指尖微黏,像是血的触感。
头脑空虚,身体疲倦,他又不愿意挪步,只是一直站着,站到血迹干涸,直到这场闹剧彻底平息,而他的心情也恢复平静。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也不知道夜幕有没有降临。
很久之后,贺循去洗手,细致地揉搓和冲洗手指的泡沫,而后打开冰箱,给Lucky倒了橙汁和早上的狗粮,淡声道:“抱歉,今晚不太想做饭。”
那一筐山莓还搁在岛台上,贺循全部倒进了 Lucky的碗里,拍了拍它的脑袋,“吃吧。”
Lucky并没有很高兴,只是安安静静地吃着。
手机响起铃声,是曹小姐的电话。
曹小姐说是黎可联系了她:“她跟我说明了情况,也给我看了她的身份证件,还有她跟她妈妈的合影,之前她给我的那些信息的确是她拿她妈妈的资料填的,黎小姐跟她妈妈样子有点像……”
“我也核实了她说的话,的确是真的,她的确叫黎可,今年二十八岁,她说这件事是她一个人的自作主张,跟别人无关……很抱歉骗了您,希望您不要追究这件事,这个月的工资她也不要了,如果您还是要追究的话,她也可以把前两个月的工资退给您。”
“就这样吧。”
贺循没有说太多话,闭上眼,就当是一场闹剧。
事情的确有点低级又可笑,曹小姐也自觉有责任,何老板那边找的人,她没有核实清楚真实信息。
曹小姐说好:“我还是帮您找个专业点的阿姨……您一个人在家里,我也觉得不放心,这次我一定会严格把关,不会再出一丁点差错。”
贺循没说话,算是默认。
整个晚上他都在失眠,情绪的剧烈波动引发头疼,再牵动眼部的胀痛,像是海啸来临的压迫,这是失明留下的唯一后遗症,他睡不着,只能枯坐,咽下一粒粒药。
伸开手指,指尖的黏腻感好像挥之不去,那只冰凉滑腻的手淌下来的鲜血。
她的血。
洁癖源于无法看见和无法掌控的处境。贺循总觉得有血迹沾在身上,换下衣服,又去浴室洗澡,也许血迹还残留在厨房的地面,或者随着她的动作一滴滴落在地板,他拿来手机,用消毒湿巾一遍遍擦拭手机,再点开程序,让扫地机器人出来清洁地面。
天亮之后,彻夜未眠的贺循让曹小姐安排了两件事:第一件是请保洁公司来家里做全屋清扫;第二件是安排车子,他提前回了临江。

贺循回到了临江。
以前家里热闹的时候太热闹,除去贺家父母,贺邈也常住家中,还有贺菲一家四口,再加上贺循整日在家,月嫂保姆厨师司机都不少,每天各种大事忙不过来。
但清净的时候又太清净,自从贺循去了潞白,贺菲夫妻俩带着孩子出国,只有贺邈每周回家陪父母住几日,家里突然就空荡荡。
这次宋慧书过六十岁生日,孩子们都会回来,做父母的自然是高兴至极。
贺菲比贺循晚两日到家,司机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拎进家里,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从车里跑下来,偌大的家里突然就充盈着欢声笑语。
“姐。”
人过来之前,贺循先闻见贺菲的香水味,很高级的女人香,贺菲永远只用这一款香水。
贺菲伸手拥抱贺循,笑盈盈道:“你居然回来得比我早。”
“回来多住几日,正好陪陪爸妈。”贺循温声说话,突然被贺菲的手指捏捏脸和胳膊,贺菲打量自家小弟,笑道,“还行啊,没瘦,精气神也不错,自己也有好好吃饭。”
贺循无奈:“当然。”
话音刚落,奕欢奕乐跟外公外婆腻乎完,转身扑向贺循:“小舅舅!”
贺循搂住了一左一右的两个孩子。
感情自然不一样——从贺循陪着贺菲产检开始,到奕欢奕乐出生,再到贺循失明后两个孩子的陪伴,贺循对谁都可以冷淡不理,唯独对奕欢奕乐和颜悦色。
贺循不用盲杖和 Lucky,自然有奕欢奕乐领着他去沙发坐,贺菲搂着爸妈,跟在后头进了家门。
谭珧在海外公司任职,这次没有跟贺菲和儿女一道回来,贺菲打算回国待十天半个月就走,时间紧凑,还安排了不少朋友聚会。
贺循这次回家,正好遇上父亲贺永谦做心脏检查,也给他安排了眼睛检查,贺循也有别的事情——卖掉创业公司的那笔钱,加之父母心疼转给他,是笔极为可观的数字,后来贺循把这些钱进了股市和期货市场,也有公司投资和入股,这阵子贺循在临江,曹小姐安排了不少人和事需要他亲自处理。
儿女忽成行,孩子们长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父母也老了。
贺家父母是传统式家长,毕生精力都在浇灌事业和家庭,对三个孩子期待值极高,但事难十全——贺循的眼睛已经变成了全家人的心病。贺菲媚直,但性格享乐不求上进,好端端放弃了前途光明的高校工作,这两年只顾带着孩子满世界疯玩。贺邈虽然接手了家里公司,行事风格也成熟稳重,这些年一直无心结婚生子,父母每每唠叨此事,结果他想要的人又是冯清露……
说不得。强求不得。
贺邈下班到家,一身西装革履,精明干练,自然有成熟男士的非凡气度,但贺菲从来爱损他,自己下厨,只喊刚踏进家门的贺邈来帮忙,兄妹俩差得近,不比贺循是小弟弟,从小就爱吵架拌嘴。
宋慧书六十岁生日是大日子,即便不大张旗鼓宣扬,登门祝贺的人也不会少,贺邈索性定了酒宴,想请亲朋好友热闹一番。
兄妹三人商量——
对外的都是应酬,一家人也要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一起吃生日蛋糕。
贺邈很直接:“我想带着清露来。”
贺菲更直接:“过两天冯叔叔肯定要来祝寿。自家人吃饭,你带清露来是什么意思?八字都还没一撇。”
贺循眉宇平静,语气温和:“我也想见见清露。”
贺菲生气喝道:“你俩别添乱。”
这件事,贺循不介意,贺邈不介意,清露年龄小脸皮薄,自己也介意,其余人更介意。
毕竟之前清露是贺循的女朋友,也是贺家父母心中早早看中的儿媳人选,但从小儿媳变成大儿媳……这事就很难说下去。
贺邈比贺循大七岁,冯清露比贺循小两岁,贺邈和冯清露差了整整九岁。
贺家和冯家是生意上认识的朋友,冯家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叫冯清露,从小捧在手心,一直留在父母身边长大。
清露在临江念大学,那年正是大二,恰逢贺循大学毕业回国,两家妈妈有次参加一场公益活动,也带着孩子过来凑热闹,清露甜甜地喊了声贺循:两人就这么认识。
两人年岁相仿,自然有话题可聊,也有不少共同的兴趣爱好,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交了朋友。
后来关系越走越近。
贺循年轻清俊,冯清露娇俏可爱,两人的家世、背景、年龄、性格都合适,宋慧书很喜欢活泼开朗的清露,冯家也看好出类拔萃的贺循,双方家长有意撮合,两人理所当然地牵手恋爱。
那时候贺循意气风发,左手是公司创业,右手是甜蜜恋情,一切都顺风顺水,突然“啪”的大礼炮,腾空的不是烟花,而是炸弹。
贺循的失明来得毫无征兆,但又有迹可循。
那年冬天,贺循带清露去国外滑雪,清露被他带着在雪场里玩了一整天,累得要命又冻得够呛,第二天清露就不愿意再去,打算自己去小镇逛逛,贺循喜欢运动,独自去了难度最高的雪道,转弯时速度过快冲出了雪道。
脑袋撞击的那下,贺循两眼一黑,当即昏迷在地,被人发现后当即送去了医院急诊,他在救护车上清醒过来,医生给他做了全身检查,庆幸没有受伤,只是肌肉有些酸痛,另外他昏迷醒来后眼睛有过短暂的胀痛和失明,医生简单检查了一番,说是雪盲症,让他好好休息,视力很快就会恢复。
从这时候开始,贺循的眼睛就慢慢出了问题。
度假回国后的贺循立马陷入了繁重的工作,那时候公司打算推出一款偏视觉类的产品,贺循每天高强度的工作,电脑屏幕和工作内容全都是冲击力极强的视觉色彩和设计选品,团队每天加班加到深夜,到最后每个人都是眼花缭乱双目流泪,而贺循眼睛异感更甚,视力下降甚至开始模糊扭曲,预约的检查也一日往一日推,每天靠着保健品和药水缓解眼睛的不适。
贺循身体一直很好,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是过度疲倦又缺乏运动,好不容易挤出的休息时间,他约了公司的合作商,定了次半工作性质半私人交际的高山徒步。
山里气候怡人,景色也很美,只是后来气温骤降,刮起了大风和冰雹,在山顶的帐篷里,贺循眼睛一直刺痛流泪,连抬一下眼皮都有忍受不住的痛感,被脚下的山石绊倒后,他已经看不见眼前任何一点东西,最后被人搀扶着下山,送进了医院急诊。
这是贺循能看清世界的最后一天。
一开始做的检查,贺循描绘的眼睛异样,在全部检查结果出来前,家里人都觉得是暂时失明或者脑部引发的问题、甚至怀疑过肿瘤压迫和其他,但最后结果是他的视神经不可逆损伤,之前就逐渐出现的症状,而山顶气压的变化和那下摔跤结束了一切光明。
没有视野,没有光感,是纯粹的黑暗。
冯清露是很好很好的女孩。
作为女友,清露第一时间赶到了贺循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他,检查结果出来后贺家人都痛苦难受,只有她硬撑着笑脸鼓励安慰大家,冯家有个大伯是医学泰斗,清露通过大伯的关系找遍了所有知名眼科专家和医疗中心,不管国内国外,陪着贺循辗转于各种治疗方案,熬过无数痛苦的检查和治疗,在所有的希望破灭后,她也决心要一直留在贺循身边,当他的眼睛,永远陪着他。
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贺循二十四岁,清露只有二十二岁。
只是贺循从最初的打击中回神后,就再也没有对她显露一丝温柔。
他以前风趣幽默、温柔浪漫、细心体贴,是全世界最完美的男友。可失明后他再也没有对她笑过,从不回应她的话语,漠视她的存在,拒绝她的提议,推开她的拥抱,不耐烦她的暗自神伤,甚至暴躁地驱赶她离开。
医生说爱人的心会变得脆弱,但没说会变得冷酷。
不管清露怎么安抚他照顾他,他总是一张拒人千里又冷冰冰的面孔。清露知道他痛苦万分,对于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而言失明的打击更甚于身体的病痛,不同的治疗方法中每一次手术针灸激素药品带来的痛都在成倍增加,他的身体急遽消瘦而苍白无力,情绪也在暴躁愤怒冷漠失望绝望中沉浮。
而她目睹他的脆弱和不堪,却像泥沼深陷般越来越爱他。
清露从小被呵护长大,是个无忧无虑又爱玩爱闹的女孩,贺循的每次治疗和诊断都是失败,希望从渺茫到了零,冯家当然难过惋惜,但年轻才俊那么多,贺循的人生已经到了头,难道真的要活泼天真的女儿一辈子陪着瞎子生活?
父母的反对和贺循的冷言冷语都没有阻碍清露的决定,她每天风雨无阻地去见贺循,陪伴他、照顾他。
不管清露怎么劝慰和宣誓自己的心声,他总是漠视和驱赶她的真心,对她恶语相向,毫无生趣地讽刺她的温柔付出,总是一遍遍用冷漠的话语刺伤她:“你不要这样,你走吧。”
“我不会感激你所做的一切。”
“冯清露,不要献祭自己,不要沉迷在自己的奉献里。”
“我已经不爱你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求求你……”
不是故意气清露,他是真的不爱了。
不仅仅是“别困住她”的想法,贺循的爱意就像海啸来临之前,急速退潮,空空如也。
当所有的精力和情绪都被困在“怎么活下去”和“怎么面对以后的人生”,他再也分不出半点空余情绪给另外一个人,情人的私语和亲密,那些热情和浪漫,突然一下子就陌生得恍如前世,消失得无影无踪。
爱情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
也许人都是自私的,先要利己才能利他,当一个人在生命里挣扎,爱情压根不值一提,困境里的感情不叫爱,那是弱者的依赖。
贺循变得陌生冷酷,而身边的冯清露也变成了他无法摆脱的心理负担。
清露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就不爱了,明明之前的他们情投意合,甜蜜得让所有人羡慕,而经历过磨难的爱情才会坚定,就像淬火的黄金闪耀发光。
贺循足不出户,每天只是沉浸在自己的黑暗里,拒绝聊天外出和以往的一切娱乐爱好,清露喜欢的那些浪漫约会和开心热闹再也不会有了,还要面对男友一遍遍的言语刺伤和更加冷漠的态度。
她背着贺循偷偷抹泪,被贺邈看见。
贺邈比贺循更早认识冯清露,但两人年龄差距太大,他是个成年男人的时候,她还是个单纯无知小少女,并没有多少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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